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大师|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对联|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3

  “玄武湖》:《建康实录》云:‘吴宝鼎二年,开(金陵)城北渠,引后湖水入新宫。’《丹阳记》云:‘后湖一名练湖,一名蒋陵湖。’(南朝)宋元嘉中……更名玄武湖。(南朝宋)孝武(帝)大明中,肄舟师于此,亦谓之昆明池。复于湖侧作窦通水入华林园天渊池,引殿内诸渠经太极殿,由东西掖门下注城南堑。”

  “青门”,见本卷《旧业》诗“种瓜青门晚”句笺注。

  安其”,武安侯田蚡,魏其侯窦婴。《史记》卷一百七《魏其武安侯列传》:“魏其侯窦婴者,孝文后从兄子也。父世达津(今河北武强县)人……孝景三年,吴、楚反,上察宗室诸窦毋如窦婴贤,乃召婴。”拜为大将军,使“守荥阳,监齐、赵兵。七国兵已尽破,封婴为魏其侯(按:魏其,汉县名,在今山东临沂南)。”“武安侯田蚡者,孝景后同母弟也,生长陵。……蚡弟田胜,皆以太后弟,孝景后三年,封蚡为武安侯,胜为周阳侯(按:武安,汉县名,在今河南北部,周

  阳在今山西闻喜东)。……(窦)太后好黄、老之言,而魏其、武安、赵绾、王臧等务推崇儒术,贬道家言,是以窦太后滋不悦魏其等”,以故罢其官,“魏其、武安

  由此以侯家居。”后二人相残,魏其弃市,武安精神错乱死。

  “石马已精寒白昼”,《太平御览》卷八百九十三《兽部》五《马》一:“《春秋考异邮》:‘阴合于八,八合阳九,九八七十二。二为地,地主月,月精为马,

  月数十二,故马十二月而生。人乘马以理天下,王者驾马,故其字以王为马。”

  《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晋文》卷百二十一郭璞《尔雅图赞马赞》:“马出明精,祖自天”“石马”,似指昭陵石刻六骏也。唐太宗生前乘六骏以创天下,死后陵前雕有六骏石马。唐以土德王,石者金类,金克木,木克土;“石马已精”,返月寒宫,故为唐之妖,故云:“寒白昼”。

  “金鸦似欲噪黄昏”,“金鸦”,太阳之别称,亦曰:“金乌”。《太平御览》卷九百二十《羽族部》七《乌》:“乌孝,乌阳精。天意乌在日中,从天以昭孝也。”又《尚书纬》曰:“火者,阳也。乌有孝名,武王卒大业,故乌瑞臻。”《清稗类钞动物类》:“太庙多鸦,每晨出城求食,薄暮始返,结阵如云,不下千万,都人呼为寒鸦。”“金鸦似欲噪黄昏”,日落之象,阳衰之征。

  “多情望帝终思蜀”,详前卷二《闻乱八首》其五“归魂泣杜鹃”句笺注。

  “无计神香更返魂”,旧题东方朔《海内十洲记》:“聚窟洲在西海中……洲上有大山……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为返魂树。

  ……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更微火前如黑饧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或名之为震灵丸,或名之为返生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

  “舆台前日是王孙”,言今之舆台,乃前日之王孙也。“舆台”,《左传》昭公七年,“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

  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俞正燮

  《癸巳类稿仆臣台义》:“皂者,《赵策》所云‘补黑衣之队’,卫士无爵而有员额者,非今皂役也。士则卫士之长,舆则众也,谓卫士无爵又无员额者。……谓之台者,罪人为奴,又逃亡复获之,则为陪台。自‘皂’以下,得相役也,故曰

  ‘臣’曰‘等’也。”

  “汉家天子好文章”,“汉家天子”,指汉武帝。《汉书》卷六《武帝纪赞》:“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节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好”,重视,喜欢。“文《论语泰伯》:“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焕乎其有文章!”《礼记大传》:“考文章,改正朔。”郑玄注:“文章,礼法也。”此指礼乐法度等文化建设。

  “金马碧鸡白玉堂”,“金马”,金马门,汉未央宫门名,又神名。武帝得大宛马,乃令善相马者东门京以铜铸为像,立鲁班门外,因名金马门(《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授传》)。“碧鸡”,《汉书》卷六十四下《王褒传》:“王褒字子渊,蜀人也。宣帝时,修武帝故事,讲论六艺群书,博尽奇异之好,征能为楚辞(者)九江被公,召见诵读;益召高材刘向、张子乔、华龙、柳褒等待诏金马门。”“后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褒往祀焉。褒于道病死,上闵惜之。”此似以“碧鸡”代词臣。“白玉堂”,汉之玉堂殿,在未央宫内。“金马玉堂”,汉时学士待诏之地,后世因以代称翰林院,代指词臣。《汉书》卷五十

  …对者百余人……(弘)策八《公孙弘传》:“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入见,容貌甚丽,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汉时东方朔,主父偃、严安、徐乐等皆于此待诏(《三辅黄图》)。

  “晚到湘江终瘴地”,指贾谊之可悲遭遇。《史记》卷八十四本传:谊,洛阳人,年十八,‘诵诗属书”,“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而国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后竟抑郁而死。

  “书成封禅竟赀郎”,大文学家司马相如竟需以赀为郎。相如,蜀郡成都人,亲名之犬子。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会景帝不好辞赋,乃客游梁。武帝好辞赋,召见之,为《天子游猎赋》。“赋奏,天子以为郎。”以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后)〔从悉取其书;若不然,后失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书。问其妻,对曰:‘长卿固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即空居。长卿未死时,为书一卷,曰有使者来求书,奏之。无他书。’其遗札书言封禅事,奏所忠。忠奏其书,天子异之。”

  “花如雪”,言其艳彩尽失。贾开宗等评曰:“杜诗往往有逸气,故浑朴,愈见高胜,如‘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之类是也。此诗接上伏下,感慨沉着,言外得之。”

  “气象何曾干彩笔”,杜甫《秋兴八首》其八:“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今望苦低垂。”仇兆鳌注:“张綖云:‘气象,指山水气象。干者,言彩笔所作,气凌

  山水也,即指《渼陂行》及《城西泛舟》等篇言。’朱注:‘此句当与《题郑监湖亭》“赋诗分气象”参看。钱笺引‘气冲星象表,词感帝王尊’,解作赋诗干主,非也。”此反用其义。

  “绛、灌”,汉高祖功臣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史记》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勃不好文学,每诏诸生说士,东乡坐而责之:‘趣为我语。’其椎(直)少文如此。”《晋书》卷一百一《刘元海载记》:“(元海)尝谓同门生朱纪、范

  隆曰:‘吾每观书传,常鄙随、陆无武,绛、灌无文’。以上二句是说贾谊因绛、灌排挤而不得志死,自己虽不能以文词干气象(干主),然疏狂之本性不移。

  “梅福无冠存汉社”,《汉书》卷六十七《梅福传》:“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谷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后去官归寿春,数因县道上言变事,求假轺传,诣行在所条对急政,辄报罢。是时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凤专势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讥刺凤,为凤所诛。王氏浸盛,灾异数见,群下莫敢正言。福复上书曰:‘……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无及矣。’

  ……福孤远,又讥切王氏,故终不见纳”

  “绕朝有策误秦骖”,《左传》文公十三年:晋大夫士会奔秦,晋人患秦重用士会以伐晋。乃使魏寿余伪叛晋入秦,以诱士会归晋。秦大夫绕朝识破晋之计谋,然秦君不听。及士会去秦而行,“绕朝赠之以策,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贾开宗等评曰:“二语如大海双峰,余波回澜,束入星宿。”

  “频来三月双柑下”以下二句,照应本诗开头“永谢春明(唐长安城门名)分亦甘”,言将终隐不仕。唐人冯贽撰《云仙杂记俗耳针砭诗肠鼓吹》:“戴颙春携双柑斗酒,人问何之?曰:‘往听黄鹂声!此俗耳针砭诗肠鼓吹,汝知之

  ,乎?按:戴颙,字仲若,与其兄勃,终身隐居不仕。《南史》卷七十五、《宋书》卷九十三之《隐逸传》皆有传。明人镏泰《春日湖上》诗:“明日重来应烂漫,双柑斗酒听黄鹂

  “先朝雪苑盛盟坛”,“先朝”,明朝。“雪苑”,商丘。明朝崇祯年间,商丘人才济济,如徐作霖、徐作肃、张渭、吴伯裔、吴伯、刘伯愚、贾开宗与侯方域、侯方镇等,结成雪苑文社,诗酒唱和,议论国事,与江南几、复二社相呼应,极一时盛事。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堂遗集序》、《孟仲练诗序》,卷五

  《徐作霖张渭传》,卷十一《雪苑六子社序》等文。

  “徐、应风情接建安”,“徐、应”,“建安七子”中之徐干、应玚,此以之比雪苑文士。曹丕《典论论文》:“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刘勰《文心雕龙时序》:“自献帝播迁,文学蓬转,建安之末,区宇方辑。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俊才云蒸。仲宣委质于汉南,孔璋归命于河北,伟长从宦于青土,公干徇质于海隅,德琏综其裴然之思,元瑜展其翩翩之乐……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一自衣冠归五岭”,盖指南明政权流亡云南、广东之事。“衣冠”,见本卷前《旧业》诗笺注。“五岭”,《汉书》卷三十二《张耳陈余传》:“南有五岭之戍”。师古注:“领者,西自衡山之南,东穷于海,一山之限耳。而别标名,则有五焉。裴氏《广州记》云:‘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是为五领。’邓德明

  《南康记》曰:‘大庾领一也,桂阳骑田领二也,九真都庞领三也,临贺萌渚领四也,始安越城领五也。’裴说是也”。

  “三韩”,汉时朝鲜南部分为马韩、辰韩、弁辰三国,(按:晋时亦称弁辰为弁韩)合称“三韩”(见《后汉书》、《三国志》之《东夷传》)。

  “社日春盘细”,杜甫《立春》诗:“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全盛时。”仇引《杜臆》:“通章只是一个悲意。”

  “吴裔”,吴伯裔,商丘前期雪苑文社成员,作者故友,崇祯十五年卒。详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五《吴伯裔伯胤传》。

  月

  何故今宵月,清光依旧圆?不难沉碧海,直欲到青天。云汉终无隔,烽烟静可怜。受降城上望,常似在霜前。

  校记:

  “

  一]“静”,强善本作尽”。

  笺注:

  此诗与下首《又见》作于同时,约在顺治三或四年春。

  “不难沉碧海”以下二句,“碧海”、“青天”,皆月落月经之处。旧题东方朔《海内十洲记》:“扶桑,在东海之东岸,岸直陆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海广狭浩汗,与东海等,水既不咸苦,正作碧色。”《李义山诗集》卷六《常娥》:“常娥应悔偷灵乐,碧海青天夜夜心。”

  “受降城上望”以下二句,“受降城”,《史记》卷一百十《匈奴列传》:武帝时,“匈奴大雨雪,畜多饥寒死;儿单于年少,好杀伐,国人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杀单于,使人间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远,即兵来迎我,我即发。’“是岁,汉使贰师将军广利西伐大宛,而令因杅将军(公孙)敖筑受降城”以迎其降。故城在今内蒙古乌拉特旗北五原附近。又《旧唐书》卷九十《张仁愿传》:唐中宗神龙三年,“突厥入寇”,仁愿统朔方军大破之,夺取漠南之地,“于(黄)河北筑三受降城,首尾相应,以绝其南寇之路。”故中受降城在今内蒙古包头市附近,东、西二受降城距中城各四百里。《全唐诗》卷二百八十三李益

  《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按:一作烽)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又见

  又见空村月,春宵过雨寒。不堪愁故国,犹解忆长安。汉妾乌栖泪,秦封鼠谷丸。普天皆战伐,清照好谁看?

  笺注:

  “不堪愁故国”以下二句,李煜《虞美人》词:“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杜甫《杜少陵集》卷四《月夜》:“遥怜小儿女,不解忆长安。”

  “汉妾乌栖泪”,《乐府诗集》卷四十七李白《乌夜啼》:“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孤房泪如雨”。

  “秦封鼠谷丸”,“鼠”,鸟鼠山;“谷”,函谷关。皆为旧秦地。见本卷《后春兴》诗“鸟鼠山空还放马,丸泥栈断欲盘雕”句笺注。

  除夜四首〔自注〕酉作

  何事年垂暮,深惭鬓欲霜。遭逢谙简略,祖考恕佯狂。野赛儿童鼓,田歌葅麦觞。因风俱入耳,隔岁是春光。

  寂寂惊除夜,椒花逼眼明。酬恩当献岁,颂圣已躬耕,老计耽儿女,同群托友生。不知春朔后,何以谢柴荆?

  生事苍茫晚,王正报诘朝。疮痍惊腊尽,战伐想春消。卜岁闲听灶,祝空懒折腰。野人疏礼法,遮莫卧东皋。

  只此晨钟尽,春晖漫欲然。荒村仍建子,旧历已编年。曙色三江外,云城九塞边。几回心力破,不敢问皇天!

  校记:

  [一“祝空”,强善本作“书空”。

  笺注:

  “乙酉”,顺治二年。贾开宗等曰:“四首托情寄兴,有体有要,非作者不能到也。”

  “简略”,简约疏略。《后汉书》卷二十七《宣秉传》:“明年(建武二年),迁司隶校尉,务举大纲,简略苟细,百僚敬之。”

  “椒花”,椒花雨,酒名。宋人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卷四:“唐子西在惠州,名酒之和者曰‘养生主’,劲者曰‘齐物论’。杨诚斋退休,名酒之和者曰

  ‘金盘露’,劲者曰‘椒花雨’。尝曰:‘余爱椒花雨,甚于金盘露’。心盖有为也。”又《晋书烈女传》:“刘臻妻陈氏者,亦聪辩能属文,尝正旦献《椒花颂》。”杜甫《十二月一日三首》其一:“未将梅蕊惊愁眼,要取椒花媚远天。”

  “献岁”,一岁之始也,此指岁首献酒。《楚辞招魂》:“献岁发春兮,汩吾将南征。”王逸注:“言岁始来进,春气奋扬,万物皆感气而生,自伤放逐,独南行也。”梁人宗懔《荆楚岁时记》注引董勋云:“俗有岁首酌椒酒而饮之,以椒性芬香,又堪为药,故此日采椒花以贡尊者饮之,亦一时之礼也。”

  “友生”,朋友。《诗经小雅常棣》:“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王正报诘朝”,“王正”,王正月。《春秋》书例,谓周天子之正月,以明大一统之例也。《春秋公羊传》卷一:“元年,春,王正月。‘元年’者何?君(鲁隐公)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何谓先言

  ‘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诘朝”,平旦,即“朔”。按:“正”,年之始月;“诘朝”,月之始日。此句犹言过了‘除夕’,即是周王新年元旦之到来也;意含不承认清朝之“正朔”也。

  “听灶’,未详。疑指旧俗于除夕夜深,听灶边人语以卜一岁吉凶通塞。

  “祝空懒折腰”,承上“疮痍惊腊尽,战伐想春消(按:春色被‘疮痍’‘战伐’所代替、所抵消)”二句,言战乱之年,无功德可以祝颂,不愿折节为违心之言。“祝空”,强善本作“书空”,意谓指画空间,虚构字形也。《晋书》卷七十七

  《殷浩传》:浩以桓温所诬,废为庶人。“虽被黜放,口无怨言,夷神委命,谈咏不辍,虽家人不见其有流放之戚。但终日书空,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

  “遮莫”,任凭,尽管。

  “荒村仍建子”以下二句,“建子”,周正以子(农历十一月)为岁首,谓之“建子”;此指“明正”,明朝之正朔。这两句字面意思是说,荒村僻壤,不晓朝代更替,正朔之改,仍以周(明)正记岁,旧朝(明朝)年号(崇祯)叙年。

  “曙色三江外,云城九塞边”,写景以寄情:望曙色于三江之外,盼风云于九塞边城。按:“三江”、“九塞”,似指江南沿海之晚明政权及各地之反清斗争。

  “几回心力破”,以下二句,意谓对晚明政权所寄希望多次破灭,最后能否成功,不敢再问苍天矣!“心力破”,犹言心碎。杜甫《散愁二首》其二:“恋

  阙丹心破,霑衣皓首啼。”

  正月初一日雪〔自注〕

  丙戌作

  野人生事信高天,朔气阴风雪满田。回首千村还缟素,扪心入口且炊烟。清才作赋惭今日,应节飞花似去年。细忆丰时祝丙戌,谩同寒尽是虞璇。

  校记:

  一“入”,误。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八”,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一同。

  “细忆丰时祝丙戌”,强善本作“为祝履丰元日兆。”

  笺注:

  “丙戌”,顺治三年。前一年“乙酉”,南京南明政权亡,作者归田返里。“丙戌”年之“正月初一日”,是作者返里后的第一个春节。用辞多双关寓义,

  须言外求之。

  “野人”,归隐山野之入,作者自指。“信”,任。

  “清才作赋惭今日”,“清才”,俊秀之才或节操高洁。《文选》卷五十六潘岳《杨仲武诔序》:“若乃清才俊茂,盛德日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也。”此暗用潘岳事典。岳总角辩惠,人称奇童。泰始中,晋武帝躬耕藉田,岳作赋美其事,才名冠世。然性趋世利,谄事贾谧,为世所讥(见《晋书》卷五十五本传)。

  “应节飞花似去年”,讲不能作赋之由。“节”,“正月初一日”之年节。“花”,指雪花。‘年”,乙酉年。乙酉年之“正月初一日”,是北京明朝政权灭

  亡后的第一个年节,同样是“朔气阴风”、“千村缟素”,故云“似去年”。

  “细忆丰时祝丙戌”,意谓若按已往“雪兆丰年”之惯例来祝贺当今“丙戌”年之春节。

  “谩”,空说。“寒尽”,寒冬过去,春天到来。“虞璇”,意谓虞舜的新政,圣君之治,太平盛世。《书经虞典》:“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意谓正月初一这一天,虞舜举行了受禅继位典礼,接受了天子之大命,于是便考察并根据北斗七星之运行,召见四方诸侯,部署新政。“璇”,同旋,本义为美玉,此指“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史记天官书》:“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索隐》:“《春秋运斗枢》云:‘斗,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扬,第七摇光,合而为。’斗”又引马融注曰:“《尚书》云:‘七政者,北斗七星,各有所主……故曰七政,也。’”

  我昔二首

  我昔寄维扬,车甲正纵横。先驱渡大江,簪裾粲以映。

  饮至酬功高,南风忽不竞。嗟予归去来,咄咄信时命。

  鳣鲔适北流,汪洋意。迢遥天路长,云影六月阔。大小贵逍遥,鲲溟何不脱?劳尾泣施罛,使我心目豁。

  校记:

  一]“车甲正纵横”,强善本作,“正当车甲横”。

  笺注:

  “我昔寄维扬”,“维扬”,今江苏扬州市。《书经禹贡》:“淮海惟扬州。”

  后人因以“维扬”为扬州别称。贾开宗曰:“弘光元年,侯子从兴平伯高杰北征,杰死,复返广陵(即扬州)。按:是岁五月,豫王师至扬州,诸将奔海陵,已而来降,侯子归里。杰故部曲大帅李本身等前驱渡江,克金陵。十月随至京师。

  此盖侯子归里而以‘劳尾’谓诸藩僚也。”此诗当作于清顺治三年(丙戌)春。

  “先驱渡大江”,指明兴平军大帅降清后,反而充当清军之前导,带领清军渡过长江,攻下南明京都南京事。“先驱”,前驱。

  “簪裾”,显贵者之服饰,此指降清之兴平军将帅们的服饰。贾开宗等曰:“语有讽刺’。

  “饮至酬功高”,“饮至”,此指胜利归来后之庆功宴会。《左传》隐公五年:“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又桓公二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注:“出曰治兵,始治其事,入曰振旅,治兵礼毕,整众而还。”“饮于庙以数车徒器械及所获也。”

  “南风忽不竞”,衰弱不振。《左传》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数)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强),多死声,楚必无功。”亦指没有战斗力或失败。此指南明政权之衰落“咄咄”,叹息声。“信”,任。

  “鳣鲔适北流”以下二句,《诗经卫风硕人):“河水洋洋,北流活活……鳣鲔发发。”《毛传》:“洋洋,盛大也。活活,流也。……鳣,鲤。鲔,鮥。

  发发,盛貌。”按:鳣、鲔皆鱼名,上句言其逆流北去;汪洋,水势大貌,下句言其在大水中意气很盛。“发发”,《释文》:“《韩诗》作。”亦作活蹦乱跳、意气洋洋解。

  “大小贵逍遥”以下二句,《庄子逍遥游》:“穷发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南图。且适南冥也,斥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飞腾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辨也。”这里借用其意,言无论大小,贵在自适,何不赴鲲溟之中以求自适解脱?“鲲溟”,即鲲所居之溟海天池。

  “劳尾”,《诗经周南汝坟》:“鲂鱼頳尾。”《毛传》頳,赤也;鱼劳则尾赤。”此喻兴平军将帅降清而为其奔走效劳。“施罛,设网,撒网。罛,音孤,鱼网。“泣施罛,意谓进人网中方垂泪。

  去住

  去住从詹尹,幽栖愧命衡。尊生聊任懒,计拙得逃荣。郢市歌无侣,苏门啸可并。神龙嗟有欲,长豢不辞烹。

  笺注:

  “去住”,去与留。“詹尹”,古代卜筮之官。屈原《卜居》:“心烦意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尹。”《全唐诗》卷一百二十五王维《送友人归山歌》:“誓解印兮相从,何詹尹兮可卜。”“命衡”,伊尹相汤伐桀,遂王天下,汤尊之为阿衡。或作命横,亦通。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三、四年间。

  郢市歌无侣”,《文选》卷四十五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

  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郢市”,楚国国都闹市,此喻官场。

  “苏门啸可并”,《晋书阮籍传》:“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道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苏门”,太行山支脉,在河南辉县西北,此代指隐居之地。

  “神龙嗟有欲”二句,《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昔有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李贺《诗歌编》卷四《将进酒》:“烹龙庖凤玉脂泣,罗帏绣幕生香风。”“有欲”,即“能求其耆(嗜)欲以饮食之”的“耆欲”。此言正因为神龙有嗜欲,才被长期豢养宰割烹调。“不辞”,逃脱、避免不了。

  奉送王将军归田天城

  送尔天城去,深杯照眼浓。风蹄寒苜蓿,剑气老芙蓉。醉尉怜新戍,开关怆故封。逢时惭用武,瓜畔好从农。

  笺注:

  “王将军”,未详。“天成”,明天成卫,今山西天镇县治。《清一统志大同府》一《天成军》:“今天镇县治。”“《辽史地理志》:大同府领天成县,本极寒之地。”“金改成曰城,元复故,明洪武中改置天成卫。”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风蹄寒苜蓿《史记大宛传》:大宛“俗嗜酒,马嗜苜蓿“风蹄”,蹄下生风的骏马,喻良将贤才。北方俗谓马食首蓿则肥,冬无苜蓿则瘦。“寒苜蓿,言马已瘦。

  “剑气老芙蓉”,“芙蓉”,宝剑名。《越绝书》卷十一《外传纪宝剑》:“手振拂扬其华,捽如芙蓉始出;观其,灿如列星之行。”此言芙蓉剑气已老。

  “醉尉怜新戍”以下两句,“醉尉”,霸陵尉。《史记》卷一百九《李广传》:广以兵败为匈奴所俘,贬为庶人,家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后韩将军徙右北平(死),于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

  上报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汉书》卷五十五《李广传》:广“上书自陈谢罪,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丧请罪,岂朕之指哉!将军其率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广在郡,匈奴号曰‘飞将军’,避之,数岁不人界。”《杜诗详注》卷十八《南极》:“乱世多醉尉,愁杀李将军。”注:“醉尉,小人横行。”《庾子山集注》卷十八《周大将军怀德公吴明彻墓志铭》:“霸陵醉尉,侵辱可知;东陵故侯,生平已矣。”“故封”,故秦东陵侯。《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长安东。瓜美,故世俗谓之‘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

  “瓜畔好从农”,即归田退隐。

  遁迹

  遁迹遥岑外,结庐问具茨。邻村时见火,荒戍夜闻鸱。遣岁花舒蕊,埋忧黍作糜。忘情到寒暑,惭愧说爱咨。

  校记:

  [一]“结庐”,强善本作“诛茅,。

  笺注:

  “遥岑”,远山。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具茨”,山名。《庄子杂篇》下《徐无鬼》:“黄帝将见大隗(神名)乎具茨之山。”《释文》:“具茨,……山名也。司马(彪)云:‘在荥阳密县东,今名泰隗山,。

  “遣岁花舒蕊”,言以看花来打发岁月。“遣岁”,度日。杜甫《绝句》六首其一:“蔼蔼花蕊乱,飞飞蜂蝶多。幽栖身懒动,客至欲如何?”又《奉答岑参补阙见赠》:“冉冉柳枝碧,娟娟花蕊红。”又《题桃树》:“小径升堂旧不斜,五株桃树亦从遮。高秋总馈贫人实,来岁还舒满眼花。”

  “埋忧”,消忧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汉诗》卷七仲长统《见志诗》:

  “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古来绕绕,委曲如琐。百虑何为?至要在我。寄愁天上,埋忧地下。”

  “爰咨”,《诗经小雅皇皇者华》:“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 《小序》:“《皇皇者华》,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

  《集传》:“赋也。如濡,鲜泽也。周,遍也。爱,于也。咨诹,访问也。使臣自以每怀靡及,故广询博访,以补其不及,而尽其取也。程子曰:‘咨访,使臣之

  ,

  ”大务。’

  闻彭别驾亡

  别驾诗名久,由来故老传。一官才自累,九谪不辞颠。典则兰台令,清真竹下贤。心房收间气,消息玉京边。

  笺注:

  “彭别驾”,参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赠彭子序》、卷九《书彭西园集后》笺注。贾开宗曰:“别驾,彭尧谕也(按:谕应作瑜,下同)。著诗有《西园》、

  《沧浪》诸集。万历年间与国子祭酒侯恪齐名。崇祯十年,为南康别驾,有高韵,不事上官。督饷侍郎张伯鲸征符至,尧谕怒折之,曰:‘此戏具中物耳。’坐免。十五年,刘超据永城叛,诱杀河南巡抚王汉,尧谕以诗吊之。误者以为讽,入奏,下覃怀狱,断炼,久乃解。尧谕诗曰:‘敢奋螳螂臂,轻伤节钺威。甲光随雨黯,将气人宵微。自分前驱往,谁令舆衬归?不知身予敌,长使泪沾衣。’螳螂,盖指超也。”《夏邑县志人物志》说彭尧瑜自南康归里后,六年终于家。以崇祯十五年归里计,则此诗约作于顺治四年。

  “兰台令”,指汉班固,班固曾为汉明帝时兰台令史。《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固传》:‘召诣校书部,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

  “竹下贤”,晋竹林七贤。《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嵇康居山阳。“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河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瑯琊王戎,遂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

  “间气”,旧说英雄豪杰,上应星象,禀天地特殊之气,间世而出,关乎人世特殊之气运,谓之间气。“间”音谏。《太平御览》卷三百六十《人事部》一

  《人事》:“《春秋演孔图》:‘正气为帝,间气为臣,宫商为姓,秀气为人。’《柳宗元集》卷四十《祭杨凭詹事文》:“公禀间气,心灵洞开,翱翔自得,谁屑群猜?”

  “玉京”,《魏书》卷一百十四《释老志》:“道家之原,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

  张叔夜祠

  忍死雄州地,白沟草色青。前朝俱大漠,遗像只空亭。痛定乾坤泪,血流日月腥。可怜南渡后,不复问燕铭。

  校记:

  [一“白沟”,强善本作“长沟”,误。

  [二]“血”,强善本作“膏”。

  笺注:

  “张叔夜”,《宋史》卷三百五十三《张叔夜传》:叔夜字嵇仲,少喜言兵,累官龙图阁学士,知青州。靖康时金人南下,叔夜为邓州南道督总管。钦宗手札趋入卫,即自将中军,子伯奋将前军,仲熊将后军,合三万人,转战至都。累迁签书枢密院。二帝破劫,叔夜从之,道中不食。“既次白沟,驭者曰:‘进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明日卒。”《清一统志保定府》四:“双忠庙,在雄县北白沟,祀宋张叔夜、明陈复初。以二人殉节处,故祀之。”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雄州”,今河北省雄县。《清一统志保定府表》:“雄县,五代周置雄州,宋曰雄州易阳郡,金为雄州,明降州为县。”

  “白沟”,《清一统志保定府》:“巨马河,即涞水,自易州涞水县流入,南径定兴县西,至县南为白沟河”,“又东南径雄县西,又东入保定界。”“《寰宇

  “记》:巨马河,在雄州北三十里。”《旧志》:巨马河在定兴县西一里,自涞水县流入,至县南河阳渡,与易水合,自下通名白沟河,以宋、辽分界于此,亦名界河。”

  “遗像只空亭”,贾开宗等评:“一气雄浑”。

  “燕铭”,燕地张叔夜祠前所立之碑铭。

  南冈

  旭日发清烟,独步南冈早。翼翼垄中苗,脉脉原上草。万物感天慈,非为田家宝。逢年力稼穑,搔首问晴昊。我亩服先畴,勖哉念祖考。

  笺注:

  “南冈”,即商丘县南十里之南园,因在南湖南岸,故云。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我亩服先畴”,“服”,务也,从事也。“先畴”,祖先之田地。《书经盘庚》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彪传》附班固《两都赋》:“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

  勖哉念祖考勖,音序,勉励。《诗邶风燕燕》:“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题韩叔夜膝庐四首

  韩生结膝庐,闲户托一枝。中夜思夷门,顾我垂老时。再拜感君意,赠君膝庐诗。

  韩生结膝庐,危坐弹鸣琴④。载彼途路子,乃为商与参。凤鸾爱其仪,不栖恶木阴。

  韩生结膝庐,岁暮赋郊居。近闻沙堤行,忽摧广柳车。嗟哉百年身,努力餐芝蕖

  韩生结膝庐,乃在卧龙原。若吟怀大略,隆外日覆翻。归去咏鄙词,此意本忘言。

  笺注:

  “韩叔夜”,《中州先哲传》卷二十四:“韩则愈,字叔夜,号秋岩。……十岁能文,读书务观大略,不喜为章句,率邑士立及社,遍结梁宋汝颖知名士,与复社声气相应,名在复社中,当道忌之不能伤。与同邑梁为虹、梁为舟、苏宇,商丘贾开宗、侯方域、吴伯裔、吴伯胤,西华理鬯和、夏邑彭尧瑜、太康王朝唐立诗社,戴尉氏阮汉闻、中牟张民表为词宗。时祥符兵部侍郎张元佐假归,尚书梁廷栋亦解兵家居,相与大振风雅,唱和无虚日。流寇破鄢陵,奉母徙江南。……清兵下金陵,自淮返里,结茆城隅,萧然尘外,以文事教后进,撰幽居妙论,畅发高士林泉山居读书乐事,用自娱,豪气顿尽。顺治八年以岁贡应廷试,十六年授永嘉知县,康熙元年去官,稽杭州十二年始还,踰岁卒,年六十五。”“膝庐”,韩叔夜斋室名。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又《归去来辞》:“依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善曰:“《韩诗外传》北郭先生妻曰:‘今结驷列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

  ’”刘禹锡《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按则愈与方域、贾开宗为好友,贾开宗亦有《共城梦韩六则愈》、《陵访韩叔夜》诗。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一枝”,《庄子逍遥游》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

  “夷门”,开封城东门。战国时魏隐士侯嬴曾为夷门监者,因以为氏(见《元和姓纂》二《脂》)。方域先世大梁人,故以自指。

  “危坐弹鸣琴”,阮籍《咏怀诗》:“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乃为参与商”,参、商,二星名。参在西,商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此喻双方隔绝也。《文选》卷四十二曹植《与吴季重书》:“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杜甫《杜工部集》卷十四《赠韦八处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栖恶木阴”,《庄子秋水》:“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广柳车”,《史记》卷一百《季布传》:季布为楚将,数困汉王。“及项羽灭,高祖购求布千金。”濮阳周氏置布“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集解》:“李奇曰:‘大牛车也,车上覆为柳。’瓒曰:‘《茂陵书》中有广柳车,每县数百乘,是今之运转大车也。’《索隐》曰:“则是丧车称‘柳’,后人通谓‘车’为‘柳’也。”按:古时丧葬,用大牛车载棺以出。上覆柳枝,以为棺饰,故称丧车为“广柳车”,亦称运输用的大牛车为“广柳车”。

  “芝蕖,芝英芙蕖《史记》卷百十七《司马相如传》。《大人赋》:“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噍咀芝英兮叽琼华。”芙蕖,即荷花。《尔雅释草》:“荷,芙蕖

  “卧龙原”,即卧龙岗。在今河南南阳市西南,相传汉诸葛亮隐于此。

  《清一统志南阳府》一《山川》:“卧龙岗,在南阳县西南七里。起自嵩山之南,绵亘数百里,至此截然而止。回旋盘绕,相传诸葛草庐在焉。”此指叔夜隐居地。

  “苦吟怀大略”二句,《三国志》卷三十五《蜀书诸葛亮传》:“亮躬耕隆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隆外”,隆中之外。“覆翻”,翻天覆地。裴松之注引《汉晋春秋》曰:“亮家于南阳之邓县,在襄阳城东二十里,号曰隆中。”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有《隆中对》。

  “此意本忘言”,“此意”,即上句“鄙词”,指题韩叔夜膝庐诗。陶潜《饮酒》诗:“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贾开宗等评:“四首只数言结构,而包含无际,愈淡愈浑,是最上乘。”按:“大略”,“此意”,即诸葛亮《隆中对》中兴复汉室之谋略。“忘言”,不便直接写出而已。

  咏古五首

  荆州形势控南屏,魏武东来若建。轻练晓浮吴气白,荒烟晚抱楚痕青。菁茅空篚愁难问,鹦鹉芳洲酒易醒。逝矣莫言匡复事,景升末路付昏冥。

  万丈天峰削剑门,悬云荡日乱朝昏。江流白帝原通峡,隘失黄牛莫问源。但使绵丛犹汉鼎,依然隆准是文孙。谯周自信能知命,夜草降笺答主恩。

  肮脏当年老尉佗,海隅不分俯烟螺。天襟雉甸星辰异,地枕鲛宫翡翠多。秦帝灭时灰正冷,汉皇书至鬓先皤。艰难西向浑一拜,惭愧陆生佩剑过。

  新丰夹道未央前,一剑雄风二百年。昏夜龙号分赤白,东西王气互云烟。春闲小陌邀张放,岁宴雕题贺董贤。九叶太平垂拱日,离离禾黍照原田。

  赤眉初过帝城空,万井萧条在眼中。鸟鼠春窥函谷穴,芙蓉秋对灞桥风村翁有发居然白,宫袖何颜强自红?曾记中元初建子,普天赐酺与民同。

  校记:

  一“艰难西向浑一拜,惭愧陆生佩剑过”,强善本作“艰难西向一为拜,一剑佩深惭陆贾过。”‘一”,资灿本作“思”。

  笺注:

  此组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贾开宗等评:“五首可匹献吉(李梦阳)

  《秋怀》,而其感特深”。

  “荆州”,今湖北省江陵县治。《清一统志荆州府》:“《禹贡》荆州之域,周为楚地,春秋时为郢都”。“三国初属蜀,后属吴,晋平吴因之,为荆州刺史治所。”“明洪武初改曰荆州府,属湖广布政司”。《形势》云:“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为上流重镇,有‘西陕’之号。左顾川、陕,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

  “魏武东来若建瓴“魏武”,魏武帝曹操。“建瓴,高屋建瓴之略语。

  《史记高祖纪》:“秦,形胜之国,……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此言曹操自东而来,攻取荆州,势不可遏。《三国志》卷一

  《魏书武帝纪》:“(建安)十三年,……秋七月,公南征刘表(时表据荆州)。八

  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乃论荆州服从之功,侯者十五人。”

  “轻练晓浮吴气白”以下二句,谢《晚登三山还望京邑》:“澄江静如练。”李白《鹦鹉洲》:“芳洲之树何青青。”杜甫《送李校书二十六韵》:“已见楚

  山碧。”

  菁茅空篚菁茅”,草名。古代祭祀用以缩酒者。《左传》僖公四年:“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日:“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供),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注:“包,裹束也。茅,菁茅也。菁茅而灌之以酒为缩酒。《尚书》:‘包匦菁茅。,

  “鹦鹉芳洲酒易醒”,鹦鹉洲在湖北汉阳西南江中。汉末黄祖为江夏太守,祖长子射大会宾客。有献鹦鹉者,祢衡援笔作赋,因以名洲。衡“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好矫时慢物”。(《后汉书》卷八十下本传)后为黄祖所杀,葬于此。

  “景升末路付昏冥”,“景升”,刘表字。《后汉书》卷七十四下《刘表传》:袁绍与曹操相持于官渡,其从事劝其乘其敝而有所作为,表疑虑莫为可否;建安六年,刘备自袁绍奔荆州,表虽厚相待,结而亦不能用也。十三年,曹操自将征表,未至,八月表疽发背,卒。“二子:琦、琮。表初以琦貌类于己,甚爱之。后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毁誉之言日闻于表。表宠耽后妻,每信受焉。又妻弟蔡瑁及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又睦于琮,而琦不

  自宁。”会表将江夏太守黄祖为孙权所杀,琦遂求代其任。及表病甚,琦归省疾,素慈孝,允等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会曹操军至新野,琦走江南。蒯越、韩嵩及东曹掾傅巽等说琮归降。……论曰:刘表道不相越,而欲卧收天运,拟踪三分,其犹水禺(偶)之于人也。”

  “剑门”,剑门山,亦名大剑山,在今四川剑阁县北。《清一统志保宁府》一《山川》:“大剑山,在剑州北。”“《明统志》曰:‘大剑山在剑州北二十五里,其山峭壁中断,两崖相嵌,如门之辟,如剑之植,故又名剑门山。”

  “朝昏”,白天、晚上。

  “江流白帝原通峡”,“白帝”,白帝城,在今四川奉节县城东瞿塘峡口。东汉公孙述至鱼腹,见白气如龙出井中,自以为瑞,改鱼腹曰白帝。三国时,蜀汉以此为防吴重镇。“峡”,即瞿塘峡。剑门东临嘉陵江,水南流与涪江合入长江,长江东流,经白帝城下,穿瞿塘、巫峡入湖北界。

  “黄牛”,黄牛山。《水经注江水》二:“江水又东迳黄牛山,山下滩名曰:黄牛滩。南岸重岭叠起,最外高崖间,有色(石)如人负刀牵牛,人黑牛黄,成就分明,既人迹所绝,莫得究焉。此岩最高,加江湍纡回,虽途迳信宿,犹望见此物,故行者谣曰:‘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言水路行(纡)深,回望如一也。”在湖北宜昌(又名夷陵)西,西陵峡东端之险隘处,为人川之咽喉要地之一。蜀、吴夷陵之战时,陆逊上疏孙权云:“夷陵要害,国之关

  限……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此战逊破蜀“四十余营”,蜀军“土崩瓦解”,刘备“夜遁,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三国志吴志》卷五十八《陆逊传》)。刘备为其弟关羽复仇之夷陵之战,不仅破坏了诸葛亮联吴抗操的战略方针,军事上遭到巨大损失,还失却了黄牛山、西陵峡等许多军事要冲之地。

  “绵丛”,指蜀地。蜀有绵州,其先王曰蚕丛,故以之代蜀。“汉鼎”,汉统也。自古“鼎”为传国之重器,鼎存则社稷存。

  “依然隆准是文孙”,“隆准”,高鼻梁,此指汉高祖刘邦。《史记高祖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文孙”,原指周文王之孙。《书经立政》:“继

  自今,文子文孙。”《传》:“文子文孙,文王之子孙。”此言依然是汉家天下。

  “谯周自信能知命”以下二句,“谯周”,《三国志》卷四十二《蜀志谯周传》:“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也”。“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后主立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后迁光禄大夫。“景耀六年冬,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长驱而前。而蜀本谓敌不便至,不作城守调度,及闻艾已入阴平

  ……后主使群臣会议,计无所出”。周请降。上书曰:“《易》曰:‘亢之为言,知得而不知丧,知存而不知亡,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言圣人知命而不苟必也。故尧、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虽不肖,祸尚未萌,而迎授与人,况祸以至乎?”“于是遂从周策。”裴注引孙绰评曰:“谯周说后主降魏,可乎?曰:自为天子而乞降请命,何耻之深乎!夫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先君正魏之篡,不与同天矣!推过于其父,俯首而事仇,可谓苟存,岂大居正之道哉!”贾开宗等评:“不明明说坏谯周,风人讽刺之体。”

  尉佗”,《史记》卷百十三《南越列传》:“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

  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肮脏”,高亢正直貌。

  “烟螺”,云雾笼罩的山峰,古时发髻如螺,称螺髻,形似峰峦状,故用以相比。

  “天襟雉甸星辰异”以下二句,写南海自然地理形势。“雉甸”,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梁诗》卷十吴均《雉子班》:“可怜雉子班,群飞集野甸。”《汉书》卷十二《平帝纪》:“元始元年春正月,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诏使三公以荐宗庙。”师古注:“越裳,南方远国也。道路绝远,风俗殊隔,故累译而后乃通。”《太平御览》卷九百十七《羽族部》十《雉》引《孝经援神契》:“周成王时,越裳献白雉,去京师三万里。”“鲛宫”,鲛人水下所居之宫,此代指南陲大海。《博物志》卷二

  《异人》:“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此言南海特产珍珠翡翠。

  “秦帝灭时灰正冷”以下四句,言尉佗乘秦亡之机称王称帝,汉文帝致书切责,佗欣然归命。《史记》卷七《项羽本纪》:“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又卷百十三《南越列传》:“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文帝即位,遍告诸侯四夷,为佗亲家置守邑,岁时奉祀,尊官厚赐其从昆弟,喻盛德焉;同时派使臣陆贾前往“让佗自立为帝”。“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罪,言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老臣妄窃帝号……自今以后,去帝制黄屋左纛”。“西向”,面向长安。“陆生”,陆贾。《史记》卷九十七、《汉书》卷四十三有传。“灰”,秦朝灭亡时的劫灰。

  “新丰夹道未央前”,“新丰”,《元和郡县志》卷一《关内道》一:“新丰故城,在(昭应)县东十八里,汉新丰县城也。汉七年,高祖以太上皇思东归,于此置县,徙丰人以实之,故曰新丰。并移枌榆旧社,街衢楝字,一如旧制。男女老幼,各知其室,虽鸡犬混放,亦识其家焉”。“未央”,汉宫名。

  “一剑雄风二百年”,《史记高帝纪》:高祖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杜甫《重经昭陵》:“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二百年”,指高祖一剑斩蛇起义,雄风盖世,创汉二百年基业。按,汉自高祖定鼎至汉亡,共十五帝,二百三十一年,此言其成数。

  “昏夜龙号分赤白”,《史记高帝纪》:“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二,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来人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

  ‘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

  “东西王气”,乃言长安与洛阳也。高祖建国,西都长安,世为前汉或西汉。光武帝刘秀东都洛阳,史称后汉或东汉。

  “春闲小陌邀张放”,《汉书》卷五十九《张汤传》附《张放传》:“(汉成帝)鸿嘉中,上欲遵武帝故事,与近臣游宴,放以公主子开敏得幸,放取皇后弟平恩侯许嘉女。……与上卧起,宠爱殊绝。常从为微行出游,北至甘泉,南至长杨、五柞,斗鸡走马长安中。”

  “岁宴雕题贺董贤”,“雕题”以丹青雕刻其额。《礼记王制》:“南方曰蛮,雕题、交趾。”疏:“雕,谓刻也;题,谓额也。谓以丹青彫刻其额也。”《汉书》卷九十三《佞幸传序》:“汉兴,佞幸宠臣,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但以婉媚贵幸,与上卧起……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鵔,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焉。”赞曰:“柔曼之倾意,非独女德,盖亦有男色焉。观籍、闳、邓、韩之徒非一,而董贤之宠尤盛。”《佞幸传董贤传》:“董贤字圣卿,云阳人也。”“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迁光禄大夫。贤宠爱

  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钜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籍(侧身压在)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贾开宗等评:“云以细人(小人)亡国。”

  “九叶太平垂拱日”,“九叶”,九世也。汉哀帝以前有九帝,即高祖、惠帝、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垂拱”,垂衣拱手。《书经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多用以颂扬帝王无为而治、太平盛世。

  “离离禾黍”,见前卷三《寄泗上王二丈》诗笺注。

  “赤眉初过帝城空”以下二句,“赤眉”,西汉末年樊崇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后汉书》卷十一《刘盆子传》:“王莽遣平均公廉丹、太师王匡击之,(樊)崇等欲战,恐其众与莽兵乱,乃皆朱其眉以相识别,由是号曰赤眉。”后立刘盆子为帝,破长安,据年余。复出大掠,城中粮食尽,遂收载珍宝,因大纵火烧宫室,引兵而西。”“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时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帝城”,此指西汉都城长安。

  “鸟鼠”,鸟鼠山,见本卷《后春兴八首》“鸟鼠山空还放马”句笺注。“函谷”,函谷关。汉武帝元鼎三年移置,非秦之函关,在今河南新安县东北。

  “芙蓉秋对灞桥风”,“芙蓉”,汉宫苑有芙蓉园。秦为宜春苑,汉为乐游苑,在曲江西南,园内有芙蓉池。此泛指汉之宫苑。灞桥”,《三辅黄图》卷六

  《桥》:“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

  “曾记中元初建子”二句,言恢复汉统,普天下同庆也。“中元”,汉光武帝刘秀年号。“建子”,见本卷《除夜》诗笺注。《后汉书光武帝纪》中元元年:“四月癸酉,东巡狩车驾还宫。己卯,大赦天下。复嬴、博、梁父、奉高,勿出今年田租刍稿,改年为中元。”六月,群臣奏嘉瑞,谓为“化致升平,称为中兴”。

  《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二十五年:“五月,天下大酺”。《正义》云:“天下欢乐大饮酒也。秦既平韩、赵、魏、燕、楚五国,故天下大酺也”。

  闻警四首

  遥望欃枪外,平临肘腋前。渴芒斜睨汉,妖焰夜横天。不道缠青兖,犹能俯涧。王师终庙胜,细拟奏甘泉。

  岂容天堑地,戎马却秋郊。狐火吹三辅,乌飞黯二崤。律应骄左次,略或慎前茅。勉矣黄河曲,冯夷助断蛟。

  莫怪王师过,河阳大合围,长年防玉塞,此日出金微。凯奏青蛾敛,勋旌白马肥。从来怨《杨柳》,应许赋《无衣》。

  上将军中略,专征阃外任。驱除终帝力,底定自天心。小墅鼪鼯走,高堂蟋蟀吟。犹烦数遗老,永夜立清砧。

  笺注:

  此诗作于顺治五年。是年,山东、河南、陕西交界地,农民反清武装蜂起。

  “遥望欃枪外”以下二句,《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枪。”古代以为妖星,出则主战乱。徐作肃《偶更堂文集》上《赠陈将军序》:“戊子(清顺治五年),寇(榆园农民起义军)起山东,残曹邑。归郡(归德府)视曹甫百里,其画疆才五十里耳。……归北据河,与全齐邻,一旦盗发肘腋,责又不下襄,盖甚难其寄云。贼数渡河,侯(陈将军)屡摧其锋,斩俘甚众,贼夺气,因不至大骋。”

  “青、兖”,山东青州、兖州二府。清顺治四、五年间,山东农民纷起,青、兖一带尤甚。谢迁为首的一支自顺治二年至四年,活动在青州、济南一带,陷城杀将,被称为“山左第一巨寇”。丁维岳于顺治四年活动于东昌、兖州一代,连陷数城,十二月,战死郓城。五年,李化鲸等起曹州,清集四省兵力镇压,其余部一直转战山东各地,坚持数年。见《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下。

  “涧”,洛阳地区之涧水、水。《清一统地河南府》一:“涧水在渑池县北。……《水经》:涧水出新安县南白石山,东南入于洛(水)。”又:“水,源出孟津县西,流至洛阳县北,又东南注洛(水)。”此泛指洛阳地区(明、清称河南府)。顺治五年七月,山东农民军,曾“结连北直、河南”,“没立州县,势如鼎沸”。见《明清史料》丙编第七册。

  “庙胜”,临战前朝廷所定克敌制胜的谋略。《汉书》卷六十九《赵充国传》:“诚恐它夷,卒有不虞之变,相因并起,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师古曰:“庙胜,谓谋于庙堂而胜敌也。”

  “甘泉”汉有甘泉宫,此指朝廷也。

  “狐火吹三辅”以下二句,“三辅”,汉长安京畿所辖之地,此泛指关中也。“三崤”,即崤山,在今河南洛宁县西北。《文选》班固《西都赋》:“左据函谷、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元和郡县志》卷五《河南府》:“二崤山又名嵚崟山,在(洛宁)县北二十八里。自东崤至西崤三十五里。东崤长坂数里,峻阜绝涧,车不得方轨,西崤全是石坂十二里,险绝不异东崤”《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下清政府档案载:吴景道、李若琛塘报:顺治五年十至十一月,灵宝、卢氏县境内,张进泽、杜见川等农民起义,称历正年号,以灵宝松圪塔寨为据点,转战于陕、豫之间与河南灵宝、卢氏一带。河南巡抚吴景道,纠集河南总兵高第、河北总兵孔希贵派兵镇压之。

  “律应骄左次”以下二句,《易经师》:“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六四:师左次,无咎。”言出师必须应律(作战之法则规律)。《正义》曰:“师在高险之左以次止,则无咎也。……故《汉书》韩信云:《兵法》欲右背山陵,前左水泽。”“前茅”,前哨斥候。古时前军以茅为旌,持旌先行,遇敌情则举旌以告后军。《左传》宣公十二年:“前茅虑无。”

  “冯夷助断蛟”,“冯夷”,河神名。《庄子大宗师》:“冯夷得之,以游大川。”《释文》:“司马(彪)云:《清泠传》曰:华阴潼乡堤首(里)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为河伯。一云八月庚子,浴于河,溺死(遂为河神)。”

  “河阳大合围”,“河阳”,黄河以北之地区此指曹县。顺治五年八月,满州赖恼和河道总督、提督军务、兵部右侍郎杨方兴檄山东、河南、河北三省兵力于曹县,合剿榆园军。

  “玉塞”,“金微”,我国西北二边塞名,详见本卷《村居和徐五作肃》笺注。

  “凯奏青蛾敛”,“青蛾”古代女子以青黛画眉,曰青蛾,此指美女。《全唐诗》卷二十四刘长卿《少年行》:“荐枕青蛾艳,鸣鞭白马骄。”又卷百二十四徐安贞《闻邻家理铮》:“曲成虚忆青蛾敛,调急遥怜玉指寒。”“敛”,敛袂、敛衽,整理衣服,表示敬服之礼节。

  “怨《杨柳》”,《全唐诗》卷二百五十三王之涣《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光不渡玉门关。”杨慎《升庵诗话》卷二《王之涣凉州歌》:“此诗意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

  无衣》”,《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朱喜《集传》云:“秦俗强悍,乐于战斗,故其人平居而相谓曰:岂以子之无衣,而与子同袍乎!盖以王于兴师,则将修我戈矛,而与子同仇也。其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

  “上将军中略”二句,《孙子地形》:“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专征”,古代诸侯或将帅经天子受命,得自主征伐。《竹书纪年》上帝辛三年:“王锡命西伯,得专征伐。”阃,国门。“阃外”,乃指将帅统兵在外作战。

  《史记》卷一百二《冯唐传》:“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之外者,将军制之。”

  “帝力”,见本卷前《旧业》诗笺注。

  “底定自天心”,“底定”得到平定,获致太平。《南史齐高帝纪》:“信宿之间,宣阳底定,此又公之功也。”“天心”,《书经咸有一得》:“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传》:“享,当也;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

  “小墅鼪鼯鼪 鼯  

  走”二句,,即鼬,俗名黄鼠狼,善捕鼠为食。,俗名夷吾、飞鼠,形似蝙蝠,前后肢间有飞膜,可在树间滑翔。《庄子徐无鬼》:“藜藿(蒿草)柱乎鼪鼯之迳。”《集解》:“其地但有鼪鼯往来路径,藜藿森立如柱,极言其荒秽也。”《诗经唐风蟋蟀》:“蟋蟀在堂,役车其休。”

  “永夜立清砧”,《杜诗详注》卷七《捣衣》:“亦知戍不返,秋至拭清砧。”仇注:“江淹诗:‘秋至拭罗纨《玉篇》:‘砧,捣石也。’按:“清砧”,捣衣之石;秋至天寒,立清砧以备寒衣也。

  感怀口号十五首

  寸丝一粒天王贡,旧赋新徭长吏恩。岁费金钱兵不减,檄征莫怪夜呼门。

  保障功高竞出财;东京旧址起楼台。奏章博得冠绅上,

  卜式非情信可猜。

  霏霏春雨尽扶犁,直到先陵寝殿基。稼穑相传王业地,粢盛谁贡《大田》诗。

  景略当年扪虱谈,逸才独步老兵惭。金刀一起江分左,玉屑何关晋已南。

  天阁抡材欲拔尤,相怜等辈各淹留。经纶自古归屠狗

  ,辇下何须识字流。

  陈余张耳功名薄,向秀王戎意趣嫌。吾道艰难争末俗,市朝恩怨莫相兼。

  专城租税轻冯煖,薄俗公卿重灌夫。尔辈古人何所似,暂来就食亦良图。

  欺人日午饥枭语,坏壁月明怪鼠骄。安得秦灰重不燃,依然社火事耕樵。

  梁雍两地各防秋,杀将覆军战不休。六诏衣冠轻汉礼,三羌旗帜掩秦沟。

  泽畔行吟帝期高,灵均憔悴寄《离骚》。幸留山野容闲放,稍待秋风觅酒螯。

  汉阁招贤翠羽帘,一时霖雨庆新沾。犹烦寸纸容函否,为道苍生意未厌。

  六州荐食原秦旅,三窟狡谋据蜀江一。胜算王师多不战,专征之子已招降。

  更筑长城岂偶然,从来设险卫山川。龙蟠日月交伊洛,龟卜东西食涧

  高烽俭岁日相仍,公子王孙尚五陵。七尺珊瑚输石季

  ,万钱餚馔费何曾。

  铜驼背洛绥绥卧,彗尾垂秦焰焰馋。共问守龟新兆在

  ,草茅洒泪只儒衫。

  校记:

  一]“寸”,强善本作“十”,误。

  二“征”,强善本作“符”。

  [三]“旧”,强善本作“奋”,误。

  [四“淹”,强善本作“掩”,误。

  [五]“怪”,强善本作“妖”。

  [六]“重不”,强善本作“不重”。

  七“杀军覆将”,强善本作“兵气横空”。

  [八]“期”,强善本作“阙”。本衙本、力轩本同,是。

  九“螯”,强善本作“鳌”,误。

  十“容”,强善本、本衙本、力轩本作“空”;重刻本、扫叶本同。

  [十一]“狡”,强善本作“深”。

  十二“洒”,强善本作“潇”,误。

  笺注:

  本组诗作于顺治六年前后。

  “东京”,东汉都洛阳,时人称为东京,五代后梁以汴京为开封府,建为东都,后晋天福三年改称东京,后汉、后周、北宋因之。明末福王国洛阳、周王国开封。洛阳宫室为农民军所毁,开封周王府崇祯十五年为黄水所没。

  “卜式非情信可猜”,《汉书》卷五十八《卜式传》:“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式入山牧,十余年,羊致千余头,买田宅。……时汉方事匈奴,式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上使使问式:‘欲为官乎?’式曰:‘自小牧羊,不习仕宦,不愿也。’使者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所争,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使者曰:‘苟,子何欲?’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有财者宜输之,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以闻,上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上不报,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

  “先陵”,明帝先陵在凤阳,见前卷三过《凤阳陵园》诗笺注。

  “粢盛”,祭品,指盛在祭品中之黍稷。《左传》桓公六年:“粢盛丰备。”注:“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疏:“祭之用米,黍稷为多,故曰黍稷曰粢;盛,谓盛于器,”故云在器曰盛。”《孟子滕文公下》云:“诸侯助耕,以供粢盛。”“《大田》”,《诗经小雅大田》之《小序》云:“《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毛传》:“幽王之时,政烦赋重,而不务农事,虫灾害谷,风雨不时,万民饥馑,矜寡无所取活,故时臣思古以刺之。”

  “景略当年扪虱谈”,《晋书》卷百十四《前秦载记王猛传》: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人也,家于魏郡。为人瓌姿俊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细事不干其虑。隐于华阴山,怀佐世之志,希龙颜之主,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桓温入关,猛被褐而诣之,一面谈当世之事,扪虱而言,旁若无人。温察而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率锐师十万,杖义讨逆,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见公心故也,所以不至。’温默无以酬之。”按:王猛的对谈,揭穿了桓温为了篡晋,借北伐以捞取政治资本的阴谋,故下句云:“惭”。

  “金刀”,卯金刀,指刘裕。桓温图谋篡晋未果而卒,出身行伍的刘裕亦步桓温后辙,通过北伐与讨伐桓玄以扩大其政治影响,终于篡晋而立。见《宋书武帝纪》。

  “天阁”,尚书台。“抡材”,选择人材。

  “经纶自古归屠狗”,《后汉书》卷二十二《朱景王杜马刘傅坚马列传论》云:“议者多非光武不以功臣任职,至使英姿茂绩,委而勿用。然原夫深谋远算,固将有以焉尔。若乃王道既衰,降及霸德,犹能授受惟庸,熏贤皆序,如管、之迭升(齐)桓世,先、赵之同列(晋)文朝,可谓兼通矣。降自秦、汉,世资战力,至于翼扶王运,皆武人屈起,亦有鬻缯屠狗轻猾之徒(按:灌婴,淮阳贩缯者;樊哙,以屠狗为事),或崇以连城之赏,或任以阿衡之地,故势疑则隙生,力侔则乱起。萧、樊且犹缧绁,信、越终见菹戮,不其然乎!自兹以降,迄于孝武,宰、辅五世,莫非公侯,遂使缙绅道塞,贤能蔽壅。朝有世及之私,下多抱关之怨,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亦何可胜言。故光武鉴前事之违,存矫枉之志……。”《壮悔堂文集》卷八《豫省试策》一:“今一时从龙侍从,皆起兵间,而皇帝又有畋猎狗马之好,岂特长沙之不合于灌、绛哉?”

  “陈余张耳功名薄”,事见《史记》卷八十九、《汉书》卷三十二《张耳陈余传》。张耳,大梁人,少时曾为魏公子毋忌门客。尝亡命游外黄,广交天下士,为外黄令。陈余,亦大梁人,好儒术,以年少,父事张耳,相与为刎颈之交。秦灭魏,以二人魏之名士,购求之。二人乃变姓名,适陈为里门监。陈涉至陈,二人谒涉,求为略河北地,耳以功为赵王右丞相,余为大将军。秦将章邯、王离围赵王、张耳于巨鹿,余以兵寡勿救,二人遂有隙。后耳随项羽入关,被封为常山王;余以未入关故,仅封为侯。余不平,与齐田荣袭耳,耳走依汉王刘邦。汉二年,耳与韩信击破赵军于井径,遂斩陈余泜水上。《汉书张耳陈余传赞》曰:“张耳、陈余,世所称贤,其宾客厮役,皆天下俊杰,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耳、余始居约时,相然信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慕用之诚,后相背之戾也!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盖谓是矣。”“薄”,《易经系辞下》:“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

  “向秀、王戎意趣嫌”,《晋书》卷四十九《向秀传》:“向秀,字子期,河内怀人也。清悟有远识,少为山涛所知,雅好老、庄之学。庄周著内外数十篇,历世才士虽有观者,莫适论其旨统也;秀乃为之隐解,发明奇趣,振起玄风,读者超然心悟,莫不自足一时也。嵇)康善锻,秀为之助,相对欣然,旁若无人;又共吕安灌园于山阳。康既被诛,秀应本郡计入洛。”过康之宅,闻邻笛声,作《思旧赋》。“后为散骑侍郎,转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在朝不任职,容迹而已。”“王戒”,字濬仲,琅邪临沂人,先时与嵇康、向秀同为竹林之游,“任率不修威仪,善发谈端,赏其要会。”后袭父爵,辟相国掾,迁豫州刺史。以伐吴功,征为侍中。迁尚书左仆射,领吏部。以晋室方乱,“与时舒卷,无蹇谔之节。自经典选,未尝进寒素,退虚名,但与时浮沈,户调门选而已。……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积实聚钱,不知纪极。每自执牙筹,昼夜计算,恒若不足。而又俭啬,不自奉养,天下人谓之膏肓之疾”(《晋书》卷四十三本传)。

  “专城租税轻冯煖”,《战国策齐策》四:“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

  ‘客何能?:‘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左右以君轻之也,食以草具。”后孟尝君问其门下客曰:‘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债)于薛者乎?”冯谖愿之,辞曰:“责毕收,以市何而反?”孟尝君曰:‘市吾家所寡有者。”驱而之薛,召当偿债者悉来合券。券遍合,乃矫命以债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长驱回齐,孟尝君问曰:“以何市而反?”冯谖曰:“君家所寡者义耳,窃以为君市义。”孟尝君不悦曰:“诺,先生休矣!”“后期年,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煖”,一本作“谖”,《史记》作“驩

  “薄俗公卿重灌夫”,《史记》卷一百七本传:“灌将军夫者,颍阴人也。夫父张孟,尝为颍阴侯灌婴舍人,得幸,因进之至二千石,故蒙灌氏姓为灌孟。”吴、楚反时,夫以千人与父俱,父死吴军中,夫誓取吴王与其将军头以报父仇。驰入吴军,至吴将麾下,所杀伤数十人,独与一从骑归。身中大创十余,适有万金良药,故得无死。创少愈,复请前往,太尉固止之,以此名闻天下。“不喜文学,好任侠,已然诺,诸所与交通,无非豪杰大猾。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陂池田园,宗族宾客为权利,横于颖川。”后为武安侯田蚡所害。

  “欺人日午饥枭语”以下二句,以鸱鸮白天午)鸣叫与妖鼠黑夜骄横,喻坏人当道、社会动乱,故下句云:“安得秦灰重不燃”,使人们能够安居乐业。

  “秦灰”,见前本卷《咏古》五首其三“秦帝灭时灰正冷”句笺注,此指战乱。

  “梁雍两地各防秋”以下二句,“梁雍”,《尚书禹贡》:“华阳黑水惟梁州。”“黑水西河惟雍州。”此指我国西北地区。顺治五至七年间,我国西北地

  区爆发了各族人民的大起义,清廷调兵遣将,进行镇压。据《清史稿》卷四《世祖本纪》一载:五年二月,以“李鉴为宁夏巡抚”;四月,遣“固山阿真阿赖”、李

  国翰、吴三桂驻镇汉中(古梁州地),“命贝子吞齐为平西大将军,同韩岱讨陕西叛回”;五至六月,清军在巩昌、临洮、兰州(古雍州地)同甘肃回族起义军激战,“以周文业为甘肃巡抚”;八月,“以王一品为凤翔巡抚”。六年三月,陕北(古雍州地)王永强等起义,攻克延安、榆林、同官等州县,杀清延绥巡抚王正志;甘肃回民米喇印等起义,杀清甘肃巡抚张文衡;五月,吴三桂、李国翰等镇压延安起义军;七至九月,吴三桂等镇压延绥、榆林起义军,并杀故明将唐仲亨、故

  明王朱常渶、朱由杠。七年十一月,吴三桂等镇压府谷抗清军,杀故明经略高友才等,至此,西北地区的反清斗争,大都被镇压。

  “六诏”唐书》卷百九十七《西南蛮传》:“南诏蛮,本乌蛮之别种也,姓蒙氏。蛮谓王为‘诏’,自言哀牢之后,代居蒙舍州为渠帅,在汉永昌故郡东,姚州之西。其先渠帅有六,自号‘六诏’,兵力相埒,无统帅。蜀时为诸葛亮所征,皆臣服之”在今四川、云南交界地。“三羌”,《后汉书》卷八十七《西羌传》:“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于河首,绵地千里。”秦献公时,其豪酋印、忍畏秦之威,将其种人附落而南。“其后子孙分别,各自为种,任随所之。或为氂牛种,越巂羌是也;或为白马种,广汉羌是也;或为参狼种,武都羌是也。”

  “泽畔行吟帝期(阙)高”以下二句,《史记》卷八十四《屈原列传》:“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因谗之……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陷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怀王囚秦而死,子顷襄王立,令尹子兰复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

  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于是怀石遂自沉汨罗以死。”“灵均”,屈原《离骚》:“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觅酒螯”,《晋书》卷四十九《毕卓传》:卓少放达,尝谓人曰:“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又见《世说新语》卷二十三《任诞》。“螯”,《荀子劝学》:“蟹八跪而二螯。”螯,蟹前如钳之大爪,此指蟹。

  “汉阁招贤翠羽帘”,《汉书》卷五十八《公孙弘传》:“元朔中,(弘)代薛泽为丞相。时上方兴功业,屡举贤良。弘自见为举首,起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余。然其性意忌,外宽内深。诸常与弘有隙,无远近,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杀主父偃,徙董仲舒辽西,皆弘力也。……凡为丞相御史六岁,年八十,终丞相位。其后李蔡、严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刘屈氂继踵为丞相,自蔡至庆,丞相府客馆丘墟而已,至贺、屈氂时坏以为马厩、车库、奴婢室矣。”“翠羽帘”,《洞冥记》卷二:“(汉武帝)元鼎元年,起招仙阁于甘泉宫西,编翠羽麟毫为帘,青琉璃为扇,悬黎火齐为床。”

  “霖雨”,《书经说命》上:“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传:“霖,三日雨;霖以救旱。”后因以喻恩泽。杜甫《上韦左相二十韵》:“霖雨思贤佐,丹青忆老臣。”

  “寸纸”,片纸。

  “为道苍生意未厌”,《史记》卷八十四《贾生列传》:贾谊被出为长沙王太傅,后岁余,被征见。“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李商隐《贾生》诗:“宣室夜半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此反用其意。“厌”,足也,读平声。

  “六州”,《旧唐书》卷百九十四《突厥传》上:“颉利之败也,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来降者甚众。”太宗用温彦博计,“于朔方之地,自幽州至灵州,置顺、佑、化、长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众”。“初,咸亨中,突厥诸部落来降附者,多处之丰、胜、灵、夏、朔、代等六州,谓之降户。“荐食”,侵食。

  “三窟狡谋据蜀江”,《晋书》卷四十三《王衍传》:“衍虽居宰辅之重,不以经国为念,而思自全之计。……乃以其弟澄为荆州,族弟敦为青州。因谓澄、敦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识者鄙之。”“蜀江”,杜甫《寄题江外草堂》:“遭乱到蜀江,卧疴遣所便。”又《荆南兵马使太常卿大食刀歌》:“蜀江如线针如水,荆岑弹丸心未已。”

  “龙蟠”,如龙之盘曲而伏。“伊、洛”,伊水、洛水。此指洛阳地区。《清

  河南府》一:一统志伊水,自陕州卢氏县熊耳山发源,流迳嵩县南一里,东北迳宜阳县界,至洛阳县南,又东北至偃师县西南五里,合洛水。《书经禹贡》:伊、洛、涧、既入于河。”又:“洛水,自陕州卢氏县流入,东北经永宁县南,又东北迳宜阳县北,又东北迳洛阳县南,与涧、二水合,又东迳偃师县南合伊水,又东北迳巩县西北,又东至开封府汜水县西北入河。”

  “龟卜东西食涧“涧,见前篇《闻警四首》其一笺注,此指洛阳。

  《书经召诰序》:“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又《洛诰序》:“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洛诰》:“周公拜手稽首曰:‘……予惟乙卯,朝至洛师,我卜河朔黎水(不吉),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吉)。我又卜

  水东,亦惟洛食,伻(使)来以图及献卜。’《疏》:“《正义》曰:周公追述立东都之事。我惟以七年三月乙卯之日,朝至于洛邑众作之处,经营此都。其未往之前,我使人卜河北黎水之上,不得吉兆,乃卜涧水东,水西,惟近洛而其兆得吉,依规食墨;我亦使人卜水东,亦惟近洛,其兆亦吉,依规食墨。我以乙卯至洛,即使人来以所卜地图及献所卜吉兆于王。”“食”,意为吉祥。

  “高烽俭岁”,谓不论是战乱或荒年也。“仍”,因袭如故。

  “五陵”,见本卷《后春兴》八首其一“寄语五陵同学客”、卷一《四时辞》四首其一“五陵拾翠桑中曲”句笺注。李白《少年行》(一作《小放歌行》)二首其二:“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七尺珊瑚输石季”,《世说新语汰侈》:“石崇(字季伦)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晋)武帝,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曰:‘不足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

  “万钱餚馔费何曾”,《晋书》卷三十三《何曾传》:“(曾)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每燕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

  “铜驼”,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九《拟思宗改元追复杨涟等官爵并起被废诸臣旋钦定逆案颂示百官廷臣谢表》“复铜驼于荆棘之中”句笺注。

  “彗尾垂秦焰焰馋”,“彗尾”,彗星由彗发、彗核(以上总称彗头)、彗尾三部组成。彗星古又称妖星、欃枪、扫帚星,谓出则有战乱、灾祸。“焰焰”,火初燃也,与炎炎同。《书经洛诰》:“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绝。”《传》:

  “无令若火始燃,焰焰尚微,其所及灼燃有次序,不其绝。事从微至著,防之宜以初。”按:佛家语有“焰口”者,乃饿鬼之名,口吐火焰,又名“面燃”,夜见阿难,向之讨饮食(《焰口饿鬼经》)。

  “守龟”,占卜用的龟。《左传》哀公二十三年:“夏六月,晋荀瑶伐齐……将战,长武子请卜。智伯(按:即荀瑶)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龟于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齐人取我英丘,君命瑶,非耀武也,治英丘也。以辞伐罪足矣,何

  ’这里反用其意。“兆”,灼龟的柝文曰兆。必卜?

  “草茅”,《礼仪士相见礼》:“在野则曰草茅之臣。”此指隐居之地。

  送前朝沈职方远行

  自有人怜阮籍途,凭君长铗到神都。夕阳蝶雉依然在,莫向前程听鹧鸪。

  笺注:

  “沈职方”,未详。此诗作于顺治六年左右。

  “阮籍途”,《晋书阮籍传》:“(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杜甫《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茫然阮籍途,更洒杨朱泪。”按:阮籍途穷而哭,杨朱见歧路而泣。

  “凭君长铗到神都”,指去北京向清廷谋食求官。《战国策齐策》四:齐人冯谖贫乞不能自存,寄食孟尝君门下,左右贱之,食以草具。“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左右以告,孟尝君曰:‘食之,比门下之客。’居有顷,复弹其铗,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尝君曰:‘为之驾,比门下之车客。’于是乘其车,揭其剑,过其友曰:‘孟尝君客我。’“神都”,帝都。杜甫《赠李八秘书别三十韵》:“玄朔巡天步,神都忆帝车。”

  “莫向前程听鹧鸪”。鹧鸪鸟叫声凄厉,如曰:“行不得也哥哥。”上句曰:“夕阳蝶雉依然在”,风光依旧,然江山已改,故此句云“莫向前程听鹧鸪”(行不得)。贾开宗等曰:“蕴籍激昂,声情皆杳然无际。”

  寄佟都督

  连山跨海划天关,万里提封掌握间。早辨风云心力破,平扶日月鬓毛斑。先朝顾命元功在中吉频褒百战还。旧泽新恩俱殊赐,千秋谁数灌滕班!

  校记:

  一“吉”,强善本、力轩本、重刻本皆作“旨”,作“旨”是。

  一

  [二]“俱,强善本作“悉”。

  笺注:

  “佟都督”,当指佟文焕。文焕顺治五年为河南总兵,高第标下右营都司管游击事。是年八月,率领千总娄先月、徐才、韩师周、韩之俊,即同知县翟进仁并把总马步兵丁围剿榆园军。此诗约作于顺治六、七年间。

  “提封”,诸侯的封地。

  “先朝顾命”,先帝的遗诏为顾命。

  “灌滕”,汉灌婴和滕公夏侯婴。灌婴以中涓从高祖定天下,封颍阴侯。夏侯婴,沛人,高祖为沛公,以婴为太仆,从击项羽,定三秦,屡有殊功,封汝阴侯,初为“滕公奉车”,故号滕公。《史记》卷九十五、《汉书》卷四十一有传。

  岁暮杂诗四首

  莫遣催漕吏,逼除夜到门。犹然纡国赋,展矣识天恩。岁计闲薰鼠③,春饥慰采蘩。野农力自足,不解颂姜嫄

  厚赉何劳问?休兵慎自焚。艰难甥舅国,容易虎狼群。换岁贤王雁,朝正侍子纁。遥知天仗内,译语几回闻。

  底事南盗,经年上首功?天容狐兔窟,王赦马牛风。岱海连波黑,青齐隔烧红。由来十二险,用武自非熊。

  定解青阳疾,冬曦不可停。听儿偿社赛,逃岁忆郊坰。已分头能白,几时眼暂青。除非过徐子自注:徐子作肃也,高话落参星。

  校记:

  〔一“逼除”,强善本作“残年”。

  二“几”,强善本作“何”。

  三“除非”,强善本作“犹欣”。句下自注:“徐子,作为也。”“为”字误,应[作“肃”。

  笺注:

  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十二月底。诗开头曰:“逼除夜到门”,即逼近除夕之意。

  “展矣识天恩”,《诗经邶风雄雉》:“展兮君子,实劳我心。”《毛传》:“展,诚也。”

  “岁计闲薰鼠”以下二句,《诗经幽风七月》:“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薰”,应为“熏”,以烟火炙。

  “采蘩”,《诗经召南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蘩”,《毛传》:“皤蒿也”。即白蒿,可食。

  “姜嫄《诗经大雅生民》篇之《小序》云:“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毛传》:“嫄,音原,姜姓,嫄名,有邰氏之女,帝喾元妃,后稷母也。”诗云:“厥初生民,时维姜嫄”此句即“帝力于我何有哉”之意。

  “厚赉何劳问”以下二句,“厚赉”,厚赐也。“赉”,赐予。《书经汤誓》:“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传》:“赉,与也。”“自焚”,自招灭亡。《左传》隐公四年:“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

  “换岁贤王雁”以下二句互文见义,我国古代诸侯或属国,常于旧岁过去、新年正月(即换岁时)入朝天子,谓之“朝正”,朝正皆贡献以礼品。《春秋》:

  襄公)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晋。”《左传》襄公八年春:“公如晋,朝,且听朝聘之数。”《杜注》:“晋悼公复修霸业,故朝而禀其(贡献财帛)多少。”又我国古代一些封建王朝,往往以公主下嫁其属国(如匈奴、吐蕃)之国王,则二者之关系变成“甥舅之国”,朝聘遵“昏礼”及“甥舅之礼”。“雁”,《礼仪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郑玄注:“达,通也。将欲与彼合昏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礼;用雁为挚者,取其顺阴阳往来。”“侍子”,古代诸侯或属国之王,遣其子入侍皇帝称侍子。《后汉书光武帝纪下》:建武二十一年冬,“鄯善王、车师王等十六国,皆遣子入侍,奉献,愿请都护。

  帝以中国初定,未遑外事,乃还其侍子,厚加偿赐纁  纁币,绛帛也,妇以贽见姑之礼。《隋书礼仪志》四:“梁大同五年,临城公婚,公夫人于皇太子妃为姑侄,进见之制,议者互有不同。令曰:‘纁雁之仪,既称合于二姓,酒食之

  会,亦有姻不失亲。……’《子华子》下:“玉纁币,以承其权(按:权,疑为欢)。”

  “天仗”,天子的侍卫仪仗队。《全唐诗》卷百九十四韦应物《温泉行》:“身骑厩马引天仗,直入华清列御前。”

  “底事”,何以,为什么(对于)。“畿南盗”,指北京地区以南的农民抗清军。谢国桢《南明史略》五:“从一六四六年(顺治三年)起,接连不断地在天津、静海等地,发动抗清战争。到一六四八年(顺治五年)四月,永历帝在肇庆建国

  的时候,天津女英雄张氏和她的同党张天保等借着明天启皇后的名义,在津起义。”“真定、保定、霸州、以及宣化、北京的周围近畿各地,也燃遍了人民抗清的烽火”。“尤其是京西南的河间、大名、冀州、内黄、顺德等地,纷纷树立了抗清的义旗。内中以韩国壁等为首的农民军”,“声势尤为浩大”。

  “首功”,以战争中所得敌人首级多少而论功。《战国策赵策》三“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

  “马牛风”,《书经费誓》:“马牛其风”。疏:“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而遂至放佚远去也。”

  “岱、海”,“岱”,泰山。“海”大海,即渤海。《书经禹贡》:“海岱惟青州”。《传》:“东北据海,西南据岱。”

  “青、齐”,青州、齐州。以上二句指山东地区的农民抗清战争。“烧”,放火烧荒。古时田猎、放火烧荒以驱兽出。古时守边,放火烧荒使敌马无水草可恃(《日知录》卷二《烧荒》)。

  “十二险”,《柳宗元集外集》卷下《为裴中丞贺破东平表》:“恃东秦十二之险,诱临淄三七之兵。”孙甫注:“汉高帝六年,田肯贺上曰:‘秦形胜之国,带河阻山,悬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齐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悬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百二者,谓秦地险固,二万人足以当诸侯百万人。十二者,谓二十万人足以当诸侯百万人也。”此指山东。

  “非熊”,指周姜太公吕尚。《六韬文韬文师》:“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彨,非虎非熊,兆得公侯,天遗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文王乃斋三日,乘田车,驾田马,田于渭阳,卒见太公坐茅以渔。……乃载与俱归,立为师。”太公封于齐。

  “青阳”,春天也。《尔雅释天》:“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又,天子之东堂曰春阳(《礼记令》),清明、青春亦曰青阳。

  “郊坰”,郊野。《诗经鲁颂鲁駉》:“在坰之野。”《传》:“邑外曰郊,郊外曰野,野外曰林,林外曰坰。”

  “眼暂青”,人喜悦时正目而视,眼多青处。《晋书阮籍传》:籍不拘礼教,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按:鄙视厌恶之目光)对之。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嵇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按:表示热情器重)。青眼有时亦代指知心朋友。《全唐诗》卷三百二十四权德舆《送卢评事婺州省觐》“客愁青眼别,家喜玉人归。”

  “徐子”,徐作肃,方域好友。雪苑六子之一。

  “落参星”,参星酉时(下午五至六时)出于西方,参星落则辰星(即商星上午五至六时)出于东方。“高话落参星”意为彻夜谈也。又参星为“伐星”大戴记夏小正传》)主斩刈,“落参星”又有止战乱之义。贾开宗等曰:“三四闲远,逼少陵《襄阳》诸作。”

  过叔氏别业

  信有吾庐兴,悠然到隐居。蜂房新荐蜜,春沼旧藏鱼。白日尘偏少,绿樽醒不如。可能留客住,投辖已无车。

  校记:

  一“绿”,强善本作“清”。

  一

  笺注:

  “叔氏别业”,侯方域叔父侯恪别业名遂园,在今商丘县西十公里之水池铺。恪于明天启五年被阉党谗谄,削籍家居,筑“遂园”即此。《壮悔堂文集》卷五有《司成公家传》。恪死后,葬于此。入清,其三子侯方岩,居于墓侧,署曰:“水墅”,建据梧堂。此诗与下诗《喜六兄举儿》均作于顺治五年三月。三月初一日,方岩子侯明生,方域往贺,故有是作。

  “吾庐”,我们侯家也。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受吾庐。”

  “绿樽”,酒樽,此指酒。

  “投辖”,留客也。《汉书》卷九十二《陈遵传》:“遵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辖”,车轴两端固定车轮的键,去之则车不能行。

  喜六兄举儿

  近喜衡门客,栖迟更有儿。风尘存骥种,泽国茁兰枝。村衍荀龙宅,人传谢凤诗。孔怀谁复切,潦倒付深卮。

  校记:

  一:“茁”,强善本、力轩本作“自”;资灿本、重刻本同。

  一

  笺注:

  “六兄”,方域堂兄侯方岩。《商丘县人物志稿》:“侯方岩,字叔岱,号据梧子,恪三子,行六。”详《壮悔堂文集》卷五《司成公家传》笺注。

  “衡门”,隐者之门。《诗经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陶渊明集》卷三《癸卯岁十二月中作》:“寝迹衡门下,邈与世相绝。”“衡门客”,此指侯方岩。

  ③“茁兰枝”,与上句“存骥种”,皆比喻生贵子。韩愈《殿中少监马君墓志铭》:“幼子娟好静秀,瑶环瑜珥,兰茁其芽,称其家儿也。”

  “荀龙”,宋余爽。《宋史》卷三百三十三《余良肱传》附《余爽传》:“爽,字荀龙。……尚气自信不少贬以合世。应元丰诏,上便宜十五事,言过剀切。元祐末,爽复极言请太皇太后还政事,章惇憾爽不附己,乃摘其言为谤讪,以瀛州防御推官除名,窜封州。久之起知明州,未行以言者罢,监东岳庙。崇宁中,与(兄)卞,俱入党籍。”此以其剀切不阿而比侯恪。这句是说侯方岩之水墅村,是在其父侯恪之遂园的基础上扩建的。

  “谢凤诗”,指杜甫《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诗。诗云:“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旂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南齐书》卷三十六《谢超宗传》:“谢超宗,陈郡阳夏人也。祖谢灵运,宋临川内史。父凤,元嘉中坐灵运事,同徙岭南,早卒。超宗元嘉末得还,与慧休道人来往,好学,有文辞,盛得名誉,解褐奉朝请。新安王(刘)子鸾,孝武帝宠子,超宗以补选王国常侍。王母殷淑仪卒,超宗作诔奏之,帝大嗟赏,曰:‘超宗殊有凤毛,恐灵运复出。’后因以儿子为“凤毛”。《杜诗详注》云:“贾至父贾曾,景云、开元中为中书舍人。玄宗幸蜀,贾至复拜中书舍人,故玄宗云:父子“继美”。杜甫这首咏“凤毛”(谢凤之子)之诗,即为赞美贾曾之子贾至而写,亦即赞子之诗。参见

  《南史》卷十九《谢超宗传》:《世说新语》卷十四《容止王敬伦风姿似父》条。

  “孔怀”,指兄弟之情。《诗经小雅常棣》:“死生之威,兄弟孔怀。”笺:“死丧可畏怖之事,维兄弟之亲,甚相思念。”

  寄陈将军

  闻道乾坤更用兵,天南高卧倚长城。神京左臂曾安枕,瀚海前年想系缨。

  内府何时赐锦袍,从军不易建旌旄。天闲出塞龙堆远,羌笛临秋汉月高。

  笺注:

  “陈将军”,陈喜,方域友。《壮悔堂文集》卷六有《陈将军二鹤记》。徐作肃《偶更堂文集》卷上《赠陈将军序》瀛海陈侯,分镇归郡者五年,顺治辛卯,乃擢涿州参将去。”辛卯乃顺治八年,此诗约作于是年秋冬,自商丘寄往涿州也。

  “天闲出塞龙堆远”,“天闲”,皇帝养马的地方。此指骏马,喻陈喜也。“龙堆”,沙漠名,又称白龙堆,在新疆东,天山南路。《汉书》卷九十四下《匈奴传》扬雄上谏书曰:“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注:“孟康曰:龙堆形如土龙身,无头有尾,高大者二三丈,埤者丈余,皆东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中。”《文苑英华》卷三百九沈约《白马》诗:“赤坂途三折,龙堆路九盘。”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五

  高都督凯歌四首

  大将威名二室高,凯歌飞奏赐双旄。弓开秋月临熊耳,马散春阴静虎牢。

  中原千里敞平畴,坐镇长驱古汴州。禹甸岂因形势险,尧封总寄阵图收

  军令分明下宋都,平沙列戍隔昆吾。心垣影静缠天狗,火帝祠阴起夜乌。

  十万衔枚尽渡河,亲从帝子靖鲸波。巢平大陆黄云散,阵破中坚黑夜多。

  笺注:

  ①“高都督”,高第。《中州先哲传》卷九:“高第,字汉。陕西榆林人,入籍商丘,明山海关总兵。顺治元年降,授原官,随豫王多铎剿李自成于河南。多铎奏改开、归总官,驻河南府(今洛阳市)。时中州寇尚蚁聚,第与侍郎李延龄以计降李际遇,及李自成余党刘忠并武刚、许昌、允尚、遵礼、张其伦等营砦千七百余所,以次抚定,加右都督。寻斩偃师贼裴时茂,永宁贼段竹,嵩贼李茂华等,加左都督。移驻襄城。四年,山东土寇李化鲸据曹县,适归德奸民有应者,第疾渡河抵曹县,焚其郛,化鲸就擒。五年,金声桓叛,以密书通第。第执其人及书以献,晋太子少保。山西总兵姜瓖叛,第防河,无南渡者,授二等轻车都尉。八年,陕西土寇何柴山由商州转掠洛阳,出没秦、豫间,第等会陕西兵夹剿,歼其众。十年,以病乞休。康熙十年卒”。是诗与下《过洛阳赠高都督》皆作于顺治八年。

  ②“二室”指中岳嵩山。《清一统志河南府》:“嵩山,在登封县北,古曰方外,又名嵩高,亦曰太室,其西曰少室”。

  ③“熊耳”,熊耳山。《清一统志陕州直隶州》:“熊耳山,在卢氏县南(宜阳县西)。……《水经注》:洛水又东迳熊耳山北。又迳邬渠关北,称荀渠山,双峰齐秀,望若熊耳。”

  ④“虎牢”,地名,今河南荥阳汜水镇。《清一统志开封府》二《成皋故城》:“《旧志》:虎牢城在县西二里,明洪武二年改虎牢为古关,置巡司戍守。”

  ⑤“古汴州”,治今河南开封市。《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开封府》:春秋时郑地,战国时魏都,东魏置梁州,后周改为汴州,隋废。唐复置汴州。

  “禹甸岂因形势险”以下二句,“禹甸”,《诗经小雅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笺谓“六十四井为甸”,禹立为丘甸之法,后以中国九州之地为“禹甸”。“尧封”,《书经舜典》:“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此亦指中国之疆域,中原大地。

  “宋都”,指商丘。周灭殷,封殷帝乙元子微子于商丘,国号宋。

  《商丘县志》卷四《封建》:“武庚诛,求可续殷后者,得微子,建为上公,作宾王家,祀得用天子礼乐,为《微子之命》(按《书经》篇名)以申之,

  国于宋。宋即阏伯,相土故都也。”

  “昆吾”夏商之间部落名,国于今河南濮阳。《诗经商颂长发》:

  “韦顾既伐,昆吾夏桀。”传:“有韦国者,有顾国者,有昆吾国者。”笺:

  “三国党于桀,恶。汤先伐韦、顾,克之,昆吾、夏桀,则同时诛也。”按:顺治五年七月,山东农民起而抗清。“结连北直,河南”,“设立州县伪官,势如鼎沸”,称榆园军,其首领李化鲸等部陷曹县,连破定陶、成武等地(见光绪朝撰《曹县志》卷十八、《明清史料》丙编七)。开封与曹州相隔者,乃古昆吾地也。

  “心垣影静缠天狗”,“心垣”,心星座。心星,二十八宿之一,苍龙七宿第五宿,有星三颗,其主星亦称商星、鹑火、大火、大辰,为宋地之分野。《商丘县志》卷一《分野》:“豫州分房、心之野,宋自昔主心。……

  礼注疏》、《史记》、《汉书》俱以房心为豫州。《左传》曰‘心,宋之分野。’《晋书地理志》曰:‘自氏五度至尾九度为大火,于辰在卯,为宋之分野。’按:宋本大国,故自为分野,观之阏伯、相土皆主火正,则心为宋之分野无疑。”又曰:“明崇祯十四年秋,天狗坠于心宿之野;十五年,宋郡城破,杀戮十余万人,则宋为心野之明验。”“天狗”,凶星名,见前卷二

  《妖彗》诗笺注。

  “火帝祠”,商丘之阏伯祠。《商丘县志》卷四:“阏伯,高辛氏之后,封商丘,为火正。”又云:“阏伯庙,在商丘之巅,元大德间,提举范廷璧建。……(宋)以商丘为太祖(赵匡)兴王之地,以宋建号,以火纪德,推原发祥之自,加封王爵,赐谥宣明。”

  “帝子”,当指英亲王阿济格。清顺治五年九月初三日,命英亲王阿济格率军往剿山东曹县李化鲸榆林军。高第曾奉檄会剿。

  “巢平大陆黄云散”,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于乾符二年聚众响应王仙芝起义。仙芝死事,收集其众,被推为首领。黄巢,曹州冤句人。此代指在曹州一带起义抗清之农民军。“大陆”《书经禹贡》:“恒、卫既从,大陆既作。”《传》:“(恒水、卫水)二水已治,从其故道,大陆之地,已可耕作。”又春秋战国时代的齐国在今山东,齐太公之后人食邑陆乡,因号大陆氏,此代指山东

  过洛阳赠高都督

  水西环涧水东,坤舆千古想雄风。中分二陕周王地,半接三秦汉帝宫。乃眷元戎来作镇,肯教天府不论功。从今职贡经过处,尽指洛阳问会同。

  校记:

  一“洛阳”,强善本作“金墉”。

  一

  笺注:

  ①“高都督”,高第,详前诗笺注。时高第驻洛阳。

  ②“水西环涧水东”,水、涧水,流经洛阳二水名,详前卷四《感怀口号》其十三笺注。

  ③“中分二陕周王地”,陕州(属河南府)以西为陕西,陕州以东为陕东,故曰(中分);二陕为周、召二公分治之所。自陕而东,周公主之;自陕而西,召公主之。《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河南府》:“陕州,周公、召公分陕之所。”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明、清为河南府(治洛阳)辖境。

  《文献通考河南府》又云:“河南府,盖周之旧都。昔武王克殷,定鼎于郏鄏至成王营成周卜涧水西、水东而宅洛邑,是为王城”。

  ④“半接三秦汉帝宫”,“三秦”,项羽破秦入关,三分秦关中之地,故称。陕州以西召公所治之“陕西”,与“三秦”即关中地区相接故云“半接”。

  ⑤“乃眷元戎来作镇”,“乃眷”,《诗经大雅皇矣》:“乃眷西顾。”“元戎”,高第。此言被皇帝眷顾信赖的元帅高第,亲自坐镇洛阳。

  “天府”,周代官名,属春官,掌管祖庙之保藏。凡民数之册,邦国的盟书,狱讼之籍,皆登于天府。“府”即藏物之所。后泛指朝廷的仓库(府库)。《晋书陶侃传》:“珍奇宝货,富于天府。”

  “职贡”,《左传》僖公五年:“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藩属之国以时人贡曰职贡。

  “会同”,周制诸侯拜谒(朝见)天子曰会同。《诗经小雅车攻》:“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会同有绎。”《传》:“言诸侯来会也。”“时见曰会,殷(众)见曰同。”《正义》曰:“言(周)宣王之至东都(洛

  阳),四方诸侯驾彼四牡之马而来(朝见)。”按:此句中之“洛阳”,强善本作“金墉”。“金墉”,在洛阳东北,亦代指洛阳。

  别徐大邻唐

  吴越三千里,江湖一再游。逢人惟短鬓,纵意有孤舟。远火霜林岸,危星驿戍楼。永言谢知己,回首叹淹留。

  笺注:

  ①“徐大邻唐”,侯方域雪苑六子社友。《商丘县志》卷九:“徐邻唐,字迩黄,本金陵人,大父某儒官,官于宋,遂家商丘。少颖敏,而荡轶不羁。既乃折节读书,动止一循礼法,饩于庠。侯方域、贾开宗辈重其文,与之结六子社,声望鹊起,门弟子日益进。”此诗作于清顺治九年九月底。是月,《壮悔堂文集》初成,徐邻唐为作《壮悔堂集序》。月底方域南游,此诗为方域留别之作。

  ②“吴越”,侯方域计画南游的江苏、浙江一带地区。

  ③“短鬓”,杜甫《春望》诗:“白发搔更短。”

  ④“危星”,与上句“远火”相对,“远”、“危”皆应为形容词,故“危星”意为高星。上句写远景,本句写高处。

  ⑤“永言”,犹言长歌。《书经舜典》:“诗言志,歌永言。”《传》:“谓诗言志以导之,歌咏其义以长其言。”

  “淹留”,滞留,停留。

  再别宋二荦

  尽此一杯酒,诘朝赋远游。客中过旧国,岁晚付轻舟。橘柚红渔浦,星辰白蜃楼。怀人殊漭瀁②,不敢更淹留。

  校记:

  [一]强善本题下多“即用前韵”四字。

  [二“诘”强善本作“来”。

  笺注:

  ①“宋荦”字牧仲,方域雪苑六子社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三《与宋牧仲公子书》笺注。观诗意本诗似作于顺治九年南游时。

  ②漭瀁   ,水广大貌,此喻怀人之思绪。

  四兄事雪后却寄

  郭西田畔老,何事白门行②?,平世无冤狱,还家有更生。

  旧游桃叶渡,即次石头城。阅历十年尽,慎休作意

  鸣。

  校记:

  [一“十”,强善本作“频”。

  二]“慎休”,强善本作“无为”。

  笺注:

  ①“四兄”,侯方岳。详前卷三《四兄至》诗笺注。方岳于清顺治八年曾被清政府逮北京下狱,顺治九年九月才获释。此诗为方域即将南游,得四兄被昭雪消息,寄往北京的一首诗。李敏修《中州先哲传》卷二十三《侯方岩传》:“兄方岳逮京师下狱,对薄不能白,破家以赎,又不足,方岩私市己产数千金为求脱,乃出。当方岳之下理也,仆客皆散去,方岩常侍左右效奔走,岁余如一日。孟县薛所蕴时在内院,方岩力求缓颊。每接见,执仆礼甚恭,所蕴不知为方岩也。方岳即免,入谢,所蕴为言前价(音介,意仆人)忠勤难得。方岳曰:‘无也;居恒来者弟方岩耳!’所蕴大惊,邀见,为再拜泣下。方岳死,方岩恤其家,又刻其诗”。

  ②“白门”,南朝宋之都城建康西门。西方金,金气白,故云。此代指金陵(建康),即今南京市。

  ③“平世”,政治清明之世。《孟子难娄》下:“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④“桃叶渡”,在今南京市秦淮河畔,相传因晋王献之在此歌送其妾桃叶而得名。《清一统志江宁府》三:“桃叶渡:张敦颐《六朝事迹》:在县南一里秦淮口。《通志》:在江宁县秦淮、青谿合流处。”此亦代指南京。方域明崇祯十二年和十五至十七年九月流寓南京秦淮河畔。

  “石头城”,余宾硕《金陵览古石头城》:“自龙江关循城而西,又南迳清凉门(今呼旱西门),悬厓孤竦,虎牙乘立,古之石头城也。汉建安中,孙权自京口徙治秣陵,始城石头,地形险固,为江岸必争之地。”此指南京。

  “阅历十年尽”以下二句,方岳明崇祯十五年(公元)贡于朝,除桃源令,未几遇乱弃官。至清顺治九年(已整十年。贾开宗等评曰:“诗贵练字,每一二字练,便觉全首精采,如结句中‘休’字是也。”

  再过宜兴赠陈四丈贞慧

  八载宜兴道,重登百尺楼。江山开笑面,图史秘林丘。南浦芙蓉老,夕阳菡萏秋。相逢一杯酒,华发各盈头。

  校记:

  [一“宜兴”,强善本作“荆溪”。

  [二“夕”,强善本作“残”;资灿本作“斜”。

  笺注:

  ①“陈四丈贞慧”,陈贞慧,字定生,明末四公子之一,方域挚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一《秋园杂佩序》、卷二《赠陈郎序》及其笺注。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

  ②“八载宜兴道”,方域于顺治二年正月,在宜兴被阮大铖所逮,至顺治九年九月再游宜兴,中间已隔八年。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

  ③“菡萏”,即芙蓉,荷花。“菡萏秋”即“芙蓉老”。侯方域九月底至宜兴,正值秋末。写景,亦以喻人。

  示顾孝廉宸

  每向梁溪忆盍簪,直凭秋水到江南。十年相见无劳问,京国风尘过已谙。

  笺注:①“顾孝廉宸”,顾宸,字修远,号辟疆,无锡人。详《壮悔堂文集》卷二《顾修远辟疆园集序》笺注。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途经无锡时所作。

  ②“每向梁溪忆盍簪”“梁溪”,《清一统志常州府》:“梁溪,在无锡县西门外,源出惠山。相传古溪极隘,梁大同中重浚,故名。”此代指无锡。“盍簪”,谓聚合之疾速也。后人每引此以言友朋之聚会。《易豫》:‘疑,朋盍簪。”注:“盍,合也;簪,疾也。”疏:群朋合聚而疾来也。”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二《杜位宅守岁》:“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杜诗详注》云:“程传则解‘簪’为‘聚’。”

  ③“京国”,指南京。南京为明朝旧都,南明弘光帝亦都于此。

  赠观察原公

  巍峨开府锁烟皋,南顾长城属节旄。海气三山晴不动,江波万里月还高。风人记事多银管,揖客投诗重木桃。忝窃通家陪趋走,几回搔首愧霜毛。

  校记:

  [一]“陪趋走强善本作“陪杖履”,资灿本作“数陪从”。

  笺注:

  ①“观察”,清梁章钜《称谓录》卷二十一《各道观察》:“按前代所置观察使盖节度使以下之通称。有承宣之名者与布政使同,有黜陟之名者与按察使同。我朝始定于藩臬之下设巡守各道,而观察之称专属于各道矣。”“原公”,未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时方域游江阴,下榻原观察署中,原氏与方域有通家之谊。

  ②“风人记事多银管”,“风人”,古采诗官采四方歌谣以观民风,故谓所采诗为风,诗人谓风人。曹植《曹子建集》卷八《求通亲亲表》:“是以雍雍穆穆,风人咏之。”。“银管”,谓笔也。元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十三

  《薛涛笺》诗之一:“蜀王宫树雪初消,银管填青点点描。”《太平广记》卷二百引孙光宪《北梦琐言》:“笔有三品,或以金银雕饰,或用斑竹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书之;德行清粹者,用银管书之;文章赡丽者;以斑竹管书之。”

  ③“揖客投诗重木桃”,《诗经卫风木瓜》之二章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小序》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全唐诗》卷二百三九钱起《重赠赵给事》:“能迂驺驭寻蜗舍,不惜瑶华报木桃。”

  ④“霜毛”,年老发白也。

  宴原观察生日席上作

  暇日开筵赋客题,枌榆旧国自关西。崤灵风雨参墟远,华气盘纡鬼宿低。伎出秦声闻击缶,珠明汉阁坐悬藜澄江本是烽烟地,须放笙歌厌鼓颦

  校记:

  一一]强善本诗题无“宴”字。

  笺注:

  ①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枌榆旧国自关西”,“枌榆”,汉高祖故乡里社名。《史记封禅书》:“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后泛指故乡。《南齐书沈文季传》:“惟桑与梓,必恭敬止,岂如明府亡国失土,不谙枌榆。”“关西”,函谷关以西。此言原观察故乡为关西即今陕西省。

  ③“崤灵风雨参墟远”,“崤”,崤山,又名嵚崟山,在河南省洛宁县北。山分东西二崤,中有谷道,坂坡峻陡,为古代军事要地。“参墟”,参星之分野,当春秋时之晋国地域(山西、河北、河南之大部)。《左传》昭公十五年:“唐叔受之,以处参虚。”杜预注:“参虚,实沈之次,晋之分野。”孔颖达疏:“实沈之次,晋之分野,上系参之虚域,故云参虚。”

  ④“华气盘纡鬼宿低”,“华”西岳华山。在陕西华阴县南,有莲花(西峰)、落雁(南峰)、朝阳(东峰)、玉女(中峰)、五云(北峰)等峰。“鬼宿”,二十八宿之一,朱鸟七宿之第二宿,古名舆鬼。中央一星名积尸气,包含爟、天狗、外厨、天社、天纪各星座,“鬼宿”,秦之分野。古谓此宿

  明则示丰年,暗则人民散乱。

  “伎出秦声闻击缶,“秦声”,秦地歌曲。《史记》卷八十七《李斯传》载《谏逐客书》:“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

  “悬藜”,美玉也,亦作“悬黎”,《战国策秦策》三:“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唐苏鹗《杜阳杂编》上:“元载末年,造芸辉堂于私第,……内设悬黎屏风,紫绡帐。”

  “澄江本是烽烟地”以下二句“澄江”,即江苏江阴。《壮悔堂文集》卷五《任源邃传》:“方乙酉(弘光元年),师(清军)南下时,江北四大藩镇,其三解甲降,二藩更随豫王为前导,江南将相握兵者,亦或窜或降。而江阴尉阎应元独固守城八十日,不屈死。”贾开宗等评曰:“结句远,遂为此等题出落千古。”

  阳羡歌答陈生

  阳羡烟云如青霢,其中旧有湖海客。自言高卧三十年,不曾下楼问今昔。君不见北海才名当盛时,区区祢衡真小儿。正使鹦鹉解人言,焉知元龙是吾师。曾登铜雀台十里,柳花似雪芙蓉紫。漳水东流邺宫尽,人生变态亦如此。黄尘不到高楼中,中原回首起悲风。我穿麻鞋再一来,衰颜羞映珠槽红。四座狂呼一斗许,更脱皂帽为君舞。当今惟有孟公家,投辖留宾出馆娃。颓然庸遽短豪气,举头仰视汉已斜。君不见大梁侯生游吴越,霜吹两鬓侵马骨。人生相见如参商,细记壬辰冬十月。

  校记:

  [一]“如”,强善本作“若”。

  二]“不曾下楼”,强善本作“不下层楼”。

  [三“邺宫尽”,强善本作“铜雀倾”。

  [四]“起”,强善本作“多”。

  [五“再一来”,强善本作“一再至”。

  六“汉已斜”,强善本作“银汉斜”。

  笺注:

  ①“阳羡”江苏宜兴古名。自注:“陈生维崧,处士贞慧子也。”有诗,名《胡海楼集》。《壮悔堂文集》卷二有《陈其年诗序》,详其笺注。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初。作者南访九月底至宜兴,滞留月余始去。

  霡霢霂,小雨也。《尔雅释天》:“小雨谓之霢霂”。

  ③“湖海客”,指陈维崧。维崧读书之湖海楼在今宜兴高塍乡之毫村,故址尚存。

  ④“北海”,指东汉末年之孔融。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献帝时为北海相。建安七子之一,才名盛当时,被曹操所忌杀。《后汉书》卷七十有传。

  ⑤《祢衡》,《后汉书》卷八十下:“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好矫时慢物。……唯善鲁国孔融及弘农杨修。常称曰: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融亦深爱其才。衡始弱冠,而融年四十,遂与为交友,上疏荐之。……操欲见之,而衡素相轻疾,自称狂病,不肯往,而数有恣言。操怀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杀之。”后遣人送之刘表。

  “鹦鹉”,《后汉书祢衡传》:“(祢衡)后复侮慢于表,表耻不能容,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故送衡与之,祖亦善待焉。……祖长子射,为章陵太守,尤善于衡。……射时大会宾客,有人献鹦鹉者,射举卮于衡曰:‘愿先生赋之,以娱嘉宾。’衡揽笔而作,文无加点,辞采甚丽。后黄祖在蒙冲船上大会宾客,而衡言不逊顺。……遂令杀之。”

  “元龙”,三国时陈登;登少即有扶世济民之志。《三国志》卷七《魏书张邈传》附《陈登传》:“陈登者,字元龙,在广陵有威名。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问表曰:‘许君论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

  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

  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表大笑。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

  “铜雀台”,台名,曹操建安十五年建,故址在今河北临漳县西南。

  《水经注》卷十《浊漳水》:“(邺)城之西北有三台,皆因城为之基,巍然崇举,其高若山,建安十五年,魏武所起。”又云:“其中曰铜雀台,高十丈,有屋百余间。台成,命诸子登之,并使为赋,陈思王下笔成章,美捷

  当时。”

  “漳水东流邺宫尽”,“漳水”,此指浊漳水。《水经》云:“浊漳水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之漳水焉,……又东过武安县,又东出山,过邺县西。”“邺宫”《水经注》卷十《浊漳水》:“(邺),魏武又以郡国之。旧引漳流,自城西东入,迳铜雀台下,伏流入城,东注,谓之长明沟也。渠水又南迳止车门下。魏武封于邺,为北宫,宫有文昌殿,沟水南北夹道,枝流

  引灌,所在通溉,东出石窦下,注之湟水。”“尽”,谓变为丘墟。

  “更脱皂帽为君舞”,“皂帽”,黑色帽也,古代一般士民所著。《三国志》卷十一《魏志管宁传》:“(管)贡曰:‘宁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此句言诗人不拘形迹,豪放而无所检束也。《全唐诗》卷二百一十六杜甫《饮中八仙歌》:“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孟公”,陈遵字孟公。“投辖”,见前卷四《过叔氏别业》诗笺注。“馆娃”,吴地称美女曰娃。《方言》:“吴有馆娃之宫。”此言有青楼美妓。

  “参商”,参星、商星。参星在西,商星其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此喻友朋隔绝,相见之难也。曹植《曹子建集》卷九《与吴季重书》:“面有过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

  “壬辰”,清顺治九年(年)。

  种松歌赠陈郎

  种树当种松,生儿当生龙。松能参天三百尺,龙能腾地九万重。君家少子无乃是,出揖丈人何从容!眼光奕奕逼我寒,问所读书音如钟。十岁抗首复伸眉,其意颇不屑吴侬。君家少保古哲人自注]少保公于廷,陈郎祖也。我欲见之恨无从。尔翁

  ,当时称有道,今住青门老为农。五陵佳气讵遂无,善卷洞

  口暮采葑。高义乾坤谁识得定知有尔亢其宗。君不见洛阳桃李媚春风,三月开花作意红,转瞬落叶已辞枝,惟有霜皮傲崆峒。又不见鲋鱼数寸口喁喁,陂泽江海不相通,才欲过河旋涸辙,安知首尾接空

  校记:

  一恨”,强善本作“嗟

  “

  一

  [二讵遂无”,强善本作“岂遂息”。

  [三]“识得”,强善本作“复识”。

  四]“已辞枝”,强善本作“辞枝格”。

  五“不”强善本作“宁”。

  笺注:

  ①“陈郎”,陈宗石。自注:“陈郎,余幼婿,处士贞慧子也。”详《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及其笺注。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吴侬”,吴地自称曰侬,称人曰渠侬、个侬、他侬,因称人多用侬字,故以吴侬指吴人。刘禹锡《刘梦得文集外集》卷二《福先寺雪中酬别乐天》:“才子从今一分散,便将诗咏向吴侬。”

  ③少保”,详《壮悔堂文集》卷十《明少保左都御史陈公墓志铭》及其笺注。

  ④“尔翁当时称有道”以下二句,“尔翁”,陈贞慧,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重要成员,道德学问为世所仰重;明亡,隐居宜兴山中,足不入城市,风节尤为世所称。“青门”,汉长安城东门,秦东陵侯邵平种瓜隐居于此,后指隐者所居之地。详卷四《旧业》诗笺注。

  ⑤“五陵佳气”,见前卷四《感怀口号十五首》之十四笺注。比喻明皇陵之风水国脉也。杜甫《哀王孙》:“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仇注:“佳气,言有兴隆之象。”

  “善卷洞”,在今宜兴西南螺岩山上,有上、中、下、后四洞,旅游胜地。《读史方舆纪要江南》七《常州府宜兴县国山》:“其东南曰善卷洞,一名龙岩洞,有三:一曰乾洞,其二曰大小水洞。相传周幽王二年,洞忽自裂,门广二十尺,初入若险仄,中极平广,可坐千人。”“善卷”,舜

  时隐士。《庄子让王》:“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于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处。”当地传说,善卷

  隐于此洞中,因以为名。“采葑”,《诗经唐风采苓》之三章:“采葑采葑,首阳之东。”葑  野菜,俗谓蔓菁“亢其宗”,庇护宗族,后引伸为光耀其门庭宗族。《左传》昭公元年:“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杜注:“亢,蔽也。”

  崆峒,此指洛阳也。古人认为北极星居天之中,斗极之下为峒(空桐),洛阳居地之中,因以崆峒指洛阳。李贺《歌诗编》卷二《仁和里杂叙皇甫湜》诗:“明朝下元复西道,崆峒叙别长如天。”

  “鲋鱼数寸口喁喁”以下四句,《庄子外物》:“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

  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

  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喁喁”,音雍,鱼口向上乞求之状。

  寄贾三丈开宗

  故人华发今如许,冉冉修名六十年。药饵须防身尚健,酒豪莫遣兴还颠。传经有子羞刘向②,被褐一官笑郑虔。却寄先生珍重处,老饕不必更逃禅。

  校记:

  [一“一”,强善本作“无资灿本作“微”。

  笺注:

  ①“贾三丈开宗”,字静子,方域雪苑社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五《贾生传》。贾开宗明万历二十二年)生,至清顺治九年(,五十九岁。诗曰“冉冉修名六十年”,乃约计而言。此诗为顺治九年冬在江南作,时开宗在家乡商丘。

  ②“传经有子羞刘向”,《汉书》卷三十六《刘向传》:“向,字子政,本名更生。……会初立《谷梁春秋》,征更生受《谷梁》,讲论《五经》于石渠。……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专积思于经术。”

  “向每召见,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荫;方今同姓疏远,毋当专政,禄去公室,权在外家,非所以强汉宗,卑私门,保守社稷,安固后嗣也。”“年七十二卒。卒后十三年而王氏代汉。向三子皆好学:长子伋,以《易》教授,官至郡守;中子赐,九卿丞,早卒;少子歆,最知名。歆字子骏,河平中,受诏与父向领校秘书,讲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后竟屈事新莽。杜甫《秋兴八首》诗之三:“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③“被褐一官笑郑虔”,“被褐”,穿粗布衣,常喻贫寒而怀美才之人。

  《三国志魏武帝纪》建安十五年令:“今天下得无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郑虔”,《新唐书》卷二百二《文艺》中《郑虔传》:“郑虔,郑州荥阳人。天宝初,为协律郎,集掇当世事,著书八十余篇。有窥其稿者,上书告虔私撰国史,虔苍黄焚之,坐谪十年。还京师,玄宗爱其才,欲置左右,以不事事,更为置广文馆,以虔为搏士。虔闻命,不知广文曹司何在,诉宰相,宰相曰:‘上增国学,置广文馆,以居贤者,令后世言广文博士自君始,不亦美乎虔乃就职。久之,雨坏庑舍,有司不复修完,寓治国子馆,自是遂废。”后竟接受安禄山伪官。

  ④“老饕不必更逃禅”,“老饕”贪食之人。详《壮悔堂文集》卷三《与贾三兄论肉食书》。贾开宗等评曰:“乍看之,亦自索莫不着,三四讽咏,在献吉闲适诸作之列,真老境也。”又云:“顿挫清丽。”

  澄江赠高颛孙①

  相过兵燹后,犹得见颛孙。坐久伤金屋,酒酣忆瓦盆。涛声回岸住,秋色隔江存。此地多豪气,君家第几村?

  校记:

  一]:“酒酣”,强善本作“酣时”。

  笺注:

  ①“澄江”,练贞吉曰:“澄江,今江阴,乙酉金陵之变,惟江阴固守八十日不下。”“高颛孙”,未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途经江阴时。

  ②“金屋”,金碧辉煌之屋。庾信《庾子山集》卷一《春赋》:“出丽华之金屋,下飞燕之兰宫。”白居易《长恨歌》:“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此指明代南京宫殿。

  ③“瓦盆”,盛酒陶器。杜甫《杜少陵集》卷十《少年行》,二首其一:

  “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倾银注玉惊人眼,共醉终同卧竹根。”按:瓦盆,贱者所用,此代指归隐。

  ④“豪气”,指江阴人民的抗清斗争精神。清顺治二年,清兵渡江,南京失守,东南略定,惟江阴一城固守八十一天。城上大书一帜:“留千古半分忠义,存大明一寸江山。”时又为之语曰:“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详《壮悔堂文集》卷五

  《任源邃传》笺注。

  赠徐君铨

  倾盖一酣醉,高霞落晚枫。江东新麈尾,城北旧徐三公。宾从刘曹侣,文章鲍庾工。匆匆恐别去,问讯几时通?

  校记:

  一]“一酣”,强善本作“不辞”。

  [二]“恐,’,强善本作“将”。

  笺注:

  ①“徐君铨”,《江阴县志》卷十八《人物耆旧》:“徐升,字君铨,好学不倦,键户潜修,歌吟不辍,左图右史之外,无他物也。”按:亦明朝遗民也。本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倾盖”,“盖”,谓车盖,言行道相遇,停车而语,车盖倾钭,相互交接,相谈甚欢。《史记》卷八十三《邹阳传》载邹阳《狱中上书》:“谚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③“江东新麈尾”,“江东”,指安徽芜湖以下的长江下游地区。长江至此北流,成南北向,因此江东即安徽芜湖以东的吴中(江苏中部)。江东之称始于秦末汉初,项羽自称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所指即吴中。麈尾”,拂尘也。《世说新语容止》:“王夷甫(衍)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余嘉锡《笺疏》引“《通鉴》八十九注曰:

  ,

  ‘麈,麋属,尾能生风,辟蝇蚋,晋王公贵人多执麈尾,以玉为柄。后方外、隐者亦持之。

  ④“城北旧徐公”,《战国策齐策》一:“邹忌修八尺有余,身体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明日,徐公来,熟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以上二句意谓今日在江东执麈尾者,即旧日之徐公也。

  “宾从曹刘侣”,指东汉末刘桢、曹植等建安七子。《三国志》卷二十一《魏书王粲传》:“始文帝为五官将,及平原侯植皆好文学。粲与北海徐幹字伟长、广陵陈琳字孔璋、陈留阮瑀字元瑜、汝南应玚字德琏、东平刘桢字公幹并见友善。”

  “文章鲍庾工”,“鲍庾”,南北朝鲍照、庾信也。照,字明远,南朝宋东海人。工诗文,以七言歌行见长,有《鲍参军集》。信,字子山,北周南阳新野人,早年善宫体诗,文章绮丽,晚趋沉郁。杜甫《春日忆李白》诗:“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赠许山子

  山子知名久,帢巾一少年。相逢秋水曲,共对玉壶天。客叹侯嬴老,人推许劭先。汉家今运尽,曾识几才贤?

  校记:

  一]“帢巾”,强善本作“青袍”。

  笺注:

  ①“许山子”,《苏州府志》卷一百《常熟县人物志》:“许山,字青溪。父宸章,字彦征,以副贡官浙江副使。年甫冠,念父官游遇兵道梗,丐而往。逻卒呵之,泣以告,仅而获免。时父已挂冠,居金华山中。初见不相谙,已而相向哭失声,遂奉父间道归。山自婴国难,不求宦达,甘贫苦。吟诗近小杜,喜画秋花病蝶,落叶寒蝉,以寄其萧瑟之致。”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途中。

  ②“玉壶”,明月。《全唐诗》卷一百五十三《海上生明月》:“影开金镜满,轮抱玉壶清。”辛弃疾《青玉案元夕》词:“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③“侯嬴”,战国时魏国高士,曾为大梁夷门监者,助魏公子无忌却秦救赵。此以侯嬴自比。

  ④“许劭”,《后汉书》卷六十八本传:“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按:郭太字林宗,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此以许劭比许山,切其姓。

  “汉家今运尽”以下二句,赞扬许山是明朝亡后,“不求宦达,甘贫苦”以保名节的少有的“才贤”。“汉家”,此指明朝。

  游吴遇李校书四首[自注]校书旧出楚宫

  ④

  回首江城隔碧霄,两行云雨楚王朝。武昌新柳今何在?梦里犹闻说舞腰。

  零落衫裙到芰荷,湘灵皎月照愁多。停舟曾向浔阳过,怕听当年太傅歌。

  楚些吴侬更忆谁,伤心不尽是蛾眉。姑苏惟有寒山寺,莫擅贞娘数首诗。

  一夜笳声满汉东,宁南歌舞当时空。从君红袖征遗事,费尽薛涛漉纸工。

  校记:

  一“衫裙”,本衙本、力轩本、强善本作“衫裾”:重刻本、扫叶本

  一同。

  二“薛涛”,强善本作“成都”。

  笺注:

  ①“李校书”,宁南侯左良玉军中营妓。“校书”,女妓之雅称。“楚宫”,明末武昌楚王华奎之宫,后为左良玉所据。顺治九年十月,方域江南之行至苏州,遇李校书,慨然为诗赠之。下《赠校书歌二首》、《放歌送校书》皆为同时所作也。

  ②“碧霄”,碧空,天空。《李太白集》卷十九《酬岑勋……以诗见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全唐诗》卷二百三十九钱起《田鹤》诗:“田鹤望碧霄,无风亦自举。”

  ③“楚王朝”,《文选》宋玉《高唐赋》:“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上,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此借指明末武昌楚王华奎之楚宫、宁南侯左良玉之楚营。

  ④“武昌新柳今何在”似下二句,《明史》卷二百七十三《左良玉传》:

  “(崇祯)十七年正月,诏封良玉为宁南伯,畀其子梦庚平贼将军印,功成世守武昌。……福王立,晋良玉为侯……。良玉兵八十万,号百万,前五营为亲军,后五营为降军。每春秋肄兵武昌诸山,一山帜一色,山谷为满。……良玉家歼于许州,其在武昌,诸营优娼歌舞达旦,良玉块然独处,无姬侍。尝夜宴僚佐,召营妓十余人行酒,履舄交错,少焉左顾而欬,以次引出,宾客肃然,左右莫敢仰视。其统驭有体,为下所服多此类。而是时,

  良玉已老且病,无复中原意矣。”“舞腰”,《墨子兼爱中》:“昔者楚灵王好细腰,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管子七主七臣》:“夫楚王好小腰而美人节食。”《先秦汉魏南北朝诗梁诗》卷二十二梁简文帝《夜听妓诗》:“何如明月夜,流风拂舞腰。”按:此借指明末左营歌舞盛况。

  “芰荷”,荷叶。屈原《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着芰荷之衣,以喻高洁。

  “湘灵”,《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洪兴祖《补注》:“湘灵,乃相水之神,非湘夫人也。”

  浔阳”,《读史方舆纪要江西》:“九江府,《禹贡》荆、阳二州之境……唐复为江州,天宝初曰浔阳郡。”长江流经九江北,称浔阳江。故称九江为浔阳,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

  “太傅”,指左良玉。福王立,晋宁南伯左良玉为宁南侯,以上流之事专委良玉,寻加太子太傅。马士英、阮大铖擅权,残害贤能,荒怠国事。左良玉监军御史黄澍“与诸将日以‘清君侧’为请,良玉踌躇弗应。亡何,有北来太子事,澍借此激众以报己怨,召三十六营大将与之盟,良玉反意乃决,传檄讨马士英,自汉口达蕲州,列舟二百余里。良玉疾已剧,至九江,邀总督袁继咸入舟中,袖中出密谕,云自皇太子,劫诸将盟,继咸正辞拒之。部将郝效忠阴入城纵火,残其城而去。良玉望城中火光,曰:‘予负袁公。’呕血数升,是夜死。时顺治二年四月也”(《明史左良玉传》)。贾开宗等云:“凄惋不堪多读。”

  “楚些”,楚歌。《楚辞招魂》句尾皆有“些”(音嗽)字,为楚地习用的句尾语气辞,故以“楚些”代楚歌、楚曲。《梦溪笔谈》卷三《辩证》一:“今夔、峡、湖、湘及南北江僚人,凡禁咒句尾皆称“些”,此乃楚人旧俗。”苏轼《苏东坡全集前集》卷十四《次韵杭州裴维甫》:“凄凉楚些缘吾发,邂逅秦淮为子留。”辛弃疾《稼轩词》卷二《沁园春》:“山中友,试高吟楚些,重与招魂。”“吴侬”,吴人,此指李校书。见本卷前《种松歌赠陈郎》诗笺注。

  “姑苏”,今苏州市。“寒山寺”,《清一统志苏州府》三:“寒山寺在吴县西十里枫桥,相传(唐贞观时高僧)寒山、拾得曾止此,故名。”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贞娘”,亦作真娘。唐陆广微《吴地记》:“虎丘山……(虎丘)寺侧有贞娘墓,吴国之佳丽也。行客才子,多题诗墓上。”《清一统志苏州府》二:“真娘墓在虎丘寺侧。《平江记事》:真娘,唐时名妓也,墓在虎丘剑池之西,往来游士,多著篇咏。”贾开宗等云:“此岂徒赠校书者!”

  “汉东”,郡名,后魏置,治今湖北钟祥县西北;隋唐移治今湖北随县,因地处汉水以东故名;此代指武昌、汉口地区左良玉军之驻地。

  “宁南”,宁南侯左良玉。

  “薛涛”,《唐才子传》卷六《薛涛》:“涛字洪度,成都乐妓也。性辨惠,娴翰墨。居浣花里,种菖蒲满门。傍即东北走长安道也,往来车马留连。……及武元衡入相,奏授校书郎,蜀人呼妓为‘校书’,自涛始也。后胡曾赠诗曰:‘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树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涛工为小诗,惜成都笺幅大,遂皆制狭之,人以为便,名

  ‘薛涛笺’。《校笺》引《牧竖闲谈》:“浣花之人多造十色彩笺,于是薛涛别模新样小幅松花纸,多用题诗。”

  赠校书歌二首

  《伊州》过犯早销魂,按拍才终願一闻。相逢莫话开元事②,曾受先朝进御恩。

  吴纨衫子越罗裳,《白雪》新词旧擅场。共向西陵台上望,天风吹落泪千行。

  校记:

  ]“闻”,本衙本作“同”;强善本、力轩本、重刻本皆作“言”。按:作“言”义长。

  笺注:

  ①“《伊州》过犯”,“伊州”曲调名。《乐府诗集》卷七十九《近代曲辞》一《伊州》:“《乐苑》曰:‘《伊州》,商调曲。,

  白居易《长庆集》卷五十五《伊州》诗“老去将何散老愁,新教小玉唱《伊州》。”“犯”,乐曲用语。姜夔《白石道人歌曲》卷四《凄凉犯》注:“凡曲言犯者,谓以宫犯商,商犯宫之类。”

  ②“相逢莫话开元事”以下二句,“开元”,唐明皇李隆基年号。为唐盛世,至天宝未,经安史之乱,唐由盛而衰。唐郑綮《开天传信记》:“开元初,上励精理道,铲革讹弊,不六、七年,天下大治,河清海晏,物殷俗阜。”《全唐诗》卷五百八十温庭筠《过华清宫二十二韵》:“忆昔开元日,承平事胜游。贵妃专宠幸,天子富春秋。月白霓裳殿,风乾羯鼓楼。”此以开元事指明亡前之盛事也。“进御”,《诗经召南小星小序》:“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此或指李校书曾进御左良玉事,未详。

  ③“白雪”,古曲名。《乐府诗集》卷五十七《白雪歌序》;“《琴集》曰:《白雪》,师旷所作商调曲也。”至宋创为新词牌,杨无咎制,双调,九十五字。详《词谱》卷二十四。

  ④“西陵”,吴地名。《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晋文》卷八十五张载《平吴颂》:“拔丹阳之峻壁,屠西陵之高墉。”此或借指左良玉墓也。

  放歌送校书一首

  大江东去浪淘沙,神女祠前起暮鸦。今日思乡归不得,洞庭深处有龙蛇。

  笺注:

  ①“神女祠”,在今四川巫山县东巫山飞凤峰麓,亦称神女庙。赤帝女曰瑶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故曰巫山神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梦与神女遇,遂为置观于巫山之南,号曰朝云。唐仪凤初置神女祠,宋宣和时改曰凝真观。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四川》一《山川》:“巫山亦曰巫峡,在夔州府巫山县东三十里,下有神女庙。”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②“今日有乡归不得”以下二句,“乡”,指乡国、家国。“洞庭”,洞庭湖,在湖北长江南岸,湘、资、沅、澧诸水汇于此。以“有龙蛇”而不得渡,故曰“归不得”。寓意深远。贾开宗等曰:“以上七首,自为一格。何等风神!何等怀抱!须具如此手眼,乃许作此题。观者辨之。”

  哀辞九章

  哀辞者,感群公之既没而作也。倪、周二公,师也;练公,父执也;史公,世旧且明存亡所系也;张公以下,友也。哲人既萎,情见乎词。李公以雄才终于卑官,抑更伤其志,有难言者,用附于末,盖亦少陵之哀郑台州云尔。

  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倪文正公元璐

  上虞倪司徒,廓清起东浙。弱冠事《坟》《典》,探讨穷禹穴。长啸两京巅,魏晋皆丘垤。赋生大王风,歌入客雪。属当启祯间,国华飒以孑。公乃振雄藻,海内才人悦。小子早汨没,黻黼瞻采缬葑菲曾勿遗,许在绛帷列。入室进所制,吐哺手自阅。款曲命我坐,不惜殷勤说。幸从上虞游,上虞有大节。权珰昔障天,熹宗照临辍。干儿复义孙

  ,群笑左杨拙。自注左公光斗、杨公涟也。天下重朱炎[一]

  ,太白黯然。慷慨西江闱,发策愿一折。文章砥回澜,昏夜忽昭晰。一策一千字,光芒泪与血。藏之三年余,精感帝座彻。更陈《要典》书,圣世当焚爇《春秋》明是非,忍使三纲绝!夷跖混一堂,奈何无差别?星星且燎原,死灰非易灭。果有吕纯如,当附珰焰热。赫赫张少宰,援手长其蘖。公坐凤凰池,乃复生屈轶。叩阙十旬争,奸相心忧惙。授意鹰犬群,所恃七贵孽。谗蔽圣明,中旨赐公玦。自公出国门,皇途日杌陧。调羹不得人,坐使金瓯缺。手淬昆吾锋,灭贼气蕴结。主辱已当死,况逢卜历竭。志在殉社稷,君臣同一辙。靖献皇祖前,万古须臾决。永谢江左贤,中兴无泄泄。至今天地闭,谁吊荒祠碣!

  校记:

  一“天下重朱炎,太白黯然”,资灿本无此十字。

  一

  “当”,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尝”;资灿本、重刻本同。按:作“尝”是。

  “

  三]中兴无池泄”,资灿本作“泉下报主烈”。

  [四“至今天地闭”,资灿本作“至今越江上”。

  笺注:

  ①“哀辞九章”,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底访江南时。体仿杜甫《八哀诗》。清仇兆鳌《杜少陵集详注》卷十六《八哀诗注》:“葛常之曰:‘曹子建、王仲宣、张孟阳有《七哀诗》,释者谓病而哀、义而哀、感而哀、悲而哀、耳目闻见而哀、口叹而哀、鼻酸而哀也。子建之哀,在于独栖而思妇;仲宣之哀,在于弃子之妇人;张孟阳之哀,在于已毁之园寝:是皆一哀而七者具也。老杜之八哀,则所哀者八人也。”又曰:“《杜臆》:‘此八公传也,而

  ,以韵记之,乃公创格,盖法《诗》之《颂》,而诗史非虚称矣。方域所哀者九人,故题曰‘《哀辞九章》”。

  ②“少陵之哀郑台州”,杜甫《八哀诗》其七有哀郑虔诗。郑台州即虔也。郑虔,见本卷前《寄贾三丈开宗》诗笺注。元辛文房《唐才子传郑虔传》载:“禄山反,伪授水部员外郎,托以疾,不夺。贼平、张通、王维并囚系,三人皆善画,崔圆使绘斋壁,因为解析,得贬台州司户卒。”明末崇祯十七年,清军陷北京,李雯被清授予中书舍人,故云“盖亦少陵之哀郑台州云尔。”

  ③“倪文正公元璐”,练贞吉注:“倪公,上虞人。天启壬戌登第,有文名。清江杨廷麟,临川罗万藻皆所取士,侯子尝事公为弟子。公丁卯典江西试,发策诋魏忠贤,不少屈。戊辰改元,首上疏论《三朝要典》。初,吴江人吕纯如以附党列逆案,乌程相国温体仁尝阴主之,吏部侍郎张捷遂更荐纯如可用,公又力争。乌程怒,欲逐公,而东班无肯言者,仍授意于诚意伯刘孔昭,劾公归。癸未,起公兵部侍郎兼学士,时有警,起兵入卫。入都拜户部尚书。未几,李自成陷京师,公殉难,谥文正。”

  “上虞倪司徒”以下二句,总领全诗,言其兴起东浙,廓清天下。

  “上虞”,县名,明、清属浙江绍兴府,即今浙江上虞县。“司徒”,官名,即户部尚书。“廓清”,李汉《昌黎先生集序》“大拯颓风,教人自为……先生于文,摧陷廓清之功,比于武事,可谓雄伟不常者矣!”贾开宗等云:

  “廓清字,大有深意。”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公少即颖异绝伦,弱冠举于乡。天启二年壬戌成进士,才名噪天下。与少詹黄公道周并

  出韩太史日缵门下,一时推为双璧。选人庶常,寻授编修。时魏珰用事,公乡人多贵显者,公肮脏木天,无所附丽。媚党者方请建祠国学,与先圣并列,公奉命典江右试,独以‘皓皓乎不可尚已’命题,同事为公咋舌。棘撤而珰已败,故公得免祸,海内亦以此重公。珰虽诛,诸党犹踞要地,欲终锢林下诸贤,乃借东林为题,又立孙党、赵党、熊党、邹党之目,以一网清流。公上疏力争,别白贞邪,破除门户,遂为人侧目。”

  ③“弱冠事《坟》《典》”以下二句,言其兴起东浙。“弱冠”,《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古时男子二十成人,初加冠,体犹未壮,故称弱;后称年少为弱冠。“《坟》、《典》、”《三坟》、《五典》之简称。《左传》

  昭公十二年:“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注:“皆古书名。”后以为上古典籍之通称。“禹穴”,《清一统志绍兴府》一《古迹》:“禹穴,在会稽县宛委山,禹藏书之所。”

  “长啸两京巅”,言其廓清之功。“两京”指南京、北京两京也。《明史》卷二百六十五《倪元璐传》:“魏忠贤已伏诛矣。杨维垣者,逆奄遗孽也,至是上疏并诋东林、崔、魏(意为貌似公正,将东林人士与阉党元恶魏忠贤、崔呈秀一并否定),元璐不能平。崇祯元年正月上疏曰:‘臣顷阅奏章,见攻崔、魏者必与东林并称邪党。夫以东林为邪党,将以何者名崔魏?崔魏既邪党矣,击忠贤、呈秀者又邪党乎哉?……,疏入,柄国者以互相诋訾,两解之。当是时,元凶虽殛,其徒党犹盛,无敢颂言东林者。自元璐疏出,清议渐明,而善类亦稍登进矣。元璐寻进侍讲,其年四月,请毁

  《三朝要典》。”“历迁南京司业,右中允。四年,进右谕德,充日讲官,进右庶子,上《制实八策》。“又上《制虚八策》”。“八年,迁国子祭酒。”其疏、策扬名于两京。

  “魏晋皆丘垤”,“丘垤”,象蚁冢似的小土丘。《孟子公孙丑》上:

  “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此句谓元璐崇尚先秦、两汉之文,对魏晋文视若蚁丘。

  “赋生大王风”,战国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后以“大王风”为对帝王之奉颂之辞。此谓赋比宋玉。

  “歌入郢客《雪》”,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全唐诗》卷六百四十四李咸用《送人》:“有客为儒二十霜,酣歌郢《雪》时飘扬。”此谓诗调高雅。

  “启祯”,天启、崇祯,为明代最后两个皇帝熹宗朱由校、思宗朱由检的年号。

  子早汩没”以下二句,“小子”,作者自指。“汩没”,沉沦,沉溺。《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常遗集序》:“余时方汩没于六朝。”卷三与

  《任王谷论文书》:“仆少溺(按:“溺”即沈溺、汩没之意)于声伎,未尝刻意读书,以此文章浅薄,不能发明古人之旨。……间有合作,亦不过春花烂熳,柔脆飘扬,转目便萧索可怜。”又曰:“六朝选体之文,最不可恃。”“黻黼”,古代礼服上绘绣的花纹。“采缬”,即彩缬,文缯也。此喻华丽的辞藻文彩。

  “葑菲曾勿遗”以下二句,《诗经邶风谷风》:“采葑采菲,勿以下体。”《集注》:葑,蔓菁也。菲,似,茎粗叶厚而长,有毛。下体,根也。……言采葑菲者,不可以其根之恶而弃其茎之美。”“绛帷列”,弟子列也。“绛帷”,红色帐帷。《后汉书》卷六十上《马融传》:“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人其室者。”此言不为元璐嫌弃而收为弟子也。

  “入室进所制”以下四句,言亲聆其师之教导也。《论语先进》:“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晋书》卷六十四《杨轲传》:“虽受业门徒,非入室弟子,莫得亲言。”方域受业情况,参阅《壮悔堂文集》卷一《倪涵谷文集序》、卷三《复倪玉纯书》。“所制”,所作诗文。“吐哺”,《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勿以国骄人!”“款曲”,委曲殷勤也。

  “权珰昔障天”,“权珰”,专权之宦官,指魏忠贤。《明史》卷三百五《宦官传》二《魏忠贤传》:忠贤擅政,“欲尽杀异己者……正人去国,纷纷若振槁。……民间偶语,或触忠贤,輙被擒僇,甚至剥皮、刲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当此之时,内外大权,一归忠贤”。

  “干儿复义孙”,指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明史宦官传》二《魏忠贤传》:“其党欲藉忠贤力倾诸正人,遂相率归忠贤,称义儿,且云:

  ‘东林将害翁’。……内竖自王体乾等外,又有李朝钦、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等三十余人,为左右拥护;外廷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则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僇,号‘五彪’;又吏部尚书周应秋、太仆少卿曹钦程等号

  ‘十狗’;又有‘十孩儿’、‘四十孙’之号,而为呈秀辈门下者,又不可数计。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

  “群笑左杨拙”,《明史》卷二百四十四《杨涟传》:“杨涟,字文孺,应山人。”万历三十五年成进士。“天启二年,起涟礼科都给事中,旋擢太常少卿。明年冬,拜左佥都御史。又明年春,进左副都御史,而是时魏忠贤已用事,群小附之,惮众正盈朝,不敢大肆。涟益与赵南星、左光斗、魏大中辈激扬讽议,务植善类,抑邪。忠贤及其党衔次骨,遂兴汪文言狱,将罗织诸人。事虽获解,然正人势日危。其年六月,涟遂抗疏劾忠贤,列其二十大罪。”天启五年七月,被阉党毙狱中。又《左光斗传》:“左光斗,字遗植,桐城人。……与杨涟协心建议,排阉奴,扶冲主。宸极获正,两人力为多。由是朝野并称为杨、左。”曾奏劾忠贤、魏广微三十二斩罪,后与杨涟同日被害于狱中。

  “天下重朱炎”以下二句,言朝廷被阉党搞的天昏地黑。“朱炎”,太阳。《文选》何晏《景福殿赋》:“开建阳则朱炎艳,启金光则清风臻。”刘良注:“朱炎,日也。”“太白”,星名。《史记天官书》:“察日行以处位太白。”《索隐》:“《韩诗》云:太白,晨出东方为启明,昏见西方为长庚。”

  “慷慨西江闱”以下二句,指天启七年,元璐出典江西乡试(亦称省试,秋试),发策诋忠贤事。“闱”,科举考试,考场关防严密,称“锁闱”,简称“闱”,此指江西秋试(秋闱)。“发策”,发出策问(试题)。《宋史》卷四百二十八《尹焞传》:“尝应举,发策有《诛元祐诸臣议》……不对而出。”按元璐主江西秋试所出试题为“皓皓乎不可尚已”(按:语见《孟子滕文公》上:“昔者孔子没……子夏、子张、子田以有若(像貌)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意谓孔子洁白无以复加,有若无法与之相比。此乃针对阉党欲建魏忠贤生祠于国学,与孔子并列之倡议而发)。详见前笺注③、④。

  “文章砥回澜”以下二句,详前笺注。

  “更陈《要典》书”以下二句,《明史倪元璐传》:“元璐寻进侍讲。其年(崇祯元年)四月,请毁《三朝要典》,言:‘廷击、红丸、移宫三议,哄于清流,而《三朝要典》一书,成于逆。其议可兼行,其书必当速毁……。’帝命礼部会词臣详议。议上,遂焚其板。侍讲孙之獬,忠贤党也,闻之,诣阁大哭,天下笑之。”

  “《春秋》明是非”,《孟子滕文公》下:“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五《近名论》:“孔子作《春秋》,即名教之书也。善者褒之,不善者贬之,使后世君臣爱令名而劝,畏恶名而慎矣。”

  “夷跖,伯夷、柳下跖,古谓前者清高、后者贪暴,常以喻善恶迥异之人。

  “果有吕纯如”以下四句,“吕纯如”,吴江人,魏忠贤党。吴应箕《启祯两朝剥复录》载:天启五年四月,魏党“以吕纯如为山东巡抚。”天启六年六月,升“添注(兵部)左侍郎”,十二月转“兵部右侍郎。”魏党败,崇祯元年议定逆案,九月罢归回籍。此言崇祯七年张捷荐吕纯如之事。

  “张少宰”,即张捷也,时为吏部侍郎。事见笺注③。《明史倪元璐传》:

  “其端政本,悉规切温体仁。其伸公议,则诋张捷荐吕纯如谋翻逆案事。捷大怒,上疏力攻,元璐疏辨,帝俱不问。”

  “凤凰池”,亦称凤池,禁苑中池沼。魏、晋、南北朝时,设中书省于禁苑,掌管机要,接近皇帝,故称中书省为“凤凰池”。

  “屈轶”,神话中的草名,谓太平之世,生于庭前,能指佞人,故又名指佞草。王充《论衡》卷十七《是应篇》:“儒者又曰:太平之时,屈轶生于庭之末,若草之状,主指佞人。佞人入朝,屈轶庭末以指之,圣王则知佞人所在。……”

  “奸相”,指温体仁。

  “授意鹰犬群”以下四句,“七贵”,指西汉时以外戚关系而把持朝政的七个家族,后用以泛指权贵;此指明朝开国功臣刘基后裔,袭封诚意伯之刘孔昭,故曰“七贵孽”。“玦”,开有缺口的玉环,用以赠人表示决绝,此指被削职。《明史倪元璐传》:“元璐雅负时望,位渐通显,帝意向之,深为(温)体仁所忌。一日,帝书其名下阁,令以履历进,体仁益恐。会诚意伯刘孔昭谋掌戎政,体仁饵孔昭使攻元璐,言其妻陈(氏)尚存,而妾王(氏)冒继配复封,败礼坏法,诏下吏部核奏。其同里尚书姜逢元、侍郎王业浩、刘宗周及其从兄御史元珙,咸言陈氏以过被出,继娶王氏非妾,体仁意沮。会部议行抚按勘奏,即拟旨云:‘登科录二氏并列,罪迹显然,何待行勘。’遂落职闲住。孔昭京营不可得,遂以南京操江偿之。”

  “杌陧”,《书经秦誓》:“邦之杌陧,曰由一人。”《孔传》:“杌陧,不安,言危也。”

  “调羹不得人”以下二句,“调羹”,《书经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孔传》:“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商王武丁立傅说为相,使协和上下,如调羹然,因以为宰相之职之别称。“金瓯,比喻国家疆土。瓯,盆、盂类之瓦器;金瓯,黄金制成的盆、盂,故以为比。

  《梁书》卷五十六《侯景传》:“(梁武帝)曾夜出视事,至武德阁,独言:‘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

  “淬”,通焠,将金属铸件烧红,急入水中,谓之淬火,可使铸件坚硬。“昆吾锋”,昆吾剑之剑刃。《列子汤问》:“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浣之布。其剑长尺有咫,炼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艺文类聚》卷六十《军器部剑》:南朝梁吴筠“《咏宝剑诗》曰:‘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明史倪元璐传》:“(崇祯)十五年九月,诏起兵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明年春抵都,陈制敌机宜,帝喜。五月超拜户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仍充日讲官。祖制,浙人不得官户部。元璐辞,不许。帝眷元璐甚,五日三赐对。因奏:‘陛下诚用臣,臣请得参兵部谋。’帝曰:‘已谕枢臣,令与卿协计。’当是时,冯元飚为兵部,与元璐同志,钩考兵食,中外想望太平。”然大势已去,非一、二人所能回也。

  “主辱已当死”以下四句,“卜历竭”,历数(气运)已尽,详后哀史可法诗笺注。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同日,倪元璐投缳于官府,亦自缢死,故云“君臣共一辙”。计六奇

  《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倪元璐》:“(崇祯十七年)三月丁未,京师陷,公纱帻绛衣,北向拜阙,曰:‘臣为大臣,不能保国,臣之罪也!’又南向再拜,遥辞母太夫人。旋易便服,至书斋,索酒,招二友为别。于汉寿亭侯像前,献像三爵;亦自浮满,尽三大白。……于是步出,至厅事,南面坐,乃投缳。”

  泄泄”,弛缓貌。《诗经大雅板》:“天之方蹶,无然泄泄。”《孟子离娄》上:“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犹沓沓也。”

  右庶子周文节公凤翔①

  昔我到陪京,谬忝文章伯。追随鲍庾群,颠倒陈徐客。喧达文忠前,传取侯生策。方坐读之起,起叹声啧啧:“此当洪濛游,何榆枋翮!”趣驾过陋巷,相对饮一石。来时鸡鸣

  是时文节公,方正国学席。辟雍近万人晓,去已钟山夕,公有师表责。忘贵访一士,惊到金陵陌。尽愿交侯生,广厦坐尝窄。我思特达知,不曾间今昔。岂料京洛尘,忽满豺狼迹。煤山殿火红自注]思宗皇帝驾崩于煤山。璇室落星白。公为侍从

  ,臣,愿负鼎湖魄。当日卿与相,已尽化巾帼。殿上是何人,忍复手加额?公乃南向拜,辞亲托素册。上写忠臣字,下注孝子籍。此道本两全,借口良踧踖。

  笺注:

  ①“周文节公凤翔”,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周凤翔》:“周凤翔,字仪伯,号巢轩,浙江绍兴山阴人。”“崇祯戊辰(元年)成进士,选庶吉士。词林故清署,史臣第雍容以文墨相高,稍涉事,辄引代庖为解。公独讲求世务人才,相与籍记之,户外屦常满。每抵掌论天下事,不为首鼠两端。橐笔三期,声称日出。庚午(三年),晋编修。”“未几,升南(京)司业。”“已而升左中允。转左谕德”。“甲申(十七年)三月,都城陷,贼令各官报名。时公犹未知先帝存殁,欲趋朝踪迹之。比入陛,见光景大异。同朝诸臣,有忧怖不敢出声气者,有相聚偶语者,有面无人色者,有扬扬得意、自诧兴朝佐命者,有侈口诵贼功德者。公不觉掩面,痛哭失声,急趋归寓所,谓吴公甘来曰:‘臣子义在必死,然必得一视大行梓宫,缟素恸哭,乃无憾。’吴然之。二十一日,闻梓宫暴露东华门外,赴哭恸绝,即投金水桥下,水浅不死。归寓,作书贻父母,曰:‘国君死社稷,臣子无不死君父之理。男今日幸不亏辱此身,贻两大人羞,吾事毕矣!罔极之恩,无以为报,矢之来生。’复赋《绝命诗》一首,有‘碧血九京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之句,盖家犹具庆也,哀哉!向阙再拜,自缢“乙酉(清顺治二年),赠公礼部左侍郎,谥文节”。清时又“谥文忠”。(《明史》卷二百六十六本传)

  ②“昔我到陪京”以下二句,指明崇祯十二年,侯方域到南京参加该年南省秋试一事。“陪京”,明朝陪都南京。“谬忝文章伯”,被过高地称为文章宗伯。“谬忝谦词。“意为不合格地列在”。“文章伯”,文章宗伯,对文章大家的尊称。杜甫《戏赠阌乡秦少公短歌》:“同心不减骨肉亲,每语见许文章伯。”。

  ③“鲍庾”,鲍照,庾信也。详见本卷前《赠徐君铨》诗笺注。

  ④“陈、徐”,陈琳、徐干。琳,字孔璋,广陵人;干,字伟长,北海人,皆著名的建安七子之一,文名扬天下。参见本卷前《赠徐君铨》诗

  “宾从刘、曹侣”句笺注。

  ⑤“喧达文忠前”以下四句,言侯方域到南京后,使同辈为之倾倒的消息,传达到南京国子监司业文忠公周凤翔面前时,周凤翔随即传令索取侯方域所作策论,方坐而一读,便激动得起而赞叹连声。“文忠”,与下文之“文节公”,皆指周凤翔。疑此“文忠”为“文节”之误,诗题与下文皆作“文节”。

  “此当洪濛游”以下二句为赞叹之语。“洪濛”,亦作“鸿濛”,《汉书扬雄传》载《羽猎赋》:“鸿濛沆茫,揭以崇山。”师古注:“广大貌”。此指广阔的天空。“何榆枋翮,何必在榆枋丛中飞来飞去而使羽毛被摧落。铩翮,羽毛摧落。《文选》左思《蜀都赋》:“鸟铩 翮,兽废足。”“榆、枋”,《庄子逍遥游》:蜩与学鸠笑之(大鹏)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集解》:支云:“枪,突也。……榆、枋,二木名。”

  趣驾过陋巷”以下四句,言周凤翔读罢方域之策论,立即驱车前往侯方域下榻之寓所拜访,二人叙谈,对饮了整整一天。“鸡鸣”,山名。《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鸡鸣山,本名鸡笼山。…《建康志》:在上元县西六、七里许,覆舟山之西,其北临玄武湖。”又“钟山,在上元县东北朝阳门外。”

  “方正国学席”,正任南京国子监司业(略相当于主管教学业务的副校长或教务长)。

  “辟雍”,指南京国子监。

  “岂料京、洛尘”以下二句,言明朝的京都北京、陪都南京皆失陷、国家灭亡。“京洛”,汉代的西京长安、东都洛阳。此喻明之北京、南京。“煤山”,即北京景山,又称万岁山,在神武门外、旧宫城之后。

  《明季北略》卷二十《三月十九日帝崩煤山》:“丁未五鼓,上御前殿,与二人手自鸣钟集百官,无一至者。遂遣散内员,手携(太监)王承恩人内苑,人皆莫知。上登万岁山之寿皇亭,即煤山之红阁也。亭新成,先帝为阅内操特建者。时上逡巡久之,叹曰:‘吾待士亦不薄,今日至此,群臣何无一人相从,如先朝靖难时有程济其人者乎?’已而太息曰:‘想此辈不知,故不能遽至耳!’遂自缢于海棠树下。”又《十八夜周皇后缢坤宁宫》:“上闻外城破……即同王承恩幸南宫,登万岁山,望烽火烛天。”

  “璇宫”,饰以璇玉(美玉)之宫,此指坤宁宫。《拾遗记》卷一《少昊》:“少昊以金得王,母曰皇娥,处璇宫而夜织。”王勃《采莲赋》:“金室丽妃,璇宫佚女。”《明季北略》卷二十《十八夜周皇后缢坤宁宫》:“上闻外城破,徘徊殿庭。是夕,上不能寝……回乾清宫……语皇后曰:‘大事去矣!’各泣下,宫人环泣,上挥去,令各为计。皇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拊太子、二王恸甚,叮咛再三,遣之

  出,随返坤宁宫自经。”

  “鼎湖”,代指崇祯帝。《史记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

  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故后世名其处曰鼎湖。”后世因以为帝王、帝王死地或帝王之死的代称。吴伟业《圆圆曲》:“鼎湖当日去人间。”

  “化巾帼”,无丈夫气,指屈服而降也。《晋书》卷一《宣帝纪》:“(青龙)二年,(诸葛)亮又率众十余万出斜谷,垒于郿之渭水之南。……亮数挑战,帝不出,因遗帝(此指司马懿,晋武帝篡魏,追懿为宣帝)巾帼妇人之饰。”

  “殿上是何人”以下六句,见前笺注①。

  “踧踖”,《论语乡党》“君在,踧踖如也。”《集注》:“恭敬不宁之貌。”《集解》:“恭敬之貌。”

  兵部尚书练公国事①

  练公位大臣,生平耻厚禄。敝庐隘城隅,盘餐惟麦粥。未老身何羸,苍生无此福。熹宗好拱默,有相实覆餗。早朝公留身,跪进《金镜录》。圣心决去留,但视慝与淑。勿使中贵闻,博丛慎借木。直声自此彰,小人皆侧目。又为青宫案,欲穷魑魅族。薰烧忌城社,狐鼠方辑睦。谁敢撄其锋,公独鹰鹯逐。道穷志不伸,群阴在内伏。乃与司徒公,同时归涧谷。戊辰帝星明,妖珰西市戮。爱念耆旧贤,赐公返初服。其时乌程相,意趣本缩朒。忌公与司徒,珰在怨已宿。出公抚西秦,骄兵

  闻令肃。赤眉次第平,重奠咸阳隩。督府相私人,通贼纵贪黩。宣言贼复叛,因公杀降速。是日堤绮来,秦人彻天哭。荷戈桂林郡,丞相恨始复。炎瘴冬转热,野花开朴。日落过象祠,空山叫。回首春明门,华胥游正熟。岂知李猫儿,不见长安覆。建业况马阮,何以整坤轴?亦审非我侪,所期匡百六。荆棘立铜驼,原野走群鹿。遗表泪满襟,冲霄气犹煜。

  笺注:

  ①“练公国事”,李清《练国事墓志铭》:“公讳国事,字君豫,号任鸿,河南永城人。”“生于万历壬午(年)正月十三日,卒于乙酉年)三月初八日。”《明史》卷二百六十《练国事传》:“天启二年,征授御史崇祯初年“巡抚陕西福王时,召为户部左侍郎,寻改兵部。十二月加尚书,仍莅侍郎事。明年二月致仕,未几卒。”宋荦曰:“练公永城人,与侯子父司徒公同登丙辰(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第,相善。公为御史,尝疏请分别阁臣去留。又追雪王之发张差一案,而劾韩浚等掌丁巳(万历四十五年)察典、探宫禁旨诬点之不公,为浚党赵兴邦所攻,坐以赵南星私人,削官归。公既敢言,乌程相以门户不合,素忌之。乌程尝颂权珰魏忠贤,定逆案时偶漏网,得入相,乃必欲杀公与司徒公不已。公抚陕西,有战功,而总督陈奇瑜以抚贼败,私于乌程相,更以其罪坐公,谪戍广西。公有德于秦,(被)逮日,秦人追送大哭。甲申,弘光立,起公兵部侍郎。公欲不就,已而念燕京陷没,大臣无不觐新君礼,未几进尚书。与马士英、阮大铖不合,郁郁病卒。公仕三十年,至大司马,犹僦屋以居,天下称其介云。”

  ②“敝庐隘城隅”以下二句,《永城县志》卷十九《练国事传》:“公仕三十年,家奴不足指田园,仅供饘粥。解官归始购室以居。没之日朝野无不痛惜。”

  ③“熹宗好拱默”以下二句,“拱默”,拱手缄默。《汉书》卷七十二《鲍宣传》:“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此指拱手垂裳,无言而治。“覆餗”,将鼎中美食倾出。《易经鼎卦》:“九四:鼎足折,覆公餗。”

  义》曰:“餗,糁也,八珍之膳,鼎(中)之实也。”《后汉书》卷五十七《谢弼传》:“……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除。”注:“折足、覆餗,言不胜其任。”按:明朝后期,皇帝安居深宫,不理政事,不见大臣,纵情声色,恣意挥霍,所谓“拱默”云云,乃讳言其事。至熹宗天启年间,大权被以宦官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所把持,政惟己出,黜戮贤良。内阁中如首辅

  (首相)顾秉谦、阁臣魏广微等,皆卖身投靠之,“曲奉忠贤,若奴使然”(《明史顾秉谦传》)。阁臣中其他不附阉党者,亦碌碌而无所作为,政治之腐败,无以复加,“覆餗”二字,可谓一针见血。

  ④“早期公留身”以下六句,指练国事主张刷新朝政,“疏请分别阁臣去留”一事,参见本诗笺注。‘《金镜录》”,书名,五卷,唐张九龄撰。

  《旧唐书》卷九十九《张九龄传》:“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九龄为中书令时,天长节(按:又名千秋节,阴历八月初五日,唐玄宗生日)百僚上寿,多献珍异,唯九龄进《金镜录》五卷,言前古兴废之道,上赏异之。”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一《四民士》:“黜陟金鉴下,昭昭媸与妍。”“金鉴’,即金镜。慝与淑”,奸邪与善良。“中贵”,宦官。“博丛慎借木”,

  《战国策秦策》三:“应侯谓昭王曰:‘亦闻恒思有神丛欤?恒思有悍少年,请与丛博曰:“吾胜丛,丛借神我三日;不胜丛,丛困我。”乃左手为神投,右手自为投。胜丛,丛藉其神。三日,丛往求之,遂弗归。五日而丛枯,七日而丛死。今国者,王之丛;势者,王之神。借人以此,得无危乎按:于树木修茂处立祠,神所凭依,谓之“神丛”。

  ⑤“又为青宫案”以下二句,“青宫案”,即张差闯入太子宫中以梃击人之案,又称“梃击案”;太子居东宫,东方色为青,故云“青宫”。明神宗皇后无子,王恭妃生子常洛(后即位为光宗)为长,郑贵妃生子常洵(即福王)为幼,本应立常洛为太子;神宗宠郑妃,欲立其子常洵,然又于理不顺,故迟迟不立太子。在东林党人多年而又激烈的反对之下,神宗不得已而立了常洛,是为“国本之争”。太子立后,忽有一男子张差,手持枣木梃闯入太子宫中,见人即打。郑妃一方审讯后说张差乃“疯癫”,是个偶然事件;东林党人(王之等)审讯,张差招认指使者乃郑妃内侍,且说“打得小爷(太子),吃有,著(穿)有”。此案在神宗调和下不了了之。太子即位,郑妃一方又欲挟制之,东林党人迫使其人移出帝宫,是为“移宫案”。光宗立不久而病,郑妃一方又有人进献红丸药,服后而死,是为“红丸案”。练国事欲通过“青宫”即“梃击”一案,弄清真象,铲除奸党,以正朝纲,故云“欲穷魑魅族”。

  “薰烧忌城社”以下二句,《晏子春秋内篇问上第三九》:“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往托焉。熏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以社故也。夫国亦有社鼠,人主左右是也。内则蔽善恶于君上,外则卖权重于百姓。不诛之则为乱,诛之则为人主所案据而腹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晋书》卷四十九《谢鲲传》:“及(王)敦将为逆,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匡主济时,何如?’对曰:

  ‘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也。,宋洪迈《容斋四笔城狐社鼠》:“城狐不灌,社鼠不熏,谓其所栖者得所凭依,此古语也。故议论者率指人君左右近习为城狐社鼠。”

  “乃与司徒公”以下二句,方域父恂与国事皆因被魏阉指为东林并先后于天启五六年间被罢官削籍。《明史练国事传》:“给事中赵兴邦,忠贤私人也,以国事为赵南星党,劾之,削籍。”吴应箕《启祯两朝剥复录》载:天启五年十二月,御史练国事削夺。天启六年八月,山西道御史侯恂削夺。

  “戊辰”,崇祯元年。熹宗天启七年八月崩,思宗朱由检即位,以明年为崇祯元年。思宗天启七年八月即位,十一月即放阉党首领魏忠贤于凤阳,道中缢死;十二月,阉党重要成员“魏良卿、客氏子侯国兴俱伏诛”。崇祯元年正月,“戮魏忠贤及其党崔呈秀尸”。三月,“赠恤冤陷诸臣”(《明史》卷二十三《庄烈帝纪》),故曰:“帝星明”。“妖党”,奸邪之阉党。

  “其时”,指天启年间,阉党专政时。“乌程相”,指宰相温体仁。体仁,乌程(今浙江吴兴)人。

  “意趣本缩朒”,按其意趣观之,原本是一个没有充分暴露的奸臣阉党。“缩朒”,侧匿之转语。《说文》:“朔而月见东方谓之缩朒。”《玉篇》:

  “朒,缩朒,不宽舒之貌。”不宽舒,即未伸展。《汉书》卷二十七《五行志》七下之下:“仄(侧)匿者不进之意……当春秋时,侯王率多缩朒不任事”。服虔曰:“朒,音忸怩之忸。”按:“缩朒”,今豫中方言读“黜忸”,意为不大胆,畏缩不前或不大方,忸忸怩怩。

  “忌公与司徒”以下三句,言温体仁在阉党存在时,即忌恨练国事与司徒公(作者之父户部尚书侯恂)等东林党人,与之结下旧怨。因此崇祯初年他一当政,便出国事为陕西巡抚。

  “赤眉次第平”以下二句,讲练国事任陕西巡抚期间,镇压陕西农民起义军之事。“赤眉”,西汉末年暴发于青、徐一带的农民起义军,因以赤色染其眉以为标志,故云;此代指崇祯初期陕西之农民军。《明史练国事传》:“关中频岁饥,盗贼蜂起。(崇祯)四年正月,(农民领袖)神一功陷保安。……田近庵、李老柴陷中部”,练国事皆率兵平之。“五年,红军友、李都司等将犯平凉”,国事亦大败之。“当是时,关中五镇,大帅曹文诏、杨嘉谟、王承恩、杨麟、贺虎臣各督边军协讨,总督洪承畴尤善调度,贼魁多歼,余尽走山西,关中稍靖。”

  “督府”,指陈奇瑜。《明史》本传:崇祯七年,“乃擢奇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办流贼。”“通贼纵贪黩”,《明史》本传:奇瑜任总督后“乃遣游击唐通防汉中,以护藩封;遣参将贺人龙、刘迁、夏镐扼略阳、沔县,防贼西遁;遣副将杨正芳、余世任扼褒城,防贼北遁;自督副将杨化麟、柳国镇等驻洋县,防贼东遁。又檄练国事、卢象升、玄默各守要害,截贼奔逸。贼见官军四集,大惧,悉遁入兴安之车厢峡,诸渠魁李自成、张献忠等咸在焉。峡四山巉立,中亘四十里,易入难出。贼误入其中……无所得食,困甚。又大雨二旬,弓失尽脱,马乏刍,死者过半。当是时,官军蹙之,可尽歼。

  自成等见势绌,用其党顾君恩计,以重宝贿奇瑜左右及诸将帅,伪请降。奇瑜无大计,遽许之,先后籍三万六千人,悉劳遣归农。每百人以安抚官一护之,檄所过州县具糗粮传送,诸将无邀挠抚事。诸贼无大创,降非实也。既出栈道,遂不受约束,尽杀安抚官五十余人,攻掠诸州县,关中大震”。

  “宣言贼复叛”以下六句,农民军复起,奇瑜悔失计,乃委罪宝鸡知县李嘉彦、凤翔乡官孙鹏及练国事等“杀贼激变”,逮而治罪以自解。“崇祯九年正月,(国事)遣戍广西(《明史陈奇瑜传》、《练国事传》),“公去秦之日,秦人追送号哭,声动天地,将士皆叹息泣下,不复言战。”(李清《练

  国事墓志铭》)《清一统志陕西统部名宦》:“练国事,永城人。崇祯初以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前后数百战,降者甚众,关中稍靖。而岁比不登,屡请恤于朝,不应。国事抚疮痍,辑流冗,民甚爱戴。”“桂林郡”,国事戍地,在广西。丞相”,指温体仁。

  “象祠”,舜弟象之庙。《孟子万章》上:“象至不仁,封之有庳。”

  《正义》引《日知录》云:“《水经注》王隐曰:‘应阳县本泉陵之北部,东五里有鼻(按:通“庳”,又作“卑墟,象所封也,山下有象庙。’《后汉(书)东平王苍传》注:‘有鼻,国名,在今永州营道县北’。《袁谭传》注:‘今犹谓之鼻亭。’……《括地志》云:‘鼻亭神在营道县北六十里。故老传言:舜葬九疑,象来至此;后人立祠,名为鼻亭神’。此为得之”。按:今湖南道县北有鼻亭。

  “春明门”,唐朝京师长安之东门,此代指明朝国都北京。

  “华胥游”,《列子》卷二《黄帝》:“(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注:斯,离也;齐,中也),盖非舟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碍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黄帝既寤,悟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告之曰:‘朕闲居三月,斋心服形,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弗获其术;疲而睡,所梦若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此言天下大乱,奸佞当道,皇帝尚在做美梦。

  “岂知李猫儿”以下二句,“李猫儿”,《旧唐书》卷八十四《李义府:“义府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嬉悦微笑,而褊忌阴贼。既处权要,欲人附己,微忤意者,辄加倾陷,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亦谓之‘李猫。此以喻温体仁。体仁死于崇祯十一年,明亡于十七年三月,故云“不见”。“长安”,唐京,此以代明都北京。

  “建业”,南京别称。本汉秣陵县,三国吴主孙权移都于此,改名建业。明亡,福王立,都于此。奸相马士英当政,起用阉党遗孽阮大铖,排斥、杀戮东林、复社人士。未几,亡。

  “百六”,厄运。《汉书》卷八十五《谷永传》:“(汉成帝)元延元年,

  (永)为北地太守。时灾异尤数……永对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阳数之标季(按:即阳九),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厄。三难异科,杂焉同会。”按:古谓百六、阳九为厄运。《文选》卷四十七袁彦伯《三国名臣序赞》:“百六道丧,干戈迭用。”注:“《易传》所谓阳九之厄、百六之会者也。”

  “荆棘立铜驼”,详前卷三《禹铸九鼎歌》“铜驼立荆榛”句笺注。

  “原野走群鹿”,亦谓天下大乱。《汉书》卷四十五《蒯通传》:“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张宴注:“以鹿喻帝位。”

  少师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开府都督淮扬诸军事史公可法①万里飘黑云,压摧金陵郭。钟山熊罴号,长淮蛟龙涸。惨澹老臣心,望断紫微落。千载史相公,赍恨凌烟阁。相公金台彦,早年起孤弱。爱出司徒门,深契管鲍托。文终转汉漕,殷富感神雀。高望著经纶,宸眷良不薄。南顾凤阳宫,

  卜历实旧洛。帝曰“汝法贤,往哉壮锁钥。二陵堂构基,更为涂丹雘”。镐京重枢密,论功酬开扩。福邸承大统,伦次适允若。应机争须臾,乃就马相度。自注马相,士英也。坐失纶扉权,出建淮扬幕。进止频内请,秉钺威以削。当时领四藩,

  皆封公侯爵。饱飏恣跋扈,郊甸互纷攫。从来枭雄姿,驾驭贵大略。鞠躬本忠诚,报主惟澹泊。譬彼虎狼群,焉肯食藜藿二刘与靖南,久受马阮约。惟有兴平伯,末路秉斟酌。志骄丧其元,乃缓猛兽缚。遂起广漠尘,负嵎氛转恶。相公控维扬,破竹伤大掠。三鼓士不进,崩角何踊跃!自知事已去,下拜意宽绰。起与书生言:“我受国恩廓,死此分所安,惜不见卫霍。子去觐司徒,幸为寄然诺。白首谢知己,寸心庶无作。再来广陵城,月明吊沟壑。”呜呼相公贤,汗青照凿凿。用兵武侯短,信国如可作。

  笺注:

  ①“史公可法”,贾开宗曰:“史公,燕京人(按:《明史史可法传》:“史可法字宪之,大兴(即燕京)籍,祥符人。”)崇祯中为户部郎,与同官何楷、倪嘉庆皆为司徒公所拔。尝曰:‘三郎官皆君子,然史君功名后当过我。’公感知己,事司徒公为弟子。已而出为安卢监司,进淮扬督抚,视漕,皆有绩用。甲申燕京之变,公为南京兵部尚书,掌机务。时弘光以福邸当承大统,伦序无可易者。公以强藩在外,不即决,乃就凤阳总督马士英谋之,而拥立功尽归士英矣。士英寻引用阮大铖,嫉公异己,出公,以阁部督师淮扬。公忠诚清谨,尝食蔬素,屡上疏抗陈:‘大耻未雪,庙堂不宜荒纵。天下诵之。然短于兵略,不能驾驭诸将。东平侯刘泽清、兴平伯高杰、靖南侯黄得功、广昌伯刘良佐,并建四藩,皆为马阮所用。杰后以疏救刘宗周、郑三俊等,触马、阮怒,乃更归心公;会经略中原、至睢阳,为许定

  国所杀。定国遂来降,导豫王兵南下。公守淮阳,诸将不肯战,公叹曰:

  ‘事去矣!’侯子避大铖之难在幕,公语之曰:‘南京固无可为者,岂孝陵在天之灵,不能使将士一跨江背城耶?可法任兼将相,当死;子书生也,当去!倘见司徒公,幸为谢生平知己,今庶无愧。’城陷,公乘一白骡出,意以南京尚在,欲有所为也。既被执,公不屈死。”按:《明史》卷二百七十四有传。

  ②“万里飘黑云”以下二句,《李贺诗集》卷一《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明季南略》卷一《福王登极》:“甲申五月十五日壬寅辰时,福王即帝位于(南京)武英殿,诏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后或以登极年为弘光元年)。’,《清史稿》卷四《世祖纪》一:顺治元年甲申三月,“自成陷燕京,明帝自经”。四月,清“大军入关”,“自成弃燕京西走。”五月,‘多尔衮入居(北京)武英殿。六月,“大臣定议建都燕京(北京)。七月,多尔衮先“以书致史可法,劝其主(福王)削号归藩。”继派大军南下,南京势同危卵,故云。“金陵”,南京。贾开宗等评:“起高奇”。

  ③“钟山熊罴号”以下二句,“钟山”,在今南京市,此代指南京。“熊罴,凶猛之兽,此以喻奸党马士英、阮大铖等。《楚辞招隐士》:“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归来兮,山中不可以久留!”“长淮”,淮河。“蛟龙涸”,喻英雄失去了凭借。此言清兵直逼南明京师南京,外有强敌压境,内又有奸邪当道,史可法陷人绝境。

  ④“紫微”,星座名。《晋书天文志》:“紫宫垣十五星,其西蕃七,东蕃八,在北斗北。一曰紫微,天帝之座也,天子之常居也。”《文献通考》卷二百七十八《象缉考》一《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紫微宫中,一名天极,一名北辰,其纽星,天之枢也。天运无穷,三光迭耀,而极星不移,故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第一星主月,太子也;第二星主日,帝王也”。此指弘光帝所代表的明朝社稷。

  ⑤“凌烟阁”,封建帝王表彰功臣所建之高阁。庾信《庾子山集》卷十四《周柱国大将军纥干弘神道碑》:“天子画凌烟之阁,言念旧臣,出平乐之宫,实思贤傅。”《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宋文》卷四十七收有鲍照《凌烟楼铭》。唐太宗,代宗皆曾绘功臣像于凌烟阁,见《旧唐书太宗纪》下、《代宗纪》。

  “金台彦”“金台”,黄金台。燕昭王曾筑黄金台以纳贤。“彦”,美士,才德杰出之人。《书经太甲》上:“旁求俊彦,启迪后人。”传:“美士

  曰彦”。《诗经郑风羔裘》:“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爱出司徒门”以下二句,“司徒”侯方域父侯恂崇祯中官司徒(户部尚书),故云。见本诗笺注。“管鲍”,春秋时代齐国的管仲与鲍叔牙,二人相知最深。《列子力命》:“管仲尝叹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此世称管、鲍善交者。”

  “文终转汉遭”,“文终”,汉文终侯萧何也。《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汉王引兵东定三秦,(萧)何以丞相留守巴蜀,填抚谕告,使给军食。”汉王“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现)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此指史可法。《明史史可法传》:“(崇祯)十二年夏,丁外艰去。服阕,起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朱大典总督漕运,巡抚凤阳、淮安、扬州,劾罢督粮道三人,增设漕储道一人,大浚南河,漕政大釐

  “殷富感神雀”,“神雀”,祥瑞之鸟。班固《两都赋序》:“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纪年。”《汉书》作“神爵”。汉宣帝元康四年,三月诏曰:“乃者,神爵五彩以万数集于长乐、未央、北宫、高寝、甘泉、泰畤殿中及上林苑”神爵元年,诏曰:“……乃元康四年,嘉谷玄稷,降于郡国,神爵仍(频)集……幸万岁宫,神爵翔集。朕之不德,惧不能任。其以五年为神爵元年”(见《汉书》卷八《宣帝纪。又《汉书》卷六十四下

  《王褒传》:“神爵、五凤之间,天下殷富,数有嘉应。”

  “南顾凤阳宫”,明太祖朱元璋,凤阳人。《明史》卷四十《地理志:凤阳府,“洪武二年九月建中都,置留守司于此。”“又西南,有皇陵城,洪武二年置卫”。

  “卜历实旧洛”,古代王朝新建,有“相宅(卜都)”、“卜历”之事。“相宅”,即选择都城。《书经洛诰》:“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相传周公卜洛阳,吉,而建为东都。“卜历”,即占卜其历数之长短。《左传》宣公三年:“成王定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晋书》卷三十五

  《裴楷传》:“(晋)武帝初登柞,探策以卜世数多少。”按:凤阳为明朝初兴卜历之地。此言令史可法经营凤阳中都也。罗振常辑《史可法别传》:“(崇祯)十四年九月,服阕。冬,起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理海防。”

  “帝曰汝法贤”以下二句,《史可法别传》:“公感知遇,辄自奋励,开屯田,招流亡,缮城郭,访贤才,咨以军政,江淮南北,屹然成一重镇。帝嘉其能,奏辄报可。”“锁钥”,锁与钥匙,引申为军事防守重镇。《全唐文》卷七百四十刘宽夫《邠州节度使院新建食堂记》:“锁钥郊圻,将帅得人,则虏马不敢东向而牧。”宋王君玉《国老谈苑》卷二:“寇准镇大名府,北使路由之,谓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书?’准曰:‘主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准不可。’

  “二陵”,指明朝之凤阳皇陵和泗州皇陵。《明史史可法传》:“奉命祭告凤、泗二陵”。

  “丹雘”,红色油漆涂料。《书经梓材》:“惟其涂丹雘”。疏:“雘是彩色之名,有青色者,有朱色者。”

  “镐京重枢密”,“镐京”,周之旧京,此指明之旧都南京。《史可法别传》:“(崇祯)十六年七月,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时南都武备废弛,公奏行更新八事,京营之有籍无兵者,悉按去之,营中惮其威名,不敢抗”。

  “福邸承大统”以下四句,《明史》卷二百七十四《史可法传》:

  “(崇祯)十七年四月朔,闻贼犯阙,誓师勤王,渡江抵浦口,闻北都既陷,缟衣发丧。会南都议立君,张慎言、吕大器、姜曰广等曰:‘福王由崧,神宗孙也,伦序当立,而有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也。潞王常淓,神宗侄也,贤明当立’。移牒可法,可法亦以为然。凤阳总督马士英潜与阮大铖计议,主立福王。咨可法,可法以七不可告之。而士英已与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高杰,发兵送福王至仪真,于是可法等迎王。”

  “坐失纶扉权”以下四句,“纶扉”,指内阁宰相也。“淮扬”,淮河中下游及扬州地区。《明史史可法传》:“越二日,拜可法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指入阁为相),与士英、弘图并命。可法仍掌兵部事,士英仍督师凤阳。……当是时,士英旦夕冀入相。及命下,大怒,以可法七不可书奏之王。而拥兵入观,拜表即行。可法遂请督师(江北),出镇淮、扬。”大权尽落马士英手中,进退举止,皆需请示内阁、皇帝。虽说是以宰相名义督

  师江北,实则权势大削。“秉钺”,掌握兵权。《诗商颂长发》:“武王载斾,有虔秉钺。如火烈烈,莫我敢曷。”贾开宗等曰:“一时得失兴亡具此。”

  “当时领四藩”以下二句,《史可法别传》:“(五月)八日,公疏请设江北四藩。四藩者,一淮徐,一扬滁,一凤泗,一庐六;以淮、扬、泗、庐自守,以徐、滁、凤、六为进取之基。即令靖南伯黄得功,总兵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任之。……十七日,诏封黄得功靖南侯,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并划分其镇地”。

  “饱飏恣跋扈”以下二句,《史可法别传》:“时四镇未安,虽各有汛地,皆不肯就,争欲驻扬州。杰于汛地未分时已先至,与扬州官民交哄,攻城不下;泽清亦大掠淮上;良佐入临淮,士民张羽明等拒不纳,良佐围攻之。朝命公往解之,使各归镇。”

  “鞠躬本忠诚”以下二句,《明史史可法传》载:“可法为督师,行不张盖,食不重味,夏不箑,冬不裘,寝不解衣。年四十余,无子。其妻欲置妾,太息曰:‘王事方殷,敢为儿女计乎!’岁除遣文牒,至夜半,倦索酒。庖人报殽肉已分给将士,无可佐者,乃取盐豉下之。”另见本诗笺注①。

  “二刘与靖南”以下二句,“二刘”东平伯刘泽清、广昌伯刘良佐。

  “靖南”,靖南侯黄得功。三人在福王初立时,即受约于马士英,故曰久;可法出镇扬州后,多不听调遣。

  “惟有兴平伯”以下四句,《明史》卷二百七十三《高杰传》:“杰争扬州时,可法颇为所窘。至是,杰感可法忠,与谋恢复。议调得功与刘泽清二镇赴邳、宿防河,杰自提兵直趋归(德)、开(封),且瞰宛、洛、荆、襄,以为根本。遂具疏上之,语激切。……顺治二年正月,杰抵归德。总兵许定国方驻睢州,有言其送子渡河者(按:意为准备降清)。杰招定国来会,不应。复邀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同往睢州,定国始郊逆。其杰讽杰勿入城,杰心轻定国,不听,遂入城。十一日,定国置酒享杰,杰饮酣,为定国刻行期,且微及送子事。定国益疑,无离睢意。杰固促之行,定国怒,夜伏兵传炮大呼。其杰等急遁走。杰醉卧帐中未起,众拥至定国所,杀之,。

  “相公控维杨”以下六句,“维扬”,扬州。《明史史可法传》:“时大清兵已取山东、河南北,逼淮南……可法乃趋天长,檄诸将救盱眙。俄报盱眙已降大清,泗州援将侯方岩全军没。可法一日夜奔还扬州。讹传定国兵将至,歼高氏部曲。城中人悉斩送出,舟楫一空。可法檄各镇兵(救扬州),无一至者。二十日,大清兵大至,屯班竹园。明日,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拔营出降,城中势益单。诸文武分陴拒守。旧城西门险要,可法自守之。作书寄妻母,且曰:‘死葬我高皇帝陵侧’。越二日,大清兵薄城下,炮击城西北隅,城遂破。可法自不殊(断),一参将拥可法出小东门,遂被执。可法大呼曰:‘我史督师也’。遂杀之”。

  “卫霍”,汉名将军卫青、霍去病。二人皆以北伐匈奴之武功著称后世。《后汉书》卷三十八《冯绲传》:“卫、霍北征,功列金石。”贾开宗等评曰:“写史公如生”。

  “广陵城”,即扬州。

  “汗清”,史册。文天祥《文山集》卷十四《过零汀洋》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用兵武侯短”,“武侯”,诸葛亮封武乡侯,谥忠武侯。《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安,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可谓识治之良方,管、萧之亚匹矣。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此句言史可法用兵如武侯,是其所短。

  “信国”,文天祥,字宋端,号文山,端宗即位,拜右丞相,封信国公。兵败被俘,不屈而死。《宋史》四百十八有传。徐作肃曰:“论者以史公无愧纯臣,而用兵非其所长,故篇终以武侯,信国斟酌许之。”

  翰林院庶吉士太仓张公溥①

  张公负人望,其时尚草莱。意尝陋殷浩,况肯托邹枚!南国赋秋水,北海樽以开。沧溟虽辽阔,吹气尽一来。道大处士群,居然隐盐梅。勉力追正始,东林有废隈。斯文本吾任,千载亦悠哉。羽翼何烨烨,助国育贤才。辛未游帝都

  ,振衣陟崔嵬。对策白虎殿,赓诗柏梁台。先进竞识面,后起愿取裁。文姚皆大贤自注文公震孟、姚公希孟,皆公乡人也。亲许辅世材。以兹声名盛,转为异己猜。湖州结伏阴,自注湖州,温、蔡里也。其中两毒虺。内舒障天雾,外通炀灶媒。众撼凌孤芳,谁为感风雷?远讯梁园生,领袖猥见推。岁寒飙谡谡,劲回一阳灰。非羡禁鼎脔,所庆连茹杯。讵知皇运替,大厦先已隤。易箦藏衣冠,汉仪乃尘埃。至今帝座垣,犹自暗三台。

  校记:

  一“撼”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皆作“秽”。按:作“秽”是。

  一

  笺注:

  ①“张公溥”,《明史》卷二百八十八《张溥传》:“张溥字天如,太仓人。……幼嗜学,所读书必手钞,钞已,朗诵一过即焚之,又钞,如是者六、七始已。右手握管处指掌成茧。冬日手皲,日沃汤数次。后名读书之斋曰“七录”,以此也。与同里张采共学齐名,号‘娄东二张’。崇祯元年以选贡生入都,采方成进士,两人名彻都下。已而,采官临川。溥归,集郡中名士相与复古学,名其文社曰复社。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以葬亲乞假归,读书若经生,无间寒暑。四方噉名者争走其门,尽名为复社。溥亦倾身结纳,交游日广,声气通朝右。所品题甲乙,颇能为荣辱。诸奔走附丽者,辄自矜曰:‘吾以嗣东林也’。执政大僚由此恶之”。

  ②“草莱”,田野,喻未出仕也。《汉书》卷六十六《蔡义传》:“臣山东草莱之人”。

  ③“殷浩”,《晋书》卷七十七《殷浩传》:“殷浩字深源,陈郡长平人也。”“浩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与叔父融俱为《老》、《易》。融与浩口谈则辞屈,著篇则融胜,浩由是为风流谈论者所宗”。

  ④“邹枚”,汉邹阳、枚乘也。二人皆善辞赋,为梁孝王宾客。以才辨著名当时。高适《高常侍集》卷四《酬庞十兵曹》:“怀贤想邹枚,登高思荆棘”。

  ⑤“南国赋秋水”,“南国”指我国南方。“赋秋水”,指初唐才子王勃在洪州(今南昌)所作《滕王阁序》也。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五:“王勃著《滕王阁序》,时年十四,都督阎公不之信。勃虽在座,而阎公意属子婿孟学士者为之,已宿构矣。及以纸笔巡让宾客,勃不辞让。公大怒,拂衣而起,专令人伺其下笔。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是亦老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公闻之,沈吟不言。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遂亟请宴所,极欢而罢。”此以王勃比张溥,以为南国才子,诗文冠天下。

  “北海”,汉末北海相孔融也。《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云:融“性宽容少忌,好士,喜诱益后进。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

  ‘坐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此以融比溥,以为喜诱益后进,声誉冠士林。下四句即写其号召天下,领袖士林,有宰辅之才望。参见笺注①。

  “盐梅”,谓宰相之器。详前卷二《闻乱八首》其八卷五《哀辞九章》其一(调羹不得人句)笺注。

  “正始”,《诗经序》:“《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旧说《诗》以《周南》、《召南》二十五篇为文王、周公王业风化之基本,故称“正始”。

  “东林有废隈”,此言东林书院虽被废除,赖溥保其一角,传其一脉。东林书院故址在今无锡市。《明史》卷二百三十一《顾宪成传》:“邑

  (无锡)故有东林书院,宋杨时讲道处也。宪成与弟允成倡修之,常州知府欧阳东凤与无锡知县林宰为之营构。落成,偕同志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辈讲学其中,学者称泾阳先生。当是时,士大夫抱道忤时者,率退处林野,闻风向附,学舍至不能容。故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由是东林名大著。”天启时,宦官魏忠贤专权,东林诸人与之抗,被目为东林党,大杀戮,诏毁天下书院。东林被废事,见吴应箕《启祯两朝剥复录》。

  “辛未游帝都”以下二句,“辛未”,明崇祯四年(,是年溥登进士第。“崔嵬”,山岗。陟崔嵬”,意谓登高第。《诗经周南卷耳》:陟彼崔嵬。”

  “对策白虎殿”,白虎殿,汉殿名,一名白虎观,在未央宫中。东汉章帝时,博士、议郎、郎官及诸儒生,会讲《五经》同异于此。此指张溥参加殿试。

  “赓诗柏梁台”,柏梁台,汉台名。《三辅黄图》卷五《台榭》:“柏梁台,武帝元鼎二年春起此台,在长安城中北门内。《三辅旧事》云:以香柏为梁也。帝当置酒其上,诏群臣和诗,能七言者乃得上。”

  “文、姚皆大贤”以下二句,“文震孟”,长洲人,字文起。详前卷一《和詹事文公宿郊坛作》诗笺注。“姚希孟”,字孟长,吴县人。万历进士,授翰林院检讨,立朝持清议,天启中被阉党劾而削籍。崇祯初起以庶子充讲官,温体仁忌之,出为南京少詹事,卒谥“文毅”。《明史》卷四百二十有传。长洲(民国时并入吴县)、吴县及溥之乡里太仓,当时皆属南直隶苏州府,故称文姚为溥之乡人。练贞吉曰:“张公为诸生,以天下为己任,追念东林先贤,慨然欲复之。辛未登进士第。文公震孟、姚公希孟即以公辅器许焉”。

  “湖州结伏阴”以下四句,“湖州”,明浙江湖州府,治乌程(按即吴兴县)。“两毒虺,指温体仁、蔡奕琛,两人皆乌程人。“炀灶”,喻佞幸擅权,蒙蔽国君。《韩非子内储》上:“卫灵公之时,弥子瑕有宠,专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践矣’。公曰:‘何梦?’对曰:‘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对曰:‘夫日兼烛天下,一物不能当也,人主兼烛一国,一物不能壅也,故将见人主者梦见日。夫灶,一人炀焉,则后人无从见矣。今或者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虽梦见灶,不亦可乎?”’练贞吉曰:“公以庶吉士家居,为周之夔所诬,将罪以变乱漕政,赖司徒公覆疏得解。乌程相(温体仁)必欲构之,乃主蔡奕琛讦公复社朋党,引诸生倪襄为证。襄慷慨就讯,坚不肯承。会乌程去位,旋卒,狱以缓。”“风雷”,《易经益卦》:“风雷,益。”《正义》曰:“言必须雷动于前,风散于后,然后万物皆益。”

  “远讯梁园生”以下二句,“梁园生”,作者自指。练贞吉曰:“(讦溥案)方初起时,有欲求解于阮大铖者,侯子在金陵,贻书陈其不可。公得书叹曰:‘吾意正复如此,侯子乃适相同,真及俊(按:后汉名士有“八及”“八俊”之称)之领袖也。”方域为求援于其父户部尚书侯恂,乃解,因被复社所推誉。详《壮悔堂文集》卷三《答张天如书》及其笺注。”

  “岁寒飚谡谡”以下二句,《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世说新语赏誉》:“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谡谡”,峻挺貌。此以喻张溥。《后汉书律历志》:“候气之法,为室三重……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庳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去)〔动。其为气所动者灰散。”按“葭莩灰”,即烧苇膜成灰。置之十二律管中,放密室内,以占气候。十二节候之某一节候至,某律管的葭灰即飞出。如冬至一阳生,则黄钟律管内的葭灰即飞动也,故诗云“劲回一阳灰”,谓阳气回复,葭灰飞动。

  “禁鼎脔”,鼎中之禁脔。《晋书谢混传》:晋武帝欲以晋陵公主妻谢混,“未几帝崩;袁松又欲以女妻之。王珣曰:‘卿莫近禁脔’。初,(晋)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按:罄,空也,困也)。每得一以为珍膳,辄以荐帝,群下未尝敢食;项上一脔尤美,于是呼为‘禁脔’。故珣以为戏。”

  “连茹”,同病相怜、同志相助之意。《易经泰卦》:“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吉”。注:“茅之为物,拔其根而相牵引者也;茹,相牵引之貌。”又《否卦》疏:“犹若拔茅牵连其根,相茹也……;如其彚者,以其同类共皆如此也。”“杯”,指酒,庆贺斗争胜利之酒。

  “易箦藏衣冠”以下二句,上句言溥死,下句言明亡。箦   寝席。

  《礼记檀弓》上:曾参临终前,以寝席过于华美,不合时制,命子扶起易之。既易,反席未安而死。《史记》卷七十九《范睢传》:“睢详(佯)死,即啳以箦,置厕中。”“汉仪”,汉朝(代指华夏)的衣冠礼制。白居易《新乐府缚戎人》:“缚戎人,缚戎人,耳穿面破驱入秦。……自云乡管本凉原,大历年中没入蕃。一落蕃中四十载,遣著皮裘系毛带。唯许正朝服汉仪,敛衣整巾潜泪垂。誓心密定归乡计,不使蕃中妻子知”。自注:“有李如暹者,蓬子将军之子也。尝没蕃中,自云:‘蕃法,唯正岁一日,许唐人之没蕃者,服唐衣冠。由是悲不自胜,遂密定归计也’。按:“唯许正朝服汉仪”之“汉仪”,即注中所云“唐衣冠”也。

  “帝座垣”,《晋书天文志》上:“天市垣二十二星……帝坐一星,在天市中候星西,天庭也。光而润则天子吉,威令行。”“三台”,《晋书天文志》上:“三台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列抵太微;一曰天柱,三公之位也。在人曰三公,在天曰三台,主开德宣符也。……又曰三台为天阶,太一(天帝之别名)蹑以上下;一曰泰阶。上阶,上星为天子,下星为女主;中阶,上星为诸侯、三公,下星为卿、大夫;下阶,上星为士,下星为庶人,所以和阴阳而理万物也。君臣和集,如有常度,有变则占其人。”后说(即“又曰”云云)则似以“三台”为“帝座垣“帝座垣”中“三台”皆暗而不明,以喻有明王朝灭亡而蒙难也。前说以“三台”比三公,喻溥有辅世才;溥死,故“三台”暗也。

  考功员外郎华亭夏公允彝

  云间面大海,襟带三泖滨。阴阳荡潮汐,往往生伟人。夏公年弱冠,早充观国宾。奇文有羽毛,天下传凤麟。曲高和者寡,乃遭《巴里》嗔。六入春明门,帝阙何嶙峋,蹉跎

  四十余,犹自泣卞珍。更怀不朽志,著述大业伸。左携陈子袂,右缀李生巾。自注陈公子龙,李公雯也。共辟荆榛路,周原无风尘。遇我燕市内,呼酒意弥真。归赠华亭鹤,侑以秋风莼。鹤唳与莼羹,辽历复清淳一澹交有至味,味尽道不沦。君为山巨源,我托刘伯伦。回首建业城,同是放逐

  臣。自注公为马阮所忌,解官归。余是日亦避难出金陵。浩然归旧庐,结庐烟水邻。梁上悬一缣,皆知吏部贫。鹑衣拜伏腊,惊闻改历新。上有钓鳌客,下有洗耳民。委蛇诚未可,何难投巨津!故人自此逝,含泪十年辛。

  校记:

  一“辽历”,强善本作“嘹呖

  一

  ,

  二“历”,资灿本作“运’。

  笺注:

  ①“夏公允彝”,详见前卷二《寄夏进士允彝》诗笺注。宋荦曰:“夏公年二十二,举孝廉,有盛名,六上春官不第,乃慨然有志于著述。时陈公子龙、李公雯皆后起,公首倡之,天下文章之宗归云间焉。丁丑(崇祯十年)举进士,历官吏部员外。公有经济大略,兼为清流所推重。阮大铖恶之,解官归。乙酉金陵之变,从容拜阙,赴水死。”

  ②“云间”,华亭之别称(今上海市松江县)。西晋名士陆云字士龙,华亭人,对客自称“云间陆士龙”,故得名。《清一统志松江府》二引《吴地记》:“地名云间,水名谷水。”

  ③“三泖”,湖名。详前卷三《寄怀陈黄门子龙》诗笺注。

  ④“观国宾”,言作为天子的宾客,入京师而观察国情,意即入京应考。《易观》:“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杜诗详注》卷一《奉赠(按:一作呈)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

  ⑤“奇文有羽毛”以下二句,“羽毛”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四:“万古云霄一羽毛。”郭知达注:言声名飞扬,独步万古。“凤麟”,凤凰、麒麟,喻之为鸟中之凤、兽中之麟。

  “曲高和者寡”二句,详见前《哀辞九章》其一“歌入郢客雪”句笺注。

  “六入春明门”以下二句,指六次入京应考不中。“春明门”唐京长安东门有三,中曰春明门(《唐六典》卷七《工部尚书》)。此指明朝京师北京。

  “嶙峋”,层叠高耸貌,言其不可登。参见前笺注①。

  “犹自泣卞珍”,刘向《新序杂事五》:“荆人卞和,得玉璞而献之。荆厉王使玉尹而相之,曰石也。王以和为谩,而断其左足。厉王薨,武王即位,和复奉玉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尹相之,曰石也,又以为谩而断其右足。武王薨,共王即位,和乃奉玉璞而哭于荆山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之以血。共王闻之,使人问之曰:‘天下刑之者众矣,子刑,何哭之悲也’。对曰:‘宝玉而名之曰石,贞士而戮之以谩,此臣之所以悲也’。共王曰:‘惜矣!吾先王之听,难剖石而易斩人之足!夫死者不可生,断者不可续,何听之殊也?’乃使人理其璞得宝焉,故名之曰‘和氏之璧’。故曰珠玉者,人主之所贵也,和虽献宝而美,未为玉尹用也。进宝且若彼之难也,况进贤人乎!”

  “陈子”、“李生”,陈子龙、李雯,二人皆允彝同乡,共建几社,详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并见后两章哀二子诗。

  “周原”,周之原野。周,地名。在岐山南,为周王朝发祥之地。此指朱元璋发迹之江南地区。

  “遇我燕市内”,“燕市”,燕京,即北京。《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侯方域《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忆余年十八岁(按:应为十七岁。彭宾《四忆堂诗集序》:‘余甲戌交朝宗。’‘甲戌’,崇祯七年,作者年十七。是年,京师会试相聚),交孝廉(彭宾)及考功(允彝)、黄门(陈子龙)”。时作者随父恂(户部尚书)就读于北京,因握手结交。

  “华亭鹤”,“华亭”,亭名,位于华亭谷,山青水秀,江湖多鹤。陆机故里平原村即在其侧,因临刑前曾有“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之叹。华亭县亦因以得名。详前卷四《任弟生日》诗笺注。

  “秋风莼,晋张翰曾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己。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因见秋风起,乃思家乡菰菜、莼羹、鲈鱼脍,遂“命驾而归”。见《晋书文苑张翰传》。莼,音纯,又名水葵、凫葵,多生湖泊河水中,茎叶可作羹。

  “鹤唳与莼羹”以下二句,“辽历”,强善本作“嘹呖”。“鹤唳”声。“清淳”,莼羹”味。

  “澹交”,君子之交。《壮悔堂文集》卷一《秋园杂佩序》:“君子之交澹若也,讥附浓也。”

  “山巨源”,晋山涛,字巨源。《晋书》卷四十三《山涛传》:“少有器量,介然不群性好《庄》、《老》,每隐身自晦,与嵇康,吕安善。后遇阮籍,为竹林之游”。

  “刘伯伦”,晋刘伶,字伯伦。《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载:刘伶与山涛、阮籍、嵇康、向秀、阮咸、王戎为竹林之游,世称“竹林七贤”。

  “同是放逐臣”,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五月,弘光帝立于南京,马士英、阮大铖用事。秋,大肆捕杀东林党人,方域逃离南京。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

  “吏部”,《明史》卷二百七十七《夏允彝传》:“福王立……其年五月擢吏部考功主事。疏请终制,不赴。御史徐复阳希要人旨,劾允彝及其同官文德翼居丧授职为非制,以两人皆东林也。两人实未尝赴官,无可罪。吏部尚书张捷遽议贬秩调用。未几,南都失。”按:弘光朝所授夏允彝官职,《明史》本传曰“吏部考功主事”、《甲申朝事小记》四编卷七《夏允彝纪略》曰“考功司主事”、《明季南略》卷四《夏允彝赴水死》条曰“吏部主事”,而本诗诗题却曰“考功员外郎”,未知孰是。其先授吏部“考功员外郎”(从五品),后以徐复阳劾奏而“贬秩”为“吏部(考功)主事”(正六品)邪?

  “鹑衣”,鹑之尾秃,故称衣裳褴褛为鹑衣。

  “改历”,谓明亡也。

  “钓鳌客”,谓豪放不羁之士。宋赵德麟《侯鲭录》卷六:“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板,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钓线?’白曰:‘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线,明月为钩’。又曰:‘何物为饵?’曰:‘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时相悚然。”唐王严光、张祜皆以“钓鳌客”自号。

  “洗耳民”,隐者。皇甫谧《高士传许由》:“尧又召(由)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

  ,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

  “委蛇”,屈曲行进貌。《史记苏秦列传》:“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谢”。司马贞《索隐》:“委蛇谓以面掩地而进,若蛇行也”。此谓屈事新朝。

  “投巨津”,《明史夏允彝传》:“南都失,徬徨山泽间,欲有所为。闻友人侯铜曾、黄淳耀、徐汧等皆死,乃以八月中赋《绝命词》,自投深渊以死。”《甲申朝事小记》三编卷九吴冲子《哭夏考功允彝》诗后按语:“考功故居在郡西门外,有花园浜,公死节处”。公死后二岁,其兄之旭、子夏完淳又以反清事败而死,临刑色不挠(见《甲申朝事小记夏允彝纪略》)。

  大学生贵池吴公应箕吴公挺人杰,家在秋浦曲。早纫薜荔衣,兼嗜《丘》《坟》笃。一黎燕雀群一,翩然冲黄鹄。尝过金陵游,公卿钦瞻瞩。孔融空许洛,扬雄擅巴蜀。气概托杯酒,文章洗雕褥。廓然示周行,譬之长夜烛。沛然饫残膏,譬之俭岁粟。名高气转降,抚躬频自足[三:“宁为涧底松,甘蕴璞中玉。贤者出有时,曜日祗取辱四”。我闻贵池言,再拜肃忠告。当时秉国者,前历凤阳督。自注]谓马士英也。潜引皖江子,自注谓阮大铖也。谋害清流酷。吴公髯怒张,奋义盛抵触。弹抗叩冰山五,目中无大纛。党锢至今荣,类下范滂狱六。但伤汉运终,不竟锻炼局。吴公徒步归,弃其妻孥属。长殳斩其林,杂帜毁其褥。连合群少年,草草一结束。声言取九鼎七,重复还郏鄏。江波水何清,江干日何旭!照彻吴公心,七窍环相续。岂不知非敌,忠贞从所欲。废陵走鼪

  鼠,荒殿巢鸲鹆。六朝建业城,凄凉百草绿。昔日豪贵儿,驹隙哀短促。后死秉银管,追叙《山阳录》。特书吴应箕,千载愧顽俗。

  校记:

  一]“黎”,误;强善本、力轩本作“笑”是。

  二“岁”,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藏”,资灿本、重刻本、扫叶本同。

  “足”,本衙本作“为”,扫叶本同;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重刻本作“勖。按:勖”义长。

  四“曜日,,强善本、力轩本作“跃冶”,资灿本、重刻本同。

  [五]“弹抗,强善本、力轩本作“弹指”,资灿本、重刻本同。

  六]“类”,误;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等皆作“愿”,是。

  七“声言取九鼎,重复还郏鄏,资灿本作“誓不共戴天,义愤驱虺毒”。

  笺注:

  ①“吴公应箕”,字次尾,详卷三《燕子矶送吴次尾》诗笺注。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堂遗集序》、卷十《祭吴次尾文》。练贞吉曰:

  “吴公为太学生、尝攻阮大铖,与侯子素善。后大铖得政,兴党人狱,必欲杀吴公及侯子。吴公语侯子曰:‘今有欲吾辈谢大铖,可转祸为福者,岂不为范滂所笑哉!”会宁南侯称兵,声言‘清君侧’,而豫王师已逼,狱乃解。吴公归,起兵战败,被执就刑。语刑者曰:‘吾死勿去吾冠,将以见先朝于地下也’。谈笑而死。”

  ②“秋浦”,在安徽贵池县西南八十里。《贵池县志》载:唐李白爱其腾,留滞于此者三年,歌咏甚多。浦长八十余里,阔三十里,四时景物,宛如潇湘、洞庭。

  ③“早纫薜荔衣”,“薜荔”,香草名。屈原《离骚》:“木根以结茞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④“《丘》《坟》”,《九丘》、《三坟》,泛言上古典籍。

  ⑤“一黎(笑)燕雀群”以下二句,“燕雀”,喻庸俗浅薄之人。“黄鹄,又作鸿鸽,天鹅也,喻志向远大者。《汉书昭帝纪》始元元年“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句注:“黄鹄,大鸟也,一举千里者”。《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孔融空许洛”,后汉本都洛阳;汉末大乱,曹操挟汉献帝都许昌,故称“许、洛”。《后汉书孔融传》:“及献帝都许,微融为将作大匠,迁少府,每朝会访对,融辄引正定议,公卿大夫皆隶名而已。……故海内英俊

  皆信服之”。

  “扬雄擅巴、蜀”,《汉书》卷八十七《扬雄传》:“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少而为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实好古而乐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大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史篇莫善于《仓颉》,作《训纂》:箴莫善于《虞箴 》,作《州箴》 赋莫深于《离骚》,反而广之;辞莫丽于相如,作四赋:皆斟酌其本,相与放依而驰骋云。”故桓谭曰:“今扬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

  “周行”,大道。《诗经小雅鹿鸣》:“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残膏”,犹余泽也。《新唐书》卷二百一《杜甫传赞》:“……至甫,浑涵汪茫,千汇万状,兼古今而有之。它人不足,甫乃厌余,残膏剩馥,沾丐后人多矣!”

  “俭岁粟”,宋孔平仲《续世说品藻》:“刘訏超然越俗,如天半朱霞;刘歊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皆俭岁之粱稷,寒年之纤纩

  “抚躬频自足”,“抚躬”,反躬而思。“足”,或作“为”,或作勖,皆通,作“勖”义更长。勖,勉励。《书经牧誓》:勖哉夫子!”

  《诗经邶风燕燕》:“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涧底松”,喻才德高尚之人。左思《咏史诗八首》其二:“郁郁涧底松,离离原上草,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按:涧底之松,虽处卑位,然凌风傲霜,百尺挺拔。

  “璞中玉”,详前诗“犹自泣卞珍”句笺注。按:璞中之玉,虽未雕琢,然本质高洁,迥异凡庸。

  “曜日”,炫耀光彩。强善、力轩诸本作“跃治”,亦“自炫”义。

  “前历凤阳督”,《明史》卷三百八《奸臣(马士英)传》:“(崇祯)十五年六月,凤阳总督高光斗以失五城逮治,礼部右侍郎王锡衮荐士英才,

  (周)延儒从中主之,遂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卢、凤等处军务。”

  “皖江子”,指阮大铖。大铖安徽潜山人,汉曰皖县,因皖水而得名。《明史奸臣(马士英)传》:“初,(史)可法、(高)弘图及美曰广、张慎言等皆宿德在位,将以次引海内人望,而士英必欲起大铖。有诏广搜人材,独曰逆案不可轻议。士英令(刘)孔昭及侯汤国柞、伯赵之龙等攻慎言去之,而荐大铖知兵。……群阉更极口称大铖才,士英亦言大铖从山中致书与定策谋,为白其附珰赞导无实迹,遂命大铖冠带陛见。”擢兵部侍郎,未几进本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仍巡阅江防。

  “谋害清流酷”,《明史奸臣马士英)传》:“初,举朝以逆案(此指阉党谋逆之案)攻大铖,大铖憾甚。及见北都从逆(此指农民军)诸臣有附会清流者,因倡言曰:‘彼攻“逆案”,吾作“顺案”与之对。’以李自成伪国号曰顺也。士英因疏纠从逆光时亨等;时亨名附东林,故重劾之。大铖又诬逮顾杲及左光斗弟光先下狱,劾周镳、雷縯祚杀之。时有狂僧大悲出语不类,为总督京营戎政赵之龙所捕。大铖欲假以诛东林及素所不合者,因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之目,书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等姓名,内大悲袖中,海内人望,无不备列”。陈贞慧《书事七则防乱公揭本末》:“崇祯(十一年)戊寅,吴次尾(应箕)有《留都防乱》一揭,公讨阮大铖”,诸清流多署名焉,大铖“潜迹南门之牛首山,不敢入城”,“衔之刻骨”。及弘光立,“夤缘官兵部尚书。以迎立,首谋福邸旧案,将尽杀天下(士),酬所不快。下周公镳、雷公演柞于狱,发其端。……以揭中最切齿者十人列之上曰:‘此拥戴潞藩以图不逞者’。又造为十八罗汉、七十二金刚之目,曰:

  ‘此其羽翼者’。如王绍徽《点将录》故事,一网杀之。……初见其拘票首予,次吴应箕,次仲驭弟周鍭……其时逮御史黄澍。明年乙酉,逮督抚袁继咸、辅臣吴甡,逮宗室朱容藩,又逮御史左光先,逮翰林陈名夏,逮诸生沈寿民、张自烈、沈士柱,逮大司农侯洵洎其子方域、方夏,逮副都御史金光辰。诸君子凡号为清流者,惴惴惧,重立足矣!”

  “范滂狱”,《后汉书》卷六十七《党锢(范滂)列传》:东汉末年,宦官擅权,纲纪日乱,迫害清流之士。“(灵帝)建宁二年,遂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滂闻之,即

  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母曰:‘汝今得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

  “但伤汉运终”以下二句,言只是因为清军急速渡江而南明将亡,阮大铖尽杀东林党人的阴谋才没能完全实现。“汉运”,此指南明的气运。“竟”,本义为奏乐完毕,此指完成,实现。《说文》:“竟,乐曲尽为竟。”段注:“曲之所止也,引伸之凡事之所止、土地之所止,皆曰竟。《毛传》云:‘疆,竟也。’俗别置‘境’字,非。”“锻炼局”,此指罗织罪名,企图尽杀东林党人的阴谋骗局。《后汉书》卷二十六《韦彪传》:“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注:“《苍颉篇》曰:‘锻,椎也。’锻炼犹成熟也,言深文之吏,人人之罪,犹工冶陶铸,锻炼使之成熟也。前汉(书)路温舒上疏曰:‘锻炼而周内(纳)之。,

  “吴公徒步归”以下六句《明季南略》卷四贵池刘城撰《贵池吴应》:“吴应箕,字风之,其后更字次尾,而名益高。……会世变,南土陆沉,忠义者起恢复。次尾曰:‘吾有以自见矣。’署谢诗于壁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帅义儿门徒,纠合拳勇,与其曹攻郡城,不克。同事者遁,己独募士治众,以计连复建德、东流县,声甚振。时翕州金声首倡义举,奉隆武朔,擢都御史,得承制专拜牒。次尾署池州推官,监纪军事,且云将晋道臣秩也。次尾势始张,而金先中间败,颇失援,乃益励,有死之心矣。身练卒深山,飞檄州郡,语皆丑诋多恨且愧者。乡人怨家,咸为耳目,侦间百辈,战败遂不得脱。既被执,不屈。”

  “声言取九鼎”以下二句,“九鼎”,《史记武帝纪》:“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按:九鼎为国之重器,政权之象征。“郏鄏《左传》宣公二年:“成王定鼎于郏鄏”西周之东都,东周之京城,今洛阳市。平王以下,东周十二王皆都于此。

  “七窍”,《史记殷本纪》:“纣愈淫乱不止”,比干“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

  “忠贞从所欲”,谓实现了为国尽忠而死的愿望。贾开宗等曰:“神气生动,千古绝调。”

  “废陵走鼪鼠”以下四句,写应箕战死、明朝灭亡之后,凤阳陵寝、南京宫殿,废毁荒凉之景象。鼪鼠”,见前卷四《闻乱》诗笺注。“建业”,南京。南京为吴、东晋及南朝之宋、齐、梁、陈六朝古都。

  “驹隙”,言其时间短促。《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郤(隙),忽然而已。”

  “后死秉银管”以下二句,谓陈贞慧毅然秉笔,追赞其生平而记之于《山阳录》,将永垂不朽也。“银管”,笔,详本卷前《赠观察原公》诗笺注。《山阳录》,书名,陈贞慧撰。书名来自向子期《思旧赋》(“经山阳之旧居”、“遂援翰而写心”)。其《十子篇》,首列应箕而悼之。其《叙》云:“十子者,皆江之上下声相接也。数年间,或死于感愤,或死于兵火,或死于国贼,或死于节义。死皆有足念者,又皆陈子金石契也,因约其生平,而贲为之小赞。满目山阳,聊以寄予中郎虎贲之思而已”。其《吴贡士应箕》叙赞云:“次尾肮脏负气节,其读书有本末,平居酒酣感慨,祖鞭刘啸,髯,未常不在受降风雪间也。鲁仲连欲烹醢梁王,灌夫痛骂程不识,而头颅老大,舌不平,气亦是以不振。乙酉之死,而次尾何以死也?次尾又何得不死?噫!次尾之志也。赞曰:郢人运斤,伯牙流水。乾坤历历,何限余子。”

  兵科给事中青浦陈公子龙

  陈公湖海姿,本出簪缨后。逸藻惊老宿,少与考功耦。文成经国编,制作慎不苟。俯视翰墨林,雕虫复何有?启祯论才子,推公为之首。白眼烨奔电,照人刮尘垢。当其投分交,蔼然溢真厚。赠我“宣室’,辞,陆离比琼玖。高冠曳长佩,道直忌群丑。小儒引绳墨,纷纷避却走。反归简傲名,不满时流口。延津会有神,望气遇黄叟。自注]黄公道周公之座主也。拂拭光烛天,纪岁在丁丑。驱车会稽山,禹穴相待久。中藏洞庭书,鸟篆苍玉纽。旁有采芝翁,取来系公肘。博物穷天地,大业益奇负。征入芙蓉省,依迟建章柳。金钥夜一鸣,东方惊户。矢陈皋夔谟,早朝尚星斗。补衮曾不供,生平未全剖。无术谢权奸,愚戆负我后,挂冠延秋门,托病栖畎亩。致主志已违,况乃阳九。考功先投渊,伤哉左右手。和歌高生筑,饯送荆卿酒。长笺奏地下,端不欺杵臼。后死欲有为,成败事皆偶。断颈何足惜?固其含笑受。万卷识“是”字,文人非无守。从来诮轻薄,赖公重不朽。

  校记:

  [一]“烨”资灿本作“炫”。

  二]“溢”,资灿本作“益”;“真”,力轩本、资灿本作“慎”。

  笺注:

  ①“陈公子龙”,详前卷三《寄怀陈黄门子龙》笺注。

  ②“湖海姿”,豪侠雄姿。《三国志魏志陈登传》:“(许)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宋刘敞《公是集》卷十五《寄杨忱明叔》诗:“君有湖海气,沆砀凌斗牛。”

  ③“本出簪缨后”,“簪缨”,古代官吏之冠饰,喻官宦之家也。陈子龙《自撰年谱》:“予先世颖川人也。宋南渡,徙居华亭之莘村。……皇考讳某(按:子龙父名所闻,字无声),少以文学名江南,举进士,拜刑部郎,再进工部屯田郎。”

  ④“考功”,本官名,三国魏尚书有考功、定课二曹,隋置考功郎,属吏部,掌官吏考课之事,明因之;此指夏允彝,见前哀考功夏允彝诗。陈、夏等共创几社,齐名江南。

  “文成经国编”,陈子龙等编纂有《皇明经世文编》,辑有明一代经国济世之文,自宋濂至陈组绶四百二十五人,补遗五人。

  “启祯论才子”以下二句,“启祯”明熹宗年号天启,思宗年号崇祯。练贞吉曰:“公少有逸才,文章雄丽。明诗自袁宏道、钟惺后,失其正传,天下不知《风》、《雅》,公与李公雯力振之,卒归正始。公为人高视阔步,不可一世。”

  “白眼”,看人时露出眼白,表示鄙视与厌恶。《晋书阮籍传》:“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全唐诗》卷一百二十八王维《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参见前卷四《岁暮杂诗四首》其四:“几时眼暂青”句笺注。

  “当其投分交”以下二句,“投分交”,志向相合、相知之交。“分”,音奋,志向,情谊。《文选》潘岳《金谷集作诗》:“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贾开宗等评以上诸句云:“陈公须眉肝胆如见。”

  “赠我‘宣室’辞”,徐作肃曰:“公寄侯子诗,有‘汉家宣室为君开’之句。”《陈子龙诗集》卷十四《归德侯朝宗书来盛称我土人士之美兼慨世事诗以酬之》:“春风宛转下平台,有客横江尺素来。雪苑旧推司马赋,云间今愧士龙才。东州评骘琅玕重,中土愁惊鼓角哀。历难公卿年少事,汉家宣室为君开。”

  “高冠曳长佩”,屈原《离骚》:“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王逸注:“言己怀德不用,复高我之冠,长我之佩,尊其威仪,整其服饰,以异于众也。”又《涉江》:“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陆离”,形容光彩斑烂绚丽。

  “延津会有神”,“延津”,延津剑。《晋书张华传》载:雷焕得龙泉、太阿二剑,其一与张华。华诛,剑失。焕死,其子持剑行延平津,剑忽跃水中,二剑遂合。后以延津剑合,喻因缘遇合。

  “望气遇黄叟”,“望气”,《晋书张华传》:吴灭晋兴之际,斗牛间常有紫气,张华望之以请教雷焕。焕云是宝剑之精,上彻于天,在豫章丰城。华补焕为丰城令,得二宝剑。“黄叟”,自注:“黄公道周,公之座主也。”陈子龙《自撰年谱》:“崇祯十年丁丑……榜发,予与彝仲(按:即夏允彝)俱得隽,素称同心,而余又出于漳浦黄石斋先生之门,生平所君宗也。”

  “驱车会稽山”,《明史陈子龙传》:“(子龙)崇祯十年进士,选绍兴推官。”《清一统志绍兴府》一《山川》:“会稽山,在会稽县东南十三里。”按:会稽县即绍兴县,会稽乃绍兴之古称。

  “禹穴”,《清一统志绍兴府》一《古迹》:“禹穴,在会稽县宛委山,禹藏书之所。”详前卷三《富阳》诗笺注。

  “中藏洞庭书”以下六句,言禹穴洞天,中藏“金简青玉”古籍,“鸟篆玉纽”古印,陈子龙广取博览道德学问益进,匡扶大业之抱负益坚。

  《史记太史公自序》张守节《正义》引《吴越春秋》云:“禹案《黄帝中经》九山,东南天柱,号宛委山,赤帝左阙之填,承以文玉,覆以盘石,其书金简青玉为字,编以白银,皆瑑其文。……禹乃登山…梦见绣衣男子自称玄夷苍水使者,却倚覆釜之山,东顾谓禹曰:‘欲得我山神书者,齐

  (斋)于黄帝之岳,岩岳之下,三月庚子,登山发石。’禹乃登宛委之山,发石,乃得金简玉字以水泉之脉。”“鸟篆苍玉纽”,刻有象形文字的古印。

  《淮南子说林训》:“龟纽之玺,贤者以为佩。”“采芝翁”,神仙也,谓其得神人相助。或指隐者。商山“四皓”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按:东林党人倪元璐、刘宗周,皆绍兴府人,崇祯十三、四年皆罢官家居,子龙或受教于二公焉。

  “征入芙蓉省”以下二句,言其晋升京官也。“建章”,汉宫名,武帝太初元年造,在未央宫西,长安城外,“周回三十里”(三辅黄图》卷二),广种以柳。《全唐诗》卷二百三十五贾至《早朝大明宫》诗:“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此代指明朝宫廷。《明史陈子龙传》:以定乱(按:子龙在绍兴时,曾平定许都之叛乱)功,擢兵科给事中,命南下而京师

  陷,乃事福王于南京。

  “金钥夜一鸣”以下二句,东方欲晓,宫内锁钥一响,宫门大开。

  “金钥”,开宫门的铜钥匙。

  “矢陈皋夔谟”以下八句,言子龙早朝,陈述兴邦经国方略;不听,挂冠而去。“矢”,正也,誓也。《书经盘庚》上:“率吁众戚,出矢言。”“矢言”,即“正直之言”(《伪孔传》),亦即誓言也。“皋夔”,舜之二贤臣。“皋”,即皋陶。《书经》卷四有《皋陶谟》篇。《传》曰:“谟,谋也。皋陶为帝舜谋。”皋陶之谋中有“慎厥身,修思永”、‘在官人,在安民”等语。按:弘光帝既不能修身思长久之计,又不能用贤臣安百姓。《明史陈子龙

  :“未几,列上防守要策,请召回故尚书郑三俊,都御史易应昌、房可壮、孙晋……又言:‘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黄纸贴额,持之而去,

  闾井骚然。明旨未经有司,中使私自搜采,甚非法纪。’……子龙又言:

  ‘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旧物。今人国门再旬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臣不知其所终。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因循尊养,臣甚为寒心也。’亦不听。明年二月,乞终养去。”“补衮”,拾补帝王阙失。“后”,帝王,此指福王。“延秋门”,唐都长安禁苑西门有二,南曰延秋门;此指南京宫门。练贞吉曰:“所建白

  皆安危大议,与马阮不合,谢病归。”

  “阳九”,厄运。

  “考功先投渊”以下二句,指夏允彝先投水而死。南京破,子龙与允彝谋议起兵抗清。允彝死,失一援,故云。

  “和歌高生筑”以下四句,《战国策燕策》三:“(荆轲)遂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按:筑,乐器),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后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练贞吉曰:“乙酉金陵之变,夏考功先死,公为长书,焚考功墓前,述己所以未死之意,期不负考功。”

  《明季南略》卷四《夏允彝赴水死》条载有子龙輓允彝诗曰:“志在《春秋》真不愧,行成忠孝更何疑。”“杵臼”,此指公孙杵臼、程婴共救赵氏孤儿赵武之事(《史记赵世家》)。上二句言荆轲刺秦王,高渐离击筑(荆轲和歌)相送;高渐离后死,继以筑击秦王,失败?公孙杵臼为保存赵武而死,程婴后死,保存赵武却成功了。故下二句诗曰:“后死欲有为,成败事皆偶。”意谓或成或败,其于“欲有为”之志则同也。

  “死后欲有为”以下四句,《明史陈子龙传》:“子龙与同邑夏允彝者,皆负重名。允彝死……(子龙)寻受鲁王部院职衔,结太湖兵,欲举事。事露被获,乘间投水死。”《甲申朝事小记陈子龙纪略》:“南都破,子龙集众起事,结营湖泖间,军号‘振武’……与吴志葵、黄蜚等结营自固……志葵、蜚败后,子龙益无援。丁亥,松江提督吴胜兆叛(清),子龙与共谋。胜兆败,王师(清兵)捕执子龙于广福林,乘间赴水死。”

  “是”,得礼为是,失礼为非。《荀子修身》:“是是非非为之智,非是是非谓之愚。”《论衡答佞》:“是是非非,实名俱立。”《汉书司马迁传》:“孔子知时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中,以为天下仪表。”《说文》:“是,直也,从日正。”《段注》:十目触隐则曰直,以日为正则曰是。是,从日正,会意。天下之物,莫正于日也。”

  中书舍人华亭李公雯①

  人生感遭逢,何止参与商。故人悲素丝,黑白不相妨。食鱼必鲂鲤,娶妻必姬姜。请听《篙里曲》,荐哀君子堂。

  自注〕李公尝自题其居曰君子堂。李公起云间,文赋久擅场。摛藻风云变,探源昆仑长。天才纷艳发,弱冠即老苍。海内传一字,珍重若珪璋。卷书千秋业,旭在百行臧。雅志托皎

  日,变态矢秋霜。自矜陇西姓,门阀无敢望。一叹少卿辱,再笑太白狂。天路九万里,长驾有骕骦。朝发宛城野,暮宿金台厢。壮士重远到,伏枥未尝忘。岂知蹉跎久,白首终为郎。秋月照粉署,殊非旧明光。仰视天汉星,泪下不成行:“我今朱颜丑,何以归故乡?”郁陶发病死,谁当谅舒章!

  自注李公,字舒章。

  校记:

  “卷书”,强善本、力轩本作“眷言”;资灿本、重刻本同。按:作“眷言”是。

  “旭”,强善本、力轩本作“尤资灿本、重刻本同。按:作“尤”是,形近而误。

  笺注:

  ①“李公雯”,李雯,字舒章。详前卷三《寄李舍人雯》诗笺注。贾开宗曰:“李公少与陈公子龙齐名,天下谓之‘陈李”,才高不遇。父逢甲,遣戍。公走阙下,上书陈冤,已而从父官京师。甲申之变,不得归。顺治元年,授官中书舍人,一时草创,诏诰大文章,皆出其手。假归,道过淮安,故人万孝廉寿祺以僧服见,公望之泣下,曰:‘李陵之罪,上通于天矣!’未几,病死。,’

  ②“参与商”,参在西,商在东,二星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此喻友朋双方隔绝之甚。杜甫《赠卫八处士》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③“悲素丝”,《文选》卷二十九曹摅《感旧诗》:“临乐何所叹?素丝与路岐。”李善注:“《淮南子(说林)》曰:杨子见达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见练丝而泣之,为其可以黄,可以黑。高诱曰:闵其别与化也。”又卷三十一江淹《杂诗卢郎中谌》诗吕向注:“素丝随染而变,人随善恶而迁。”“妨”或曰通彷,见《集韵》。

  ④《食鱼必鲂鲤》以下二句,《诗经陈风衡门》:“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此化用其意。

  ⑤“请听《篙里曲》”以下二句,“《篙里曲》”,古挽歌名,代指本诗。“君子堂”,作者自注:“李公尝自题其居曰君子堂。”此代指李雯。贾开宗等评曰:“真气哀音,不知所自,读之但觉悲风四起。”

  “摛藻风云变”以下二句,“摛藻”,铺陈辞藻,施展文彩。“昆仑”,古人认为黄河发源于昆仑山。此二句言李雯铺展文彩,就像天际风云,变幻万态;穷究物理,又如昆仑、黄河,高深莫测,源远流长。

  “珪璋”,古代帝王诸侯所执的珍贵玉器。《左传》昭公五年:“朝聘有珪,享覜有璋。”

  “变态”,变故。《荀子君道》:“故君子恭而不难,敬而不巩(恐),贫穷不约(卑),富贵不骄,并遇变态而不穷。审之礼也。”《集解》:“言遍遇万事之变态而应之不穷也,下文云其应变故也。”“秋霜”,喻志操严肃、严正。《后汉书》卷四十二《光武十王(广陵思王荆)传》:“当为秋霜,无为槛羊。”《晋书》卷九十一《儒林(范弘之)传》:“志厉秋霜,诚贯一时。”

  “陇西姓”,“陇西”,古郡名,秦置,汉、晋因之,在今甘肃东南部,为李氏郡望。清王相《百家姓考略》:“李、徵音,陇西郡系出李氏。皋陶之后,代为理官,子孙以官为氏。有理利贞避纣,居李树下,改为李

  氏,老子之祖也。其后李牧仕赵,李广仕汉;唐之李渊,广之裔也。”按:

  陇西李氏,天下大族,世人所重,故本句云“自矜”,下句云:“门阀无敢望”。

  “一叹少卿辱”,“少卿”,汉李陵之字。陵,汉飞将军李广之孙,亦一代名将。《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出祁连天山伐匈奴,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以分匈奴之兵,匈奴以兵八万围之。陵且战且退,矢尽粮乏,救兵不到,遂降匈奴。“汉

  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再笑太白狂”,“太白”,唐大诗人李白之字。《新唐书》卷二百二《文艺》中《李白传》:“李白,字太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轻财重施。”有诏供奉翰林,白犹与饮徒醉于市。玄宗赐食,使帝亲为调羹;侍帝而醉,使高力士为之脱靴。益骜放不自修,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八仙人”。以上二句,言其早年,以正自持。

  “骕骦,骏马名。

  “宛城”,楚地名,汉末为荆州治所,在今湖北荆门县南。

  “金台”,燕地名,即黄金台。详前卷一《过易水黄金台》诗笺注。

  “远到”,才能大成,造诣深远。《晋书》卷六十六《陶侃传》:黄庆荐侃,人或非之,庆曰:“此子终将远到,复何疑也。”

  “伏枥”,曹操《步出夏门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后用为壮志未酬,蛰居待时之典。

  “岂知蹉跎久”以下二句,“蹉跎”,时间流逝。“郎”,封建王朝中枢机关分曹任事的下级官员。以上八句,言其一生进修不已,志大才高,然却蹉跎岁月,白首为郎,即本诗前序文中所谓“李公以雄才终卑官”。

  “秋月照粉署”以下四句,言而今居官尚书省任中书舍人,却不是昔日明朝的旧宫,故而仰视天汉,泪下如雨。“秋月”,《历代诗话》陈师道后山诗话》:“苏公居颖,春夜对月。王夫人(按:晁载之之母)曰:‘春月可喜,秋月使人愁耳。’公谓前未及也。遂作词曰:‘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老杜云:‘秋月解伤神。’语简而益工也。”《全唐诗》卷二百二薛奇童(一曰崔国辅)《吴声子夜歌》:“下帘弹箜篌,不忍见秋月。’《庾子山集》卷十六《谯国公夫人步陆孤氏墓铭》:“殿下伤神秋月,掩泪长松”“粉署”,尚书省之别称;古代尚书省以胡粉涂壁,故云。“旧明光”,原来

  的明光宫。“明光”,汉宫名,“武帝太初四年秋起,在长乐宫后,南与长乐宫相属”(《三辅黄图》卷三)。此言其屈节仕清也。

  “郁陶”,《书经五子之歌》:“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泥。”《传》:

  ‘陶,言哀思也。”《疏》:“郁陶,精神愤结积聚之意。”颜厚,色愧;忸怩,心惭;言惭愧于仁人贤士。按:李雯仕清后,假归葬其父,万寿祺以僧服见,侯方域以为弃官归隐而寄诗赞之(见前卷三《寄李舍文雯》)。雯返北京后,惭愧抑郁病死。

  澄江过韩氏园亭四首

  不访幽人去,安知野兴长?江城连薜荔,秋色到衣裳。槛外收平楚,杯中落远樯。登楼一万里,醉眼即吾乡。

  遍种东篱菊,渊明意若何?花经众玩尽,香是无名多[一]。海日开金粉,江妃立素波。我思三径外,一采愧蹉跎

  寂寞怜官阁,迢遥忆岭梅。岂知千万树,都向岁时开?江月愁中笛,春城醉后杯。新词倘入破,不敢让清才。

  窈窕澄江宅,何时再问津?君山分楚国,里避秦人。鹤性闲能识,鹿群老更亲。晚来秋兴起,直欲到鲈蒪 

  校记:

  一]“无名”,强善本作“九秋”。

  笺注:

  ①“澄江”,江苏江阴。“韩氏”,指韩腾芳。光绪本《江阴县志》卷十八《人物耆旧》:“韩腾芳,字茂远,孝友博闻,官中城指挥,有干略。崇祯间,因乡人诖误致珰怒,牵谪贵州。旋以擒苗功复官,授南阳同知。甲

  申后弃官,隐东郭之家园。园有古梅千株,皆三百年物。客至,诗酒为乐,登阁望北原荒冢,曰:‘对此如何不饮?’性不谐时俗,遇才士辄下之。寿七十余,时称‘梅仙’。著有《荷戟吟》。”“园亭”,指江阴东城外之韩园。

  《江阴县志》卷二十二《园野》:“韩园,在东城外,宋韩魏公(按:韩琦,宋英宗时封魏国公;神宗立,拜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在魏都久,辽使每过,移牒必书名,曰韩魏公在此故也)第五子嘉彦,尚神宗女齐国公主。子镇扈高宗南渡;镇子元老字光祖,以嘉泰(南宋宁宗年号)元年(按:即公元年)知江阴军,遂占籍(按:韩氏原籍河南相州安阳,此谓遂定居江阴),卜筑城东,辟园植梅,园始此。其中汇香堂、香雪阁,裔孙嗣芳所建。(园中)桃、李素繁密;老梅尤古者,宋时所植也。”参阅本书卷六《老梅行赠韩翁》诗。本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江阴时。

  ②“平楚”,登高处远望,丛林树梢齐平,故云;此犹言槛外郊野之景色。《文选》卷三十谢朓《郡内登望诗:“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

  ③“遍种东篱菊”以下二句,晋陶渊明辞官归隐后所作《饮酒》诗之五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远。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④“金粉”,黄色菊花。“素波”,白色菊花。“江妃”,江汉神女。汉刘

  向《列仙传江妃二女》:“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见而悦之,不知其神人也。”此亦形容菊花。

  ⑤“三径”,归隐之地。晋赵岐《三辅决录逃名》:“蒋诩归乡里,荆棘塞门,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羊仲从之游。”陶渊明《归去来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蹉跎”,虚度光阴,《文选》阮籍《咏怀》之八:“娱乐未终极,白日急蹉跎“寂寞怜官阁”以下二句,写梅花。杜甫《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此由官阁之梅而忆岭头之梅。

  “入破”,唐宋大曲之专用语。每套大曲都有十余遍(解),分别归入散序、中序、破三大段。入破即为破这一段的第一遍(解)。《白居易集》卷二十六《卧听法曲霓裳》诗:“朦胧闲梦初成后,宛转柔声入破时。”《新唐书五行志》二:“至其曲遍繁声,皆谓之入破……破者盖破碎云。”破指骤变为繁弦急响,破碎之音也。“清才”,清标俊上之才。《文选》潘岳《杨仲武诛》:“清才俊茂,盛德日新。”刘禹锡《裴相公大学士见示因命追作》诗:“不与王侯有词客,知轻富贵重清才。”

  “窈窕”,深幽貌,《文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旋室娟以窈窕,洞房叫窱而幽邃。”“澄江宅”,指韩氏园亭。

  “君山分楚国”,“君山”,《江阴县志》卷三《山川》:“君山在澄江门外二里……以春申君得名,旧名瞰江山,俯临大江,北眺维扬,南挹姑苏,东望海虞,西京口,询一邑之雄胜也。”楚分为三,说法不一;此约指君山以北为东楚,西南为南楚。

  “里避秦人”,详前卷四《咏怀诗二十一首》其十二笺注。

  “晚来秋兴起”二句,详前卷三《寄怀陈黄门子龙》诗笺注。“鲈莼”,晋时张翰,见秋风起,中原战乱,因而思念家乡之莼菜羹、鲈鱼脍,欲弃官归隐家乡吴县;此代指隐居之地。

  君山[自注]春申君葬此,故名①。

  曾到君山顶上看,春申一去草漫漫。秋光落水星辰动,梵影悬空嶂岫寒。自古南风嗟不竞,几时西狩泪还乾?相传二楚称雄日,彩袖凭轩十二阑。

  校记:

  “二”,强善本、力轩本作“三”。

  笺注:

  ①“君山”,见前诗笺注。“春申君”,《史记》卷七十八《春申君传》:“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考烈王元年,以黄歇为相,封为春

  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请封于江东,考烈王许之,春申君因城故吴墟(今苏州),以自为都邑”。后为李园所害。《江阴县志》卷三《山川君山》:“由西麓而上君山,为东岳庙殿,前有坊曰:‘龙飞驻跸(以明太祖曾登此),殿下为春申君墓。”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自古南风嗟不竞”,《左传》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

  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

  《全唐诗》卷四十三李百药《郢城怀古》:“南风忽不竞,西师(指秦军)日侵蹙。”

  ③“西狩”,指春申君死后不久,楚王被秦军所俘国亡之事。《史记》卷四十《楚世家》: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园杀春申君。幽王立十年卒,同母弟犹代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二月余,哀王庶兄负刍之徒杀哀王而立负刍。“五年,秦将王翦、蒙武遂破楚国,掳楚王负刍,灭楚名为郡

  云。”“西狩”,巡狩西方的秦国,被西秦所俘的讳称。《孟子梁惠王》下: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视察)所守也。诸侯朝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

  ④“相传二楚称雄日”以下二句,楚庄王为春秋五霸之一,当年亦极盛一时。《史记楚世家》载:“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

  中曰:‘有敢谏者死无赦!’伍举人谏。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曰:‘愿有进。’隐曰:‘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庄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甚。大夫苏从乃入谏。王曰:‘若不闻令乎?’对

  曰:‘杀身以明君,臣之愿也。’于是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说”。“十二阑”,清褚人获《坚瓠续集》卷一《阑干十二》条:“《闻见卮言》载:‘南诏苗僚,不解营宫室,倚树架木以居。四周用长木横阑之,每面各三,禁猛兽不得越而入。夜则驱合家男女,偃息于其中。此所谓阑干十二也。后人唐人诗料,遂与流苏、珠箔,相附而行,谓是富贵家长物,岂复知为蛮僚荒陋之用乎?”按:楚居南方蛮夷之地,故用此典;这里仍作雕梁画栋(姬妾成群)解。

  晚登君山大风望江

  返照登君山,下视江千里。大风卷潮来,冲波波立起。日淡鳅眼红,水深龙宫紫。有客吹铁笛,一声玄云驶。再吹老魅愁,三吹新鬼喜。庶几战死魂,叫出沉江底。

  笺注:

  ①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庶几战死魂”以下二句,《壮悔堂文集》卷五《任源邃传》云:“乙酉,(清)师南下。时(南明)江北四大藩镇,其三解甲降,二藩更随(清)豫王为前导。江南将相握兵者,亦或窜或降。而江阴尉阎应元,独固

  守城八十日,不屈死。”贾开宗等评:“读至此,涕泪千古。”按:全诗雄奇悲壮,雄心不已,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回首

  回首沾膺一放歌,十年羞说旧鸣珂。汉家公子五陵尽③,魏帝词人七步多。鹊寄南枝惊赤羽,龙蟠北陆走黄河。徒怜昔

  日梁王苑,老向夷门叹逝波。

  笺注:

  ①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冬季,作者南访江南时。

  ②“旧鸣珂”,以前之世家贵族也。世贵之家,车马以玉为饰,行则作响,谓之鸣珂。《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七《张嘉贞传》附《张嘉祐传》:“嘉祐,嘉贞弟,有干略。方嘉贞为相时,任右金吾卫将军。昆弟每上朝,轩盖驺导盈闾巷。时号所居坊曰鸣珂里。”此方域自指。

  ③“汉家公子五陵尽”,谓昔日汉家世贵聚居的五陵之地,如今其贵公子已经不见。详前卷四《感怀口号》十五首之十四笺注。

  ④“魏帝词人七步多”,《世说新语文学》:“(魏)文帝尝令东阿王(曹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句言,当年风云一时的文人才士,今多成为被刑戮迫害的对象。贾开宗等曰:“感慨情深”。

  ⑤“鹊寄南枝惊赤羽”,《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其一:“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李善注《韩诗外传》曰:“诗曰:‘代马依北风,飞鸟栖故巢。’皆不忘本之谓也。”“赤羽”,此指箭。

  “龙蟠北陆走黄河”,“龙蟠北陆”,谓龙蟠踞于严冬。“北陆”本星宿名,指虚宿与危宿,又称玄枵。《左传》昭公四年:“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疏》:在北陆为夏之十二月也。十二月,日在玄枵之次,小寒节、大寒中。《汉书律历志》载刘歆《三统历》云:‘玄枵之初,日在卯、女八度为小寒节,在危初度为大寒中,终于危十五度,是夏之十二月,日在虚、危(即北陆)也。于是之时,寒极冰厚,故取之而藏也。”“走黄河”,喻其势犹如冬季冰下盘曲而行之黄河水流,终将朝宗于海。按:“龙蟠”,喻豪杰之士,不得志于时,而暂隐伏以待时而动也。《李白集》卷十六《鲁郡尧祠送窦明府薄华还西京诗》:“深沉百丈洞海底,那知不有蛟龙蟠。”

  “梁王苑”,汉梁孝王刘武在商丘所建之苑囿,世称梁苑,亦称东苑、雪苑。《史记》卷五十八《梁孝王世家》:“孝王,窦太后少子也,爱之,赏赐不可胜道。于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豪杰,自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按:作者曾于明朝崇祯年间参与并主盟商丘雪苑文社,当时人才之盛,声闻大江南北。

  “夷门”,战国时魏国大梁之东门,高士侯嬴曾隐居于此,为夷门监者。此方域自比。

  答任王谷

  下马临床快一逢,文人谁似彦升雄?东朝旧事宾还在④,北府新诗调最工朱雀两桁悬皎月,乌衣双燕坐春风。同时不忆今寥落,沈范徒高佐命功。

  笺注:

  ①“任王谷”,《清代碑传全集碑传集补》卷四十四瞿源洙《任王谷先生传》云:“王谷先生,世居宜邑之窱里,初名元祥,后更源祥,王谷其字也。又自号善卷子,学者称息斋先生。少即工文章,下笔数千言立就。年十七,应童子试,日将午成五经七艺,学使者叹其神速,曰:‘此奇才也。’遂补博士弟子员,既而以诗古文知名,与四方贤人君子交游,而同里陈定生尤相友善。……而中州侯朝宗至,客吾宜,与先生论文穷数十昼夜不休。朝宗曰:‘陈氏有世德,笃生其年,非关阳羡山水。铜官两湖之雄秀,王谷当之矣。’于是邮书千里,互相切劘。不数年,朝宗卒,先生赴吊,哭之甚哀。”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客居宜兴时。另《壮悔堂文集》卷二有《任王谷诗序》。

  ②“下马临床快一逢”,《全唐诗》卷二百二十六杜甫《少年行》诗:

  “骑马谁家白面郎,临阶下马坐人床。不通姓字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

  ③“彦升”,南朝梁任昉。《梁书》卷十四《任昉传》:任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人。幼好学,早知名。雅善属文,才思无穷,当世王公表奏,莫不请焉。起草即成,不加点窜。“沈约一代词宗,深所推挹。”梁武帝“天监二年,出为义兴(即宜兴)太守。在任清洁,儿妾食麦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从昉共为山泽游。及被代登舟,止有米五斛。”此以之比任王谷。

  ④“东朝旧事宾还在”,“东朝”,与西蜀对称,指东吴。《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宗室传孙翊传》附《孙松传》:“蜀丞相诸葛亮与兄瑾书曰:

  “既受东朝厚遇,依依于子弟。”按:东吴都建康,即南京。作者于明末曾与陈定生等寓南京,主盟复社,与阉党权奸马士英、阮大铖等进行斗争。

  ⑤“北府”,东晋都建康,军府坐镇常在京都之北,后遂沿称军府曰北府。《晋书》卷八十四《刘牢之传》:“太元初,谢玄北镇广陵玄以牢之为参军,领精锐为前锋,百战百胜,号为‘北府兵’,敌人畏之。”又卷六十七《郗超传》:“时(郗)愔在北府,徐州人多劲悍,(桓)温恒曰:‘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世说新语排调》:郗司空拜北府。”刘孝标注引《南徐州记》曰:“旧徐州都督以东为称,晋氏南迁,徐州刺史王舒加北中郎将。‘北府’之号,自此起也。”

  “朱雀两桁悬皎月”以下二句,“朱雀桁”、“乌衣巷”皆在南京。

  《清一统志江宁府》二《古迹》:“朱雀桁,在江宁县南。……《建康志》:朱雀桁对朱雀门,南渡淮水,亦名朱雀桥,本吴南津大航桥。”又:“乌衣巷,在上元县东南。《世说》:王导曰:庾元规若来,吾角巾还乌衣。《宋书》:谢混与族子灵运并居在乌衣巷。”《全唐诗》卷三百六十五刘禹锡《乌衣巷》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贾开宗等曰:“繁华语写出凄凉。”

  “沈范”,南朝的沈约与范云。《梁书》卷十三《范云沈约传》:“范云字彦龙,南乡武阴人……父抗,为郢府参军,云随父在府,时吴兴沈约、新野庾杲之与抗同府,见而友之。……初,云与(梁)高祖遇于齐竟陵王

  (萧)子良邸,又尝接里闬,高祖深器之。及义兵至京邑,云时在城内。东昏既诛,侍中张稷使云衔命出城,高祖因留之,便参帷幄,仍拜黄门侍郎,与沈约同心翊赞。”“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也。……高祖在西邸,与约游旧,建康城平,引为骠骑司马,将军如故。时高祖勋业既就,天人允属,约尝扣其端,高祖默而不应,他日又进……高祖然之。约出,高祖召范云告之,云对略同约旨。高祖曰:‘智者乃尔暗同,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诸选置,高祖初无所改。俄而云自外来……高祖召范云谓曰:

  ‘生平与沈休文群居,不觉有异人处;今日才智纵横,可谓明识。’云曰:

  ‘公今知约,不异约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

  ,有其劳;然成帝业者,乃卿二人也。。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六

  章皇帝御笔歌

  宣宗御写《三老图》,峰石涧松势相扶。其下水流若有声,远听涌涛近即无。我闻丹青有神气,况是天翰洒宸谟。白练生风朱玺寒,采凤瞥空苍龙呼。其中规模瞬息定,至今想见山河纡。岂期鼎湖二百年,此画出宫久流传。此画犹有人宝惜,非宝故国宝云烟。濠上寝宫生秋草,天寿近闻有赐田。赖有宣皇能绘事,见此百感翻悽然。看画未毕心如缕,整衫下拜头空俯。同时拜者有陈生,更有吴幕周少府。区区两生两小臣,洒泣奎章何所补。甲申长安勋贵人,不忆列宗与二祖

  校记:

  一“峰石涧松势相扶”,强善本作“峰石参错浑相扶”。

  [二“水流”,强善本作“涧水”。

  [三]“洒”,强善本作“开,’。

  [四“流”,强善本作“以”。

  [五“有”,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为”,他本皆同。

  [六]“不”,强善本作“谁”。

  笺注:

  ①“章皇帝”,明宣宗朱瞻基。《明史》卷九《宣宗本纪》:“宣宗,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皇帝,讳瞻基,仁宗长子也。”“御笔”,皇帝亲笔所定、所绘的文字、图画,此指诗中所歌的《三老图》。《明画录》卷一:“宣庙留神词翰,尤工绘事,山水、人物、花鸟、草虫并佳。天纵异能,随意所至,皆非人力所及。”《图绘宝鉴》卷六《宣庙御笔》、

  《名画录》卷一《宣庙》所载与此同。《明史宣宗本纪》又载:“比长,嗜书,智识杰出。”为明代著名书画家。《中国历代名画总集》收有他的《竹鸟图》、《戏猿图》。

  “《三老图》”,未见有所收录,可能早已散佚于民间,侯方域此诗可补文献之不足。按:“三老”,《左传》昭公三年“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句,杜预注谓“八十已上”的老者,服虔云:“工老、商老、农老也。”《礼记文王世子》“适东序释奠于先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句、《礼记乐记》“食三老五更于大学”句,郑玄注谓“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养之,示天下之孝悌也。各以三、五者,取象三辰五星,天所因以照明天下者。”“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孔颖达疏云:“三老亦五更,五更亦三老……三德谓正直刚柔,五事谓貌言视听思也。”又《汉书高帝纪》:二年二月癸未,

  “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 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以上所谓工老、商老、农老和被天子所养的国三老以及乡三老、县三老,皆与本诗所写的“峰石涧松”、“水流”、“涌涛”、“山水纡”之自然环境不甚切合。杜甫《夔州歌十绝句》其七:“长年三老长歌里,白昼摊钱高浪中。”仇注以“三老”为“舟子”,即船夫、篙手,似与本诗所写的背景相切。《明史宣宗本纪》记有宣宗多次免“被灾田租”、免“被灾夏税”、“道见耕者,下马问农事”,且“取来三推”,并“顾谓侍臣曰:‘朕三推已不胜劳,况吾民终岁勤动乎!’《三老图》画船夫,与宣宗一贯关心民瘼的思想亦相合。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至宜兴后,由陈维崧陪同往访苏州等地,于苏州周少府处见此图而作此诗。明宣宗《三老图》所绘之主体为“舟子”之劳,表现的是明宣宗的恤民思想;侯方域诗所侧重者则为“舟子”行舟的背景,表现的是亡国后作者对“山河”之失的感慨,时不同也。

  ③“天翰”,亦作“宸翰”,皇帝之笔墨。“宸谟”,皇帝的谋略、思想。

  ④“白练”,绘画用的白绢。“朱玺”,《明画录》卷一:宣宗之画,“上御书年月及赐臣下衔名,‘广运之宝’或‘武英殿宝’及‘雍熙世人’图章。”《图绘宝鉴》卷六:“宣庙御笔,有山水,有人物,有花果翎毛,有草虫,上有年月及赐臣名。宝用不一,有‘广运之宝’、‘武英殿宝’等宝,

  ‘雍熙世人’等图书。”今传《草虫图》、《戏猿图》印玺皆用“广运之宝”。按“生风”、“寒”,乃作者主观感受。

  ⑤“至今想见山河纤”以上十句,是作者对明宣宗所画《三老图》之描绘。描绘有详有略:略去人物,详写“山河描述中有想像:“峰石涧松势相扶”是客观具体描绘,“其下水流若有声”、“白练生风朱玺寒”、“采凤瞥空苍龙呼”则是具体描述中有想像;描绘紧扣“想见”二字。

  “岂期鼎湖二百年”,“鼎湖”,传说昔日黄帝升仙处,后以喻帝王之死,此指明宣宗死。《史记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

  ‘乌号’。按明宣宗宣德十年(公元年)正月“甲戌,大渐(病危)……乙亥,崩于乾清宫,年三十有八。”作者顺治九年(公元年)南访,其间相距二百十七年。这里言其成数。

  “此画犹有人宝惜”以下二句,感慨至深。贾开宗等评曰:“叹惋欲绝!”紧承以上二句,言这幅《三老图》虽然仍为人所“宝惜”,但是人们今天所“宝惜”的已经不是画中所画的“故国”、“山河”,而是画中所画的

  “云烟”与画图所表现的技法罢了。

  “濠上寝宫生秋草”,写朱明凤阳皇陵之残破荒芜。“濠上”,濠水之上。濠水在安徽凤阳东北,明太祖朱元璋初起事于此,这里代指凤阳。《清一统志凤阳府》二《陵墓》:“明祖陵在凤阳县西南十二里太平乡。”

  “天寿近闻有赐田”,“天寿”,《清一统志顺天府》二《山川》:“天寿山在昌平州北十八里,本名黄土山,即军都诸山之冈阜。”谈迁《国榷》卷十四成祖永乐七年:“(五月)己卯,定山陵于昌平之黄土山,形家廖均卿所择。上临视,封曰天寿山。”明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熹宗、思宗等十三位皇帝之陵墓,皆建于此,后称“十三陵”。详前卷一《天寿山陵》诗笺注①。“赐田”,清统治者入关之后,为了满足满洲贵族对土地的贪欲,乃于顺治元年、四年多次下令圈地,除赐给满洲贵族作庄田外,还分给八旗旗丁。中间虽时断时继,但直至康熙初年,仍在圈占。《清史稿》卷百二十《食货志》一《田制》:“顺治元年,定近京荒地及前明庄田无主者,拨给东来官兵,圈地议自此始。……四年,圈顺、直各州县地百万九千余垧,给满洲为庄屯。”天寿山十三陵周围的土地正属所谓“近京荒地”之列,故被圈占封赐。参见王庆云《熙朝纪政》卷四《纪圈地》。

  “陈生”,指陈维崧。维崧字其年,陈贞慧定生子。详前《壮悔堂文集》卷二《陈其年诗序》、《四忆堂诗集》卷二《送陈生归义兴》诗笺注。

  “周少府”,未详。

  “奎章”,皇帝所为之文翰,此指《三老图》。

  “甲申长安勋贵人”,“甲申”,明崇祯十七年。是年三月李自成率农民军攻破北京。“长安”,代指明都北京。农民军人京后,明朝勋贵逃者逃,降者降,已将其祖宗基业置之度外。“列宗”、“二祖”,指明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以及仁宗至思宗诸帝王。

  老梅行赠韩翁

  蓉江雪苑三千里,皆闻此梅老无比。裹粮策杖愿来观,春花已雕秋早寒。主人谓客莫惆怅,喜君神气颇闲放。解看老梅何须花,须花不得梅槎枒。我种此梅忘其岁,怪石拱立如参帝。龙栖枝时一吟,娇鸟善啼无敢侵。护香犹是前朝窟,照影不关今夜月。十年曾起翻江风,百草零落江之东。惟有老梅干如铁,强项负气睨长虹。未几沾洒作微雨,润彻柔条与低丛。霜绣黛围亦不知,只是寻常付化工。风威雨泽两无用,艰难乃复保吾终。幸君说向看梅者,看梅须看根不同。看梅须看根不同,纷纷尽道青阳功。至今芳树金缕子,凄凉愧杀罗浮翁。

  笺注:

  ①韩翁”,本书卷五有《澄江过韩氏园亭》诗,“澄江”即江苏江阴;此“韩翁”即江阴之韩氏腾芳。本诗所歌之“老梅”即“韩氏园亭”中之老梅。写作时间亦同。韩腾芳崇祯时官同知,明亡隐居不仕年七十余,故云“韩翁其韩园中之老梅,尤古者乃宋时所植,约千余株。腾芳性爱梅,人称“梅仙”。详本书卷五《澄江过韩氏园亭》诗笺注。

  ②“蓉江雪苑三千里”以下二句,“蓉江”,指江苏无锡与江阴之间的蓉湖,一称上湖、芙蓉湖,明朝时为运河之一部,周回一万五千顷,南北

  八十里,在无锡西北,与江阴毗连,后渐湮为田地。故江阴亦称芙蓉城(《江阴县志》卷三十《识余》)、蓉城(《江阴县志艺文》)。这里代指江阴。《清一统志常州府》一《山川》:“芙蓉湖,在阳湖县东,无锡县西北,江阴县南,一名上湖。”元人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三百十八《舆地》四:“江阴,梁县有秦望山,芙蓉湖。”“雪苑”,河南商丘。商丘汉时为梁国,梁孝王刘武曾筑兔园于此,后亦称雪苑。范成大《梅谱》(一名《范村梅谱》之《后序》云:“梅以韵胜,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奇怪者为贵。其新接樨木,一岁抽嫩枝直上,或三、四尺,如酴醿(按指花木,类似木香)、蔷薇辈者,吴下谓之气条,此直宜取实规利,无所谓韵与格矣。”

  ③“主人”,指韩翁。

  ④“槎枒”,一作“槎牙”、“杈”、“楂丫”,木枝岐出貌。《苏东坡全集前集》卷十四《郭祥正家醉画竹石壁上郭作诗为谢且遗古铜剑二》:“空肠得酒芒角出,肝肺槎牙生竹石。”有时亦用以写山之错杂不齐或骨瘦如柴,此用以状老梅之老枝横出。贾开宗等评曰:“神会语,人不能到。”

  ⑤“我种此梅忘其岁”以下二句,前句以时间言其年之“老”,后句写法上用拟人,且寓意颇深。

  “龙栖枝时一吟”以下二句,写法亦用比拟,行间亦有寓意。陆游《雪后寻梅偶得绝句十首》其九:“君看月里横枝影,尽是苍龙与翠(《剑南诗稿》卷十四)

  “十年曾起翻江风”以下四句,言十年前风暴顿起,江东百草凋零,唯有这株老梅,枝干如铁,强项不屈。“十年”,言其成数,实指顺治二年清兵渡江。“百草”,喻降清之明臣。“强项”,性格刚强、不肯低首下人。

《四忆堂诗集校笺》 相关内容:

前一:2
后一:4

查看目录 >> 《四忆堂诗集校笺》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 说文网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