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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十六年庚寅
庚寅正月初一日,壬寅阴雨。
初二日,癸卯阴雨。饭后出门拜年。灯下无事,看《日知录》卷八、卷九。
初三日,甲辰晴。两日唯以“百官铎图”及“状元筹”消遣。灯下看《日知录》卷十。
初四日,乙巳晴。早半日至各署拜年。饭后史提珊来,托其刻石章四块。灯下看《日知录》卷十一、十二。
初五日,丙午晴,稍寒。饭后至郡庙一行。晚,作四子戏。
初六日,丁未阴雨。吴砚生开吊,委季弟往陪。巳刻请史提珊午饭,朗存作陪,在园中久谈。晚,作四子戏。
初七日,戊申晴。季弟邀协兴早餐,顺至郡庙一行。午后作四子戏,夜分方散。
初八日,己酉晴。闻静之师回里,饭后衣冠往谒,略谈。详阅提珊印谱,颇古劲。
初九日,庚戌晴。往府直街拜静之师母五十寿,青果巷拜念先丈二十寿,均不坐而行。
元、寿二侄开学,仍延刘丙孙先生,以成儿附入。晚,请先生,幼润、安生作陪。(江阴缪啸压,冯季同表叔,孙晋蕃,王雪怀,周衡甫年伯)
初十日,辛亥晴。燮师招陪先生,午初往,未刻返。傍晚,又至姑母处陪先生,归甚晏。
十一日,壬子晴。写对。接外祖母信。
十二日,癸丑晴,甚热。季超丈邀饮协兴,顺至书坊买《同治中兴京外奏议》(价四角)、《日知录集释》(价乙元一角)。
十三日,甲寅晴。提珊来刻图章,作半日盘桓,乃走访陈叔畴并晤伯商前辈。
十四日,乙卯阴雨。至小河沿买烟火。接伟臣信。
十五日,丙辰晴,立春。成儿腮肿特甚,偕至湘溪处诊视。饭后,至叔畲叔祖处陪媒。
晚,祀先。
十六日,丁巳晴,甚热。至青果巷午宴,女府代媒也。湘溪来诊。傍晚至小浮桥送刘先生太翁入殓。
十七日,戊午晴,甚热。八叔处九妹出阁,适表弟胡幼嘉。清晨即往道喜,又至男府一行。午刻祭祖毕,复往男府赴代媒之宴,随赘轿回青果巷。晚饭毕即返。夜半娴女忽患呕泻,扰攘一时许,乃得就寝。发苏州信。
十八日,巳未晴,燥热尤甚,似暮春天气。饭后至乾益查外祖母处利银事。又访刘先生商量延权馆事。因至燮师处坐谈。湘溪来诊。夜大风。
十九日,庚申阴,一日大风如吼。作《戴次仲谈经夺席赋》,以“解经不穷戴侍中”
为韵,傍晚脱稿。向叔舅邀饮。
二十日,辛酉阴,天顿寒,重裘不暖。成儿又患咳喘。观生来诊。发大兄电,为刘谷生官事。
二十一日,壬戌阴,雪,寒甚。读赋。徐先生来开学,伯诚侄来权馆。晚,请先生,季超、提珊作陪。
二十二日,癸亥晴。往北直街祝刘保良太翁六十寿。缪筱珊年伯自江阴来。观生来诊。
二十三日,甲子晴。答拜筱丈未晤。一日读赋。
二十四日,乙丑晴。作《仁寿镜赋》,以“仁寿之字昭然可观”为韵,傍晚脱稿。灯下看《中西纪事》卷一。
二十五日,丙寅晴,复热。读赋。饭后游园甚畅。少前来。灯下看《中西纪事》卷二、卷三,是书署名江上寒叟,闻之伯父云,系当涂夏新甫先生(燮)所撰,从前在江西曾识其人,极留心时事者也。
二十六日,丁卯阴雨。叔畲叔祖具柬招饮,却之。李荫山来。写扇三柄。灯下看《中西纪事》卷四。接苏州信。
二十七日,戊辰阴。读赋。仲光来谈,述其尊人哲之年丈现为青云山土地,仲光及其太夫人青云山庙祝,皆有梦征,不虚也。饭后偕仲光至千秋坊看屋,顺至宛委山庄,因往燮师处坐谈,师委书寿屏八幅。发徐伯文信,为地图事。看《中西纪事》卷五、卷六。
二十八日,己巳晴。看《中西纪事》卷七、八、九、十。
二十九日,庚午晴。写对十馀付。晚,头痛目胀,早寝。
二月初一日,辛未晴。鉴千招饮,却之。目痛益甚,延观生来诊,谓系肝风与外风相搏,不甚紧要。
初二日,壬申晴。养疾不出,唯目痛虽减,不能观书,闷甚。
初三日,癸酉阴。养疾不出。
初四日,甲戌晴。至书房少坐,然目眩不能久视。籽云丈来谈。请谭姓画师来,嘱其临摹先考、先妣神像。
初五日,乙亥晴。检点字画,挈带入都。连日服药而目疾仍不复原,闷闷。
初六日,丙子阴。仲光来畅谈,以二百元赎去抵押田单,饭时乃去。午后收拾行箧。
籽云丈来。
初七日,丁丑阴。娴女周岁。半夜雨。
初八日,戊寅雨。下乡别墓,次弟偕行。清晨下船,风不利,晚泊戴溪桥,写扇两柄。
初九日,己卯竟日雨。八点钟抵潘家桥,十一点钟冒雨展墓,衣冠尽湿。一点钟开回,泊洛阳桥。
初十日,庚辰阴,大风,舟几不得行,勉强摇牵而上。连日无事,细观倪畲香先生所辑《儒门语要》三卷,确然见静坐养心是学者入手第一义,向来只谓心学为禅,未尝措意,今乃知周、程、李、杨、罗、朱以来相传指诀,正是如此,与孟子正合。禅学所谓养心,只是不动心,守此一件作死工夫;吾儒则由此扩充,明辨笃行,以施诸事物也。延平云:“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我辈此心汩于利欲场中,昏驰已久,若非正本清源,收拾此心,使确有归宿,纵教论知论行,只是一场说话也。三点钟抵家,始知伯母昨日大发肝气,虚阳上升,面赤自汗,其势颇剧。接徐伯闻信。
十一日,辛巳晴,甚寒。干甫丈招饮,午刻往赴。蒋子谦亦在青果巷招饮,席散往作周旋,并为八婶送行。夜间,伯母疾复大作,请观生夜轿。
十二日,壬午晴。为燮师写寿屏四幅。重光为予饯行,移尊园中,兼有他客,席终即散。
十三日,癸未晴。伯父请会试诸君,余代主席,散,久谈,傍晚乃去。
十四日,甲申晴。写寿屏三幅。伤风,人极不适。竹坡叔祖、季申兄皆邀饮,均以疾辞。晚间发热特甚。
十五日,乙酉晴。热犹不退,困顿之至。观生来诊,以薄荷、茅根等表之。服药后大汗,热退。陈叔畴邀巳刻,董泰臣舅邀申刻,均辞。
十六日,丙戌晴。人颇疲乏,避风不出门。看《儒门语要》,许鲁斋云:“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有动于中,则气便不平,气既不平,则发言每失。七者之中,唯怒为难治又偏招患
难,须于盛怒时坚忍不动,俟心气渐平,审而应之,庶几无失。忿气如烈火,火焚徒自伤。
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此一段最宜服膺。
十七日,丁亥晴。人稍健。写寿屏一幅毕。接岳父信,知于正月选授湖北应山县知县,可喜之至,因写复贺信并湖南信。
十八日,戊子晴。一日收检行装,异常嘈杂。
十九日,己丑阴。出门辞行,并祭宗祠,崧云五伯补授湖北粮道故也。抵晚方归。三兄、诸弟设酒肴薄饼为予饯行。晚饭后在伯父前立谈甚久。接徐伯闻信并图十一部。
二十日,庚寅阴。出门辞行,午饭时归。饭后收拾行装。晚,叔畲叔祖邀协兴,偕五、六弟同往,席散雨至,借伞而归。发苏州信。
二十一日,辛卯阴雨。料理行李下船,燮师、管申甫丈、陶念乔同年来送行(念乔并惠书两部)。饭后,观生来,请其诊视开方。因衣冠辞行。提珊、伯诚诸兄弟,元、寿两侄送余至北水关登舟,少坐俱去,乃解维。心中千头万绪,惝恍如有所遗,瞑目静坐片刻。晚泊仓桥(马贵随行,又丁聪丈旧仆曹珍将往天津,亦附余同行)。
二十二日,壬辰阴,寒甚。醒闻水声甚厉,从窗隙外视,岸行若飞,询诸榜人,知已过戚氏堰。西北风大作,抟帆而行,十二点过无锡,薄暮遂达金阊。从来坐船无此神速。一日无事,写扇面数件。抵岸以天暝不克移泊娄门,因肩舆入城至大儒巷谒外祖母、舅母,畅谈至夜分方寝。
二十三日,癸巳晴。至亲友处拜会并谒黄子寿方伯、刘景韩廉访,均晤。方伯处谈尤久。掌灯归,仍寓大儒巷。船已移泊娄关内张相桥,路尚远,不归舟。
二十四日,甲午阴,雪,寒甚。写团折扇六件。傍晚偕少甫至观前一行。
二十五日,乙未晴。接常州信,知伯母恙已轻减。饭前走访李橘农同年,请其开在苏各前辈住址单。饭后因携毡帖遍拜,均未晤。归少憩,复至观前一行。
二十六日,丙申晴。发第一号家信并买寄各件。外祖母以酒肴相待,兼请斗眉。外祖母年已九十一,神采焕发,步履坚强,真所罕觏。子寿方伯惠以桐城光律元(聪谐)《有不为斋随笔》,庄述祖《弟子职笺释》,方伯自著《紫泥日记》,黄漳浦《十四札疏证》四种,《隋主簿吴岩墓志》,《荆州刺史李则墓志》,明吴宽书七言墨拓对一付,又为书八言楹联。
二十七日,丁酉阴。命曹珍至书局买钱塘女史汪端《自然好学斋诗集》、《明三十家诗钞》,价一千五百文。步行至大井巷,赴季文曾叔祖之约。归已日曛,复写折扇一件,乃辞行。少甫、墨缘送余下船,少坐而去。卧看《紫泥日记》一本讫。
二十八日,戊戌睡醒闻篷背雨声滴沥,舟停避雨不行。少顷,雨稍微,复鼓棹前进。
饭后晴,风色大顺,越昆山,泊陆家浜青浦县界,距省百二十里。看光氏《随笔》甲、乙、丙、丁、戊五卷,不分门类,随手琐记,所论有极精当可喜处。抛书静坐,颇动乡思,得诗三章。
庚寅二月既望,散馆人都。积雨初霁,东风笑人,绿波漾晴,芳草含媚,春愁既纵,别怀转浓,惝恍登舟,忽如有失。
杯酒独醉,不能销丛生之忧;柳丝虽长,不能绾将离之绪。嗟嗟!何人不别,何别不伤,矧仆少小工愁,生平多感者乎?因是驱遣楮墨,雕镂肝肠,聊咏短章,助其太息怅惘出门去,故园花正稠。风尘从此别,春色不胜愁。未报恩勤德,多惭侍从俦。
莫嗤儿女态,难忍是离忧。(忆伯父母)
频年遭驿马,南北逐征鸿。为问荆花树,春来发几丛?连床前夜雨,孤棹异乡风。
寂寞凭谁诉,斜阳古渡红。(忆弟)
流水自东去,我心犹向西。寒烟迷蝶梦,残月咽鸡啼。遥忆深闺静,应怜翠黛低。
登楼休望远,柳色易含凄。(忆内)
余近年作诗,多不存稿。偶于枕上记得去年在京曾有出闱见柳色一首,似尚不恶,爰附录于此。
会试出闱,见郊原新柳倏已含青,有触于心,偶成一首旬馀未暇到林阿,瞥见垂杨绿渐拖。乡思每从闲处触,光阴强半苦中磨。例来吉语惭亲友,官样文章笑臼科。问讯大罗天上事,霓裳可许月边歌?廿九日,己亥阴,微雨。竞日看《随笔》己、庚、辛、壬、癸五卷毕。写扇两柄。晚泊张家泾,距上海四十五里。
青浦道中南浦晴波澹似油,片帆无恙过苏州。野桃红处初斜日,垂柳青时独放舟。苦忆乡园成夜梦,唯馀僮仆伴清愁。春风两度莺花节,偏值王郎赋远游。
忆园中海棠晴光暖罨绮罗天,万点嫣红剧可怜。欲向梦中化蝴蝶,春风吹到画堂前。
三十日,庚子阴雨。春分节。阻潮屡泊,四点钟抵上海观音阁码头,移住级升栈。晚饭后岑寂无事,访玉人于公阳。
闰二月初一日,辛丑一日大雨。访旭山,在彼午饭。写对四付,屏四幅。偕旭山肩舆至公阳,茗谈一时许。旭邀东公和花氏酒叙,同座朱仙伯、时菶仙(广莱)、尹紫旭(彦钊)、徐澍生(士霖)四太守,召玉,一点钟归栈。
初二日,壬寅阴雨。至源丰润,连城在杭未回,晤其同事焦乐山、顾紫霞,交去伯父信,取银五十两。往申报馆取《图书集成》一部,共一千六百二十九本,仍交号觅便寄常。
在乐善堂买《朱子心学录》一部,洋三角。返栈托栈伙宣姓定太古行“武昌”轮船舱位,与沈子振、子钧同年昆仲偕行。旭山来访,因同肩舆至太古昌栈。写屏四幅、扇二柄。在彼晚饭。同至东公和,赴紫旭之约,召玉。席散,摹先年丈又邀日新里,半席先散,归船,发常州信并件,又写一信交源丰润附书寄常。
初三日,癸卯阴。船犹不开,因访旭山少坐。十二点钟开轮,至茶山停一时许。出口后颇有风浪。
初四日,甲辰阴。午前犹有风浪,入黑水洋后转觉平静,略能进食卧谈。
初五日,乙巳晴。十点钟抵烟台,停轮三时,复行。
初六日,丙午晴。坐卧不适,骨痛特甚,苦矣哉!十点钟到大沽,停轮拨货,六点钟进口,不久复泊葛沽。
初七日,丁未晴。天明驶轮,水浅沙淤,竭两轮进退之力,两点钟始达刘庄,距码头约有五里,下行李,换拨船,四点钟抵春元栈。解装略憩,访苍源、建侯于电报学堂,少谈而返。晚,在宁安居茗坐。
初八日,戊申晴。往扒头街谒兰生太叔祖,在彼午餐。饭后为烟所醉,头目眩晕,呕吐狼藉,静卧半日,至灯后犹不能动,乃乘轿归栈,困惫不胜。(发第三号家信。)
初九日,己酉阴。虽未复原,人已清健,乃开车。椒舅来栈,交到汇款京松银五十两。
建侯亦来送行。四点钟宿杨村,武清辖,去天津北关六十里。
初十日,庚戌晴。半夜十二点钟开车。在车中酣睡,比醒已七点钟,抵河西务打尖,武清辖,去杨村六十里。尖后即行,四点钟六十里,宿张家湾,通州辖,在州南十二里。
十一日,辛亥阴。四鼓开车,五十里抵广渠门,时约午初,卸车西河沿大苑试馆。解装剃头,异常清适。伟丈知余到京,来长谈。晚,大风。
十二日,壬子晴。衣冠拜客。在次伯处午饭。傍晚归寓。老丈枉过,彼此相左。
十三日,癸丑阴。颇寒,见雪。命马贵将携带各件并送人礼物分投清讫。次伯老丈枉过。刘安丈来谈。发第五号家信。偶阅《曾文正日记》云,唐先生言:“最是静字工夫要紧。
大程夫子是三代后圣人,亦是静字工夫足。王文成亦是静字有工夫,所以他能不动心。若不静,省身也不密,见理也不明,都是浮的,总是要静。”又曰:“凡人皆有切身之病,刚恶柔恶,各有所偏,溺焉既深,动辄发见,须自己体察所溺之病,终身在此处克治。”按唐名鉴,字镜海,著有《国朝学案小识》。此两言,前一条系学圣贤入手工夫,后一条则变化气质工夫也。卧思日间与安生丈论房首办请房师各事,倾筐倒箧,言无不尽,自谓为人谋甚忠,不知此种伎俩皆从炫能讨好上起见,似公而实私,似诚而实伪,非从慎独上痛下工夫,安得心田清静哉!
十四日,甲寅阴。醒甚早。枕上看《曾文正日记》。唐先生言,为学当以《朱子全书》为宗。此书最宜熟读,即以为课程,身体力行,不宜视为浏览之书。又言,不是将此心别借他心来把捉,才提醒,便是闲邪存诚。又言,检摄于外,只有“整齐严肃”四字;持守于内,只有“主一无适”四字。又言,第一要戒欺,万不可掩著云云。阅之,觉此心昭然,大有入处。记得临动身时,伯父勖以为学之要云:宋儒千言万语,莫妙于“提醒”二字。又举昔在礼部主稿时,公务纷杂,如理乱丝,因痛下“主一”工夫,使此心无一毫外走,乃得秩然就理,精神不致懈散。后来出任湖北粮道,日行公事极为安闲,此心便放倒了,因叹治心之难。
又举上蔡一年去得一“矜”字相勉,尤中余病痛,若不切实省克,何以副伯父期望之心。散馆在即,自不能不密用考试工夫,拟午前写散馆卷数开,午后读赋数篇,灯下读试帖诗。三、六、九作赋,以半日为限。以此数端为场前正功。每日抽两个时辰,看宋儒书数页,为检摄身心之严师。如此勿忘勿助,行之有恒,或者身心泰然,不至虚度长日乎。既起就案,因书此以自课。竟日雪花飞舞,寒甚,须著重裘。衣冠在西城内外拜客,归寓午饭。子振昆仲来拜,因搭车至青厂,往南柳巷访棣威,未晤,交去洋百元。在松竹斋购买铜具、纸件。甫归,安生丈、厚存兄来访。安丈邀龙源楼小叙,九点钟归。《曾文正日记》有云:“未来不迎,当事不杂,既往不恋。”此三言可为涵养操存之法。
十五日,乙卯晴。皇上谒东陵。奉皇太后启銮。受轩表伯、仲固年伯、润夫表兄答访。
伟丈来谈,多阅历有得之言,伟因邀庆乐观同春部。散后偕至教场四条口访怀冰,往广和赴伯温丈之召,顺访潘弈卿,归寓已三鼓。取京官印结一张,托清秘堂汤黼辰年丈赴翰林院销假。
十六日,丙辰晴。清明节。读赋,制墨盒。怀冰、泽之来谈,留其午饭。之后同出至琉璃厂书纸店一行,因至会馆访老丈。晚饭后乘车而归。时已十点钟。棣威邀京善,未往。
十七日,丁巳晴。写大卷两开。饭后读赋摘赋,吟玩既久,既而看书写字,觉心目间无往非赋,此专心之效也。凡学皆然,吾其知所勉矣。薄暮静坐半时,收拾此心,令空荡荡地,乃收视返听之后,心中转觉震撼不宁,盖由过于着力把捉,致有此病。要当从容涵养,归于自然,乃为有得耳。
十八日,戊午晴。写一赋一诗。饭后厚兄、孟孚来谈。客去摘赋,至晚静坐,思延平教学者观喜怒哀乐未发气象,伊川谓不当于未发之前求中。二先生之言似乎不同,盖伊川恐人专求未发,一向偏在空寂上去,到动时便倾倒了,故教人且从已发后省察涵养做功夫。延
平则因此心一向胶扰,未易下手,故教人且收摄思虑,向内寻取,从不睹不闻时做功夫。其要只在慎独,随事提醒,随念察识,不使一毫走漏纵弛。到得静固静、动亦静时,便见两先生合处。
十九日,己未晴,甚热。写一赋一诗。饭后访伟丈、怀冰剧谈。伟丈谓治心处事之道,当以耐烦为第一义。余谓扼要功夫不外“主一”。朱子所云,读书时只读书,着衣时只着衣,理会一事时只理会一事,了此一件又做一件。又云,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用处,都不得力。两君甚以为然。
呜呼!此学不讲久矣。如得二三同志相与切磋琢磨,庶易收夹持之益。伟丈因约义胜居小饮。
散后又同回怀冰书房少坐,聘师亦出,因以两日所书大卷就正,谓余笔画时有不分明处,当留心细改之。
二十日,庚申晴。写卷一开半。剃头。看《明史》熊廷弼、袁崇焕二传。饭后衣冠在城内外答拜各客。见庄秉澄殿卷极佳,可备三名之选。在绳匠胡同与杏堂久谈。归寓更衣往熙春赴张彝廷世丈之约(宪延年伯之弟),召秦,散甚早。读试帖。
二十一日,辛酉晴。写大卷两开半。限二刻作试帖一首。闻季申兄到京,饭后至武阳馆视之,因在老丈处畅谈。晚饭乃返,大风扬沙。
二十二日,壬戌晴。写卷一开。觉胃气上行,四肢不暖,大小便俱急数,乃静坐凝摄,半时始复,温适如常。又写卷一开,饭后在同寓陆纯甫(绍周,乙酉举人,宛平籍)处久谈,借其案头李二曲先生《四书反身录》。秉文答访。晚读试帖。缪柚岑邀广和,却之。发第六号家信。睡前看《儒门语要》,薛中离先生(侃)有云:《语》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何是“闻道”?“知德者鲜矣”,如何是“知德”?“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如何是“见大意”?于此省悟一分是入头学问,省悟十分是到头学问。因就枕沉思许久,苦未有得,倏即睡去。中夜复醒,偶触斯旨,忽觉洞然,急披衣起,挑灯握管而为之说曰:闻道夕死之旨,记得白沙先生有云,人只争一个觉,才觉便见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穷。唯其无穷,故微尘六合,瞬息千古,生不知恋,死不知憎(约略记是如此。架上无白沙语录可查,不知字句有异同错误否)。此虽近宗门作用,然觉之前自有一段存养工夫,到得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所谓觉也。既觉之后,见得日用寻常,色色形形,万殊一本,性体中非不足,性体外非有馀,怡然涣然,一切荣辱死生更何足道,夫子乐在其中,颜子不改其乐,皆此理也。
有得于心之谓德,要识得天地万物悉备吾心一点。本体之明,亭亭当当,不待着意安排,不假向外搜索,但常常提醒,不令昏杂,到人欲净而天理见,天地位,万物育,便是知德尽头。
曾点见得一举一动,天理流行,无少欠阙,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因物付物,而我无与焉。
扩而充之,即夫子老安少怀,其胸襟度量亦是如此。斯者何?炯然不昧之良心也。功夫之得失盈歉,分寸离合,他人所不及知,而良心无不知焉,更瞒他一些不得。开云未信,正是近里着己,甘苦自道语,故夫子说其不欺。此四章书看似不同,实是一理,乃悟中离先生一串说下,真是善于启发也。吾辈用功欲几于闻道知德地步,窥见曾点、漆雕开意思,一言以蔽之曰慎独。写至此搁笔微思,闻马贵鼻息正酣,邻友亦阒寂无声,市柝轻送,凉风徐鸣,真觉此心旷然,毫无胶扰。呜呼!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夜气之存,盖无几矣。此情此景,非静中安能领取哉!
二十三日,癸亥晴。车驾还宫。写大卷一开。马积山来谈,因往蔚廷年丈处贺嫁女之喜,留彼陪媒。男媒陆伯葵师(叔坤去岁挑誊录出其房),女媒陈梦陶世丈。席散即归。
源丰润午刻邀福隆堂,辞之。归寓复写卷一开半。晚,至福隆堂赴李慧叔年丈之召,召秦。
二十四日,甲子晴。往西城及城外谒见各师。在季兄处午饭,次伯处小坐,顺至五圣庵答拜积山并晤濮云依,掌灯归寓。天气甚热,三棉颇不能胜。
二十五日,乙丑晴。往东城谒各师。在同和楼午餐,四点钟归寓。伟丈来候,不遇而去。写大卷半开。发常州电,为老丈挪款事。
二十六日,丙寅晴。闻大兄出城,因至五圣庵恭候,至则已往他处,不克晤。在濮氏昆仲处午餐。往武阳馆候季兄,在老丈处久坐。掌灯往财盛馆观剧。乙酉团拜,大兄来招故也。一点钟归寓。
二十七日,丁卯晴。写卷两开。饭后衣冠入城,在徐荫轩师相处论学至三点钟之久。
师云,主敬主静不可分而为二,世人诋周子为禅学,只缘错认静字故也。又云,一字彻始彻终。“道之大原出于天”,此一之最初;“唯精唯一”,此一之极至。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浑然天理,一私不杂,此境非圣人不能。学者只从主一入手,到得纯熟后,或者有无所用主之一境。至于用功之时,则不可存此心而妄希高远也。又云,今训诂之学盛兴,动斥义理为空虚之说,不知子臣弟友何者是虚?孟子云,践形尽性,有物有则。义理不外形色,世人跳不出子臣弟友圈子,即跳不出义理二字,安得以空虚目之。又云,今人讲训诂,习辞章,其心只是骛外,圣贤教人无非近里着己下工夫。子夏在圣门列文学之科,为后世训诂词章之祖,而其论求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曰笃曰近,直指本心,何尝教人骛外来?余因问:姚江良知之说究竟如何?先生云,良知之说未可厚非,阳明实从《学》、《庸》、《语》、《孟》中体验出来,特以此提倡,学者不善领略,遂专守良知求顿悟,遗却居敬穷理下半截工夫,走人弄精魂一路,故其门人当时已多走作,后世亦遂群起而攻之。余因问:良知固出孟子,若《学》、《庸》、《论语》则未之前闻。先生云,良知之义非孟子杜撰。《大学》云:“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此不待学而即能,诚求者非良知乎?《中庸》云:“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甘苦酸咸孰不知之,而其所以知甘苦酸咸者,则人日习而不知,然则此所以能知者,非良知乎?《论语》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路气质虽觉略粗,何至如此自欺?夫子所云,正欲其向良心上讨取真幾,炯然不昧也。非即阳明所谓一点良知,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亦只不要欺他云云之旨乎?推之《易》云,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此知亦即良知。不过孟子以前未尝道破“良知”二字,其理则可参取也。大凡学问门径不同,而及其至则无不同。譬如适京师者,或自崇文门入,或自彰仪门入,或自东西二便门入,其所入虽别,而其至京师则未尝有别也。但当潜心理会,身体力行,不必过分门户主张太甚。又云,前西宁办事大臣豫公(师),现在西城建一乐善公所,每月十六日集诸生讲学。此公虽系姚江之学,而其所讲则多有启发处,亦一时儒者也。又言广西刘嘉树前辈(名誉),操履平实,于此道大有功夫,现住西河沿,嘱余试后往从论学。又在昆师处少坐。大风扬沙,乃归寓。接少甫信。
二十八日,戊辰晴。写卷两开。冯聃生来拜。饭后至乌师处吊师母之丧。又至陆凤石师处交《仁寿镜赋》教习课卷一本,未晤。归寓写卷半开。怀冰来谈,因邀余致美斋小饮,步行而归。《四书反身录》有一段云:人之所以为人,止是一心。七篇之书反复开导,无非欲人求心。孟氏而后,学知求心,若象山之“先立乎其大”,阳明之“致良知”,简易直截,令人当下直得心要,可为千古一快。而末流承传,不能无弊,往往略工夫而谈本体,舍下学而务上达,不失之空疏杜撰鲜实用,则失之恍惚虚寂杂于禅。程子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朱子约之为“主敬穷理”,以轨一学者,使人知行并进,深得孔门博约家法。而其末流之弊,高者做工夫而昧本体,事现在而忘源头;卑者没溺于文义,葛藤于论说,辨门户同异而已。吾人生乎其后,当鉴偏救弊,舍短取长,以孔子为宗,以孟氏为导,以程、朱、陆、王为辅,先立其大,致良知以明本体,居敬穷理,涵养省察以做工夫,既不失之支离,又不堕于空寂,内外兼诣,下学上达,一以贯之矣。
二十九日,己巳晴。剃头。磨墨。端仲信、冯雨人、潘奕卿、史叔起丈、史恒甫来拜。
恒甫交到次寅信一封,系十三日缄寄。客去写卷半开。至琉璃厂一行,买《文献通考正续合编》(价三两)、叶注《近思录》(价四千)。《通考》系卢宣旬所纂,于马氏正书略有删减,而续以南宋至明,胜于常熟严氏详节本。叶书后附《续近思录》,系紫阳门人蔡模(九峰先生之子)集朱子语,仍依前录名类编次。
三月初一日,庚午晴。至小寓访大兄,他出未晤,留字而行。因至城内外答拜各客。
在季兄处午饭。三点钟归寓。写白折半开。椒舅过谈。发第七号家信。
初二日,辛未晴。庶常馆大课,八点钟往,翁师已到,福师正来,题为“金带围赋”,以“一时名士皆在选”为韵,赋得“溪留闰月花”,得留字。先交诗片,饭后恭送两教习,乃归作赋,八点钟脱稿。椒舅来谈。
初三日,壬申晴。写卷。十二点钟毕。因交翰林院。看《朱子全书?道统类》三卷。
初四日,癸酉晴。为季兄作“择其善者而从之”两句文,未脱稿。饭后至源丰润一行。
在同明斋买影印散馆卷八张,俱不知何人手笔。因往武阳馆访老丈,不晤。在季兄处坐谈,大风起,遂归寓。安生丈来谈。
初五日,甲戌晴。写卷两开。饭后作文脱稿。夜微雨。
初六日,乙亥晴。写卷一开。季兄将搬小寓,顺道来谈。饭后同往同乐轩观同春部。
老丈枉过。
初七日,丙子晴。写卷两开。限两刻作试帖一首。奕卿来,谈及中国兵轮弊端,了若指掌,将来设起海氛,不堪设想。唐升送来鸭肉二肴,因于傍晚招潘筱齐、厚存兄小酌,并留奕卿在此畅饮而散。接常州信,述里门及家事甚悉,不啻与诸弟面谈,旅客愁怀为之一减。
初八日,丁丑阴。平明即起,乘车至贡院送两兄入场,往各寓访苏、常熟人,又在场前招呼点名既毕,乃行往安福胡同访聃生,在内久谈。遂至武阳馆视浩如、铁卿,皆因病未入场者也。偕老丈往源丰润一行,又偕返大苑馆久坐始去。自到京后看《儒门语要》一遍讫。
此书系丙戌所买,当时正事口耳之学,又滞于讲学家门户之见,以其近于禅学而忽之。年来逐逐于故纸堆中,诸事放倒,心中时有不顺,身体为之不安。所处虽是乐境,而此心扰扰憧憧,甚以为苦。颇有触于孟子“持其志无暴其气”、周子“寻孔颜乐处”之旨。复玩此书,乃知养心定气是入手扼要工夫,静中默自体验,益信所言之不谬。向也几以浮光掠影而失之,今当约守此编,辅以《近思录》,沉潜反复,不复疑惑,主敬主静合为一途,为程朱、为陆王举所不论,吾唯着里用功而已。
初九日,戊寅晴。写卷一开。伟臣、绶金来谈,为绶金写白折一开。客去又读赋数篇兼看《近思录》,自今日始。
初十日,己卯阴雨,颇为凉爽。写大卷两开。饭后入城,为两兄接场。晤季兄,见其场作甚佳(首题“子贡曰夫子之文章”两章,次题“知所以治人”至“有九经”,三题“霸者之民”四句。诗题“城阙参差晓树中,得阙字”)。候大兄至五点钟尚未出,乃出城发苏州信。灯下看《近思录?伊川易传》云:性则皆善,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叶注:“性无不善,才者性之所能,合理与气而成,气质则有昏明强弱之异,其昏弱之极者为下愚。”按程子言才与孟子言才不同。孟子云:“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自其发于性者言之,是指性之所能。程子云:“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自其禀于气者言之,是指质之所能。叶注牵混,殊不了了,当改云:“性无不善,才者质之所能,有昏明强弱之异,其昏弱之极者为下愚。”
于义始明。程庸斋《性理字训》云,性之所能,无有不善,质之所能,有善有恶,是皆谓才。
合孟、程而说之,其义甚备。
十一日,庚辰晴。写卷两开。读赋读试帖。老丈枉过,偕至源丰润借银四百两,八厘起息,年内归还,经手秦远帆、邱子瑜。
十二日,辛巳晴。收拾衣箱。饭后至西华门外静默寺答拜鄂抚谭敬甫年丈,又祝孙燮师、麟芝师寿(麟本明日寿,预祝以省往返)。往翠花街拜高熙廷年丈,系外祖壬戌门生,与先人熟识也。归寓,颖庭来谈,同往龙源楼赴陆念修丈之约,同座唯萨(霖)号济田,大门侍卫。
十三日,壬午晴。写卷两开。饭后访伟臣未晤,因至次伯处赴申刻之召,十一点钟归。
十三日(原文如此一一整理者注),癸未晴。清晨入城送三场。次方师在东右点名,
因趋见,并同至公所少坐。归寓写卷两开。伟臣来谈,偕出至会馆一行,过琉璃厂买《读书录居业录摘要》(郑绪章辑,薛、胡各两卷),价三千,《近科同馆赋》,价二千五百。返寓读赋。接伯父谕并汇银贰百两。灯下写家信。
十四日,甲申晴。写卷三开。饭后奕卿来谈。客去读赋。
十五日,乙酉晴。写卷三开。发第八号家信。
十六日,丙戌晴。为颖亭写扇一柄,对一付,又写屏四幅,作第九号家信托颖亭带并木底香蕈、白折书又散馆卷一本(系录先中丞公道光庚子散馆一等第二名《正大光明殿赋》)。
饭后静看《读书》、《居业》两录摘要,无一条不着实,无一条不深切,真可为千古严师。因置书于案,对之三叩首,自矢终身遵守不渝,庶几变化气质,庶几可期寡过。文清、文敬在天之灵,或亦默牖我乎!写白折半页,读赋数篇。夜间月色皎然,在中庭徐步,天空似水,微风送凉,忽闻邻店歌靡靡之声,悠扬入听,顿觉枨触春情,此心无主,不知深闺少妇,挑灯罢绣,亦常忆及征人否?盛少帆舅祖过谈。
十七日,丁亥晴。磨墨。季兄来谈。因偕至次伯处,饭后归寓。写卷半开。往鸿升店武阳馆答拜各客。
十八日,戊子晴。写卷两开。两点钟往韵春,赴惕身之约。甫出门,忽有怪风一阵着地盘旋而上,天地为之昏霾,急至左近帽店躲避,风过乃行。召秦,傍晚归寓。陆念修丈招龙源,辞之。
十九日,己丑晴。写卷一开。衣冠入城,拜汪师母寿。又往乌达师处公祭师母。偕惕身在同和楼午餐。归寓又写卷一开。傍晚,部友骆西恒来谈,交到托查各事,因写致陆耀卿信,托颖亭带回。在车中看《近思录》,颇有会于横渠心统性情之说。
二十日,庚寅阴。写卷一开半。饭后大雨,洒然生凉。申刻在福兴居请客(吴星初年伯,吕葭生舅,盛少帆舅祖,史叔起丈,赵世瀛、刘伟臣两丈,赵子耀,岳父)。
二十一日,辛卯晴。谢钟英来畅谈。钟英于三国舆地甚精,所论极有依据,亦朴学士也。留其午餐乃去。写卷一开。宝龢年同年来,互观所习大卷,指摘得失。惕身衣冠来,同至韵春小坐,因约余聚宝堂小饮,召秦,宾主二人尽欢而散。
二十二日,壬辰晴。作《勤政殿赋》,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韵。来客甚多,屡次搁笔,至三点钟方脱稿。又读赋数篇。灯下作试帖两首。藜师枉过。
二十三日,癸巳晴。写卷两开。饭后伟丈、怀冰、秉道、季兄来谈,甚洽,因同出访绶金,傍晚归。
二十四日,甲午晴。接常州信。写卷半开,以目痛为止。饭后访龢年未晤,归寓觉左目稍胀,不敢观书作字。
二十五日,乙未晴。写卷一开。至会馆访怀冰、子贞、稚和。未刻往万福居公请会试诸君,客到三桌,尽醉而归。
二十六日,丙申晴。写卷一开。往同升堂赴朱嵩生之约。归寓又写卷半开有馀。龢年来谈。灯下看《读书录》有云:“促迫褊窄,浅率浮躁,非有德之气象。”此八字余皆犯之,安望其进德哉!
二十七日,丁酉睛。写卷一开。往湖南馆己未团拜兼请鄂抚谭、前藩于两年伯,新出小学堂班昆戏居多,莲芬演《双官诰》全本,竹芬、桂枝演《白罗衫》全本,砚侬、莲芬演《掷戟》,均妙。戏散始归。接三弟信,又纫秋信并笋豆。
二十八日,戊戌晴。写卷半开,极不顺手,乃搁笔往武阳馆同府团拜,并请八县公车。
席散偕季兄、怀冰诸君畅谈。天甚热,候日落始归寓。读赋数篇。少帆舅祖过谈。
二十九日,己亥晴。写卷开半。饭后作《玉人用心若镜赋》,以题为韵。写纫秋信,交老丈附寄。又发重庆余云墀丈(恩鸿)信,为少帆舅祖事。
三十日,庚子
北上记
光绪十六年庚寅
光绪庚寅八月二十七日,甲子晴。过浒墅关小泊,买席并豆腐干,皆土产也。九点钟抵阊门太子码头,命周贵往王洗马巷通知。
二十八日,乙丑晴。全眷上岸。成儿复发哮喘,彻夜不能眠,疲苦已极。下榻王洗马巷。接常州信并洋四元。
二十九日,丙寅晴。成儿气稍平,余仿钱冠生方药为酌开一方使服之。饭后至西美巷访橘农,值其患病未愈,在卧室久谈。又至大井巷、钮家巷、萧家巷一行。归寓,发常州信并件。下榻王洗马巷。
三十日,丁卯阴。至阊门皋桥买物。一日无事。下榻王洗马巷。傍晚访仰皋。
九月初一日,戊辰阴。接常州信。饭后偕少甫兄至阊门买物,傍晚归。赴仰皋之约,甚畅。连日写应酬各件。
初二日,己巳晴。外祖母邀余夫妇、子女游留园,画舫各一。午初出城,抵园,余先访园主人(盛旭人观察)。例,游资人九十文,同乡熟人则不索。归船午餐。偕诸人入园。
旧园曲折有致,新园地势寥阔,山石亭池尤错落含画意。惜木樨香里士女如云,未免烦杂扰兴也。游赏至暮乃出。纫秋先率子女回舟。余仍下榻王洗马巷。
初三日,庚午晴。饭后下船,与少甫、墨缘揖别,移泊娄关。发常州信并《文选》一部,食物两种。又发刘艺传信。
初四日,辛未阴。风色大顺,十点钟扬帆直过昆山。灯后泊三江口,距黄渡十里。
初五日,壬申阴。午前风色仍顺,饭后以潮来水逆,不得畅行,傍晚始抵新闸,三鼓移泊老闸。
初六日,癸酉晴。至级升栈询悉“海晏”已开,“新裕”未到。饭后行李起坡,率眷口移寓栈中。夜,在三雅园观剧,张寿颐丈作东。戏未散先归。
初七日,甲戌晴。访旭山,在汉未来,晤其管事李宝臣。又至源丰润,晤紫霞、乐山。
饭后偕纫秋、成儿、娴女乘马车游愚园。纫秋及子女合拍一照。在楼中用茶点。四点钟归。
夜,早寝。发常州、苏州信。
初八日,乙亥晴。至宝善街买物。发家信并件,又附致炳卿、幼润各一信(又季兄一信)。三点钟偕崧甫在也是楼听书。访小玉于同安。晚,往聚丰园赴源丰润之约。散后偕紫霞至同安、尚仁闲步。十一点钟归。
初九日,丙子晴。重阳佳节,乡思凄然,诵摩诘“遍插茱萸”之句,沉吟者久之。先令刘福搭“拱北”轮船赴津,以便预雇大船在白荡口等候。饭后入城,拜上海道聂仲芳观察(缉规),为谢护照兼有寿颐丈事。晚,拟至三雅观剧,以成儿又有发喘疾,不果。
初十日,丁丑晴。“新裕”抵埠,饭后移行李登轮。
十一日,戊寅晴。十二点钟开轮,一过茶山即风浪大作,困卧不能起。
十二日,己卯晴。风益甚,白浪击窗,船愈颠播,呕吐狼藉,两孩亦然。
十三日,庚辰晴。天黎明,风稍定,以为可望平稳矣,甫炊许,风势又大作,困苦迫急,惟有号呼而已。今日为纫秋二十九岁生日,乃于奔涛骇浪之中昏愦呻吟以度,殊可怜也。
十一点钟过烟台,直过不停轮。两点钟风竟渐息,起坐略进饮食。
十四日,辛巳晴。天明抵大沽口,一点钟趁潮进口,八点钟抵白荡口,命周贵往寻刘福,竟不知去向,乃另雇舟,价银十五两五钱。督率移拨行李,月明如昼,尖风刺人,迨部署妥帖,天已将明,草草就寝。
十五日,壬午晴。天明开船上溯,风逆水溜,两点钟始抵紫竹林,泊海军公所码头。
至电报学堂访建侯,知刘福已往迎余,中途竟未相值。又诣扒头街谒兰生曾叔祖,在彼晚餐,谈及北河水荒过甚,盗贼横行,近来抢劫客舟之案已见两起,不能无戒心。因向水师营统领郑诚斋副总戎(崇义)处索到炮船一只,护送到通,虽所费略多。然旅魂可恃以无恐矣。夜间建侯来长谈。
十六日,癸未晴。发常州信。朱嵩生信,托其向城门招呼。又给于升信,告以将抵都门。访建侯,在彼午餐,剃头。刘福已来,退去所雇船只,大费口舌。偕建侯上街买物。又至震兴钱店兑银,知店主系本家,请出相会。询悉系铁箫公之后,兄弟二人,长寄林,次寄生,名兆澍,辈行尚幼余一世,年五十馀,皆无子嗣。此支现只存伊二人,无可承继。吾族外迁者,其后皆不繁,亦怪事也。寄生馈余食物两种,殷殷颇有族谊。饭后移舟泊三汊口,与炮船相傍,哨官郑千总(明发)。
十七日,甲申阴。黎明解维。行至龙风寺,狂风逆吹,斜雨骤集,因泊焉,距杨村二十里。时甫两点馀钟,闷损之至。连日无事,辄读柳州文《与许孟客书》、《西汉文类序》,极似太史公。夜,风雨益暴。
十八日,乙酉晨醒已过杨村,天竟放晴。掌灯泊河西务。
十九日,丙戌晴。五鼓开船,行三十馀里,风大逆,屡泊荒岸。傍晚始定,又行十馀里,泊香河。
二十日,丁亥晴。一日风色甚顺,行一百三十里,灯后抵通州。
二十一日,戊子晴。作谢郑诚斋信(赏以洋十二元),交郑弁带回,并附致兰生先生一信。清晨率眷口乘单套车进京,行李暂存恒通店交周贵看守。二十里双桥午尖,两点钟进东便门,三点半钟进宅。傍晚往武阳馆访大兄,知其定于廿四日起身回常。又访朱嵩生。
二十二日,己丑晴。衣冠入城拜增幼亭驾部(钩),系崇文门税务堂委,托其向城门招呼,适值其出门未晤。归寓作字,令刘福送往兵部。增君唯利是图,皮箱一只索我银四两,刘福不答而返。乃致监督嵩犊山师书。
二十三日,庚寅晴。诣次伯略谈。顺访孟孚。归寓嵩宅送来回信,已允饬人向城门招呼。即令于升下通,助周贵收拾行李。往米市胡同拜潘师母寿。伟臣来,偕至会馆送大兄,大兄仍不理我。
二十四日,辛卯晴。又令刘福下通。一日人甚不适。交大兄带去伯父母一禀并丝带等。
渠黎明起身,不及往送。灯后周贵来,知行李已达齐化门。
二十五日,壬寅晴。稚和来谈。饭后行李抵宅,城门护送诸人,给以当十钱三十二千,不争而去,于升之功也。次伯枉过。
以上失记。
十月十一日,丁未晴。写白折半开。午刻赴署,掌院接见。荫轩师已到,论学甚久。
云《中庸》舜“必得其名”,武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得与不失,此中身分自别。又云往岁读《诗?卫风》(应为《鄘风》。一一整理者注)《墙有茨》、《鹑奔》诸什,颇疑夫子删诗,何以备采此种,及读《定之方中》,乃悟家庭之不正,其祸必至于亡国。既有禽兽之行,即召禽兽之侵,故终为狄所灭。至文公侧身修行,乃成中兴。圣人以《定之方中》次诸诗,自有深意也。又云四凶之恶,尧明明知之(如“靖言庸违”、“方命圮族”之类),何以能容其在朝直待舜而后去之?此系千古一疑窦。先儒论此均未透。散后谒子授师未见,谒次方师略坐谈,又至徐季和师处祝寿。归寓,伟臣来谈。
十二日,戊申阴,微雨如雾。写折一开。苏济帆来,为纫秋、成儿诊病。饭后访稚和。
看《朱子全书》,摘六条。
十三日,己酉阴,稍寒。写折一开。读欧文,读史(下不备书,有间则书)。傍晚,访伟臣不晤。看《朱子全书》,摘七条。
十四日,庚戌阴。写折读书。往广慧寺吊周采臣同年太翁之丧。饭后,吴慕濂(永)
来拜。看《朱子全书》,摘三条。
十五日,辛亥晴。写读无间。接郑诚斋复信。发湖北五伯及老丈信。看《朱子全书》,摘三条。
十六日,壬子晴。朱嵩生邀龙源楼,却之。汉文帝除肉刑,《纲鉴全编》载,陈季雅论以为非,陈埴论以为是。故建安中议复肉刑,孔融以为不可。曹魏时,钟繇、陈群均以为当复宫刖之制,王朗非之。愚按朱子答郑景望书曰:今世徒流之制,既不足以止穿窬之奸,又有失于重者,如强暴赃满之属,皆不当死而人于死。当采陈群之议,此可以折衷矣。看《朱子全书》,录四条。
十七日,癸丑晴。写读无间。饭后至大栅栏买物。看《朱子全书》,录六条。
十八日,甲寅晴。先妣生辰家祭。至妙光阁吊姚季湘丈太夫人之丧。饭后补写读无间。
傍晚,至上斜街赴年伯寿丈之召,同坐有周子黻,系河南知县,论许仙屏河帅现整顿河务,自信过勇,待下过刻,所言虽觉可听,实不能底于行,将来恐不免后患。指陈利害,缕缕分明,能吏也。接湖北信,老丈已调署云梦。
十九日,乙卯阴。写读无间。看《朱子全书》,摘四条。
二十日,丙辰阴。看史,未写字。饭后出门答拜各客。闻缪仲英太年姻丈病殁,因往探丧。归寓更衣至韵秀,赴叔南之约,召秦。
二十一日,丁巳阴。壬午同年公请年伯陈右铭廉访(宝箴),余系值年承办。十点钟至富兴堂,朱古微、徐鞠人两前辈、章幼叔同年继至。一点半钟廉访始到,入座尽欢而散。
二十二日,戊午晴。写读无间。录朱子书八条。
二十三日,己未晴。写读无间。录朱子书十六条。
二十四日,庚申晴。录朱子书六条。为娴女断乳。
二十五日,辛酉晴。写折一开。饭后往太平街送庄心和丈夫人入殓,候甚久。至安福胡同看表妹,交去外祖母一禀,托其附寄。出城在受轩丈处少坐而归。
二十六日,壬戌晴。吴稚和铨宰洪雅,便服往谈。傍晚访伟臣,适剑秋在彼,久坐同别。录朱子书七条。接张崧甫信并小照。
二十七日,癸亥晴。发天津信。录朱子书五条。合观朱子答范伯崇、吕子约、何叔京、林择之诸书,其于居敬穷理之工夫节次,可谓明备而无偏害矣。愚按朱子之意,大要欲学者先存得此心,不使走作,而格物穷理以察其端倪,辨其是非,体验亲切,敬义夹持,操存固守,无一毫间断,久之自有个通贯浃洽处矣。盖涵养是彻始彻终之事,而以穷理工夫互相发明,不涵养无以清穷理之源,而舍穷理亦无以立涵养之本也。
二十八日,甲子晴。至西单牌楼二条兴隆街圆通观,访前西宁办事大臣豫锡之先生(师)。此公讲求宋儒之学,于当街庙设立乐善公所,月课诸生而为之讲学,有古儒者风。
徐荫师称其知行并进,煞有见地,命余以后学礼见之。坐谈一时许,予质以素日所疑二条,均发挥亲切,足相启发。(问上蔡讲《论语》“子见齐衰者”、“师冕见”两章,谓本末一贯,一部《论语》皆当以此求之,其意如何?先生曰:于此足见圣人一团仁爱侧怛之心充塞胸中,触处流露,无所为而为,不期然而然,取“长沮桀溺”章参玩,即见大意。上蔡语此正欲人于圣人作止语,默求天理流行之妙耳。问舜除四凶,先儒谓尧能容他,舜却不能容他,可见舜不如尧之大。此论固非,然究竟应作何义?先生曰:读书首当论世。尧时天下未平,以不得舜为己忧,唯急亲贤是务。四人虽心术不端,然其才必有大过人者,故尧均驾驭之,以尽使诈使贪之效。至舜时,外患将平,渐次肃清朝廷,又鲧有治水不成之罪,故不得不去之耳。
谓舜不如尧之大固非,谓四凶在尧时恭顺,在舜时跋扈,故舜去之,亦浅之乎测圣人也。)
(〔眉〕《程子遗书》中论此事凡三条,甚精确。此论不合,盖殛四凶在治水之前也。)又至冯处贺表妹生女洗三之喜,至门始知小孩已殇去,乃与仲丈久谈,在彼午餐。又出城答拜数客而归。接橘农信。
二十九日,乙丑晴。

日记摘录
此中有摘录戊子、己丑、庚寅日记中要语,当与日记并存。
澄斋识
挽董坦生舅祖大兄及三兄出名外祖、外孙年八十五,十二月初七日逝世。诸舅早亡。外兄子恂,时在鄂。
四五年乡里归帆,幸精神未迈,步履犹安,颐养适林泉,冀借桑榆收晚景;八十载光阴弹指,痛诸舅先亡,外兄遥隔,凄凉临穗帐,空将涕泪洒冰天。
又代杨春霆姨丈岳父、婿姨丈时在奉天,从母在家侍奉,不忍远离,三十馀年矣。
紫塞久淹留,三十年甥馆云违,幸有掌珠承侍履;青城痛摧折,数千里噩音遥递,何堪泪血腕征衣。
挽史子绍鹾经大兄出名子绍以盐经历在浙需次多年,官况极窘,往依其叔父研孙太守于鄂,竟以疾卒,年仅四十。丙戌冬十二月廿九日因往溧阳便道过此,与大兄畅谈,而一面匆匆,遂成永诀。
禾城暂叙,鄂渚重逢,访我记年前,风雪闲谈小除夕;范叔长贫,崔骃不乐,痛君真命厄,江山望断早秋天。
挽蒋迪甫母舅绿衣弱质,夙荷垂怜,今春手简遥传,犹念及吾母早亡,深盼孤儿重北辙;白发高堂,正当迟暮,一旦音容遽渺,痛从此长安再至,忍驱羸马过西州。
又余四兄弟出名正秋分噩耗遥闻,犹疑传说非真,一病讵应成永诀;念吾母同胞仅此,倘使重泉相见,衔悲难免问高堂。
又大兄及三兄出名大兄作频年射策,幸托仁帡,宾至久如归,感从前东道情深,嗣是频添行李恨;十载为郎,竟赍壮志,人生真似幻,际此日北堂垂暮,那堪遽折树萱心。
挽赵母刘孺人代吕翰卿作姨母、姨甥翰卿母殁已十八年。丙戌春,其母舅刘廷玉又卒。孺人以十月临产,子三日不下,遂母子俱殒。
心摧萱草,岁纪重更,犹窃幸从母方强,每当衣摄东堂,恍触北堂千载慕;泪洒州门,挽歌在耳,更何堪干儿未产,竟使峰倾太华,惨随少华一时颓。
挽家兰生伯代扬庭族兄作扬兄需次江右,近藉差归里,将行矣,而兰伯卒。
廿馀年宦海遥羁,溯从髫断,中历艰难,平生踪迹多疏,每太息光阴荏苒;二千里征尘甫涤,未叹生离,遽悲死别,何意归来一面,竟勾销叔侄因缘。
挽庄母孺人代扬兄作岳母、婿在江右同处廿馀年,前年始返里。扬兄归时,孺人已病。其子在鄂作幕,因事归,以十月十四日早抵家,而是晚孺人卒。
廿馀年杖履,竟共秋归,犹幸啮指灵机,鄂渚初还游子棹;三十日征尘,又和泪黦,遥想深闺噩梦,章江剧痛掌珠心。
挽蒋迪甫舅代向叔舅作表兄弟迪舅生于外家吕氏,与向舅自幼同居,嗣迪舅随宦至京,向舅又以知县入都引见,下榻邸第,此后则不复相见。
卢李少同居,廿馀年宦海萍飘,樽酒竟成千古事;光阴惊逝水,十一载郎官匏系,科名盼断七旬亲。
积半生苦诣,阻迹蓬山,崔长岑以不乐损年,撒手遽西归,谁向北堂树萱草;慨总角同游,分驰宦辙,江文通竟销魂诀别,回思款东道,空依南斗望京华。
挽吴子权观察岳父、婿观察初仕滇中,曾知曲靖府事兼摄迤东道篆,继以观察改仕鄂垣,于丁亥十月十六日骤得风疾,十九日殁于官舍,配吕夫人时适抱恙,其长君需次安徽,未及视敛。叔伦其第二婿也。
蓦地间噩耗到江南,不闻疾疢,遽中膏盲,综生前治谱流传,堪与戴侯垂德诔;转眴际薤歌盈楚北,伯氏未归,娇儿远别,痛此日岳峰摧折,难偕元礼慰慈怀。
挽家芷祥兄兄于乙酉岁病殁。病革前有不祥之梦,自知不起,果于十月谢世。其子伯诚降制满服后入科试县学。
将葬,补撰此联。
一别遽招魂,讶生前噩梦有征,聚窟难求延寿药;五旬如泡影,幸身后佳儿继起,泷冈待展表阡心。

棠阴书院联书院左有文昌祠,南近鬲湖。
结邻傍文昌六星,愿诸君明德维馨,常使珠光射牛斗;辟地近鬲湖十里,看此日人才蔚起,平分秋气人词场。
正月建寅泰本卦丑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三阳在下相连而进,拔茅连茹之象,征行之专也。占者阳刚,则其应吉矣)。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味腴室札记《春秋》大义不外经、权二字。经者先王之大法,权者圣人之妙用。如崇王道、黜霸功,经也;以尊周攘夷予桓文,权也。诸侯无王命不得征伐,经也;而讨叛定乱,权也。文成数万,皆当作如是观。
伊川《易传序》极精密。其要领则求“言必自近”一语足以蔽之。前半篇皆发挥此意。
朱子不信《春秋》书法,然如书日书月书爵书人之类,却确然有个道理,圣人著书断无任其纷纭歧互之理,但不宜过于穿凿,必如程子所云,优游涵泳,默识心通,始得耳。
延平答问最好看,须将朱子之问先揣度一番,拟其是否,然后再阅延平所答,便觉其理益精。如此思索,极有益于学者也。
《论语》“犯而不校”,与《孟子》“三自反”境地深浅不同。“三自反”是学者克己工夫,“犯而不校”则已臻天理浑然、物我两忘之候。
朱子答陈器之、林德久两书,本《孟子》“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乃所谓善”之说,于发见处论性最有把握,非若释氏所谓明心见性,索之昭昭灵灵,流向空寂去也。
延平答问论忠恕一贯之义,较《集注》为精。盖忠恕尽头即是一贯,忠则无自欺,恕则无自私,表里洞澈,非一贯而何?《集注》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一借字,觉得忠恕自忠恕,一贯自一贯,犹未免分而为二也。
看薛文清“人伦礼乐之本”一段,因悟文物度数五声八音,只是有形之礼,有形之乐,所谓礼乐之迹也。其无形之礼乐只在吾身,吾能敬即礼具矣,慢则非礼,吾能和即乐具矣,戾则非乐,此所谓礼乐之意也。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其义如此,断无终日行礼乐之理。向来于此层每有窒碍,近始觉稍有入处。(以上戊子年)
看《王心斋语录》有云,只心有所向,便是欲;有所见,便是妄;既无所向又无所见,便是无极而太极。此直是佛经所谓无耳目鼻身意,凡有所见,皆是虚妄一派说话,但当论心之所见所向如何耳,岂可便如此说。
姚江致良知之学是从功夫积久后悟出来者,今王学诸儒却拿此作一件题目,尽屏学识闻见,专于此做功夫,其于程朱主敬穷理之功相去远矣。
在廖仲山师处见同年蒙自杨增新,年齿甚轻,而通达事体,论事皆息心静气,贯彻首尾。
廖师极为首肯,余亦敬佩万分。自愧粗浮,于事皆仿佛依稀,一无着落,大有告子“不得于言,勿求诸心”之弊。自誓此后当向沉静一路加功,以期变化气质。
俞笏东丈来,读别墅之墅如“署”音。客去查之,果音“署”,上声,在语韵,又别音“野”,义亦通。吾常读如“士”音,不知何本,韵书并无此音。近今说字,以讹沿讹,反忘其本。若对人读“墅”如“野”,鲜不笑为认白字者。以此知处世接物,无一不当虚心。
为盛礼堂表叔作墓志,局法、调法悉本庐陵,所嫌者太似耳。然初学作古文,必从规模始,然后几于变化,譬作字者必先临帖也。余唯谨守绳尺,益加自勉而已。
连日心颇不定。朱子云:“心有事时当如无事时。”余涵养太浅,少经事即觉憧憧,其何以应大事临大变哉!可恨可愧!伯父言祖父事甚悉。先世以寒苦起家,而余辈坐享其逸,若不勉自砥砺,何以为人!
停年格始于元魏崔亮,循资格始于唐裴光庭。论者佥以为非。愚谓循资注选,可杜躁进之阶,亦不可尽废。要当兼复汉代征辟之法,参而行之,始可得人也。
史称徐孝穆为一代文宗,亦不以此矜物,未尝诋诃作者。此可为法。世之恃才傲物者,正是才不足之象,非有馀之象。
安邱王氏筠云:考古义当严,适时用当通;世之好用古字者,由其所识本少也。此说洞中今人症结。余因思不特作字宜然,凡署地名、官名皆宜直用今名,方合遵王之道。今人好奇炫博,地名、官名必取秦汉唐宋,若以非是,则不免于俗者。人为本朝之人,而所处之地,所居之官,皆前朝之地与官,名实相违,大不可也。且今之所谓雅者,皆前人恒称之辞,其时上自士大夫,下至农工商贾,悉以为口头言语,了不为奇。今乃取其口头语袭用之以为雅,不特为有识所嗤,恐古人有知亦当笑其愚陋耳。
细读《史记》伯夷、屈原列传。《伯夷传》以“名”字为主,通幅波澜顿跌,无非宕出此意,至末幅乃与点睛。《屈原传》以怨诽而不乱,括《离骚》之旨即为一传之主,却仅以中幅两见,如大海中日影,空山中雷声。柳子厚云“参之太史以著其洁”,洁非节字缩句之谓,乃意无夹杂、墨无旁沈也。若以字句求之,则《史记》文字之可节者亦多,安得谓之洁耶?因思陈寿《三国志》,昔人称为高简有法。所谓简者,其妙在刊落琐屑浮诞与不甚可信之事,独举要辞,所以为有法。宋子京修《新唐书》,只是于字句加功,甚至以艰深文浅陋,虽事增文省,以语古法则远矣。
又,《史记》留侯、陈平世家,多用倒勒总钤之笔,最可玩,知此便无散漫之病。又读《孟荀列传》,以宾形主,主意提得分明,则虽宾繁于主,无非为主意出力。
又,读《管晏列传》,固是借知己发慨,然细详史公之意,则以管仲、晏婴事迹言论详见于《春秋左氏传》及所著《管子》、《晏子》中,世间多有其书,不胜载,亦不必载,故转就一二轶事曲折写尽其生平,行业则以总语櫽括之,所谓见一羽而知凤,见一毛而知麟也。
构局苦心,赞语中固明言之,后世知此者鲜矣。(以上己丑年)
近来看得静坐养心是学者入手第一义。向来只谓心学为禅,未尝措意。今乃知周、程、杨、罗、李、朱以来相传指诀,正是如此,与孟子合。禅学所谓养心,只是不动心,块然守此一件作死工夫;吾儒则由此扩充,明辨笃行,以施诸事物也。延平云:“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我辈此心汩于利欲场中,昏驰已久,若非正本清源,收拾此心,使确有归宿,纵教论知论行,只是一场说话也。
卧思日间与刘安生丈论房首办请房师事,倾筐倒箧,言无不尽,自谓为人谋甚忠,不知此种伎俩皆从炫能讨好上起见,似公而实私,似诚而实伪,非从慎独上痛下工夫,安得心田清静哉!
临动身北上时,伯父勖以为学之要云:宋儒千言万语,莫妙于“提醒”二字。又举昔在礼部掌印时,公务棼杂,如理乱丝,因痛下“主一”工夫,使此心无一毫外走,乃得秩然就理,精神不致懈散。后来出任湖北粮道,日行公事极为安闲,此心便放倒了,因叹治心之难。
又举上蔡一年去一“矜”字相勖,尤中余病痛,若不切实省克,何以副伯父期望之心。
曾文正公有云:“未来不迎,当事不杂,既往不恋。”此三言可为涵养操存之法。
散馆在即,终日读赋摘赋,吟玩既久,既而看书写字,觉心目间无往非赋,此专心之效也。凡学皆然,吾其知所勉矣。
无事静坐半时,收拾此心,令空荡荡地,乃收视返听之后,心中转觉震撼不宁,盖由过
于着力把捉,致有此病。要当从容涵养,归于自然,乃为有得耳。
延平教学者观喜怒哀乐未发气象,伊川谓不当于未发之前求中。二先生之言似乎不同,盖伊川恐人专求未发,一向偏在空寂上去,到动时便倾倒了,故教人且从已发后省察涵养做功夫。延平则因此心一向胶扰,未易下手,故教人且收摄思虑,向内寻取,从不睹不闻时做功夫。其要只在慎独,随事提醒,随念察识,不使一毫走漏纵弛。到得静固静、动亦静时,便见两先生合处。
与刘伟臣丈谈,伟丈谓治心处事之道,当以耐烦为第一义。余谓扼要功夫不外“主一”。
朱子所云,理会一事时只理会一事,了此一件又做一件。又云,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用时,都不得力。伟丈深以为然。呜呼!此学不讲久矣。如得二三同志相与切磋琢磨,庶易收夹持之益。
主敬主静不可分而为二。世人诋周子为禅学,只缘错认静字也。
一字彻始彻终。“道之大原出于天”,此一之最初;“唯精唯一”,此一之极至。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浑然天理,一私不杂,此境非圣人不能。学者只从主一人手,到得纯熟后,或者有无所用主之一境。至于用功之时,则不可存此心而妄希高远也。
今训诂之学盛兴,动斥义理为空虚之说,不知子臣弟友何者是虚?孟子云,践形尽性,有物有则。义理不外形色,世人跳不出子臣弟友圈子,即跳不出义理二字,安得以空虚目之。
今人讲训诂,习辞章,其心只是骛外,圣贤教人无非近里着己下工夫。子夏在圣门列文学之科,为后世训诂辞章之祖,而其论求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曰笃曰近,直指身心,何尝教人骛外来?以子夏之笃实,夫子犹恐其为小人儒,然则今之学者可猛省矣。
程注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最为痛切。今之学者皆为人也。
前西宁办事大臣豫心师,字锡之,在西城建一乐善公所,每月十六日集诸生讲学,犹有古风。余曾往听讲,质以所疑,大约善于旁通博引,口辨纵横,似今士子之对空策,于本义实不能亲切启发也。
昔之学者主程朱而诋姚江,今之学者并主姚江者而亦无之,可慨也夫。
象山说本心,当时朱子辨之,有明及国初诸儒辟之,信无遗蕴矣。然因此遂讳心学而不讲,则又未得其本也。余三五年来逐逐于故纸堆中,诸事放倒,心中时有不顺,身体为之不安。所处虽是乐境,而此心憧憧扰扰,甚以为苦。颇有触于孟子“持其志无暴其气”之旨,乃悟养心定气是入手握要工夫,未可谓心学近禅,徒为高论也。在书肆买《读书》、《居业》二录,无一条不着实,无一语不深切,真可为千古严师。因置书于案,对之三叩首,自矢终身遵守不渝,庶几变化气质,庶几可期寡过。文清、文敬在天之灵,或亦默牖我乎!
《读书录》云:“促迫褊窄,浅率浮躁,非有德之气象。”此八字余皆犯之,安望其进德哉!(以上庚寅年)
读史须统观全局,熟审其始末先后以定是非,方不致有偏漏。若斤斤于一事一句,以记诵为能,此程子所谓玩物丧志也。余向来不免斯失。
与孙虎峰书日前闻阁下有留京开吊之举,私衷缕缕,窃所未安。本拟就寺面陈,而客次匆匆,未能尽达。退而思之,觉此举重大,系人观瞻,诚有不可冒昧者。《礼记》奔丧之制,阁下知之悉矣,无烦为阁下赘。征之外间议论,不免啧有烦言,佥谓阁下既得凶音,即当仓皇去国,留连旬日,殊觉非宜。仆虽力辨阁下之留京实因百事未清,不能骤去,至开吊之说,则拟暂清讣稿,托友于启行后代发代收,并非亲身设吊;然中心终有不能已于言者,谨为阁下陈之。
夫在京中设吊者有三:有亲殁京寓而即设吊者,其讣文则曰:亲视含殓,择期扶柩回
籍安葬。有己身在外,闻亲殁于京而奔丧回京设吊者,其讣文则曰:需次某地,闻讣星夜匍匐奔丧至京,遵制成服,择期扶柩回籍安葬。有既奔丧回里,而复至京设吊者,其讣文则曰:闻丧匍匐回里,遵制成服,择期安葬。此三者,士大夫之所通行者也。若在京供职,闻丧而不即奔,先行成服设吊,则未之前闻,何则?其讣文若曰星夜回里,则于踪迹不符;若仅曰匍匐奔丧回籍,则方当大故,惊痛奔驰之不暇,何暇耽延旬日,设幕受吊乎?此又掩耳盗钟之策也。如谓须待信出都,尤为不可。夫所谓待信者,恐凶耗或有传讹,必待确信而始成行也。今阁下则既成服矣,尚何信之待乎?考之于礼则不合,较之于例则不恒,质之于物议则纷纷而相诽,诚非计之得者也。无论现无此例,即例或可袭,岂能间执途人之口乎?阁下但见两次电音皆有待信之说,既待信,不得不设吊。阁下之心公心也。不知者执因以为利之说加诸左右,则公而私矣。阁下孝思纯笃,前日奉唁之顷,涕泗交零,哀戚之容,惨难入目。
因以为利之见,断不忍为阁下疑。然市虎传讹,不可不慎。阁下哀痛之馀,或无暇深顾而却虑。然仆与阁下相交不浅,有所闻有所知而不告,是陷友于不义也。设阁下他日追悔,责仆以不言,仆之咎更无可辞矣。契之同年,爱阁下者也。其为阁下谋者,皆古人诤友之义。愿阁下敬之听之。仆口讷于言,而心之爱阁下,则无异于契之。用敢布其胸臆,佐阁下之不逮,伏乞采择为幸。毓鼎顿首。
旋得虎峰复书,深以此书为是,而悔前日为众口所惑,已决意中止,即日出京。良友之受尽言可敬也。然外间诸公谈论,竟有谓此言迂腐不必听者,弟遂受不情名。乞以此文上呈伯父,仰求训示为盼。

日记
光绪廿一年乙未
(〔眉〕乙未三十三岁)
余之有日记也,自戊子始。中载历年读书课程及摘录各书精要语,甚详备。惜或作或辍,不能接续汇齐以资参考,甚悔之。自今日始,复立此记,以有恒为准的云。
乙未岁六月初九日晴。热甚,傍晚雷雨。诣王保之师,贺传补江南道御史之喜。为孟常改《赦小过》文。时疫甚重,死亡相继,皆在顷刻之间。余依藿香正气散古方,酌加附子、干姜,以救伏寒,配成末药施送,未知有效否。
初十日阴。湿热下注,左足不良于行。伯温丈以和梅北海市诗四章见示。志先来。娴女患病,请西岑丈诊治,服药后,晚略清减。一日养病,看《三鱼堂日记》消遣。阅邸抄,两广谭制台(军,钟麟)、马抚台(中丞,丕瑶)禁赌折有关风化。此事自南皮张公督粤时所开,每年赌规所入不过三十万元,而民害日深,政体大坏。折中有云:“当此时艰子乙亟,民俗凋残,即使用款难筹,亦何堪以呼卢喝雉之钱为理财筹饷之计。量入为出,酌盈剂虚,与其取不义之财而大亏政体,何如减无用之费而稍挽颓风。”数语通达之至。又曹侍御(志清)请严饬外县认真缉捕盗贼一片有云:“大抵盗贼恃捕役为护符,捕役即以豢贼为生路,而不肖牧令又多以讳盗为规避处分之计。”说得曲尽情弊。又《饬禁差徭苛敛》一片,亦痛切。
十一日晴。足尚未健。西丈来,为娴女诊疾。谈及做州县之难及差役、家人之舞弊,可为浩叹。修辑《国史?王德榜列传》讫,因誊真。
十二日晴。早诣西丈诊疾,开一温补方。点看《明纪》四卷(《太祖纪》)。董绶金同年来谈。
十三日阴。点看《明纪》卷五(《太祖纪》)。接湖南梁叔庄(恩湛)信,又陆季良信。
扎克齐以武清田契八顷来借银四十两,付去。吴子明前有信来,兼寄诗一册,又赠我两律。
夜间作诗三首酬之。
调寄邯郸吴四兄大令两载相思洺水滨,搴衣欲见怅无因。临风却寄琼章美,饮我真逾赵酒醇。生本多情方造福,吏如不俗便能循。讼庭花月池塘草(指令弟子和太史),惭愧金门待漏人。
杜陵身世感蹉跎,一曲清商唤奈何(君寄诗一册,皆忧时之作)。天相嬴秦成久醉,人居燕赵易悲歌。武灵台古空烟雨,马服山荒长薜萝。芜吏登临怀往事,伤时涕泪恐无多。
六年京洛素衣缁,芸省浮沉愧圣时。一代风流槐里传,半生心事玉溪诗。楼头花鸟遂成笑,江上莼鲈有所思。多谢故人相望厚,皇华久已负襟期。
十四日晴。点看《明纪》卷五讫。
十五日晴。至国史馆交功课,又领得宗室《霍穆欢传》(号慎斋,阁学,六弟辛卯、
大兄壬辰座师)。约汤丈、敬山、叔南手谈。晚,小酌,兼约西丈。西丈后散,灯下茗话,畅论养气存神之法。
十六日阴晴不定。苏济帆来谈。纂辑霍慎翁传仅一开半,了无事实,唯叙官阶差使而已。此等只能入表存其姓名。特公家文字,不能不立专传也。点看《明纪》卷六(太祖),写字百馀。朱梦霆来谈。阅邸抄,徐侍郎(用仪)退出军机及抚理衙门,翁、季二尚书入总署,钱侍郎(应溥)入军机。傍晚出门拜客。
十七日晴。济帆来,为平姬诊疾,发浙江徐季和师信(为吕业卿舅事)。写字百馀。
点看《明纪》卷七(惠帝)。
十八日晴,立秋。湖北解高锡委员屠大任来见。访西丈,请其改方。西丈云:法人此次索云南普洱府城外孟乌、孟旺土司地。其地皆产茶、产锡,膏腴地。无此二土司,即无普洱也。抚署王大臣皆枝梧未决,徐侍郎(用仪)独欣然画稿许之。英使臣闻之,至抚署大闹。
云南京官绅衿亦递公呈阻止割地。不知上意如何也。又丁衡三军门(槐),云南人,曾上条陈,以英、法二国觊觑滇南,处心积虑,久而必发,请回籍自练土兵防守。上颇以为然。军门向政府言其事,徐用仪大惊,云:“我们添兵防守,如使大英闻之,如何得了!”嘻!可笑也。又访子蔚,问疾。邱振声来,交去六弟及姜(麟堂)、徐(文田)、庄(清华)、刘(欢)、郑(光照)六人国史馆誊录功课费一千九百馀金。晚,气满腹板,竟夕不成寐(复吕镜宇年伯信,交鲍荫庭年伯转寄)。
十九日阴雨。请西丈诊疾,云:“清阳下陷,宜和肝脾以调之。”一日在内静卧。读宋晁具茨先生诗集(名冲之,字用道)。诗十五卷,只两本有口口口笺注。具茨诗不甚传,然格律高迈,备唐以来诗法,苏、黄之后,范、陆之前,自成一大家。余十许岁即喜为诗,读张船山诗,从性灵入手。甲申、乙酉间,改学李义山,为一变。戊子、己丑间,古体学陶、韦,近体学大历十子,而汇流于新城,为一变。辛卯、壬辰间,自嫌诗华,近年改学黄山谷,为一变。今得是集,反复玩味,颇有入处。专心读之,或有进益也。陈养源观察(久颐)来会,系张香涛制府保举出使人才。
二十日晴。气少平。接王严阁信。点看《明纪》卷七讫。在内静卧,看《容斋随笔》三卷(此书与《困学纪闻》最足沾溉后人。余阅已三过,然玩之尚不厌也)。
二十一日晴。济帆来谈,交还前借款三百两。张子晋来谒,颇致力于古文。写家信。
西岑丈又来,久谈乃去。
二十二日阴。写五伯信,又岳父信,均托屠篆生带。至上斜街吊徐伟侯先生之丧。答拜养源、篆生,均未见。至刘叔南处,祝年伯母五十九寿。盘桓终日,夜间畅饮而散。大雨达旦。
二十三日阴。发家信,内附复业卿舅、王仲光同年各一信。饭后访邱振声,又交去京松银六百二十八两,一律交清。觉肌毛洒洒生寒,急归,蒙被取汗。略愈,人颇困倦,静卧。
看《容斋随笔》两卷。夜雨。
二十四日阴雨。访西丈开方,坐谈良久。至冯雨人前辈处,祝年伯、年伯母双寿,略坐即返。张子晋以所作古文六篇来呈,细阅一过,喜其笔力法度均到古人。子晋前此自言文学大苏,不虚也。写字百馀。
二十五日晴。点看《明纪》卷八(成祖)。访子蔚久谈。未刻赴汤丈手谈之约。晚饭后归。
二十六日晴。左子衡(运机)来拜。写字百馀。饭后答拜左君未晤。在养源处少坐。
入城答拜管凌云丈。车中看《日知录》一卷。晚,约橘农、雨人、根生、恺臣于广和,谈甚畅。根生论诗亦深,有取于山谷。
二十七日晴。中翰公忌辰。点看《明纪》卷九(成祖)。傍晚,访子蔚。
二十八日晴,热。戴邃庵来见。中丞公生辰。管凌云丈来会,因留午饭。诣沈友卿,
道喜兼陪媒。
二十九日晴。写字。访西丈,久谈。点看《明纪》卷十(成祖)。天闷热特甚,不堪伏案。访子蔚消暑。子蔚久病之后颇有意于变化气质。
七月初一日晴,甚热。至惜字馆查课,在馆午饭。归写屏对十馀件,惫甚。傍晚颇不适。温丈招福隆堂,辞。
初二日晴,尤热。不敢伏案,逍遥随意检阅而已。姚本泉、张子晋均来见。午后橘农来谈,兼示赠余诗四律。橘农说夜眠下身必然盖被,酒不可多饮,甚暑静坐最好,便不致染时症。谈及湖州戚润如比部(人铣)之子以时症卒,其妇刎颈以殉,可哀已。
初三日晴,仍热。至史馆交《霍穆欢传》,又领得《马如龙传》。点看《明纪》卷十、卷十一(仁宗)。邱振声交来功课票八张,誊录照五分。接吕椒舅信并汇京松银壹百两(聚增炉房)。橘农又赠诗一首。
初四日阴雨。天气顿凉,可御夹衣。点看《明纪》卷十二(宣宗)。访吴蔚若世丈,未晤。访子蔚,询马如龙事迹。夜,甚不适。
酷暑次橘农同年韵岂有热从常侍带,竟教火向酂侯焚。肠枯欲浣华池水,肤合谁蒸泰岱云。静觅禅机归丈室,偶吟蛮语学参军。丁沽风雨昆山月,回首炎凉六载分。
题扇画蝶瑶阶芳草夕阳红,拓就滕王画本工。羡煞双双花里活,一生沉醉倚东风。
初五日晴。将云峰书院(闰五月份)课卷封交济帆转寄。访西丈诊脉,兼访马如龙事迹始末。西丈论养心之道,甚有益。归改削钟生(锡潢)文策,交龙光斋。
初六日晴。绶金同年驰柬相召,遂入城视之,知其太夫人病垂危,嘱为筹款。归写广东信,交局寄(附贺万寿折件)。接江西吕箴叔舅信,现摄分宜令篆,为吴子明姻事。即送子蔚阅。
初七日晴。人甚倦,恶寒。饭后访橘农散闷,谈至薄暮。橘邀广和小酌,座唯恺臣。
即席呈橘农一奕涤烦暑,悠然忘主宾。遣怀当七夕,对影只三人。妙论抒心得,高谈健病身。
夜凉风器重,未厌酒杯频。
谢橘农惠茯苓白术滇南老松蟠蛟青,空谷日月钟精灵。千年真气结根底,轮困盘郁成仙苓。蛰龙旁睨不敢食,留济人世延颓龄。天台野术亦佳绝,坚胜精金白胜雪。云头之名天下奇,功参造化和气血。鲰生病湿胸未舒,常资珍品驱停淤。药肆收采苦不实,强将珷砆充璠玙。胸中磊块何日净,深山大泽滋沮洳。李侯念我久委顿,不自服饵却相赠。闻名先喜二难并,入手应逾百朋媵。药炉水鸣蚯蚓间,香气不散相回环。松风谡谡健筋骨,便合置身淮南山。

初八日晴。点看《明纪》卷十二讫。接李平泉上海信。访子蔚久谈。余劝其看宋儒书涵养性情,子蔚深以为然。
初九日晴。诣史馆查书归,点看《明纪》卷十三(英宗)。接第十号家信,知吾乡亦大疫,亲故罹其灾者甚多。傍晚,访叔南。叔南邀广和。散极晏,倦甚。
初十日晴。蒋恭人忌辰。接五、六弟信。温丈、叔南来谈。为钟生修改第五道策。
十一日晴。过节。清晨,竟将祭神忘却,精神恍惚一至于此,可恨可叹,又自痛内助之不可无人也。午刻祀先,荐茄饼。请二妹来检视衣饰。访董效曾丈,小坐。晚饭后,访西丈,久谈。西丈反复诵《孟子》“牛山之木”章,谓此章指示学者入手工夫,为千古真命脉。
余亦诵“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谓察识扩充工夫,此章尽之。通夜不成寐,甚矣心之杂乱也。
十二日阴。王泽寰来,请为其封翁作寿文。谈其曾祖母之节孝,封翁之孝友,令人钦佩。一日看《儒门语要》,以资静摄。敬山招手谈,却之。夜早眠。
十三日晴。写应酬一件。至增寿寺吊朱宜斋之丧(嵩生令兄),兼襄题主。顺访志先,交去前欠电费十七两。接衰袁秉道信,知西席薛耕山茂才(元龄)已代订定,允于明春开轮北来,欣慰之至。点看《明纪》卷十三讫。傍晚,嵩生送素席一桌,邀西岑丈小酌。西丈言:“仪封人是孔子生平第一知己。门弟子之赞夫子曰圣,曰曰月,曰生民未有,而仪封人‘木铎’一言,直将我夫子万世师表一眼看破,一语断定,岂非卓识?惜未详其姓名,否则配食庙庭无愧也。”余谓夫子所遇隐遁诸人,仪封人自是第一流;晨门、丈人次之,荷蒉、接舆又次之,长沮、桀溺又次之,微生亩最差。夜半梦有人传授修炼之诀,其说甚长,醒后唯记得三句,云“炼心养性之法,当先使无而有,再由有而无”云云。在床再四玩索,此即太极生阴阳五行,阴阳五行复归太极之理也。
十四日晴。至万寿西宫吊张润泽祖太夫人之丧。国史馆送来《陈建侯传》,请复辑(陈号仲耦,乙卯年伯,曾任武昌府知府)。以梦中语作字,质之西丈。西丈复云:“心神专则梦境清。鬼神来告,当必不谬。‘由无而有,由有而无’二语已概括修道之始终。凡物皆自无生有,人之生也亦然。初用功时,在虚无窟中混合神气,无所谓丹也。迨神气凝而生精,则无中生有矣;迨精气结,则更有矣;迨精气化而归神,则有者无矣;迨神通变化,则无者亦无矣。此即造化之妙也,非知者,神不能传之。”此一段议论阐发精妙,非曾用功者不能如斯洞达也。点看《明纪》十四(英宗)。访子蔚,西丈亦至,久谈而归。接史振九、益三信。
十五日晴。补祀神。修辑《陈建侯传》。陈系循吏一流,而原辑直率,不足以传其绩,因为增改甚多。饭后衣冠答拜诸客,顺谒温丈,少坐。接王薇阁信。
十六日晴。将陈传誊真。批阅云峰书院课卷。
十七日晴。接天津吕纪云舅信,即刻作复寄去,并附复椒舅一信。批阅课卷。饭后,病足,卧看熊文端所辑《学统》,自和靖至延平,奋然兴学问之思。
十八日晴。一日静养。看《学统》朱子至敬轩。夜,发寒热。
十九日晴。晨,请西丈诊视。至史馆交陈传。答拜赵剑秋。出城谒李蠡莼年丈。归后服药,静卧,随意浏览。晚,至广和赴志先之约。
二十日晴。白露。诣西丈诊疾久谈。复王薇阁信托刘恺臣带(并件)。事务烦杂,心乱甚,静坐一时,始略定。编同门录姓氏交龙光斋。晚,静坐既久,徐步中庭,觉天地清朗,心胸为之一廓。
二十一日晴。答拜各客归,为泽寰封翁撰六十寿序脱稿。阅京报,大学士九卿覆奏蓝田吕氏大临从祀孔庙折,叙次生平言行著作甚详。程门四先生皆跻两庑矣(荐山系沈叔眉师督闽学所请。兴叔则陕西黎学使荣翰所请也)。平姬于戌刻举一子。
二十二日晴。病足,卧。看《学统》敬斋、整庵。此书于儒释之辨甚明。后来唐确慎辑《国朝学案小识》,旨意略同,皆辟金溪、姚江者也。午刻赴李芍农年伯之召。
二十三日晴。小孩洗三。未刻赴马石蘅之约;兼约观剧,辞。晚,水气凌心,呕吐甚剧,请西丈诊治。
二十四日晴。略愈。访西丈改方。写家信。未刻赴周容皆年伯之召,酉刻客尚未齐,仆人来报史仲屏丈自鄂来京,在寓相候,不坐而返,久谈始去。为冯志先捉刀作贺沈友卿完娶诗一首。友卿拟乞假归娶表,遍贻同好征诗,余亦贻以两律,俗笔不足存。
乞婚表达九重天,文采风流最少年。十幅霞笺名士艳,二分明月美人圆。梁栖玳瑁巢初稳,地近蓬瀛气自仙。定有催妆诗句好。伴他眉妩绮窗前。
二十五日晴。发家信,附去堂谱一本,丸药三种。晚,至会馆赴汪春宇之招。体颇不适,归后大发寒热,竞夜如焚。
二十六日阴雨。请西丈诊视,谓恐系疟疾。一日热未退清。接岳父信,并银四两(史仲丈交来)。又接刘少竹信(局来)。是日五伯奉旨升鄂臬,武阳无两司儿四十年矣。
二十七日阴。甚寒,御两棉。热稍清。竟日看《近思录》,发明存养门沉寂之馀,殊有理会。西丈来改方。接天津吕纪云舅信。
二十八日晴。养病。看《近思录》。见得静坐是学者入手真实工夫,此理庚寅年始悟出,近更深信不疑。朱楚白来,送朱卷,兼为余诊脉。谓宜服补中益气汤。同人在青梅居公请石蘅丈,余亦附主人,未往。
二十九日晴。养病。楚白以家藏四十馀年陈皮见赠,色香味俱佳。
三十日晴。访西丈,畅论义理。饭后访子蔚,傍晚始归。又至便宜坊赴陈孟甫同年之约,坐谈而已。
八月初一日晴。盛大人生辰,拜供迎。静斋来辞行,谓余湿气太盛,宜常服苍术酒。
署中接见。归途答拜数客。到家写斗方两个,颇得用笔之妙。
初二日晴。橘农来谈,约偕入城,至汪柳师处道喜,又至友卿处陪媒。戏谑语太多,为累不小,静卧思之颇悔。当熟玩横槊语以自警。接老丈信。
初三日晴。人已健。早诣友卿道喜,兼赞礼。热闹场中忽有感触,遂归。晚,友卿来邀,未往。诣西丈,静谈。汤潜庵先生所云“师友多讲论一番,即增一番光明”,见得是如此。
初四日晴。写五伯及老丈信,交全泰盛寄。国史馆来送信,知已补纂修,兼送黄方伯(彭年)《循吏传本事》,实来请纂辑。因谒提调李子丹年丈,未晤。至江苏馆祝曹再韩前辈尊翁年伯七十寿。熟人甚多,入座谈甚久。归途顺访子蔚。夜漏二鼓,西岑丈函来,以车中所作“在格物”文见示。大旨格物主内省说,与姚江之说相近,见得格物工夫即诚意正心入手工夫。程子所谓圣贤干言万语,无非欲人约之,使反复入身来,正此意也。即作字答之。
初五日晴。访子蔚。归为孟常改功过格序一篇。原本理解颇明达,可喜也。写家信,交全泰盛寄,附去姨太太五十寿、五弟夫妇、六弟妇三十寿礼各色。又复袁秉道一信。看《汤潜庵先生文集》卷一(序记)。
初六日晴。看《潜庵先生集》,所言多启发人。在寓请陈养源,史静伯、仲屏、管凌云、养和四丈,温丈、伯雅、本泉、雅初作陪,西岑丈辞,未到。傍晚始散。
初七日晴。答拜诸客。归写应酬屏、扇。傍晚,访子蔚。
初八日晴。看《潜庵先生集》卷二(书辨),其指示本体工夫确可持循,不可徒作文字读过也。李子丹年丈送来刘中丞(蓉)《养晦堂文集?奏议》。检阅其致曾文正书数首,大旨专守程、朱,深不以姚江为然,议论与稼堂先生最相近。午后谒芍农年丈,代大兄敬致墓志润笔五十金。顺访作黼。申刻往便宜坊赴根生同年之约。根生云,壬午同年孙少鼎(传奭)
潜心理学,煞有体会。惜以养亲出都,不得往访一质所疑。
初九日晴。至史馆取《循吏黄辅辰传》副本(黄号琴坞,曾任陕西风邸道,子寿先生之父。同治五年,陕抚刘蓉奏请入《循吏传》)。至会元堂赴杨定光年丈、钟梓勤同年之约,梓勤以新刊雷副宪(铉)《励志杂录》见贻,计论学十九条,论治廿四条,共四十三条。归途细细玩绎,中有云:阴阳鬼神之说,圣人相易言之,他书未之及也。故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迨周、张二子始切切指以示人,然要人知得即气即理,无物不有,无时不然,不可须臾离却。工夫乃是教人切近处,非是教人高远也。又云,养得性情和平,方可作事。看来古今莫大事业皆从性情做来。故圣贤之学只是理会性情。又云,读书全在涵咏玩味,便是以义理养其心。又云,须从旧法中做出新政来,只在事事实做。实做便无弊,不实做便都是弊。又云,要做伊尹事业,须先励伯夷风节。皆精要。顺道诣仲屏丈少坐。
初十日晴。余生日也。雅初夫妇来,留其饮啖。诣西丈,久谈。西丈诵先贤格言:“慎勿妄想,慎勿妄言,慎勿妄动,慎勿妄因。”余质“妄因”之义,西丈云:凡事不干己而好名包揽,纠缠牵率,致成本心大累,或轻为然诺,后不能践,又要曲以弥缝之,皆“妄因”
也。余闻言悚然,十馀年来正坐此病,深为身心之累,乃力加愧悔。以“勿妄因”三字颜诸座右,请西丈作记,不时观省,以期触目警心。
十一日晴。奉旨补右春坊右赞善。发南电。遣邱福入城呼供事,候至未刻不至,乃入城谒少詹张振青年丈(英麟),知明日谢恩已来不及,连日皇上有挪动,恐须迟至十五矣。
西岑丈作《勿妄因斋记》成,送来,简当不繁。夜颇不适。接王仲芸信。又纪云舅信,并银壹百两。
十二日晴。写请代奏谢恩呈。西丈来诊脉。
附呈稿:新授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恽毓鼎谨呈,为恳请代奏恭谢天恩事:本月十一日经吏部具奏,詹事府右赞善一缺,将恽毓鼎奏补,奉旨依议,钦此。窃毓鼎畿疆下士,词馆备员。献赋枫廷,忝附超迁之列;衡文棘院,复膺分校之荣。未报涓埃,方深兢惕,兹又渥承恩命,晋秩官僚。名长托乎承明,情敢忘乎翼善。毓鼎唯有勉培樗植,益励葵忱,竭蚁悃之颛蒙,答鸿慈于高厚。所有毓鼎感激下忱,理合循例呈请代奏,恭谢天恩。谨呈。
十三日晴。看《潜庵先生集》卷三(碑志)。至高阳师、王保之师处换帖叩节。
十四日晴。入东城至各师处叩节(在管养和丈处午饭)。车中看《潜庵先生集》卷四(杂文、语录)。语录共二十六条,皆精粹(卷五系诗词)。夜微雨,即晴。
十五日晴。入内谢恩,在传心殿少坐,三点半钟折发下,待天晓穿午门坐班。各衙门到者仅六人。向例坐班夏卯冬辰,今日迟至巳刻始有御史来。本属具文,兹并文而亦不具矣,可叹。归寓,祭神谢宅。午时祀先。饭后访子蔚,至晚乃归。
十六日晴。阅房山书院课卷。诣李蠡莼年丈,详询到任各节。
十七日晴。苏济帆来,偕访冯雨臣前辈,共诣天庆楼小酌,庆乐园观宝胜和部,皆济帆主人。归途访子蔚,其疟疾复因劳而发。
十八日阴。巳刻至詹事府上任。入门有四役呵导而行。先在主簿厅少坐,易朝服,至至圣前行三跪九叩礼,出诣春坊拜印,亦三跪九叩。升公座,标朱日用印三颗。四役磕头。
复返主簿厅更衣,至韩文公祠行礼(祠额曰“右文祠”,詹事翁覃溪先生所书。文公系塑像,金面红袍),系二跪六叩。即升车,四人复呵殿而出(赏衙门票三十二千)。顺至孙、徐二师处磕头,均未见。发纪云六舅信,又复谢盛杏丈信。
十九日晴。纂辑《循吏黄辅辰传》。傍晚在王保师处久坐。
二十日晴。小孩弥月,取名赞官,仿伯鱼名鲤之意,识君恩也。午祀先。接十一号家
信,并银贰百两;又季申兄信,并银四十八两。薛先生因太夫人不令出远门,不得来京,关书已退回。
二十一日晴。纂辑《黄辅辰传》毕,参以刘霞仙中函所撰墓志事迹,颇详备矣。入西城拜客,在唐春卿年丈处久坐。春丈谓今日时势,无论大官小官无一得行其志者,可胜浩叹。
归寓甚疲。
二十二日晴。纂辑《循吏黄彭年传》。饭后出门拜客。申刻在寓请客(渠楚南、陈孟学、何润光、屠敬山、邱子瑜、李俊臣、赵剑秋、季桂航。叔南未到)。
二十三日晴。纂辑《黄彭年传》毕。复纂《孝友黄国瑾传》。祖孙父子三人,二在《循吏》,一在《孝友》,佳话也。接吕椒舅信,并银壹百两。赵叔沄以王爵棠方伯(之春)条陈送看,凡八条:一铁路,二军制,三变通科举,四造就人才,五筹款项,六重商工,七矿务,八交涉。第一、第五、第七三条可斟酌而行,其馀固宜就今法变通,然必欲取外洋而一步一趋,亦非探本之论也。窃谓中国自有长处,患在用人不得其当,故重情面,袭具文,苟且姑息,以致弊端百出耳。必欲舍己从人,而仍用此等丧心误国、贪利营私之人,亦何法不能滋弊哉!即如中日战事,我兵皆望风而遁,无人向东发一矢放一炮者,故使敌人得利耳。岂得咎以器械之不精哉!即尽得外洋火器,而纪律不精,刑罚不严,委而去之,徒资寇也。晚,访子蔚。
二十四日晴,热甚。纂《黄国瑾传》讫,因誊真。接椒舅信,并京松银壹百两整。午刻至江苏馆赴壬午南榜同年之约。又至云山别墅,赴何润夫之约。沈左卿约广和,辞。
二十五日阴雨,顿凉。写致沈叔钧信,复椒舅信,托志先带。至湖广馆,祝毛文达夫人八十寿,入坐观剧,雨甚,乃归。朱梦霆中翰言,在内阁见庶子题本,赞善在其次。应升单中。
二十六日晴。发第十二号家信(附叔南三信),交全泰盛寄。仆人张福以事开发。饭后至宝兴隆一行,归接叔坤电,又作一信,交局寄去。灯下看《春明梦馀录》卷一、卷二(北平孙承泽著,于有明一代典章朝政谈之颇详)。
二十七日晴。看《梦馀录》卷三至卷八。饭后仲屏姻丈过谈,至暮方去。姚本泉来(为仲丈事)。接十二号家信,并银贰拾两(协成乾来)。又接叔坤不列号信(局来)。又接薛以庄丈信(局来)。又接刘树千信内附瞿薛斋信(局来)。率成儿在至圣先师前行礼。
二十八日晴。写应酬两件。至江苏馆壬午公局请林右臣(介弼)、杨蔚霞(士晟)两同年,抵晚始散。又至聚宝堂赴朱筠轩之约。
二十九日晴。看《梦馀录》卷九至十二。绶金在龙泉寺折柬来邀,因往谈。
九月初一日晴。复王仲云信。又上老丈信。又帽盒一个寄五弟。均托仲屏丈带。饭后诣史馆交黄传功课,出诣蕴和店送仲丈,至文友堂为成儿买《纲鉴易知录》一部。成儿患病,延西丈枉诊,谈至夜深始去。
初二日晴。访邱振声,为史恒甫誊录事。归发南电催速汇款。王保师折柬来邀,因便衣趋诣,保师为捐历俸,嘱为张罗二百四十金。归路访子蔚久谈。汪作黼过谈,还前借百金。
晚饭后,史少华同年招景龢,却之。接五伯信。
初三日晴。写对屏十馀事,腕力为疲。饭后,访濮梓泉丈、张伯纳同年,均未晤。又访根荪畅谈良久。晚,因孟常近日杂会纷纭,读书心颇不专,特与严词开导,因举《吴康斋日录》数则以勉之,乃知古人用功坚苦卓绝处真不可及。根荪论教子弟经书读毕,宜授以《通鉴》。俾知兴衰利弊、典章制度,庶为他年有用之材。此论甚是。余之欲以《纲鉴》先为成儿讲解,亦此意也。根荪学问极好,而粥粥若无能,朋辈中不可多得。余近来取友得四人焉:一为西岑王丈,严气正性,使我肃然起敬;一为吴子蔚前辈,心胸洞达,一破世俗龌龊城府之习,使我鄙吝不萌;一为曹根荪同年,深潜缜密,使我躁释矜平;一为李橘农同年,博学多闻,使我增长识见。
初四日风雨交作,居然深秋。发陈中丞信(内附五伯信),又五、六弟信,均交局寄。
偶检得簦字,《史记》“虞卿蹑跤担簦”注:“簦,长柄笠。”《急就篇》注:“簦、笠皆取以御雨。大而有把,手执以行,谓之簦;小而无把,首戴以行,谓之笠。”是则古之簦即今之雨繖也(繖俗作伞,盖象形为之)。
初五日晴。甚寒。点看《明纪》卷十三讫。史馆送来《循吏陈文黼事实》,来请纂辑(陈系长沙人,陕西留坝厅同知)。饭后,拜客至朱筠轩处,寒甚,饮烧酒数杯而返。灯下看书至夜半方寝。
初六日晴。答拜刘竹溪(浤,湖北知县),贻余其尊翁(名璈,前之台湾道,为刘省三中丞所陷而出戍)所校刊明赵氏建郁《孙子十三篇注释》。竹溪留心时务,示余著作三四篇,所学可见一斑。橘农来久谈。交王保师一百五十金。
初七日晴。点看《明纪》卷十四(英宗)。绶金同年以武英殿聚珍本丛书(福州本)
一百函寄存,各写标签,以便检阅(计一百四十种书,诚大观也)。
初八日晴。入西城拜客。在绶金处久坐。访叔南,未晤。
初九日晴。访子蔚久谈,偕诣喜轿铺讲价。至聚宝堂,赴史少华同年之约。散后复饮馥森。叔南招广和,未能往。
初十日晴。济帆来,偕访劬庵丈,又访梓泉丈,未晤。接厚存兄信。排各科住址单,以便发帖。恒甫电汇来京提银四百二十两,即访振声,托办誊录。
十一日晴。效曾丈过谈,知女府已到京。接十二号家信,附瞿熺孙信,并京松银四百两。二妹在观音院为伯母盛夫人作六十冥寿,因往祭。顺诣温丈、橘农,请其执柯。傍晚,访效丈,交去熺孙汇款。晚饭后,诣西丈久谈。西丈谓易卦益不如损。我辈于嗜欲酬应,一切当损之又损,以葆吾天。名言也。夜半肝气上逆,干呕发颤,良久乃已。
十二日晴。请西丈诊治。修《陈文黼传》。接五伯南京电。请润泽、惠卿、孟常写喜分红签。
十三日晴。点看《明纪》卷十五(景帝)。访西丈改方。饭后至史馆交陈传功课。顺至沙滩关帝庙,为五伯定屋(僧名真全)。天阴欲雨,急归。晚,至广和居赴志先之约。濮梓泉丈过谈。
十四日阴,大有雪意。部办董峻山来,托其赶为厚存兄交捐,免保举银两。又访效曾丈,索大结。
十五日阴,寒甚。遥望西山,皓然积白,始知山雪甚大,御重裘尚不甚温。济帆、西丈、温丈、子蔚、庄思缄均来,陆续抵暮。夜,至万福居赴济帆之约。夜半卧醒,肝疾复作。
十六日晴,稍和。接厚兄上海电。发盛杏丈信,内附上五伯信托其转交。又发棣耆信,唁其断弦。
十七日晴。连日胸中郁郁不舒,疲惫特甚。至源丰润代厚兄取印结银京足七百八十八两有零,即送结局取到大结三张,送交董峻山。晚,在广和居请客(汪孟复、陆耀星、李俊臣三大令,温丈、效丈、作黼、西丈、志先作陪)。
十八日晴。竟日困顿,随意观书。西丈过诊,午饭乃去。
十九日晴。管安人小祥,在观音院作佛事,沈岳孙、冯志先、吴雅初、赵叔沄、苏惠卿、程孟常来吊。晚归,悲感不胜。诣子蔚散闷,夜深始归。接刘嗣伯信。
二十日晴。下媒人及陪媒诸君请帖。接南京八叔电。复嗣伯信,交其令叔口口大令。

日记
光绪廿二年丙申
(〔眉〕丙申正月)
初一日晴。除夕寒颤,微发热,祀灶后疲不能兴,遂未入贺正旦。晨起在先师前行礼,复拜祖先。饭后祝高阳师寿。至董宅拜年,大风起,即归。董希文、效曾两叔岳均枉过。
初二日晴,寒甚。饭后拜南城客。拟取宋、元、明诸儒切要语编成一书,名曰《正修要录》,为朝夕玩味之资。不分门户,朱、陆、薛、王并录,唯取其于养心持躬之道有益而已。今日为始,编《周子语》八条。
初三日晴。国忌不拜客。编《明道先生语》。晚,落神影。至劳闿忱处赴刑部提调诸君之约(汤温丈、熊再卿、鹿粹斋、闿忱),缘十二日团拜请余主戏也。粹斋云《鹿忠节遗书》刻有三种,他日当见赠。
初四日晴。拜北城客,掌灯始返。
初五日晴。拜城外西路客。编《伊川先生语》。
初六日晴。皇上祭祈谷坛,臣毓鼎往迎驾。三点钟起,七点钟归。编《伊川先生语》。
饭后率成、娴游厂,购《理学宗传》。夜,肝疾,不快。接家信并京松银壹百两(去年十二月十三日发)。又伟臣、季超、薇阁信。
初七日晴。拜中城客。
初八日晴。饭后游火神庙,购得旧铜炉一个,价十二千。晚,赴汤温丈之约。编《康节先生语》。
初九日晴。岳母来,竟日未出门。傍晚访志先。临眠陡觉眩晕,伏不能起,良久不愈,请西丈来诊。
初十日晴。一日养病。济帆来谈,交来房主纯益诚糖行去年清账。吴子清丈送来诰轴两分,毓鼎以恭遇覃恩封先考为中宪大夫,先妣恭人,又本身妻室封。
十一日晴。接次伯信,惠州发。编《横渠先生语》。饭后偕橘农游火神庙,见有《孙夏峰全集》,以价太昂,未购。
十二日晴。刑部湖广馆团拜,请余提调各戏,适己未亦在馆团拜,竟日观,夜半两点始返。
十三日晴。编《上蔡先生语》。饭后拜东城客。
十四日晴。编《上蔡语》。消寒第七集,余作主人(梁铨院、段春岩、叶鞠棠、张逊之、张季瑞、陈苏生、曾重伯、徐研甫,皆己丑同年也),在云山别墅与重伯剧谈,多奇辟切至之言。
十五日晴。采涧生日,演大傀儡戏。吴稚初、董吉甫、受之来。女客散已不早,十二点钟始散戏就寝。
十六日晴。拜西城客。
十七日晴。丑初三刻十三分月食,至太常寺救护,寅正三刻复圆,行礼而返。天甫黎
明,苏诲卿来开学。未刻,至松筠庵赴重伯之约,消寒八集也。重伯出示所释《诗经》,新奇多心得处。上灯至效丈处赴约。
十八日晴。常府同乡江苏馆公请任筱沅河帅。散后至安徽馆。乙卯团拜,有《春秋配》全本,情节甚佳,十一点钟返寓。发伟臣复电,又广东电,均托志先。
十九日晴。写信(觅渡桥庄)。午刻至聚宝堂赴秋审处之约,大醉而出。拜东城外客。
在车屡眠,为老刘唤醒,抵家上灯。
二十日晴。大风,不出门,编《龟山先生语》。
二十一日晴。为成儿讲《尚书》,因与诲卿讲说今古文源流,发明《尧典》大义两处,诲卿叹为闻所未闻,自幼至今无人如此说法,盖俗学之误人久矣。饭后约温丈、叔南、橘农、志先手谈。晚,备酒肴,并约效丈。秦云来议团拜戏,留之侑尊。橘农交来曹根生令嫒八字(乙酉十二月初九日辰时生),将与成儿缔姻也。客散,采涧忽肝厥不省人事,请西丈诊视。
诲卿闻余说经,始有意于经学。余即令其治今古文《尚书》,盖余于此经,曾用数年心力,略知义类也。
二十二日晴。拜东城内客。拜年事告竣。为子蔚请感冒假。
二十三日晴。发广东信。至馀庆堂祝罗小山同年尊严慈寿。访春岩未值。归寓细看《书?金滕》一篇。署中知会廿五日引见讲官,开去衔名(旋改三十日带领)。
二十四日晴。竟日看《高景逸先生语录》(《明儒学案》)。
二十五日晴。再访春岩未值。诣二妹少坐,又至董处,傍晚始归。灯下静看《廉生节公语录》,颇觉当下有省。读先儒书十馀年,近始略有入处。
二十六日晴。竟日写家信(为龚承祖办荫袭需费四十金)。又复季超丈信。访橘农,交去所择过定吉期,托其转达根生。偕橘农至广和,今日橘本有约也。夜雪。
二十七日竟日大雪,平地深尺许。自冬迄春,滕六君第一次税驾也。发第一号家信(全泰盛信)。又作信一纸,并南中托购各件托江霄纬大令携苏转交班船带常(第二号),因访霄纬面托。又陆太师母吕庭芷丈两公幛均托霄纬带。
二十八日晴。消寒第九集,在云山别墅,擘芙主人。积雪初晴,郊原含润,楼外垂杨皆有青意,西山爽气落杯酒间,凭眺久之,心旷神怡,不复知有红尘十丈矣。
二十九日晴。接岳丈筠墅先生信,知已挂牌,仍回应山本任。焚香泣告先室管恭人。
盖恭人得疾,半由此忧郁而然也。内附史仲屏丈信。又接杭州史静伯丈信,均轮船来。孟常患病颇剧,延西岑丈过诊,未来。
三十日晴。四点钟至景运门朝房,六点半钟乾清宫见开坊者六人(余名第六),编检十人(李伯虞庶子绂藻当头)。西丈来诊。饭后酣眠一时许,刘心斋自乡来就子蔚馆。
二月初一日晴。接叔元兄信。孟常因病还乡。得子蔚柬,知已到京,因访之,稍话别后事。又至宝兴隆一行。灯下看《理学宗传》末卷张无垢、杨慈湖、罗近溪、王龙溪、周海门五家语,阅之终卷。龙溪之学却失师门宗旨,后人因龙溪而并集矢于阳明,则过矣(龙溪立身却无可议)。齿痛特甚。
初二日晴。复辑《安徽地志》。至湖广馆吊曾慕陶通判夫人之丧。答拜陶郢声大令,诣冯蓬塘前辈,均未晤。子蔚来谈。接江西朱点生大令(兆麟)信,并寄赠元史、明史纪事本末。灯下看《宗传?顾泾阳语录》,语语开心,语语透宗,夏峰先生目为通儒而列之十一子中,不虚也。接徐伯闻信,并炭敬十两。
初三日阴。社稷坛迎送,令郑贵往递职名。徐班侯来为赞儿诊疾。橘农来,云根生允于廿五日过定。午刻至会馆祭文昌帝君,到者仅五人。灯下读《泾阳语录》毕。语多心得,别有领会。读书须办此一副眼光。夜,雪。
初四日竟日大雪。饭后至安徽馆,赴辛卯团拜之请,上灯归,雪益甚,顷刻半尺许。
初五日雪。彭用侯大令(锡蕃)自江右解饷到京来见。一日写应酬各件,腕力为疲。
灯下看《宗传》冯少墟、高景逸诸先生语录(此书大致看一遍迄。除宋五子外,余最喜明儒顾、鹿二家,惜不得其全书读之)。
初六日晴,竟日狂风如虎,寒甚。随意检《明史》列传,凡阅四卷。复盛杏丈信。申刻赴沈酂廷之约。
初七日晴。娴女生日。一日看《元史纪事本末》十馀卷。英宗南坡遇弒,晋邸以世祖嫡曾孙就近入承大统,在位五年崩。太子即位,改元天顺。名分既定,统绪亦正,周、怀二王分封已久,安得干之?愚意泰定、天历之际,当书“帝崩,太子即位”,下即以“天顺”
纪年,而于文宗之起兵则直书“图帖睦尔反,帝遣某某讨之”,下历书图帖睦尔陷某郡、陷上都,帝不知所终,梁王禅、丞相倒剌沙等死之,图帖睦尔称皇帝。如此叙列,史法始严。
复谢李梅生、钱新甫两同年信,托金甸丞同年附寄。
初八日晴。两日月昼现于东方,竟日不隐,入夜月色倍明。此阴盛阳微之兆也。天道不远,殊切杞忧。一日复辑《安徽志》。访春岩同年。灯下看《元史纪事本末》。
初九日晴。看《元史纪事》讫。为诲卿改文一篇。复辑《安徽志》。傍晚访橘农。接房山书院信,出去生童课题。
初十日阴。复辑《皖志》。又复辑《湘志》。灯下看《明纪》甚久。
十一日晴。接叔坤信,并同知衔实收。又接瑾叔信。为叔沄、润泽各改诗两首。饭后谒徐、孙两师。
十二日晴。皇上祭文昌宫,臣毓鼎至神武门迎送,日出时归寓少寝。复辑《湘志》。
至宝兴隆一行。又访润夫、巽之,均未值。诣江苏馆赴苏生同年之约,少坐,即至秦韶臣前辈处。韶臣与橘农为儿女姻亲,今日传红,余作女媒,押盘至橘处,又回韶处夜宴。
十三日晴。复辑《湘志》。傍晚至烂面、绳匠一行,晚饭后归。
十四日晴。复辑《湘志》毕。陆孟孚自津来,交到蔚文谢信。又接江建霞同年信件。
温丈、润夫均来谈。复谢徐伯闻、朱点生信(徐信交温丈附寄,朱信托石位山携回)。夜,春岩来谈。
十五日晴,一日日色无光。饭后至史馆交《湘志》功课。出城至广盛昌一行。石位山来拜,兼贻夏布、冬笋等,其子石秉壬,余礼闱所荐士也。
十六日晴。皇上祭关帝庙,臣毓鼎至神武门迎送,冒大风而行,黎明归寓。复辑《鄂志》。
十七日晴。西城内外拜客。昨日菜市杀太监一名,姓寇,名连瑞,通州人,素娴文墨,为两宫所赏。十二日请假五日,既销假,即进条陈凡十事:一、颐和园不宜驻跸;一、停止勘修圆明园工程;一、不宜使皇上日近声色;一、请立皇子;一、李鸿章不宜出使外洋;一、武备废弛,沿边请练乡团;一、停止铁路工程;一、铸行银元(其三条不得其详)。奏上,太后震怒,谓祖制宦官不许干预国政,立予斩决。至市,索袍褂着就,向东拜别祖茔及老母,云:“我虽系内监,然所陈诸事皆忠君爱国之心,即骈首市曹,亦可见祖宗于地下。”帖然就戮。
十八日晴。接次寅信,并通判衔实收一纸。写岳父信,托湖北提塘带。饭后至温丈处手谈。晚饭后归(西丈来,为采涧诊疾)。
十九日晴,甚热。复辑《鄂志》。接迎静斋信(香炉营四条陈宅送来)。拜吴颖芝下媒人请帖。至董宅视岳母病。饭后,橘农来,作半日谈。
二十日晴。奉旨转补左赞善。傍晚,兰生太叔祖自天津来,因同至便宜坊,并约子蔚昆仲。谈至两点钟,兰翁始进城。
二十一日晴。起甚晏。饭后答拜兰翁,久谈。出城访济帆。
二十二日晴,热甚,可御夹衣。己丑湖广馆团拜,余提调戏局,两点钟戏散,归寓鸡鸣,疲乏已极。户部不戒于火,自二更至四更未旦,大堂、档房、颜料库焚毁略尽,所未动
者十四司耳。
二十三日晴。起甚晏。午刻至江苏馆赴庞劬庵、李玉丈两丈之约。席散回寓,易便服至福隆堂赴陈延堂同年之约。
二十四日晴。毛艾生招同丰堂,辞。
二十五日晴。巳刻至詹事府上任,谒圣拜印如仪。右赞高熙廷丈亦同时到任,在端范堂略谈(左右春坊各一印,俱系紫花司经局印,无清文,尚系明印)。为成儿定亲,男媒橘农,女媒颖芝。三点钟发盘,五点钟回盘。设席请媒,秦韶臣、吴子蔚两前辈,吴子和、沈酂廷、冯志先、效曾五叔岳、雅初妹丈作陪。(效丈交来京松银四百二十四两,嘱转汇常州。)
二十六日阴。引见讲官。四点钟至景运门朝房,七点钟乾清宫引见(张野秋年丈当头,是日适得祭酒,旋圈旋开)。归寓少寝。接吕椒舅信,并京松银百两。又接仲屏丈信。今日忌辰,照例素服,惟太常寺官员进斋戒,铜人及铜版则补服挂珠。傍晚,采涧忽发肝厥,逾时始愈。李玉如招同丰堂,却之。
二十七日晴。一日谢客。姚本泉来谈,述及俄国近来遍建文庙,国人皆教以习中国经书,听此,其志不在小矣,不胜杞忧。夜发肝疾甚剧,黎明始得安寝。
二十八日阴。一日疲倦。本泉来谈,云:查明司业与左右赞并较俸:左深右浅,则题本嵌司业于左右之间,左浅右深,则司业当末;左右皆浅,司业始得当头,盖左右赞有一人俸深,则司业皆为所压,不能驾而上之也。饭后,诣子蔚散闷,以史恒甫史馆功课费交清邱振声(三百十八金)。
二十九日阴。写第三号家信,交全泰盛寄,内附复瞿熙孙信,又效丈寄余宅银信。申刻至青梅居赴石蘅丈之约,冒雨而归。子蔚来谈,交还二百二十金,十二点钟始去。
三十日一日落雪珠,积地数寸。天甚寒,御重裘。写致景苏丈信,托董处附寄。考求明中叶河套形势,遍检舆地诸书,得其大概,而小地名仍不可知。灯下偶检唐李肇《国史补》,有一段云,赵辟弹五弦,人间无其术。辟曰:“吾之于五弦也,始则神遇之,终则天随之。
方吾浩然,眼如耳,目如鼻,不知五弦为辟,辟之为五弦也。”此数语可以悟为学之道,吾人用功精专,要当如此。细玩右军《感怀帖》四十九字,颇知用笔运腕之法。
三月初一日晴。访耕生未值。复迎静斋信。批阅书院卷数本。闻二妹病,往视之。(接朱颂青信,许介侯送来。)邱振声来谈,交去虞汝森京平足纹壹百两,托其捐誊录。
初二日晴。批阅书院卷。访根生,嘱其撰孙燮师寿文,因至松竹斋定屏。在文友堂小坐,买《四书本义汇参》一部。
初三日晴。引见讲官。三点钟出门,道路泥泞。抵东安门,天已黎明。皇上至中和殿看版,回乾清官引见。(李荫墀侍讲〔殿林〕得讲官。)窃见天颜清减,深以为忧,竟无人敢以摄养之说为圣明告者。又是日各衙门皆有引见。朝仪不肃,衣服不齐,敬事之忱渐凌夷矣。
回寓少寝。接常州第一号信(大哥、五、六弟均有信),并银四两。五、六弟见余拍照形容憔悴,谆谆以节劳养心相规,吾弟爱我之切,为之泣下。饭后人颇不适,诣子蔚散闷,与子和围棋一盘。温丈枉过。
初四日晴。皇上祭先农坛,臣毓鼎往午门迎送。三点钟出门,八点钟归寓,解衣酣寝。
阅课卷讫,托苏试之带回,并函致刘琴斋,约明十四日往房山考课。夜雨。
初五日晴。饭后视二妹病,顺至董处一行。夜颇不适。
初六日晴。未刻至江苏馆赴徐拙庵、陈梦陶两丈、朱梦霆、曹敏斋之约,席未终先行,至聚宝堂赴黄肇青之约。接崔子禺信(回信寄武昌省城戈甲营褚姓)。今日为中丞公忌辰,竟未拜供,且出门赴宴,恍惚荒唐一至于此,可恨可叹!
初七日阴。接季文五太叔祖信,内有六太叔祖信一封,银二千两(源丰润来)。春岩过谈,交来己丑直年账目图记,久谈乃去。写孙师寿屏一幅。晚,至嘉颖赴温丈之约。夜,渐雨。
初八日晴。一日杜门谢客,写寿屏七幅。傍晚,至宝兴隆一行,送还龚(承祖)办荫袭费四十两,又前欠首饰账四十一两零。又大兄大兴县起复文书托其投顺天府。又次寅、叔坤两照托查捐案曾否到部。又史子举注册事。
初九日晴。写寿屏四幅讫,因送松竹斋装轴加匣。申刻至同丰堂赴志先之约。归甚晏。
初十日晴。写复仲屏丈、子禺丈、瑾叔信。为成儿讲《盘庚》,颇窥见当日事势神吻。
《盘庚》佶屈聱牙,昌黎尚苦其难读,然细玩文脉语气,或语之以理,或胁之以势,或动之以情,曲折顿挫,煞是有味,朗诵数过,颇有自得之乐。傍晚,作“惜花意欲春常在”试帖一首,灯下写入白折。
十一日微雨。复季文先生信,至源丰润托其附寄,因取回银票贰千两。发兰生先生信(附去苏州家信),又复余伯申信,均交局寄。写团扇一柄。临玄寓斋本《洛神赋》十三行。
此本体势近欧柳,且时时露北碑笔意,子敬书法开北宋,玩此帖可见。接汪子渊信,论吾郡设致用局,侧重天算之非,与鄙见甚合。饭后肝气盘郁,人颇不适。
十二日晴。祝效曾丈五十寿。又入城祝孙燮师七十赐寿。出城至天庆楼赴效丈之约。
散后到三庆园观玉成部。
十三日微雨。
十四日晴。七点钟起身,赴房山,诲卿、成儿偕行。十二点钟至芦沟桥午尖,五里过长新店,二十五里过良乡县,一路平畴含润,远山送青,柳绿桃红,掩映村落,如入画图。
久居红尘中,到此心神俱远。又二十五里到房山,风雨骤至。入东门,住北街苏济帆处,疲乏,早寝。
十五日晴。拜地方官及各绅衿。在书院少坐。饭后偕济帆至纯益诚粮行一行。
十六日晴。至书院开课(生文题“父作之,子述子”,童文题“子曰:惠矣生童”,诗题“三月春阴正养花”)。斋长刘琴斋(青绶)、常六斋(履一)设宴相款,邑令许东藩(元震)作陪。席散登城东南隅魁楼远眺。申刻,济帆寓中设酒肴,坐客八人。客散拈笔拟作生题,后二比颇觉才气纵横。
十七日晴。济帆昆仲以余疾久不平,荐其表兄张素斋(纯)诊视,云系老名医,治危疾屡见神效。自长沟延来,年六十七矣。诊脉谓余系停饮气郁,切忌补剂。为开一疏气利湿方。余问,同人诊我脉,皆谓极弱,系阴阳两亏,而君独云忌补剂,何也?素斋云:脉随人禀赋不同,君脉轻而清,本质如此,乃极贵之脉,人以为弱,误矣。因至书院阅卷,生童共十六本。傍晚出榜。申刻至县署,赴许大令之招,陪客皆地方官(学师邢殿英,号乐亭,卢龙人,其尊翁系丁卯举人)。眠前服药。
十八日晴。再请素斋诊视,改开一方。九点钟登车。芦沟尖。六点钟抵家。得三哥信并银四十两。又罗景湘信并炭款十两。
十九日晴。答拜各客。吴稚英来辞行。
二十日阴,微雨。写第四号家信(并高丽参,五姑母上贺礼,赵叔泽托买各件,龚承祖荫袭照两纸),又复赵元直信,又史仲屏丈信(并高理臣年丈寄李宅二十金),瑾叔弟信(并银十六两四钱),均托周安生带。访张伯纳,值其卧病未晤。因至温丈处手谈,晚饭后归。
成儿作四韵诗,颇见明顺。
二十一日晴。写不列号家信(并木匣、帽笼、肥皂等),又王仲云信(并布照、磨照),托稚英带。又次伯信并诰轴,托吕廉生带。因访稚、廉二君,将信件交去。两日疲于笔墨,心中烦杂异常。晚饭后访西丈久谈。
二十二日晴。饭后至安徽馆丁卯团拜,未暮即归。遣儿女往观剧。申刻至同丰堂赴稚英之约。
二十三日晴。辰刻立夏称人,余八十八斤,成儿四十一斤,娴女三十五斤,赞儿十五斤,平姬七十六斤。视二妹病。诣保之师,少坐。复访橘农,借得罗念庵《广舆图》,于明
代九边小地名极详,大可资考证。其总论、分论,指陈形势利弊,尤有用。
二十四日晴。接刘树千信(瞿蘧圃交来)。又接伟臣信(折差送来)。因作复函仍交折差带去。写五伯信,又八叔信,又瑾弟信,又复崔子禺丈信,又复仲屏丈信,又复谢瞿庚丈信,交局寄。吕业卿舅自浙转饷来都作半日谈,述南中近事颇悉。傍晚访丁衡甫同年。又访殷楫臣,交去所索五伯一信(为张罗事)。至广和居赴西岑丈之约。
二十五日晴。接八叔宜昌信。访俞幼珊,请其为赞儿种痘。答谒业舅,少谈而返。晚至湖广馆观剧,甚佳,一点钟归。
二十六日晴。子蔚兄、姚本泉来作半日谈。作“以文会友”试帖一首,写入白折。致苏济帆昆仲信,恳其转请张素斋。又致邢乐亭信。曾重伯、陈粒唐两同年过谈。
二十七日雨,甚凉。饭后至广慧寺吊庄九丈出殡,至则主人已去。因至岳母处久坐而返。
二十八日晴。复冯申甫信(交大德通)。写致屺怀信。写应酬数件。子蔚来,因偕访橘农,同至广和小饮,兼约根生、颖芝,知己剧谈,至十二点钟始散。
二十九日晴。至增寿寺吊曹锦涛年伯之丧兼陪吊,熟人甚多,久坐乃行。至同丰堂赴王保师之召。归寓,五舅来谈。晚饭后为诲卿、孟常详论写字之法。
三十日晴。本泉来谈,交来伊兄乐泉大令(学康)炭敬五十金。为成儿讲《书?微子》一篇。蒿目时艰,共商去就,沉痛之音,使我刺心生感。复辑《湖北地志》。偕子蔚至橘农处,掷百官铎。晚饭后,又久谈乃归,已十二点钟矣。
四月初一日晴。复辑《鄂志》。饭后西岑丈来作半日谈,极论处世养身以心下清静为第一义。
初二日阴。接岳母来寓吃烧鸭。苏试之偕张素斋自房山来,因约至万福居便酌,邀济帆,他出未至。归访子蔚,纵论经史,不知宵漏三下矣。邢樾亭寄来公启足银二十二两,托为捐从九职衔兼赠余两礼,随作示复之。
初三日晴。素斋为余诊脉,开一消导清热方。饭后至广慧寺吊心和丈之丧。归寓,适五舅在此。程少农自鄂来。上灯时,俞幼珊来为赞儿种痘。灯下看《困学纪闻?诗类》。余于此书披阅已数过矣,广见闻,长识力,为益不浅(翁氏集释旁通曲证,大有功于深省,尤有裨于后学)。窃谓小儿读经书毕后,如能以此书为之讲解,真能培植根柢,沾溉一生。
初四日晴。皇上祭雩坛,人斋宫,臣毓鼎至午门送驾,六点钟往,十点钟归。复辑《忠义李仁党传》(橘农初辑)。傍晚,答拜数客并访雅初。晚饭后,人极不适。一夜魂梦颠倒,心胆虚怯。
初五日晴,天燥热难堪。接南昌、常州两电,因复常电,交志先。张素斋来诊,济帆偕来,留其午饭。一日内热特甚,手足心如烙,傍晚服药。以邢樾亭捐项托邱振声。子蔚来谈。接粤东刘嗣伯信,并见赠《五史纪事本末》一百零七本(广雅书局刻本)。
初六日晴,天仍燥热。内热略清。复辑《鄂志》毕。文友堂为觅《广舆考》一部,系万历年刻本,口口汪口口所著,有图有表有说,与念庵先生本大略相同,而多营制、马政、复套等议十馀篇(其图疑以罗书为蓝本),洵为治明史所不可少之书,索价八金,以六金得之(计两大本,方广二尺许)。日斜时诣温丈处手谈。陈粒唐同年招湖广馆,辞。
初七日晴。张素斋来,饭后约其观剧,遣成儿代往。在家写扇、对十馀事。接吕箴舅信,因访子蔚酌写复信。腹中甚不适,即归。效丈邀广和,辞。
初八日阴,大风。接常州电(为虞汝森事)。五舅过谈,留其午饭。客去,气逆特甚,良久未平,静卧看周密《浩然斋雅谈》上、中、下三卷,张淏《云谷杂记》两卷。龚瑞蓂自常来,携大兄信,嘱划银贰百两。效丈过谈。夜雨,颇凉爽。
初九日晴。接八叔电。至德保魁访素斋,已于今早回房山。入城祝徐、昆二师相寿。
至地安门外贺陈养源生子之喜。至国史馆交《湖北地志》及《李仁党传》功课。出城至同丰
堂赴赵剑秋之约。申刻即在同丰堂请客(巢孟芒、程少农两丈、业舅、瞿蘧庵、汤伯丈、董效丈、冯润田)。
初十日晴。请西丈为孟常夫人诊疾。龚瑞蓂来,偕至宝兴隆一行。接第三号家信(大兄、五弟)。又得常电(仍为虞事)。饭后华胥一枕,颇觉酣适。又访邱振声。祝谢味馀同年年伯、年伯母双寿。在岳母处少坐。因至广和居请客(张樊之、吴雁舟、陈粒唐、许少鹤、陈延堂、李橘农、黄肇青、丁衡甫,张、陈〔延堂〕、丁均未到)。雁舟、粒唐云,京中近闻杜鹃声唳,康节先生天津桥之叹复见于今矣。
十一日晴,甚凉。接第二号家信,并布包、纸包、油纸包等(本托许锡珍带,锡珍在保定耽搁,转交张亦琴带来),知五弟有冬闲偕元侄北来之意,甚喜。饭后贺李毓如丈娶子妇之喜。武阳馆答拜瑞蓂。人城诣陆伯葵前辈,为业舅索信。出城贺孙莱山尚书嫁女之喜。
问潘师母病。访戴少怀前辈。归寓,闻吴处慈甥殇去,因至二妹处少坐。往广和赴叔南之约,与子蔚同车而归。
十二日竟日阴雨。随意看书消遣。看《东华续录?咸丰一》。
十三日晴。瑞蓂来谈,交来上陈右铭中丞信,托为加封转寄。饭后酣眠一时许,起剃头。将赴劳凯臣之约,采涧旧疾复作,因作柬辞之。橘农来少谈。接潘奕卿信,以拾金遣邱福送交奕卿夫人,奕卿借作家用也。(西丈来诊疾。)
十四日晴。史馆送来《儒林》、《文苑》全传稿本,归余考订校阅。李子丹年丈枉过,又交来己纂未收及待辑《姓氏目录》三册。业舅来谈,留其午饭。子蔚来约观剧,因同出至庆和园观同春部,散后在万福居小酌。灯下看《东华续录?咸丰二》。
十五日晴。看《儒林》顾(炎武)、黄(宗羲)、孙(奇逢)、李(颙)四传,下五签。
温丈、业舅均过谈。复谢张素斋一信,托苏试之携回。灯下看《东华续录》咸丰三、四。
十六日晴,午后风雷微雨。西丈来久谈。接次伯信,内附致二妹信,因亲自交去,坐谈良久。晚,访子蔚,三鼓始归。
十七日晴。写第五号家信,交全泰盛寄。陆又民自太仓来,交到季良信一封并图章一匣。灯下看《东华续录?咸丰五》。
十八日晴,大风。谒徐荫师,请示团拜日期,谈两时许始行。又谒孙燮师,未见。答拜邹紫东、陈粒唐两同年。归寓少息,复至云山别墅,赴渠楚南之约。灯下看《咸丰》六、七。
十九日晴。写应酬各件。未刻至陶然亭,赴冯润田之约。散,又至广和居赴温丈之约。
二十日晴。润泽交来课作,即时删改而去。杨蓉浦年丈过谈。饭后访俞幼珊,致去谢仪二金。访济帆,视其外症。至蕴和店答拜潘朴庭(骏),泰来店答拜吕耀廷(昱)、陆又民(长康)。诣杨艺芳丈,交去次伯信一封。诣温丈,贺简守常德之喜。归寓,子蔚来谈,至一点半钟始去。以大哥起复咨署文书,托其转交。
廿一日晴。子蔚昨谈侯朝宗有代司徒公办流贼奏议,深合今日堵剿回匪机宜。检读《壮悔堂文集》原疏,大意在委业经糜烂之区于贼,而力堵邻近完善之区,使其进不得窜,退无所掠,久必生变自毙,其法甚是,洵为办流寇之要着。连日看《东华录》广西会匪其事情形,正坐堵扼不力,以致窜出湖南,遂成勾结蔓延之势(不力扼而尾进,未有不致溃裂者,盖纵令出境,到处皆有土匪勾结,地转阔,贼愈多,倍难收功矣)。现在甘肃回匪情形正复相似。
彼处文武不和,堵剿不力,闻已有窜入新疆、四川者,一成流寇,遂不可制,思之忧愤。雪苑文议论通透,曲折尽情,兼有韩、苏之胜,昔人讥其火候未纯,非也。午后贺李玉舟年丈嫁女之喜。因至劳闿臣处手谈,三鼓始归。
廿二日晴。看《壮悔堂文集》数卷。午后酣眠一时许,甚矣,余之惰也。发龚萃民信并部议荫袭底稿。五舅来谈。灯下看《东华录?咸丰八》。
廿三日晴。上陈右铭年伯信,附去龚萃民一信。入城下徐、孙两师请帖。至蕴和店送
五舅,交去致陆孟学信,托其将存普源公栈五种《纪事本末》一箱设法运京。灯下看《咸丰录九》。
廿四日晴。家人告米煤告罄。近来月费多至八十馀金,接济不敷,撙节无法,思之焦灼。竟日肝火极旺,勉强抑制,不免屡发,以此知涵养之难。
廿五日晴。写应酬各件。近来以扇索书者纷至,几案堆积如山,几有分拨不开之势。
书本不工,而横受此累,可叹,可叹!写岳父信,史仲屏丈信,谢罗景湘信,均托程少农带,因至广升店为程、瞿二君送行,将信交去。访子蔚,少坐。诣岳母,久谈。归寓,得第四号家书(大兄、五弟),内附瞿熙孙、姜伯亮二信。又得萃民信。朱梦霆送来中允题本底稿,余当头,高熙丈次之,黄慎丈又次之。继思写应酬各件,固足为累,然余书法之长进,实资于此。缘无论写屏写扇写册页,必展帖细临,从未信手涂抹,故近来于松雪及成亲王书略得其意,颇为一时所谬许。其实未尝专事临池,皆从酬应各件得来也。由此思之,烦恼之心顿消。
廿六日晴。竟日看书。午后,温丈、子蔚、橘农来谈。
廿七日晴。入城祝翁叔平师寿。诣徐、孙两师催请。因往江苏馆办壬午团拜。十点钟,两师均到,同年到者北榜十八人,南榜二人,尽欢而散。刘心斋引其友段锦文(字汉卿,宛平秀才,年三十一岁)来执贽,略谈而去。陈养源招饮,辞。
廿八日晴。奉旨升右中允,内阁送来科抄,詹事府请示上任日期。拟谢恩呈稿,誊真交供事。饭后诣少詹冯莲塘前辈少坐。至松筠庵赴季端同年之约。竟日热甚,晚稍凉。发常州电。
新授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恽毓鼎谨呈,为恳请代奏恭谢天恩事。本月廿八日奉朱笔:“恽毓鼎补授右春坊右中允,钦此。”窃毓鼎一介樗材,五年芸馆。簪毫蓬岛,欣铀金匮之藏;晋秩芸坊,忝与华资之选。未图涓报,方切冰兢,兹复巽命特膺,擢升今职。逾半岁而三迁其秩,独受恩多;抚寸心而勉竭其愚,弥思职称。毓鼎唯有常昭勤慎,益励论思,以答鸿慈于万一。所有毓鼎感激下忱,理合循例呈请代奏,恭谢天恩。谨呈。
玉堂金殿,长垂紫珮以朝天;秋实春华,倍矢丹忱而向日。
廿九日晴。入城拜满汉正詹阔安甫前辈、张振卿年伯,均未见。归寓,会客数人。夜诣子蔚久谈。
五月初一日晴。热甚,不出门。接崔子禺信。傍晚,看二妹病。叔南约一善堂夜局,辞。
初二日引见讲官。三点钟出门,至东华门天已大明,步行至西苑门外,在六项公所久坐。六点半钟勤政殿引见。微雨。(圈出当头姚丙然。)在东安门外合兴吃面充饥。因诣东城各师处拜节,午正归寓,酣寝两时。二妹病势颇剧,再往视之。接徐听涛信。
初三日晴。入内谢恩(正詹阔安甫前辈〔普通武〕、张振卿年丈〔英麟〕、少詹绵达斋前辈〔文〕、冯莲塘前辈〔文蔚〕均到),六点钟折发下始行。至西城答拜各客。出城诣王保师拜节。阅书院课卷。酣眠一时许。闷热殆不可耐,傍晚得微雨,凉风习习,顿形爽适。两日在车中看《困学纪闻?诗类》,吋有会心。昔人谓开卷有益,信然。接龚萃民信。
初四日竟夜大雨,至早未止,凉甚,御两夹犹不觉热。早半日料理账目。饭后,吊潘师母之丧。至岳母处拜节。又视二妹疾,已危笃,不可为。奈何,奈何!得南昌电。
初五日阴雨。早祭神,午刻祀先,拜节。吉甫来,少坐。温丈过谈。看《东华录?咸丰十》。
初六日晴。访橘农,交去王年值年图记账簿。往视二妹病。归寓阅书院卷。高熙廷丈、子蔚过谈。
初七日晴。巳刻至詹事府上任,谒圣拜印如仪。出城至源丰润取来次伯款五十金,又以龚萃民信、京足银六十八两托其汇津。饭后陆续会客。看《东华录?咸丰十一》。
初八日晴。午前答拜各客。醇贤亲王福晋于辰刻薨逝,一切典礼俱照贤王故事。小臣愚意窃谓皇帝本生考妣丧仪似宜略示崇厚,于统绪亲情两得其正。天子辍朝,百官缟素,或十二日,或七日,似不可少也。
初九日晴。闻二妹卯刻逝世,急往哭之,在彼久坐。饭后入城,祝叔南太夫人寿。归寓写应酬各件。傍晚至同丰堂赴叔南之约。复厚兄电,托志先代发。
初十日阴雨。西丈来,为采涧诊疾。午刻至武阳馆赴巢盟芷丈之约。散后至吴处久坐,子刻送入殓始归。
十一日阴雨。卯刻夏至,荐馄饨于祖先。竟日不适。
十二日晴。腹中不畅。外舅学周先生生忌,至绳匠胡同助祭。顺拜客数家,饭后归。
接盛企贤表叔信(张明诚巡检〔国恩〕带来)。晚,甚不适。
十三日晴。痰饮积寒,延西丈诊治,以桂姜药之。竟日养病谢客,惟以小说书消遣。
效丈来视予疾。
十四日晴。养病。
十五日晴。伯母七十二岁生日,率合家大小向上磕头。男客来者苏济帆、汤温丈、汪作黼、董效丈、冯志先、吴虎臣、董受之、吉甫昆仲、苏诲卿、程孟常。一日趋跄,尚不甚疲。得姚乐泉信。
十六日晴。未刻赴张朱南同年之约。
十七日晴。巳刻至慈珍堂赴周采臣同年之约(粤菜颇有佳品,惜余病初愈,不敢多食)。接陆孟学信并书两箱(代取到《纪事本末》)。
十八日阴。出门谢客,大雨骤至,急奔而归。
十九日晴。写第六号家信(上伯母两禀,诸兄弟长信,采涧致诸嫂、弟妇信)。又复姜伯亮信,附去姜、郑、庄、徐、刘史馆功课票五张,又假金银线、蟾酥定,交全泰盛寄。
一日作书,手腕为疲。接墨缘信并食物两种。又接龚萃民信,知汇款已收到。夜雨达旦。
二十日晴。仆人张顺病垂危,赏给十四金,遣其甥护送回景州。从四眼井姚君处取回五种《纪事本末》一百零七本(《通鉴》、《通鉴长编》、《宋史》、《元史》、《明史》),广雅书局刊本,《长编本末》初见,其书纪载北宋一朝典章、人物极为详明。《宋史》既嫌繁芜,《东都事略》又稍简质,得此殊便稽览,惜南宋数百年无如此一部好纪载也。午后无事,因检阅《真宗亲征契丹》一卷。傍晚答拜夏闻牧、朱点生,未值。访橘农,少谈。又问高阳师病。
夜颇凉。梦侍先君,谈颇久。先君又问不肖病状,就案诊视,论治法甚详,惜寤后不复记忆矣。
二十一日晴。复刘嗣伯信,交森昌寄。午后杨艺丈过谈,盛称锡山新开纱局之利。吊潘师母,己丑公祭。归寓,宝龢年同年来谈。竟日腹痛。夜雨达旦。灯下看《长编本末》卷一。
二十二日阴。辰刻在馀庆堂路祭潘师母,值二妹发引,亦至大街,因送殡至妙光阁。
午刻襄题神主。又吊萧福成太夫人之丧。归寓,管丹云丈来,久谈。访西丈,请其诊疾。灯下看《长编》卷二。夜甚不适,发热心悸。
二十三日阴。静坐养疾。看《长编》卷三。饭后吊李子丹年伯母之丧。顺道答拜数客。
诣岳母处问疾。偕效丈至广和居赴温丈之召。
二十四日阴。看《长编》卷三、卷四(卷五、卷六、卷七皆阙,卷八阙半卷)、卷八。
邱福以《杨忠愍集》求售,以三千文得之。看年谱一本,见其早年穷苦之况,在狄道典史政
事恩惠之及民,末年受罪之惨,令人感奋悲咤不能自已。又看训子遗笔。傍晚,疾复作,手足厥冷,继以发热。夜,大雨达旦。
二十五日晴。疲甚。竟日静卧,看《长编》卷九至卷十三。味馀、蔼卿、橘农、根生来谈。以金汉良誊录功课各费二百三十六两交邱振声。
二十六日晴。养病。看《长编》卷十四。校勘史馆《儒林传》。闻王云舫少宰(文锦)
捐馆。余前年大考卷出少宰手,少宰欲列之一等,为诸公所抑。去年见菘耘五伯谈及,尚为惋惜。其实余与少宰向来未通一刺也。大考例不认师生,然知己之感,中心藏之矣。月馀不看宋儒书,觉胸次烦杂鄙吝,殆不可耐。今日偶因校勘《儒林传》,检查《学案小识》,随意看玩一二卷,即觉有检束警醒意,方寸间略得清泰,以此知性理书之无刻可离,思之奋然自勉。得刘景陶信,已署奉天安东县。
二十七日晴。随意检《明儒学案》,看庄渠、白沙语录。饭后子蔚来,作半日谈。子蔚谋宽心养病之法,余劝其看宋儒书。接恒甫电。
二十八日晴。己丑同门公请王保之师。十点钟橘农来,因偕至陶然亭,旷野多风,甚为凉爽。四点钟散。访温丈、作黼。又诣岳母处,略坐而返。接八叔信并见寄银壹百两。又得刘嗣伯贺信。
二十九日晴。贺杨蓉文擢少司马之喜。访子蔚,商写致吕箴丈信。为苏、程两生论学,余命诲卿治史学,孟常看宋儒书,各因其性之所近也。以《廿二史札记》授诲卿,以《学统》(熊文端〔赐履〕纂)授孟常,为入门径路。未刻赴谢缵臣之约,座有李奇峰总兵,甲子年曾以哨长从大军光复我常者也。闻徐州民聚众焚教堂、戕外国教师,众约万馀人,竖旗大书“报仇雪耻”四字。两江刘制军电奏请剿,尚未知庙谟如何。余意此事只可设法解散,而治其为首者一二人,以伸国法而安反侧,全在地方宫之善为调停。若遇事张遑,遽议弥薙,必至激而生变,安徽之凤颖、山东之曹沂,皆与徐境毗连,素多伏莽,一旦从风响应,则腹心之患可虑也。(〔眉〕按此即义和团之先声。盖国民愤外人之侵凌,蓄致死之心已久,固有触即发,在上者复导扬而利用之,乃溃败决裂而不可收拾矣。)吾常在徐州下游,一水可达,不胜忧危。接常州电,为复温丈借款事。
三十日晴,颇热,时令始正。校勘《儒林传》。访味馀,谈及病态,与我无一不符,真可谓同病相怜矣。答拜菊生,未晤。因至同丰堂,赴志先之约,召秦,座客酒兴甚豪,主人携酒二十斤,将次告罄,而拇战犹未已。余不胜久坐,逃席而归。发常州信(为采涧致燮尹夫人信,内附伯母一禀),不列号。
六月初一日晴。崇文门一带答拜各客。车中看奄明儒学案》吕泾野、杨忠介语录。未刻赴吴季卿丈之约。席散顺访梦霆。接九弟信。
初二日阴。接伟臣信。饭后入西城答拜各客。车中看《蕺山语录》有云:“义理之性即气质之本性。”余因大悟:性只当就气质说,盖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在太虚中只可谓之理,不可谓之性。一说到性,便已堕入气质中矣。《系辞》“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成字即就气质说。周子所谓“形生知发,五性具焉”,程子所谓“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张子所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一段皆是。就气质中指出义理之性,其实气质之外别无所谓义理之性也。
故学者用工夫只力求变化气质,便是复性学问(若离气质而言性,便有元虚之弊)。子夜,肝气上冲,郁逆几死,合家抢攘,至天明始安枕。
初三日阴雨。困顿异常。延西丈诊治,谓心肝脾肺肾五经俱病,仍以和养为主。一日静卧看书。朱嵩生招龙源楼,辞之。
初四日晴。服药略愈。在文友堂购取《孙夏峰全集》、《思辨录辑要》。一日看《思辨录》卷一(“或问不识字”一段〔七〕,“道学不可遇于畏人”一段〔九〕,“晦庵诗有云”一段〔十一〕,“卧病而起”一段〔十二〕,“减得一分势利”一段〔十二〕),卷二(“惠乎富贵者”一段〔十二〕,“问冗杂勿忙之时”一段〔七〕,“罗懋庵曰”一段,“人心中”一
段〔九〕,“吾十有五”一段〔十二〕,“道是人所共由”一段〔十二〕,“或问尽数穷理”一段〔十二〕),卷三(“天下之理”一段〔一〕,“人欲中天理”一段〔三〕,“人心之灵”一段〔七〕,“人性中皆有悟”一段〔六〕,“悟到时”一段,“悟处皆由于思”两段〔十〕,“思如炊火”
一段〔十一〕)。(〔眉〕此大概摘记,以便他日录入正修录要。)夜半睡醒,自思余近来之病皆系肝气作剧,然余所处所遭,毫无拂郁,实不应有此疾。总由心不定,气不平,无拂逆时觉拂逆,无烦恼处寻烦恼,以致于此。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以此知养心养气工夫不特可以进学,亦是养生妙诀。自今以往,当于此道痛下工夫。接棣戎信。大雨达旦。
初五日雨,竟日不止,檐溜琤琮,中庭积水皆满,寸步不可行。唯以看书消遣。看《思辨录》卷四(“凡案头”一段〔二〕),卷五、卷六(“不识敬天二字”一段〔三〕,“人当心中有事”一段〔三〕,“人不可有胜心”一段〔六〕,“恶念易去”一段〔六〕,卷七(首、次两段,“王范先问”一段〔五〕,“勿忘勿助”两段〔七〕,“凡遇倥偬”两段〔八〕,“禅家一切放下”两段〔八〕)。连日看理学书,心中颇觉清宁,益信前言之不谬。访西丈诊脉改方。
就枕后,忽思《大学》诚意是省察工夫,正心是涵养工夫。诚意是唯精,正心是唯一。余读理学书十有五年,此心本体之明时时呈露,当偶亦彻悟时,觉心中异常清旷,并非不可造就者。乃光阴迅速,因循作辍,自误生平,可叹可恨。雨稍止,徐步中庭,玩花草鲜润,各含生意,心中舒畅者久之。
初六日晴。写广东信。饭后访子蔚,作半日谈。余言火最能耗气,拂逆过甚,则肝火旺,思虑过甚,则心火旺,二火薰灼,真水日耗,水耗则火益炽,势不至枯竭不止。养身之道,莫妙于“心平气和”四字,而平和心气,莫如玩理学书。子蔚言看《近思录》苦无入处,不数纸即昏昏欲睡。余谓此不能勉强,当从白沙、阳明、康斋、念庵、夏峰诸语录入手,涵养性天,变化气质,使此心活泼泼地,久之必有悟处。新会、姚江昔贤讥其近禅,吾辈今日固不必立此门户,但求各人会心、各人自得可也。子蔚深以为然。灯下看《思辨录》卷八、卷九(“人心为风俗之本”一段〔五〕)。夜中雷电交作,天雨如注。
初七日晴。发广东信,全泰盛寄。随意玩味康斋、白沙语录,胸次颇有觉洒然。饭后至岳母处久坐。又访橘农,畅论理学,似此朋友讲论,盖不可多得矣。灯下看《思辨录》卷十。橘农论学,亦主理趣,归于自证自悟。
初八日晴。管丹云丈来谈。接第五号家信(大兄,五、六、七弟),并洋八元。又接椒舅信,并京松银百两。竟日看康斋、白沙、龙溪语录,觉近来见解又高一格。
初九日晴。饭后橘农来谈,因偕访子蔚,纵论今古,至夜分方散。接于智泉信。
初十日晴。至北河泡(又名莲花池),赴段春岩之约。出彰仪门五里而遥,车夫不识路,误涉积潦中,凡一里许始出险。席散,诸君共乘小舟穿绕荷荡而行,花红盖碧,清芬袭衣,薰风徐来,顿解溽暑,亦雅游胜境也。抵家已薄暮。灯下看《理学宗传》中《姚江语录》尽一卷,工夫简易直截,足启发人。
十一日晴,甚热。写吕箴舅信,并吴处聘礼程仪三百金,交百川通汇寄。访子蔚久谈。
至松竹斋买物,又至文友堂,见《王文成全书》(传习录、文集、诗集、年谱),未买。余意欲且就《夏峰集》研究,而会通参证于《理学宗传》,以求进益,一时书集案头,转无暇究心矣。接崔子禺、吕品园两丈信,又孙世兄(廷嘉,号礼仲,伯闻师世兄,向未见过)信,均陆尚志带来。夜,雷电大雨。
十二日晴。二妹五七,至妙光阁上祭,少坐即返。看《思辨录》卷十一、十二。晚,至会仙楼,赴作黼之约。散,至岳母处略谈。
十三日阴,微雨。申刻在广和居偕研甫合饯杨望洲丈并约温丈、赵子衡、谭复生(敬甫年伯三世兄、江苏知府)为曲局,唱和甚乐。
十四日晴。接大兄信,并温丈借款五百金(源丰润来)。复生过谈。入西城吊王芸舫侍郎及熙小舫前辈太夫人之丧。出城答拜数客。饭后酣眠至五点钟方觉。傍晚,访西丈久谈。
十五日晴。清晨入东城,补祝廖师寿,并拜客。至史馆少坐。归寓,管丹丈来谈。
接五伯信。傍晚,诣杨蓉丈小坐。复谢姚乐泉信。夜雨达旦。都韶臣同年(守化)来谈。
十六日雨。伯父生辰,拜供。午后畅晴,迎岳母来,傍晚又雨,遂下榻于此。校勘《儒林传》一卷半。夜半震霆,大雨如注,马棚颓塌,车骡均无恙。接庄思缄信。
十七日清晨雨止,中庭水深没阶。校勘史馆《儒林传》卷上毕(皆理学诸儒,下卷则经师也)。诸传草率殊甚,其品其学皆不足以传之。缘嘉、道以来,训诂之学盛行,视宋学若土苴,濂洛一脉几成绝响,承修诸公皆不屑置意也。灯下看《思辨录》卷十三、十四,其封建类所欲更张各条,愚意不能无疑。
十八日晴。校勘《儒林传》卷下。诣温丈致大兄信,久谈乃行。看《思辨录》卷十五、十六。傍晚,访子蔚,倚案共读《康斋日录》一卷,叹其进学之勇,克己之严,直从困衡中寻真乐,多体味有得之言。
十九日晴。菊坡前辈过谈,交来己卯浙江同门单。祝岳母五十三岁寿。因至沈太师母处少坐。归寓,校勘《儒林传》。发五伯、八叔、瑾弟信,交森昌寄。接次伯信。看《思辨录》卷十七、十八。
二十日阴雨,午后晴。至财盛馆吊萨年伯之丧。诣李子丹年丈少坐。归寓少憩。至陶然亭赴钮伯雅之约。散后至吴兴馆问姚子湘丈疾。顺访橘农。以车接采涧,余缓步而归。
二十一日晴。本泉来谈。一日校勘《儒林传》,为补汪双池一传。炎热逼人,挥汗如雨,赖有书籍养心,犹不至十分烦燥。灯下看《思辨录》卷十九至二十一。礼类一条云,古人行礼所为可贵者,非谓其一依图说确然不移也,亦谓古人举事处处皆有秩序,皆有仪文耳。
《仪礼》所载,不过写出一规模举止以为楷式。自君子行之,必有本之而稍为变通者,唯不失礼意而不泥礼迹,故能行之久远而无弊也。此段真得礼中精义,自来诸儒未曾说及。
二十二日阴雨。一日校勘《儒林传》,孔(广森)传全载其《公羊通义序》,此最知要,于全经纲领义例,犁然理解,能使读者得其菁华,胜于前史连篇文赋,徒长浮华者矣。
二十三日晴。批阅书院卷,心跳头昏而止。此亦心血不足之一端。信乎,养心之功不可少也!因静坐看《景逸语录》,心气略定。接湖北王仲云信,又四川袁秉道信。午后至源丰润一行。
二十四日晴。诣温丈,交去银款。又访雅初,与季卿丈久谈。见大农筹款奏稿,欲各省督抚海关筹银一千二百万两。平常应解各款仍如数批解外,令其平空解此巨款,不知款从何出。竭泽而渔,可笑可叹!天甚热,仍看《景逸语录》。批书院卷数本。夜间不适特甚。
二十五日阴。诣西丈诊脉、开方。批书院卷。申刻在广和居请客。(补上月十五日晚宴,兼请都韶笙、陆又民。陆辞未到。)邱振声交来史(久华)、金汉良国史馆功课票。
二十六日阴。皇上万寿。五点半钟出门,七点半钟午门外行礼。归寓早餐。率成儿、娴女至妙光阁为二妹断七拜忏。午后归路至岳母处。雨大至,在吉甫榻眠一时许,复进酒点。
冒雨而归。灯下看《思辨录》卷二十二(论乐礼有极精者)前集毕,接看后集卷一。车中忽思《礼记》春秋冬夏、雷霆雨露无非教也,即夫子“予欲无言”、“无行不与”意。又思程子《易传》“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可见日用寻常无非道妙。泾阳每言当下,夏峰每言眼前,皆是此意。
二十七日晴。刘仲鲁同年以《中州名贤集》见赠,凡孙夏峰、汤潜庵、耿逸庵、张敬庵、李礼山、张静庵、冉蟫庵、李文园、倭艮峰九家,分文集、事略、语录、讲义、学规、诗集,浏览一过,持择颇不苟(湘潭黄恕斋〔舒昺〕所辑。黄现掌教河南明道书院)。批阅书院生童卷毕。为孟常改文一篇。管丹丈来久谈。接南昌电。舒宾如(鸿仪)来见。灯下看《思辨后集》卷一(“朱子论理气”一段〔十二〕,“鸢飞鱼跃”一段〔十三〕,“暮春数语”
一段〔十四〕)。复季良信并图章七方,又寄大妹银二十六两,托陆又民带。先中翰公忌辰,家祭。
二十八日晴。立秋节。先中丞公生辰,家祭。岳母枉过。午刻至广和居赴汪作黼之约。
散,偕子蔚同车访橘农,未晤。又访芋丞前辈,略谈归寓。子蔚坐谈良久,畅论养心养气之道。接六弟信,以余多病,殷殷以不用心不气恼相劝。此后当自寻乐趣,以副吾弟相望之心。
温丈交来复谢大兄信,并笔据一纸。夜半,大不适。写仲梓丈信,托志先附寄。
二十九日阴,微雨。一日养病,校勘《儒林传》。灯下看《思辨录后集》卷二。
七月初一日日食,云阴不见。病体甚疲。写家信数纸。看《思辨录》卷三、卷四,鬼神果报之事,非尽无稽,先生必执以为决无此事,未免太过。唯高景逸有一条说得最好。又谓《太极图说》一篇,主意全在人极上;今人读《太极图说》,不论人极而止论太极,失周子之意。语甚精实。傍晚,西丈诊疾。枕上思释士云:“离一切心即汝真性。”此语颇精微。
盖一切心即妄念也,真性即天理之本体也,但本体见后更须着一番涵养扩充工夫耳。接陆季良信。
初二日晴。接第六号家信(内附姜伯亮信)。发第七号信(内附史久华、金汉良誊录照、功课票),全泰盛寄。校勘《儒林传》。看《思辨录》卷五(“古人多说尽性”一段〔九〕,“仪于性学工夫”一段〔十〕),又卷四(〔三〕“舜光问诚神几”、《通书》之“诚则无事”两段),卷六。子夜,疾复大作。
初三日晴。困惫殊甚。西丈来诊。看《思辨录》卷七至卷九。桴亭先生推崇濂溪甚至,而甚不满意于甘泉。其论恳庵,谓其一生履历皆在清华,遇一足以佐之,其造诣纯粹以此。
因思不肖早年置身翰苑,散列清华,无部员奔走之劳,无州县风尘之扰,又日用皆济自南中,无内顾忧。于此而不痛自砥砺,向身心切实下功夫,岂不辜负光阴,蹉跎境遇!勉之,勉之!
无贻他日悔也。接潘爽卿信。夜雨达旦。
初四日晴。张明诚复来见。看《思辨录》卷十毕。桴亭先生学问甚正,发挥太极人极之旨,以真心学圣贤,为教极为平实,其即气质论性,尤具卓识。未刻至安徽馆赴谢味馀同年之约。散后至文友堂购《高子遗书》而归。《思辨录》有儒家养生诀云:“动静必敬,心火斯定;宠辱不惊,肝木以宁;饮食有节,脾土不泄;沉默寡言,肺金乃全;澹然无欲,肾水自足。”语极精实可行。
初五日晴。养疾。复盛企丈信。又致瑾弟信并殿卷一包,均托张明诚带。看高子年谱、墓志、行状数篇,奋然兴师法之思。效丈招同丰堂,辞。而效丈自来约,只得前往。坐久,觉眩晕,乃先归。泥涂摇杌,归家呕吐狼藉,竟夜头晕,不能展侧。
初六日晴。诣西丈诊脉。一日静看《高子语》(卷一)。接兰生先生信。
初七日晴。校勘《儒林传》讫。傍晚,至近处答拜数客。在岳母处少坐。灯下看《高子语》。写复墨缘信,托志先附寄。
初八日晴。访子蔚久谈。《儒林传》粘签、编目。刘心斋来谈,劝其从事根柢之学。
灯下看《高子语》讫。接看札记,昔刁蒙吉先生得读忠宪书,曰:“得见此书,此生不虚矣。”
其服膺如此。
初九日晴。接瑾叔信。午后至妙光阁。又访黄慎之丈,未值。至广和赴冯芋丞前辈之约。归为孟常改文一篇。
初十日晴。先妣忌辰,拜供。纂辑《汪双池先生传》。据洪腾蛟所撰小传及《国朝学案小识》,采录《论学语》三条,读《读书录》一条,参《读礼志疑》二条。双池之学专守程、朱,语多心得,天文、地理、乐律、兵法无不究畅,洵一代通儒,而一生颠沛困厄,处文人之极穷。殁后书又不甚传,曾不得比于汉学者流偶说一经,即脍炙人口,则以提倡表章之无其人也。唯痛诋白沙、阳明,至斥为贼儒,未免过当。后附《汪星溪先生(佑)传》,亦暗修之儒也。星溪有《明儒通考》一书,高汇旃千里借抄,以为得见此书瞑目无憾,不禁心向往之。暇当向书肆访求。傍晚,访子蔚少坐。又诣李子丹丈,未值。灯下看《高子札记》讫。今日家庭之间颇有拂逆,心气异常不平。平日论学津津,临事乃一无涵养,如此可恨可
耻!接吕椒舅信。
十一日晴。过节。清晨祭神。午刻祀先,荐茄饼。复寄椒舅信。陆尚志约聚宝堂,辞,复辑《皖志》。
十二日晴。午刻至广和赴子蔚之约。散,在岳母处少坐。灯下看《高子遗书?论辨类》。
十三日晴。诣李子丹丈,交去《儒林传》。入城访钱聪甫,交去兰生先生存款二千金。
与橘农约,在史馆会齐,同诣汪、柳师处下十六日公饯请柬,柳师面辞。因至前元寺答谢希文丈。炎尘扑面,归寓甚疲。黄慎之丈、吴子清、叶鞠裳相继来谈。写岳家楼村观音庵碑记,未毕手疲而止。接王仲云信。
十四日晴。写碑记毕,又写对数付。雅初来久谈。瞿耀生、孙联桂、效丈陆续来。延西丈为采涧诊疾。
十五日晴。访橘农,偕至米市胡同潘宅看屋,即文恭文勤师故宅,余将卜居与橘农合住也。晤祝年十世叔(祖颐)。又还橘处久谈乃归。午后酣眠一时许,起复辑《皖志》。刘春农世兄(荫照)来谈。次方师三世兄也以县丞在保定候补。灯下看《高子遗书》。
十六日晴。永定河决。德旨截南漕十万石赈大兴、宛平、东安、永清灾民,顺直同乡京官诣西苑门谢恩。三点钟往,七点钟事始下(此次先引见,再发奏折)。出城答拜刘世兄未晤。至宝源恒取武阳馆捐(三、四、五、六月)。归寓酣眠。诣岳母处午饭。又至江苏馆祝陈太师母七十六寿。晚膳后,子蔚来谈,携其世父鼎堂先生(树声)著作各种(《六书微》、《诗小学》、《歌麻古韵考》、《论语尊经录》、《孟子小学》、《合音辑略》、《两汉书小学》、《两汉粹言》),事实一册,拟为纂辑列入《儒林传》。谈至三鼓乃去。疲倦特甚。
十七日黎明大雨,竟日不止。写第八号家信并木匣、布色,托同乡张太太带。
十八日晴。奉朱笔转左中允。辑史馆《安徽地理志》。皖境淝水有三:一为淮北之淝水,曰北淝水,源出涡阳县东北龙山湖,历怀远、灵璧至凤阳县沬河口人淮;一为淮南之淝水,曰南淝水,自河南鹿邑县来,历亳州、太和、阜阳、涡阳,至凤台硖口西入淮,即《汉?地志》、《水经注》所谓复肥水也;一为东淝水,源出合肥鸡鸣山,北流分二支,一入巢湖,一至寿州入淮。谢玄破苻秦兵于淝水,即此。三水同名淝河,源流各别,阅者往往迷乱,特为分疏于此。作黼、橘农来谈。偕橘访子蔚久谈。
十九日晴。答拜各客。在温丈、闻枝同年处略谈。子丹丈饷斋。春岩来贺。写复崔子禺丈、孙世兄信,托陆尚志带。雅初来谈,交来次伯信,钦州发。接五弟电,又济南张寿龄电。
二十日晴。巳刻至詹事府上任。谒圣拜印如仪。壁悬圣祖讲官箴。御书“仁义道德”
额。恭颂(昆山徐秉义撰)、詹事府题名记(亦徐相国撰),皆正詹冯莲塘前辈新书而揭诸壁者也。顺道问徐荫师疾。归寓,写直赈捐册两开(小楷),又扇一柄。发管凌云丈信,全泰盛寄。傍晚为尚志送行,未晤。顺拜两客。灯下看《高子讲义》。
二十一日晴,午刻忽迅雷烈风甚雨,半时许即晴。赞儿周岁,吉甫来道喜,留其酒面。
写扇一柄、白折一开。接橘农柬,潘宅别有葛藤,作为罢论。杨定志丈过谈。
二十二日阴。午后吊胡芸楣年伯母之丧。顺答拜城内外客。在岳母处少坐,雨将至急归。看《高子讲义》。
二十三日阴。吊黄同年(麟兄)之丧。至陶然亭贺岳母嗣孙之喜。饭后归,为孟常改文一篇。灯下偶检《明史纪事本末》,看定郧襄、平断藤峡两卷。
二十四日晴。接常州电(为三兄及李善宜捐会典馆保举事),因访子蔚,托其询捐项章程。饭后,丹云丈来久谈。写复刘竹溪大令(浤)信,却其纳贽称弟子之请,托杨定老丈附寄,因答拜定丈及近日贺喜各客。效丈见过未值。灯下看《纪事》兴复哈密一卷。封疆之事以门户终,将相修郄,遂弃边事于不问,真前明之恶习也。
二十五日晴。为段汉卿改文两篇。作黼、温丈来久谈。缪子梁自鄂来,交到瞿薛斋信。
发陆季良信,内附上次伯信,托其转寄。又复黄榆庭、刘嗣伯信,全泰盛寄。高理臣丈过谈。
傍晚,出门拜客。在根生处畅谈。灯下看《纪事》南宫复辟、曹石之变、汪直用事三卷。
二十六日晴。接常州七号信。写扇一柄。吴容民、陈少阶来谈。午后酣眠,醒则岳母在此。傍晚,西丈为赞儿诊疾。
二十七日晴。复辑《皖志》讫。撰《儒林柯(蘅)附传》。舒宾如来见。饭后至东路拜客。
二十八日晴。接常州电。午后至江苏馆赴夏闰枝之约。散后在岳母处少坐。询吉甫小考门斗姓孔名泰,住大佛寺后身。缘元侄将来应童子试,吾家素用王门斗,以无嗣绝传,故须改用也。又答拜吴容民。子夜,肝疾复作。
二十九日晴。又接常州电,烦极头眩,不能久坐,静卧竟日,客来皆不见。效丈约万兴居兼观剧,辞之。西丈来诊。接龚萃民信。
八月初一日晴。祖母生辰,拜供。仍养病竟日。为张润泽批文两篇。随意看书数卷。
晚饭后,叔南来约会仙楼,因往谈。席未终先归。发南昌常州复电。
初二日晴。批阅书院卷。午刻至龙泉寺,己丑公祭潘师母,素面后归。王爵生同年来谈,未刻至同丰堂赴沈酂廷之约,上灯始归。采涧牙疼,饮食坐卧皆痛苦,致余心绪烦恼异常。遣奴子荣儿抄录罗念庵先生《广舆图论说》,以便与汪著《广舆表》参看。今日钞毕,订成一卷。接景苏丈复书。上海姚志梁观察(文栋。子让同年之兄)以所著时务书数种见赠,深留意于滇缅边务。夜雷雨交作。
初三日竟日阴雨。至张雁初同年处贺嫁妹之喜,江苏馆祝刘我山同年太夫人寿。至温丈处贺与吴容民令郎缔姻之喜,未刻再赴温丈、容民之约,二鼓归寓。连日俱看《宋史纪事本末》。
初四日阴,骤寒,竟御棉衣犹觉凛凛,时令不正如此。复庄思缄信,交百川通寄。为润泽改文两篇。申刻在万福居请客(刘春农、邹鹤俦、缪志梁、苏济帆、冯雨人、效丈。闰枝未到),九点钟归。接次伯信(钦州发)。
初五日阴。为诲卿改文一篇。午后至便宜坊,赴冯润田之约。广惠寺吊张子清年伯世兄之丧,松筠庵赴李子丹丈之约。归路在岳母处少坐。又访温丈略谈。接常州电,又管豫云营口信。
初六日晴。皇上祭社稷坛,臣毓鼎在阙右门迎送圣驾,日出归寓。子蔚及柯凤孙年丈过谈。午刻至福兴居赴黄介卿之约。续有戏局,未往。发九号家信。接椒舅信并京松百金。
初七日晴。
初八日阴,夜雷雨。接袁秉道信。
初九日晴。蕴和店答拜蒋伯元,晤缪志梁。至史馆检索《鄂省通志》。因至前圆恩寺贺小孩弥月之喜,面后归。晚,采涧、平姬设酒肴薄饼为余暖寿。子蔚来谈。叔南招同丰堂,未往。
初十日晴。余三十四岁生日,子蔚、橘农、志梁、吉甫、受之、心斋、叔沄、润泽、诲卿、本泉、宾如均来祝,午面后始去(岳母、四婶、五婶均来)。偕子蔚至温丈处送行,并晤作黼,少谈而返。
十一日晴。批阅书院卷毕。饭后出门谢客。接迎静斋信。写家信并件,托温丈带。
十二日晴。晨送温丈登车。写致吕箴舅信,由子蔚交百川通寄。接黄榆庭信。雅初来谈。摘《蔡氏书传》中精当议论,令成儿录出,为之讲解,稍使成诵,为明理通文笔地步。
十三日晴。橘农来,偕访子蔚,同至史馆。出,在东安门外和兴午饭,又畅谈多时乃散。至希文四丈处谢寿,各师处拜节,傍晚始归。灯下看《高子讲义》毕。
十四日引见讲官。黎明至景运门,六点半钟引见(圈出当头侍讲陈秉和)。王(荣商)、高(赓恩)、叶(大遒)均以临时不到,将牌子掣下。归寓酣眠一时许。午后清理账目。竟
日阴雨。
十五日晴。心斋、叔沄、润泽来拜节。晨起祭神。午后至高阳师、保之师处叩节。又至岳母处。归,再复辑《鄂志》,令体例划一。傍晚祀先。灯下看《高子会语》。接陈右铭中丞复信。
十六日晴。
十七日晴。接家季文先生信。写大伯信,附去捂绅及各住址单。又写五伯及老丈信,均托缪子梁带。答拜柯风孙年丈,交去其太翁名蘅儒林附传。又访叔南。出,至广和赴橘农之约。
十八日晴。复辑《鄂志》。纂《儒林吴树声传》(号鼎堂,子蔚胞伯。精小学,撰有《六书微》、《诗小学》、《歌麻古韵考》、《论语尊经录》、《孟宗学》、《两汉书小学》等书)。其《歌麻古韵考》最为独得,发顾、江、段诸先生所未发。余载其全序入传,以见一斑,因持示子蔚,因在彼晚饭。两人前辈亦未相与。畅谈而返。
十九日晴。贺劳闿忱娶子妇之喜。访效丈,略谈。至妙光阁,二妹百日唪经,在寺素面。又访志先未晤。晤剑秋。
二十日晴。发广东信,交全泰盛寄。午刻至广和居赴作黼之约。迎岳母来作竟日盘桓,夜即下榻于此。傍晚食蟹。
廿一日阴。写应酬两件。连日随意检书,毫无专壹之功,思之可恨。午后酣眠甚久。
申刻至便宜坊赴根生之约。根生古文初学桐城派,具有师法,近更学养一斋,所诣甚精。冒雨归寓。灯下看《高子遗书?书札类》。作黼来谈。
廿二日阴。检读《养一文集》两卷,大抵李先生文根柢厚,意蕴深,局度谨,自足成家。余拟精选先生及家子居先生、张皋阁、陆祁生两先生四家文各数十篇为《阴湖四家文钞》,令小奴钞清,为朝夕循讽计。答拜缪子梁,托其携鄂信两封。至会馆拜孙廉重(晋蕃),请其督课成儿。志先、叔南、子蔚来谈。
廿三日晴。人颇不适。一日以《春梦馀录》消遣。
廿四日晴。吊李荆南年伯之丧兼陪吊。入城拜陆伯葵少詹,未晤。至叔南处贺小孩弥月之喜,留吃汤饼筵,傍晚始归寓。因《梦馀录》载给事中何楷募兵疏中引司马光论刺义勇之害,谓其深切著明,乃检《长编纪事?刺义勇》一卷读之。温公凡六奏,指陈情势通达曲尽,真有益文字。下孙先生关书。
廿五日阴。复袁秉道信,交文茂带。饭后至琉璃厂一行,买《历代名臣言行录》一部,本朝朱语村先生(桓)所辑,因朱子《宋名臣言行录》而推广之,上自战国,下至有明,凡二十四卷,合数千年名臣大儒于一堂(所载皆有关学问经济),如聆其言,如见其行,为立身治事准绳,岂非快事(高安朱文端有名臣、名儒、循吏三传,持择殊谨,然愚意微嫌其稍有成见)。至岳母处少坐归寓。汪子渊自南来,故人相见,握手甚欢,留其晚饭,久谈乃去。
灯下看《长编纪事?濮议》一卷,叙次详明之至。接墨缘信。
廿六日阴。起甚晏。写八叔及叔畲叔祖信,又复椒舅信并人参须两匣,均托子梁带。
至前元寺祝希文丈寿,面后行。访养源、菊生,坐谈半时即出城。纪云六舅来访未值。车中看《长编纪事》(〔眉〕《通鉴》)。宋代官衔极冗,一人也而有本职,有带职,有加官,阅之猝难分辨。读者非先将宋百宫志详究一番,未易了了。按本职谓之职事官;加官谓之寄禄官,如开府仪同三司至大中大夫;带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等。
廿七日阴。纪舅、子渊来谈,留其午饭。未刻至广和居请客,同年轮作主人也。灯下阅书院卷。
廿八日阴。至绳匠胡同祝吉甫寿,在彼午面。归后酣眠甚久。接八号(葆良带来,并食物、洋元)、九号(乾昌局来)家信,久不得家书,阅之甚喜。晚膳后访西丈久谈。阅书院卷。
廿九日晴。拜李子丹丈、汪子渊,谒王保师,均未晤。访葆良详询里门近事,午饭后归。为诲卿、孟常改文。傍晚访子蔚。春岩来谈。灯下看《宋史纪事》卷三十三。
三十日阴。写家信并应酬各件。看《宋史纪事本末》卷三十五(刺义勇)、三十六(濮议)、三十七(王安石变法)。余于两宋事迹记忆甚疏,拟将此书浏览一过,补腹笥所未备。
《宋史纪事本末》似胜谷氏《明史纪事》(〔眉〕此说非也。《宋史纪事》因《宋史》编辑易于精密,《明史纪事》则其时《明史》未成,出于谷氏草创也,正未可优彼劣此)。
九月初一日阴。客来络绎不绝。盛杏丈来谈,因约其广和居便饭。芷沅、葆良、志先、剑秋作陪。归寓,根生复过访。傍晚,食蟹。接孙叔久、陆李良信。灯下看《宋史纪事》卷三十八(学校科举)、卷三十九(元丰官制)。根生论文极服膺包安吴。
初二日阴,微雨。访作黼未晤,又访颖芝少谈,访姚志梁亦未值。饭后督下人收拾书房。作黼约同丰堂,辞之。子蔚来谈。看《宋史纪事》四十(西夏用兵)、四十一(熙河之役)、四十二(泸夷)、四十三(元祐更化)。发第十号家信,交胡万昌寄。
初三日晴。复辑《文苑张问陶传》。饭后诣史馆交功课,兼携吴鼎堂先生所著各书交两提调阅,共商列入《儒林》。出城访子蔚略谈。
初四日晴。至宝兴隆一行(商办寅、坤两弟职衔换照,为李衡宜〔景晟〕办起复)。
午后岳母来下榻。未刻,孙先生来开学。晚,请先生,作黼、芷沅、伯雅、效丈、纪云丈、葆良、志先、剑秋作陪。纪云舅宿于书斋。客散,采涧将临产,一夜未眠。
初五日晴。寅刻得一女,以其母梦看月华而生,名曰“月华”。一日疲乏特甚,酣眠至暮。接刘竹溪信。子蔚来谈,为斟酌代麟中堂挽宗室福相(锟)联一付:“李文饶无愧宗臣,十载功名留北阙;谢安石竟难再起,三年丝竹冷东山。”
初六日晴。发第十一号家信。饭后菊生来谈。偕访芷沅久谈。又诣效丈,留吃蟹。
初七日晴。小孩洗三。未刻至惠丰堂赴朱嵩生之约。灯下看《宋史纪事》卷四十四(宣仁之诬)、四十五(洛蜀党议)、四十六(绍述)。
初八日晴。接南昌电,持示子蔚,因久谈乃归。看《宋史纪事》卷四十七(孟后废复)、四十八(建中初政)、四十九(蔡京擅国)。写琴条一幅,晴窗净几,展帖细临,颇得静中之乐。
初九日晴。徐研甫同年从前借去《洛阳伽蓝记》(汉魏丛书本),今日检还,乃据璜川吴氏本用朱笔为我校改一过,得之大喜。研甫可谓用力勤而用心挚矣。因读之终卷,文笔极奇,向来却未寓目也。效丈约天庆楼,为登高之举。四点半钟归寓。接崔子禺信。
初十日晴。巳刻至同丰堂赴颖芝丈之约。晚饭后子蔚来谈。
十一日晴。至薛云阶师处贺娶孙妇之喜。顺访黄慎丈未晤。又访志先、剑秋,适许锡珍自保定来在此,因畅谈良久乃出。午后疲倦欲眠,而芷沅来。客去,写应酬数件。晚饭后子蔚来谈,三鼓方散。
十二日晴。阅书院卷。午刻至福州馆赴翁棻卿丈、叶茂如之约。散,访效丈,又访橘农。
十三日晴。管恭人生辰,拜供。作黼来谈。大苑试馆团拜。朱嵩生推余值年,辞之不获。在济帆处少坐。顺道答拜数客。接瑾弟信,又家运生叔信。灯下检阅《明史》列传数卷。
十四日晴。至增寿寺吊姚本泉太翁之丧。午刻至广和居赴挚甫之约。散,访雅初久谈。
晚,请西丈为采涧诊疾,夜深方去。
十五日晴。六舅锡珍、刘伯涵来谈。偕先生访济帆,同至东兴居便酌,坐客围棋数局,傍晚乃返。接吴蕴生信并件。又朱颂青、刘景陶两信。连日疲于酬应,晚归,颓然病矣。
十六日晴。早起督家人莳菊。午刻至聚丰堂赴翁幼申之约。出城又至同丰堂赴邵小亭之约,少坐即归。灯下看《宋史纪事》卷五十(花石纲)、五十一(道教之崇),五十二(金灭辽)。
十七日晴。接吕箴舅信,携访子蔚。至湖广馆吊张椿叔之丧。长椿寺吊钱干臣夫人之丧。宾如、少阶来见。
十八日晴。午刻至江苏馆赴潘经士之约。申刻至便宜坊赴裴伟丈之约。真可谓困于酒食矣。夜,大风。
十九日晴。管恭人大祥,在观音堂唪经。子蔚、志先、鄂孙、雅初、吉甫、诲卿、叔沄、孟常来祭。未刻入城吊陈太师母之丧。陶端一午刻约广和,子蔚申刻约广和,均辞。岳母回家。
二十日晴。一日在家休息,会客数人。申刻赴张采南同年诗钟之约。看式宋史纪事》卷五十三。复苏电。
廿一日晴。至粥厂监放。又至江苏馆常府公请盛杏翁,三点钟客始到,主人皆有饥色,傍晚始散,疲甚。葆良约广和,辞。发常州电,又湖北密电。从潘经士处借来薛叔耘副宪《庸庵海外文编》四册,早起粗读数篇,经国远谟,言之有物,文亦深有义法,自是不朽之作。
发五伯信,托孙子斌司马带。
廿二日晴。为诲卿改文一篇,又讲文两篇。饭后出门谢客。灯下看《海外文编》。接王仲云信并银乙百两。
廿三日晴。看《海外文编》。饭后至东西城外拜客,凡十馀家,无一见者。
廿四日晴,大风。至龙泉寺祝沈太师母寿。又入城祝盛杏丈寿,面后归。看《海外文编》,措置交涉事务,真能洞中敌情。接箴舅信。
廿五日晴。至会馆访芷沅、锡珍,兼勘估修理门墙房屋。饭后偕芷沅、剑秋在琉璃厂书帖古玩店闲游,傍晚始归。接吕安生信。灯下看《海外文编》。
廿六日晴。访子蔚赏菊,品评良久。子蔚又偕过我赏菊。书斋陈列六十馀盆,颇有一两盆为稀有之种,赞叹玩赏不置。饭后至大宛试馆为元侄小试报名兼掣廪保。雅初来谈。灯下写五伯信,又得绶金信。
廿七日晴。接五伯密电。发湖北信(森昌寄)。朱古微前辈过谈。至绳匠胡同祝五叔岳母寿,面后归。诣杨蓉浦丈少谈。至同丰堂赴许锡珍、刘伯涵之约。灯下看薛叔耘先生《海外文编》毕。昔介甫得东坡海外文,辄叹赏不置,然不过词章小文耳。今庸庵海外文皆经国远谟,绝有关系,措置交涉事务,真能洞中敌情,文亦深有义法,自是不朽之作。连日快读,增长识力不少。因发两仆照抄。
廿八日晴,大风扬沙。为巢尔亭托事访濮梓丈少谈。未刻至广和居赴梁铨院之约。接刘嗣伯信并药丸。
廿九日晴,风稍止,甚寒。复吴蕴生信,托伯涵带。子蔚来谈,嘱代作寿序。作黼来,偕至恒裕访冯润田。申刻在广和居请客(姚子梁、吴颖芝、许锡珍、张绍甄、刘伯涵、张采南、吴子蔚、刘叔南)。孙莲舫以自篆对联见赠并录示近作二首。此君才调不凡,惜乎浮诞不羁,所如辄阻也。赠以程仪四金。
十月初一日晴。撰寿序。尔亭、丹云丈来谈。接姚子辉同年信。
初二日晴。诣杏丈送行,为次寅力谋铁路事,杏丈满允,因留午饭。出城至龙源楼面辞伯雅之局,即至广和居赴林乔生约。孙廉舫招同丰堂,却之。卧看《宋史纪事》五十四(方腊之乱)、五十五(金)。群奸满朝,老成谋国之言一不施用,事机屡失,坐致沦亡。阅之愤闷积胸中,夜几不成寐。(〔眉〕他人见此,如谓余代古人担忧,非知我心者也。初六日补注。)
初三日晴。立冬。甚热。十点钟报到,五伯升浙江布政使,欣忭已极。臣家所被君恩为至渥矣。因发贺电。子蔚、作黼、伯涵来谈。至广慧寺吊陈太师母之丧,陪吊坐甚久。又入城唁叶鞠裳同年丧明之痛。又拜客数家而归。叔南、嵩生来谈,至绳匠胡同董处少坐。灯下寿序脱稿,持访子蔚,三鼓乃归。接墨缘信(刘葵生带来)。
初四日晴。阿丙弥月,效丈、吉甫、受之、子蔚、橘农、叔南、心斋、叔沄、诲卿、
孟常来贺,女客来者尤多。客散至聚宝堂赴吴季卿丈之约。
初五日晴。写家信。子蔚清晨来谈,嘱于寿序添撰两幅,因为填缀交去。午后蔚复来畅谈。未刻至福隆堂赴吴献斋同年之约,坐皆壬午同年,谈甚款洽。
初六日晴。入城贺徐荫师娶孙妇之喜。谒孙燮师少坐,为刘伯涵求谭中丞信。出城访伯涵,时已三钟,饥甚,索点心,畅啖之。又答拜数客。发十二号家书。锡珍、粒唐来谈。
灯下作“通商惠工”试帖一首(得“文”字)。接管凌云丈信,并寄还四十金。
初七日晴。詹事府因京察届期,来开履历清单,因照式开去。复吕安生信(蔚丰厚带),又季文太叔祖信(全泰盛寄),外人参一匣,则托汪作黼带。作黼来辞行。至魁和买参,路过琉璃厂,遍寻《瓯香馆帖》,竟不可得。因至会馆送作黼。与芷沅、锡珍畅谈而返。灯下代采涧写景苏丈、燮尹夫人信。作“关西大汉铜琶铁板唱大江东去”试帖一首,题目琐碎已极,而气概甚阔,须细切中兼雄浑,方与题称。
初八日阴,微雨。出门谢客。接家信并新侄妇上贺。伯母以元侄年幼,不欲其远离膝下,小试作罢论。五弟亦遂不来。中年兄弟见面如此之难,思之泪下。张绍甄来久谈,通达时务,议论皆中窍要,后起人材也,当夹袋储之。午后写应酬各件。灯下作“出使星轺满路光”试帖一首。接五伯电。
初九日晴。新选阳湖县高亮畴大令(承惠)来拜。写家信并七弟妇新侄妇见面礼,托作黼带。发五伯信(局寄)。午刻至元兴堂赴石蘅丈之约。傍晚归。
初十日晴。皇太后万寿,卯刻至午门外行礼。归路答拜数客,皆未见。写白折诗三首,饭后书应酬各件。访子蔚少谈。申刻至同丰堂赴叔南之约。
十一日晴。批阅书院卷。至效丈处帮写各件。饭后偕步访橘农,谈至傍晚乃归。
十二日晴。批卷毕,即交去。子蔚来谈。饭后入城祝崇峻峰先生(保)八旬晋二重宴鹿鸣寿,听戏两出而归。接家信并龚照及银三百馀两,又七弟妇、新侄妇小照。归寓,春岩来访。
十三日晴。至恒裕为龚萃民、蒋醉园查办官事。至广和居赴姚志梁之约,傍晚归。程惠泉(浙江知县,肇元,其尊翁名开运,号囊第,丁卯年伯)、刘幼云太史(廷琛,癸巳同年,次伯门生,其尊翁名矞祺,号云樵,丁卯年伯,现任浙江嘉兴县)来拜。晚,采南来久谈。
十四日晴。至武阳馆公请高亮畴大令,到者九人,三点钟散。偕葆良同车访子蔚,少坐,又至余寓看诗而去。灯下作“疏篱种菊晚香多”试帖一首,即录入白折。
十五日晴。写应酬各件。锡珍、雅初过谈。馆后酣寝一时许。陈少阶来辞行,将应广平府岑太守之聘。郑贵抄《庸庵海外文编》一卷成,因校雠加圈点。灯下写扇一柄。步月访子蔚久谈。接顾子韩表姑丈信。
十六日晴。校评《海外文编》。吴质甫自鄂来。未刻至江苏馆赴张绍甄之约,坐客不齐,一鼓后方散。微雨。
十七日阴,微雨。为孟常改文一篇。至吴季卿丈处,道字女之喜。傍晚赴董效丈、许肇丈之约。萦儿抄《海外文编》一卷成。
十八日晴。先妣蒋恭人生辰,拜供后至效丈处贺吉甫完姻之喜,余赞礼。傍晚,头晕归寓,竟夜僵卧,不敢转侧。
十九日晴。子蔚来谈。竟日拂逆不快。傍晚至粤东馆祝管士修年丈太夫人八旬晋一寿,听戏两出。又至松筠庵赴张季端之约。归寓,张绍甄来久谈。接次伯信(阳江发)。
二十日阴。起甚晏。程惠泉(桂坫,辛卯同年,甲午翰林)来谈。傍晚,效丈率吉甫来谢。因至绳匠胡同一行。复刘景陶信,托大兴县加官封马递。
廿一日晴。绍甄以东海关营弁所议海军条陈十五份见示,细阅一过,采录廿馀条入《澄斋杂录》,以备他日之用。午后出门拜客。晚间,家庭之间口角龃龉,胸中郁郁不快。
廿二日晴。竟日大风,寒甚,水已见冰,而书斋丛菊犹芳,玩赏良久,以自怡悦。写家信,又致龚萃民信。绍甄、肇良、志先来谈。接天津寿臣叔祖信。
廿三日晴,甚寒。校评《海外文编》。饭后至东城答拜各家。西丈枉过,为赞儿诊疾。
灯下作“鲁鱼帝虎”试帖一首。
廿四日晴。至沈老太太处,告以广东代送潘宅百金已妥交。又访吴季卿丈,详询节妇请旌章程,谈及盛杏丈近上条陈一份。天下为十镇,练兵三十万。一裁各省厘金,一开设银行,铸造银元,一设达成馆,由亲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奏保编检六部司员外州县入馆,习法津公法交涉诸事,备将来参赞出使总理大臣之用。于十四日会议,现将练兵裁厘议驳,大旨谓目下饷源太竭,难于招练,且三十万人亦不敷用。现有聂自成、袁世凯所招练军及南京自强军尚可敷衍。裁厘恤商便民诚为至计,惟现与外洋议加税尚未就绪,骤减此项,实于库帑有碍,且从缓再议。银行责成盛宣怀招股开办。银元先铸十万元试用,如果通行,再行增铸。以九成银、一成铜铸一元,作足银一两。因关税、国课一律收纳,惟合库平空加六两再扣去一成铜,以一百元作九十元,外间行用则无平色之分,俟通行之日,外间元宝馆锞概废不用。达成馆相地造设,由各督抚公举管学大臣,编检司员州县如议保举,其如何录用及详细章程,俟馆屋落成设大臣后妥定。今日送总署画稿,廿六日即入奏矣。(〔眉〕民间以银一两易银元一元,而交国课时仅作九钱用,是吃一钱亏矣。此法未善,恐行时窒碍不通也。)
饭后诣高理臣年丈,少坐,至会馆赴许锡珍之约,归路诣岳母略谈。发十四号家信(内附致龚萃民信,又京账报销单)。
廿五日晴。德音蠲免顺直被水州县秋粮,同乡官具折谢恩。六点钟折发下,齐诣西苑门内行礼。出至聚丰堂早餐。归寓,济帆来谈。至吴兴馆吊姚子湘丈,广惠寺吊顾蓉舫同年之丧。偕橘农同访根生未值。夜,大风。
廿六日晴。接湖北五伯及眉卿弟信并银乙百八十两,祝李菊庄太夫人寿。至恒裕访润田。归,校勘《国史?文苑传》,文笔颇芜杂。
廿七日晴。阅书院课卷。访子蔚久谈。傍晚,橘农折柬相邀,采南亦在彼,因同至广和消寒。知己三四人扺掌纵谈,不知夜漏三下矣。
廿八日晴。阅书院卷。未刻在直隶老馆请客(周芾棠、李子丹丈、苏苑之丈、张学端、吴季卿丈、许肇良、冯志先、许少镛、潘经士),傍晚客齐始入坐。质甫来谈。
廿九日阴。阅课卷毕。访石蘅丈,兼访根荪,晤其令兄纯甫。葆良来谈。灯下作“鲁鱼帝虎”其二首,燃烛录入白折。
三十日晴。竟夜大风,至晓未已。写白折半开。午后至琉璃厂修润斋装裱《诒晋斋帖》十二册。贺莲青买笔两支。灯下作“燕然勒石”试帖一首。
十一月初一日晴。校阅《文苑传》。子渊来谈。天寒日短,日间尤易悠忽,就枕自省一天所为,殊增愧悚。灯下作“直哉史鱼”试帖一首(成儿诗课题),又录昨诗入白折。接袁秉道信。润田来谈。
初二日晴,颇暖。先中翰府君生忌,拜供。午刻至广和赴橘农之约。散至高阳师处贺升协揆,许筠师处贺升大空之喜。诣岳母少坐。
初三日晴。饭后入城,贺徐荫师大拜,孙燮师调宗伯,钱密丈升总宪之喜。归路在文友堂少坐,见有残本钱塘吴氏所刻《洛阳伽蓝记》,纸板甚精,携之以归(阙后二卷),以校汉魏丛书。璜川吴氏二本,互有得失(且有讹字不少)。晚,诣子蔚久谈。
初四日晴。校《伽蓝记》,因取汉魏本加墨校注。昔人谓读书必须求善本,信然。如汉魏本讹脱殆不可读。作“看图闲教阵”试帖一首,写入白折。向刘葆良借到融斋先生《艺概》二本,凡六卷(论文、论诗、论词、论书、论经义),多独得之论,穷半夜之力阅之一过。
初五日晴。拟上“求才”条陈,成“预储使才”一条。午后访冯润田。复访志先,托
其发鄂电。归路在岳母处少坐。与葆良略谈。
初六日阴,有雪意。写应酬各件。饭后访质甫,同至琉璃厂游览。
(原稿此处空半页。以下失记。一一整理者注)
十二月初一日晴。代子蔚写内廷春联。吴季卿、刘仲士丈、段春岩来谈。灯下看《高子遗书》。
初二日阴。饭后芷沅来,约往会馆手谈。因至王保师处补祝师寿,即诣馆,二鼓后方归。头眩呕恶,甚惫。夜,雪。
初三日雪花飞舞,侵晨平地已积三寸许。刘幼云招饮,作柬辞之。
(原稿此处空行。以下失记。一一整理者注)
廿六日晴。德音蠲缓顺直被水灾区钱粮,同乡官诣西苑门谢恩。六点钟折发下,行礼而出,到家祭神。报到,知蒙朱笔圈出,派充文渊阁校理。检《词林典故》,四库书庋藏阁中,检查进御及整理收藏,皆校理司之。旧制每日二员轮值,辰人申出。后改为虚衔不任事,相传有仪同三品之说,查《典故》无所依据(〔眉〕检《词林典故?服饰门》,据理得与讲官南上两书房同场,仪同三品)。,访子蔚,久谈。饭后子渊见过,借去《十六国春秋》一部。
傍晚,约橘农来,共啖鹿肉,论书评帖,夜深乃去。
廿七日晴。午后至会馆,偕子渊、仲士丈往琉璃厂一行,又诣岳母处,晚饭后归。连日读《汉书》,颇入佳趣。窃谓马、班并称,前人每右马而劣班,愚意以文章论,《史记》固卓越古今,若以史体论,絮兴衰治乱之要,详人物政事之全,断以兰台为上,次之范氏《后汉书》,陈氏《三国志》,唐修《隋书》、《五代志》,国初修《明史》,皆史书中之最有用者。
廿八日晴。一日料理账目,烦杂异常。得刘静哲同年书并十二金。晚,诣子蔚,久谈,三鼓始返。
廿九日阴。起后即入城,诣各师处拜年,四点钟始归,饥寒交迫。得兰生太叔祖信并十二金。发德州留致五伯电。又以三月不得家书,未知家中安否,心摇摇如悬旌,特致恒甫电,嘱其转询大兄。两电均托志先代发。灯下看《理学宗传》(此书终身味之不尽)。
三十日晴,竟日风狂如虎。至王保师处拜年。晚,接祖先神影。亥刻接灶,和衣少寝。接岳父信并银四百两。

日记
光绪廿三年丁酉
丁酉正月初一日晴。卯刻起焚香拜天,即入内。先在午门外行礼,至太和殿前。辰正二刻,皇上升殿,入班朝贺。归寓,在至圣先师前朝服行三跪九叩礼。脱朝服在祖先前拜年。
饭后祝李高阳师寿。诣岳母处。又至会馆孙先生处兼晤仲士、浏若诸君。傍晚始归。得五伯德州所发电,初七日可到京。
初二日晴,大风,立春节。惮风不出门。冯志先来谈。写家信。
初三日晴,大风。拜大街以南客。晤濮揖泉丈,托其为五伯办理安折及定方略馆寓处。
晚,落神影。子蔚赠余鹤庆吕子恒仪部(存德)《慎思记》、《讼过记》,乃昆明陈太史(荣昌)
所刊者。吕君为大兄壬辰同年,去夏病殁,年才二十八,生平求道之笃,改过之勇,皆见此记中。有如此儒者在咫尺间,竟未谋一面、聆一语,岂非憾事!读两记,语语若伤我者,又不觉汗流首竦也。
初四日晴,大风。拜城外西路客。子渊、剑秋来谈。午后随意看《通鉴》一卷。傍晚至湖广馆观剧,十二点钟归。
初五日晴,无风。因至北城拜年,抵安定门,折而西入后门,出西安门,赶宣武门而出,到家已上灯久矣。车中偶携《罗念庵语录》,初读一二段即喜其开豁,连阅十馀段,觉精密透悟,玩味不尽。念庵论学虽本姚江,却无王门旷荡之弊,当细绎之。
初六日晴。发第一号家书。又发墨缘信,内附季文先生、孙荃伯年丈复信。午后子蔚、橘农来,同至火神庙一游。买铁箫公墨笔牡丹一大幅(价七两五钱),王良常字一幅(价二两五钱),如获至宝,捧之而归。又在翰文斋买《樊榭诗文集》一部。晚,五伯遣前站张玉来,知今晚住黄村。
初七日晴。黎明遣邱福至南西门迎接,余于八点钟到兴胜寺,五伯已到,畅谈一切,饭后始归。接程(肇元)信。傍晚又诣五伯夜谈,二鼓后归。五伯赐我二百金。又三叔婆赐寄火腿、茶叶并釆涧见面礼二十金。
初八日晴。略拜客数家,至兴胜寺午饭。四点钟同移入新方略馆。
初九日晴,大风。两点钟起送五伯入景运门,在军机房隔壁班房略坐。季卿、揖泉两丈来谈,子渊、志先亦来相送。黎明同诣合兴号便酌。至西城拜客,风大起,尘沙蔽天,对面不见人,乃归。酣寝一时许。彭用侯大令(锡普)自江右转饷到京,未见。饭后,随意看《通鉴》一卷。傍晚,至岳母处久坐,晚饭前归。(〔眉〕此后接信发信均详载收发信簿中,兹不赘及。)
初十日晴。皇上有事于祈谷坛,臣毓鼎诣午门送驾(十点钟午门)。归途拜客数家。
饭后,五伯枉过。未刻,先生开学。晚,设席,请先生,兼请春酒(先生、王西岑丈、汪子渊、钮伯雅、董效丈、刘氏三昆仲、冯志先、赵剑秋)。
十一日晴,天气和暖,始有春意矣。上半日拜客。至兴胜寺,随五伯往杨艺芳丈处午饭,同出游厂,在火神庙买得《杨龟山全集》四十二卷,《罗豫章全集》十卷,皆福建刻本。
伊洛一脉,伊川传之龟山,龟山传之豫章,豫章传之延平,延平传之朱子,遂集道学之大成。
此二家余慕想久矣,得之甚喜。晚,复赴艺丈之约。
十二日晴。彭用侯来见。根生过访,约共游厂,午后以车来迓。我因流连各书摊,傍晚始归。乐哉此游也。买得明刻本《文献通考》十六函(一百二十八本),又明刻《史汉评林》八函(六十四本),价二十金。此二书思之数年,一旦得之,觉火神庙中珠玉满前,五光十色,未若是物之可宝也。又以一千馀文买周书昌先生《先正读书诀》一本。
《汉书评林》王宗沐序中有云:司马迁《史记》诚千古绝调,顾其初以英倔之气未能自伏,薄游海内欲以发其奇,而其晚又以宫幽不得志而舒其愤。好奇则不纯,怀愤则不平,故其为书于豪杰、货财、兵事以及感慨悲喜之间,有溢于人情者。虽其文足以发人意,而使其笃嗜,然以概于孔子叙书之旨,与夫垂载帝王经纶之全,则以视固书不得并也。此一段与余前日持论相合,然未易为耳食者语也。竭半夜之力看《读书诀》一过讫。
十三日阴。闻五伯母病,诣兴胜寺问视,延西丈过诊。饭后拜客,访翁恭卿丈少谈。
灯下看《龟山集》卷一(奏议)。卧思节后拜年事讫,拟定一功课:饭前读《汉书》;饭后写白折一开,看《文献通考》;灯下看理学书。遇三、六、九则饭后不写字,但写各处应复各信两三封,灯下作试帖诗一首。似尚简易,可以持久。
十四日晴。接次伯银信。李玉山、吴质甫、彭用侯来谈。岳母来下榻,因作手谈。傍晚诣五伯久谈。
十五日晴。采涧生日,肇良、吉甫、受之、诲卿、孟常来祝。橘农约游厂,未往。
十六日晴。入西城拜客。午刻至嵩云草堂,赴吴竹楼之约。申刻至广和居,赴效丈及质甫两局。散后在岳母处少坐。
十七日晴。检查《通考》卷数。质甫来谈。晚在兴胜寺久谈。
十八日晴。访子蔚。午刻至江苏馆,赴吴季丈之约,少坐即至广和作主人,消寒第五会,与梁铨院同年合办。散诣岳母略坐,又访庞劬丈。书业堂以明初刻本《通典》求售。看《官制》两卷。
十九日晴。彭用侯来见。拜西城内客。车中看《念庵语录》,洵为姚江忠臣,龙溪诤友。归寓,子渊、橘农来谈。晚饭后诣兴胜寺,挪得家用二百两,三鼓后始归。
二十日晴。五伯枉过。至东华门银闸轧宅题主,礼毕少坐即行。至全浙馆,赴吴季卿丈之召,听戏四出。又至同丰堂,赴王鉴如之约。顺道诣兴胜寺略谈,归寓三鼓。竟日酬应,疲顿之至。接八叔宜昌密电,无密本可查,对之如天书,一字索解不得。夜梦疆事溃败,洋人已入京城,洋兵三五成群布满街市,子渊以书来商去就,余拈笔大书“国事如此,有死而已”八字答之。旋见案头一书,仿佛古今人表,上列屈原,陶潜在第二等中,其下注脚甚多,方欲细观,瞿然而寤。
二十一日晴。一日来客甚多,络绎不绝。未刻至聚宝堂,赴陈养源之约,略坐即入城,住西苑门外静默寺。
二十二日晴。三点钟起,送五伯请训。天明后拜西城北路客,归寓为吴质甫写册页四开。寿臣叔祖自津来。晚,诣广和,赴张子虞年伯之约。发八叔复电。
二十三日晴。饭后访子蔚。傍晚,自制菜点为五伯饯行,杨艺文、吴竹楼、曹根生、吴质甫、冯立先作陪。子虞丈、子渊未到。
二十四日晴。答拜寿臣叔祖,知其接电丁(嗣母)内艰。又拜前门东客。至兴胜寺遇五伯于途。与翰臣略谈归寓。半日会客,应对为疲。申刻至福洛堂赴苏济帆之约。半夜旧疾复发。
二十五日晴。疲甚。写三叔祖母及伯母信,诣兴胜寺交五伯。五伯为我诊疾,开一温通方。傍晚归寓,写册页两开,赶交质甫。又写岳父信,封就已三鼓后矣。
二十六日晴。诣兴胜寺送五伯,知三点钟方起身,因至大苑试馆团拜,再回兴胜寺送五伯登程。五伯待我极厚,临歧依恋,未免凄然。归寓略憩。申刻赴李蠡莼年丈之约。季端、
橘农约消寒,汪笙叔丈、聂献廷均约广和,皆辞之。连日车中细看《念庵语录》,颇有入处。
灯下又看宗传中《阳明语录》,功夫简易直截,深启发人。余于理学书玩之十馀年,时入时出,毫无主脑,只坐徒事口耳,未曾躬行体验,故徒成一浮光掠影耳。思之愤奋交集。
二十七日阴。子渊来谈,借去京足五十金。偕访伯崇议团拜戏。彭用侯来辞行。饭后为吴少序送行(将至英国)。岳母枉过,作半日手谈。晚,子蔚来,久坐乃去。灯下读《汉书》一卷。
二十八日晴。人仍不健。饭后至恒裕,访润田,又至正文堂书店浏览书籍,见有元椠朱子《韩文辨正》颇精,索价过巨不能得。以一两二钱买明椠本《唐鉴》而归。沈酂廷招饮,辞之。灯下读《汉书》二卷。橘农尝谓班史佳处在深密有法外意,不使人一览而尽,愈读愈见意味。不似他史,第读一过即索然意尽,不欲再诵也。洵然。接恒甫电。无事坐书肆中抽览各书,与书贾论板本目录,殊有益处,胜于与俗熟客谈名利,作无谓周旋。
二十九日阴。写团拜各请帖。饭后吊罗小山同年太夫人之丧。顺拜客数家。在岳母处久坐。又谒高阳师,告团拜日期。
二月初一日晴。入城至昆、廖两师处,告团拜期。见廖师略谈。顺拜东城内客。出城至吕祖祠焚香。归寓饥乏特甚。买《陈白沙集》,阅其前后序记及墓志、行状之属,凡数十篇,唯高明区大伦《游江门记》一篇,发明白沙之学最为透彻,张诩所撰行状亦颇详尽,读此二篇便可尽废其馀。
初二日晴。读宣公奏议数篇。饭后访子蔚略谈。归看《白沙集》卷一(奏疏序记)。
师荩臣(忠)来见。湖南武陵人,颇知读书,而落魄不偶,衣履皆不全。去腊困迫投缳,为人救解。读书人末路至此,为之太息。刻拟诣陕西投亲,余助以川资三金,再三称谢而别。
终年浪费不知凡几,如此用法似尚不负也。申刻赴劳闿臣之约,三鼓乃归。
初三日晴,惊蛰节。午刻至会馆祭文昌,礼毕午餐,到者仅五人(子渊、葆贞、叔南、志先、余)。在子渊处久谈。访艺芳丈,交去五伯所借八金。归寓易便衣至同丰堂赴志先之约。
初四日晴。写团拜请帖,因至昆、李、廖师处下帖。车中看《明儒学案》中《白沙语录》全卷。白沙学甚完密,宗其教者多清介之士,其所成就可知。余向来持论每病白沙为禅,甚矣耳食之为弊大也。
初五日晴。疲倦特甚。饭后至一得阁买墨汁,贺莲青买笔,又在书业堂少坐,见有松雪《过秦论》小楷精美绝伦,购之以归,即展帖临二百馀字,颇得心手相应之乐。傍晚,偕孟常、诲卿、佩伯、成儿、娴女至广和大嚼,归甚早。灯下看《甘泉语录》,以究白沙学脉。
有一事拂逆,大动气恼,连日看理学书而心气依然不平和,所谓书自书我自我也。克治涵养之功如此之疏,虽读尽宋明先儒书,究于身心何益?甚矣,余之不肖也。
初六日晴。诣蓉浦丈久坐。子蔚、子和均来谈。饭后,检点书画箱。答访汪笙叔年丈,又访橘农,又至岳母处少坐,与效丈步行至广和赴葆真昆仲之约。
初七日晴。娴女生日。子蔚京察未圈记,访之解闷。饭后旧疾复作,颇为狼狈。
初八日晴。一日静养,读《汉书》数卷。岳母来手谈,至晚饭后乃去。
初九日晴。己丑科湖广会馆团拜。九点钟即往请先生及吉甫管账。昆、廖两师均到,衣冠趋跄,晚间不甚可支,十一点钟先归。(戏演福寿部,同年到者七十五人。)
初十日阴且有微雪,天骤寒。一日静憩,看书消遣。五弟书来,四月初可以到京,甚喜。申刻至广和居,赴叔南之约。
十一日阴。算结戏账。出门拜客,归途访润田,托其为虞(树荪)、刘(增广)捐誊录。
十二日晴。写信六封。傍晚,访子蔚久谈。归看《高子语录》,眠甚晏。王西丈来,为妻妾诊疾。
十三日晴。写白折。傍晚访颖芝少谈,在岳母处略坐,至广和赴许肇良之约。
十四日阴,甚寒且雪。写白折。午刻至安徽馆赴钱干臣、毛艾生之约(主客同席,皆癸巳同年),半席先行,赴志先寓中之约。
十五日阴。写白折。至源丰润访邵缙云,顺至松竹斋买物。曾重伯移寓对门,闻余绶屏同年在彼,步往共谈。连日朱圈《明儒学案》中《高子语录》毕。余于此卷绎阅不下十馀过,车中枕上皆未释手,颇觉味之不尽。近日又细看《念庵语录》,其于良知流弊固多所救正,唯证之以上圣贤所论勤学穷理诸说,不免有所抵牾,鄙意不能无疑。
十六日阴。写白折。岳母来作半日手谈。
十七日晴。写白折甚多。汪笙叔年丈过谈,托为其世兄议婚效丈之二令嫒。余芷舲大令自鄂来。灯下接看《高子遗书》卷十,有游记数篇,胸次笔力均高,令人神怡意远。枕上思仿圣哲画像之意,取生平所景仰愿学诸儒,以时代为次,排列牌位,用一纸装为立轴,悬之中堂,朝夕奉祀,以志师法溯源,聊记于此。
愿学图至圣先师先贤子思子先贤颜子先贤曾子先贤孟子先儒涑水司马文正公先儒高密郑君先儒昌黎韩子先儒庐陵欧阳文忠公先儒延平李氏四先儒上蔡谢氏二先贤明道程子先贤濂溪周子先贤伊川程子先儒龟山杨氏三先儒横渠张子(次应居一)
先儒深宁王氏先贤紫阳朱子先儒鄱阳马氏先儒亭林顾氏先儒景逸高子先儒河东薛子先儒香庵罗氏先儒夏峰孙氏先儒潜庵汤氏十八日阴,春分节。写白折。答拜余芷舲。午刻至湖广馆赴癸巳团拜之请,上灯归。
遣儿女往观剧。灯下为采涧写信。
十九日阴,微雨。舒宾如来见。孙文卿同年过谈。起甚晏,写白折。傍晚诣岳母处,晤效丈,致汪丈之意,效丈辞焉。归看《高子遗书》卷十。
二十日阴,微雪。写白折。孟常索余折楷,为书朱子《与魏应仲书》全文以贻之,俾奉为师法。同乡林稚梅观察(志道)来拜,曾慕道通判所保人才也。略谈顷刻,不能窥其人崖略。傍晚至同丰堂赴根生之约。归为诲卿改文一篇,又看《高子遗书》卷十,下有家训廿馀则,甚切实,令成儿录出,与之讲解。本日作“文昌气似珠”试帖一首,得“昌”字。
二十一日阴,竟日大雪。常府同乡搭安徽馆戏局团拜。楼上五桌,十点钟即往。丁卯、壬午南榜,辛卯三科皆具柬见邀,余以一身周旋于楼上下东西四科之间。至夜半一点钟,疲惫极矣,乃归寓。
二十二日雪更甚,至夜不息。天时不正,一至于此,总之皆阴盛所感也。写白折。钱鸣伯同年来辞行,将随张樵野侍郎出使英国也。灯下看《高子遗书》卷十一,《泾阳先生行状》一篇极可看。
二十三日雪止,仍阴。写白折。橘农来谈。朱梦霆为丙女诊疾。客去,往鸣伯处送行。
灯下作“正大光明”试帖一首,“桓温偕诸寮属登平乐楼眺瞩中原”试帖一首。本日看《高子遗书》卷十二毕。
二十四日一日大雪。广东承差吴泰来见,交到次伯带来各处信一百五十六封,《朱子语类》一部,陈兰圃先生《语类日钞》一本(凡五卷),药三种。余于朱子之书所得亦云备矣,所患不究心耳。因取《语类日钞》看一遍讫,釆录颇有门径。陈先生汉学之功极深,而倾心尽力于朱子之书乃如此,可知凡真能读书人,断不轻斥宋儒也。余前日曾语根生,谓学问果深,任是博通经史末梢,必以宋儒书为归宿,盖义理之学颠扑不破也。彼主张汉学痛诋程朱者,其学其品皆可知。雨雪杂下,道路泥淖,寸步不能行。乙卯科在安徽馆团拜,未往。
二十五日雪止,犹微雨。岳母来视丙疾,梦霆又来诊。傍晚王西丈过谈。饭后勉强至恒裕(为唐景襄先生事)、宝兴隆(为李衡宜起服事)一行。一日看《语类》论周、程诸儒数卷。
二十六日阴。肝疾复作,静卧观《语类》论杨、李诸儒及自论为学工夫,解经数卷,深信朱子之学为自来儒者所不及,从此专心致志体验力行,将奉以终身焉。《语类》系门人记朱子之言,所学有浅深,所记有舛误,未可一概笃信,先哲论之甚详。当将《朱子文集》反复寻绎,令胸中略有把握,然后参以《语类》,以尽其蕴,庶几处处得益。西丈来为丙女诊疾。余芷舲来谈。余每劝从学诸生玩性理书而窥其意思,总不善看。甚矣,利禄之途诱人,而真肯用功者之少也!
二十七日天竟放晴。至安徽馆祝方芰塘年丈八十双寿。又答拜林稚梅未晤,因至南横街赴廉惠卿之约。惠卿托入画高忠宪《水居图》,冯莲塘阁学书《明史》本传,吴挚夫刺史(汝纶)书水居、可楼二记,汪子渊太史书忠宪集中水居各诗。把玩良久,看《水居图》风景绝佳,悠然神往。惠卿又出示高子与弟手札十三通,皆居家琐屑事,极真朴。中有一札云“虽小事亦不可糊涂”,又足见先生谨小慎微之学。此札惠卿新以十金得之,余因语惠卿云,兄近以水居征画征书,寓向往景行之思,而先生手笔即为兄所得,可见至诚感召为不虚。同人深以余言为然。雪后道路泥淖,车行甚劳,归寓易车而骑,至源丰润一行,取回次伯汇款三千三百七十金,灯下与妻妾分置各函中粘封记。
二十八日晴。至湖广馆赴乙酉团拜之请,九点钟归,遣儿女往观。看《朱子语类》论治道数卷,通达治体,绝不为迂阔难行之说。
二十九日晴。出门答拜各客。问高阳师疾,晤四世兄,又至岳母处少坐。归寓易便服至同丰堂赴余芷舲之约。
三十日晴。至湖广馆行吊。秦佩萼前辈来,久谈。汪笙叔丈、武子彝同年均来。为诲卿、孟常各改文一篇。写白折。作“黄金筑台从隗始”试帖一首,得“台”字。晚饭后访子蔚,夜深归。
三月初一日晴。写白折。作浣花节试帖一首,“鸦翻枫叶夕阳动”试帖一首,亦录入白折。拟于北小院添造小厨房一间,请冯雨人前辈来看风水,据云方位合宜,十三日未时可动工。灯下写家信,看《语类》论治两卷,开豁心胸,阅之不忍释手。
初二日阴。早半日写信。诣杨蓉丈少谈。饭后葆良来谈。至江苏馆赴王荩臣、陶端一、杨石渔、仁山昆仲之约。散后答拜徐芷帆、沈公诒,均未晤。到家微雨,傍晚遂雪。时令不正如此!写白折一开。
初三日清明,天竟放晴。写白折。午后作字约子蔚春游遣闷。子蔚意兴阑珊,遂止。
浙江新选布经历邱闱生(兆金)来见。晚饭后人甚不适。杨蓉丈枉过,久谈。
初四日晴。写浙江各信,托邱君带。未能写字。张润泽来交课,当面为批改讫。端仲信同年(谨,登州太守)之世兄名文绮(号霞轩)持仲信信来见,年甫十六,颇安详有礼。
杨蓉丈以陈兰圃《东塾读书记》见赠。灯下看论郑君、朱子两卷。其论朱子,专发明其实是
求是之学处,以关汉学家辟朱子之口,有功于朱子不浅。友好中颇有诋宋儒空疏者,恨不持此编示之。
初五日晴。德音蠲缓天津顺属钱粮,同乡官诣乾清门外谢恩,黎明行礼,至上书房他坦便饭(他坦满洲语,盖直庐之意也)。归寓酣寝。济帆来谈。答拜邱经历,托其带浙信三封。根荪以初刻《煮字斋诗略》嘱校,两日细读一过。诗不主一家而气骨韵致俱胜,余素服根荪古文辞,而不知其工诗如是也。傍晚访根荪未值,在岳母处久坐。灯下看《东塾读书记》“论”、“孟”、“春秋”三卷。
初六日阴。中丞公忌辰拜供。访子蔚,见其妻兄张叔平。叔平精铁笔,余以三小方请其镌刻。归寓作“民生在勤”试帖一首,写入白折,又为写一开。薄暮大雷雨,顷刻中庭水积成河。看《东塾记》“诗”、“书”、“礼记”三卷。
初七日大风,天竟放晴。作“绿阴幽草胜花时”试帖一首,脱手而成,毫不费力,盖熟境矣。即写入白折,又另写一开。谢味馀同年来谈。傍晚访橘农。申刻至同丰堂赴武子彝同年之约。
初八日晴。作“天街雨后绿槐风”试帖一首,即写入白折,又写一开半。接家书,随手作复信,并李衡宜起服照交局寄。傍晚橘农来谈,偕访子蔚,同诣广和小酌,橘作东,宾主三人瀹茗清谈,至一点钟始归,真友朋之乐也。
初九日晴。写白折。武子彝来谈。灯下读《汉书》贾谊、晁错二传。《史记》谊传以其尝为书吊屈原,遂与原同传,而序其言事本末处甚略,《汉书》则增入治安诸疏不下万馀言。《史记》错传仅记其与诸大臣相谗杀始末,《汉书》则增入言兵事徙民实边疏,亦不下数千言。贾、晁诸疏区画利弊、指陈事势,均千古经世大文章,然则《史记》、《汉书》之孰为有用,不待明者而决矣。朱子云,学者须是有业次,须专读一书了,又读一书,又必须是专心致意。余受驳杂之病甚大,今拟案头止列《前汉书》一部,《朱子语类》一部,其馀杂书一切收起,令心之所系,目之所注,无非是物,庶可得专精之益。
初十日晴。写白折。午后为许肇良送行,在岳母处少坐。归寓,剑秋、子和来谈。申刻至同丰堂赴钮伯雅之约。夜归,旧恙复发。
十一日阴。一日不适。接七弟电,即托志先电复。刘葆真来谈,余询以《汉书》批本,葆真谓过批最无益,随他人作手眼,于自己毫无干涉,且随后诵读不免有所漏略。此事须自立体例:第一次点句读。第二次求史法,用一色笔;凡义例线索皆与标出,其言外之意微而显、隐而章处尤宜著眼。第三次考事迹,用一色笔;凡制度、奏议有关经世者皆圈出。第四次求词章,用一色笔;凡叙次议论有精采处皆圈出。如此作几番功夫,自然贯穿浃洽,应用不穷(以上葆真语大略如此,而余润色之)。所论真精要,当遵行之。中年以后,觉记性、目力皆远不如二十五岁以前,惟悟性则颇胜于前,则十馀年诵读阅历之功也。故为今之计,只可守约以期得用,断不能贪多务博,致下梢无一理会。又孱躯多病,尤不相宜。专一用功,于进学养心皆有裨益。夜半大雨。
十二日晴。为季兄事访丁衡甫同年,祝效丈寿,面后归寓。朱多笏、王泽寰来谈。访西丈诊疾。接五弟信。
十三日晴。访橘农,招葆良来,共当面作试帖一首(“远移山石作泉声”,得“泉”字),诗成写入白折。在橘处午饭,又同至陶然亭,踏青骑马而归。何润夫、谭志云、余芷舲均来访。
十四日晴。访丁衡甫,为季兄取结递感留呈。答拜各客。在同文书局买夹带两部。饭后,王西丈来久谈。申刻在广和居请客(张叔平、武子彝、刘伯崇、吴子蔚、劳闿忱、朱梦霆、余芷舲、刘叔南,闿忱不到)。归接季兄电,知明日可到京。亥正后,谭志云、余芷舲来谈。
十五日晴。遣邱福至东便门迎季兄,至黄昏未到。一日写白折甚多。傍晚访李蓉溪年
丈,为志云办起服到衙门。
十六日晴。至广和居赴王胜之同年之约,少坐即归。季申兄自南来,至会馆畅谈。季兄交到家信一封并件,又三叔婆带来食物两种。询知五弟定于廿五日北行,甚喜。傍晚,季兄来,偕访衡甫未值。灯下读《汉书?严助传》中淮南王安谏伐闽越书,情势洞明,文气激宕,在汉文中亦不可多得,读之数过。此疏不入淮南王传而载于助传中者,一以形严助劝伐闽越之失,一以淮南传但叙叛逆各情,此疏列之不称。史家布置不苟如此,若入后人手,此疏即不入安传亦当著诸闽越传中矣。
十七日晴。入西城拜客,归寓午餐。葆良、宾如来谈。又至三圣庵陪吊。写白折半开。
头眩大作,呕吐黄水四五次不止,肠胃几翻。急延西丈诊治,以旋覆代赭汤治之,服药呕止。
十八日晴。疲惫不能支。苏济帆来谈。西丈来改方,久谈乃去。饭后四兄来。余芷舲招景春,却之。
十九日晴,狂风如虎,黄沙蔽天。济帆来诊脉。至惜字馆查课,归路诣蓉浦丈久谈。
蓉丈知余患痰饮,赠以化州真桔红及桔花。傍晚,读《汉书》数传。
二十日晴,大风。西丈约同丰堂,作柬辞之。西丈自来诊脉,谓可不必避风,且以出外消遣为宜,乃冒风而往,席未终先归。甫下车,曹根生来访,畅谈文史。根生询余初学作论宜读何书,余答以吾常通行《东莱博议》,然余意宜取《十三经注疏》及宋元诸儒所注各经诸序(王弼《易注序》,郑君《诗笺序》,孔安国《尚书序》,杜预《左传序》,范宁《穀梁传序》,何晏《论语序》,赵岐《孟子序》,唐明皇《孝经序》,伊川《易传序》,伊川《春秋传序》,朱子《易传义序》、《诗集传序》,朱子《大学章句序》、《中庸章句序》,蔡九峰《尚书集传序》,陈澔《礼记集解序》,朱子《易学启蒙序》、《论孟精义序》)及二十一史中序、《文献通考》二十四序汇为一编,圈点评注,令人熟读。盖一书之源流纲领窍要俱详各序中,讽诵既熟,了然于心,则此书门径已可得其大概矣,其用甚大,不止为通顺文理计也。根荪大以为然,谓古人俱未见及此。晚饭后,芝云、芷舲、子蔚俱来谈,夜半乃去,疲极。
二十一日晴。饭后答拜谭敬甫年伯,顺拜各客。在橘农处易便衣至广和居赴吴纲斋之约,席未终先归。刘伯崇约同丰堂,以亟于静养,却之。灯下读《汉书》数传(《朱博传》叙次之妙不减太史公,反复数过,不忍就枕)。谢赞臣约江苏馆,亦辞。
二十二日竟日微雨。甫下床,四兄即来谈今论古,直至薄暮,复同车至豫和园赴叔南之约,新开河南饭馆也。
二十三日晴。闭门谢客,为养疴计,从四兄借《诗人征略》随意翻阅吟哦,以怡性情。
午后访子蔚、叔平散闷,少坐即归。灯下读《汉书?匈奴传赞》,卓识巨笔,古今有限文字也。《匈奴传》诸家评语皆斤斤较《史》、《汉》优劣于增减一二字间,以余观之,皆无关紧要,必执此以扬马抑班,殊属无谓。《史记》不载冒顿遗高后书,为之讳也。至班氏则不必讳是,故详著之。而刘会孟者乃责班氏何不效《史记》为之少讳,诧异已极,甚至指某字为《史记》雅,某字为《史记》澹宕,真魔道也(此皆明人习气陋处)。班史删改《史记》,固有失其本意,不如《史记》处,然此传则无可议,所增补且有较胜者。
二十四日晴。一日在家,闭门谢客,读《汉书》消遣。傍晚,诣岳母少坐,即至广和赴效丈之约。得次寅电,廿六日起身。
二十五日晴。芷舲、橘农来谈。
二十六日晴。己未科在江苏馆团拜,公请谭敬甫年伯,午刻前往。散后至会馆与四哥久谈。四哥以新出《续古文辞类纂》见赠(其书名与王益吾祭酒所纂同而体例不同,大旨本于曾文正《经史百家杂抄》),前编选经、子,中编《史》、《汉》、《三国志》、《五代史》,下编桐城派各家,直接姬传先生前编。其书胜益吾前辈选本,得之甚喜,抱书而归,灯下即读其所选《汉书》数篇。晚饭后访曾重伯同年,夜深乃返。
二十七日晴。济帆、志先来谈,至南半截胡同一行。一日读《续古文辞类纂》。托志
先复厚存兄一电,为吴、吕亲事。
二十八日晴。润泽来,呈课作,面为改定而去。饭后答访武子彝。又诣会馆贺四兄补缺喜,因偕访余芷舲,未值。在火神庙访陆休之占课,休之以安徽学政相许,恐亦是应酬话头也。一路在书肆纸店流连,傍晚始散,买得《遵生八笺》一部,归寓大略翻阅,中载养生之法甚备,于孱躯殊觉相宜。以京松一千两入银行股,先付五十金挂号,再交四百五十金,其馀随后零付,每月八厘行息,开立怀永堂薇记字号,交志先挂号,掣取股票两张。
二十九日晴。写字。写鄂信两函,托余芷舲带。灯下作“自古英雄尽解诗”试帖一首,得“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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