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大师|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对联|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1

三冈识略 [清]董含 著

  三冈识略序
  《春秋》之义,褒贬并行。风人之旨,美刺共载。夫以一人之身,而欲覃精湛思,网罗轶事,必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戒,故足尚也。《三冈》一编,近之矣。榕城登第归,养素邱园,下帷著述,性恬静,不妄交游,乃栖迟杜门,而声望益重,至于宠辱得丧,泊如也。然留心天下事,凡耳闻目击,或见邸报,或系传述,上而日薄星回,下而山崩地震,中而人妖物怪,靡不详核颠末,付诸赫蹏。此虽近悯时悼俗者之所为,乃其间忠臣孝子之姱行,贤人君子之达节,以至士女讴歌,野老吟叹,有关于世道人心、风俗伦常者,一卷之中,未尝不留连致意焉。余读而叹曰:卓哉是书,有以也夫!天下之生久矣,所不至几希澌灭者,其赖此以维持也与!昔者相台岳珂作《桯史》以补宋史之不及,南村陶九成作《辍耕录》以继元史之缺遗,二书叙事斐然,章法古雅,文采瑰丽可观。今《识略》简而核,详而赡,典而有则,不诡不滥,大旨善善长,恶恶短,间有刺讥,义归劝惩,庶几《小雅?巷伯》之义。孔子曰:“多闻阙疑”,“多见而识之”。又曰:“谁毁谁誉”,此物此志也与!位置当在相台、南村间,湘山、狯园,抑末矣。是编自甲申始,序作于戊子阳月。同里卢元昌文子撰。

  三冈识略自序
  甲申、乙酉之际,海内鼎沸,时余年未弱冠,避乱转徙,卜居三冈之东。紫冈、沙冈、竹冈。敝庐数椽,足蔽风雨,昼耕夜诵,人事都绝。庭阴有枯槐一株,虽枝干蜿蜒,而萧然无复生意,命仆□去之。不数尺,□然有声,下遇石匣,晶莹如玉。启之,获竹简一,上刻蝌蚪七百馀字,剥落不可辨。遍徵博考,识者曰,类古记事者之文。然卒莫得而详也。厥后奔走四方,三入京洛,既而栖迟里门。自少及老,取耳目所及者,续书于后。凡五年为一卷,以月系岁,以日系月,天道将周,积成十卷,名《三冈识略》。其间或得之邸报,或得之目击,或得之交游所称述,或可以备稽考、广听睹、益劝戒者,靡不远谘详访。即事属细微,语无诠次,要皆确有根据,抑亦稗家者之流也。夫《搜神》、《洞冥》,其旨近诡;《杜阳》、《述异》,其说或诬。取两者而折衷之,岂敢曰鼓吹前哲耶?聊以资覆瓿者之一助云尔。
  康熙著雍敦毕辜月,莼乡赘客董含题于东冈之艺葵草堂。

  识略题词
  丁丑仲夏,小憩东皋客舍,雨窗快读榕城先生《识略》,未终卷而击节久之,因叹史馆中二十年来,不知撰述若何,头白有期,汗青无日,安得大手笔为之裁定,垂千秋信史耶?草野遗民,拭目俟之矣。为拈二韵志感云:“《辍耕录》自南村叟,《桯史》传于岳倦翁。身阅沦桑文献在,《三冈识略》并称雄。”“从他纪事饶银管,自有藏书俪玉杯。谁识江都真史笔,漫夸梁苑有邹枚。”梅花源沈白拜手题。

  凡例
  一、是书始于甲申,终于癸酉,共五十年。
  一、事具国史并涉忌讳者,概不敢载。
  一、其间钦仰高贤、乐为称道者,不必识面。
  一、偶有褒贬,俱出至公,不敢任私意为去取。
  一、凡称官位,止据目前,如吴三桂初称吴王,叛后称吴逆之类。
  一、事虽细微,各有依据,不敢妄为称述。
  一、凡系风闻、未经目见者,必书某人说。
  一、是编积五十年,今始告成,不敢期其必传,聊识以为小说家稽考。
  赘客含识

  三冈识略卷一【甲申至戊子】华亭董含著

  星变
  甲申正月朔,大风霾发。癸丑,夜星入月中。

  陵哭
  三月,钦天监奏帝星下移,又守陵官奏孝陵夜哭。

  召将
  怀宗尝于宫中符召天将。一召即至,叩以将来事,无弗应者。癸未秋,雷击奉天殿。惧甚,复焚符召之,久不至。良久,元帝下临,乩批云:“天将皆已降生人间,无可应召。”上再拜,问:“降生意欲何为?尚有未降者否?”乩答云:“惟汉寿亭侯,受明厚恩,不肯降生,馀无在者。”批毕寂然,再叩不应矣。

  物异
  临淮民家贮豆数斛,悉变人首状,有老者,少者,或类哭泣,或如妇人者。数日,仍复豆形。尝考汉中平元年,东都等处,草作人状,是岁黄巾起,王家板荡。时蛾贼鸱张,比之献贼尤炽。未几,宫阙不守,乃知为陷覆之兆云。

  逆臣草檄
  闯贼限三月十八日抵燕都,既而如期破京师。先是,移檄远近,中有云:“主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逆臣周钟笔也,闻者扼腕。钟复献下江南之策,贼败,潜归南都,戮于市。

  刘诚意秘记
  大内一密室,相传刘诚意基留秘记,□键甚严,非大变不得开。贼围城急,思陵亲启之,中惟一柜,得图三轴。第一图绘文武官数十,被发乱行。问内臣,答曰:“岂官多法乱乎?”第二图绘兵将倒戈弃甲,百姓襁负奔走状,曰:“得非军民皆叛乎?”再展第三图,画像与御容酷肖,穿白半臂,右足跣,左系袜履,散发悬树下。览毕勃然变色。竟符其状。

  崇祯亡国
  怀宗入继大统,太阿独操,忧勤惕励,日昃不暇,声色嗜好,一无所留意。末年寇盗蜂起,灾变迭见,喋血宫庙,自唐宋以来,未有若斯之酷者。愚尝论之,明兴,昏庸之君二:武宗、熹宗是也,二君宜亡国者也;雄略之君二:英宗、怀宗是也,二君不宜亡国者也。乃事有相反者。盖明不亡于怀宗,犹汉不亡于献而亡于桓、灵也。

  宜兴祸始
  阳羡周延儒之初相也,案诸人皆厚赂之,欲令转移上意。阮大铖亦馈二万金。延儒畏上英断,不敢发,性贪鄙,又不能还金。诸人惆怅而已,独大铖怨詈之。大铖既负逆名,众皆不齿。马士英黜官居金陵,好声色,与大铖为狭邪交,相得甚欢,士大夫因并薄士英,二人之交愈固。延儒再相,大铖候之京口,曰:“公起,天下拭目望太平矣。某愿为太平之民,一身功名,非所冀也。”延儒始虑其责报,闻之大喜,犹计大铖之为人终不可负,欲有以取偿,曰:“公知人才谁可用者?愿得致力。”大铖举士英,遂从废起擢凤督。及弘光立,士英相,大铖用,而国由以亡。嗟乎,以三百年之宗社,东南十万里之江山,一旦举而捐之,捐之者仅此二万金也。

  树泣
  淮安东岳庙殿前大树,无故水点辄落如雨,三日乃止。或云,此名“树泣”。

  李督师
  李督师建泰素负重望,自言西人,知贼中事,请身往御寇,以家财佐军需。思陵壮之,告庙授钺。忽殿梁响声大作,如崩裂然;甫出宣武门,舆扛忽折;至暮,其印绶上火光如斗。或谀为指日成功、金印如斗兆。未几,贼陷。

  贼墓
  李自成,陕之米脂县双泉人。祖海,父守忠,葬三峰子乱山中,山势险恶,林木丛杂,气概雄伟。幕府檄米脂令边大绶掘之,以泄杀气。先破海冢,骨黑如墨,头额生白毛五六寸长。次至守忠冢,中蟠白蛇一,长一尺二寸,头角崭然,见人昂首张口无所畏,众击杀之。守忠骨节间色如铜绿,生黄毛五六寸长。其馀数冢,骨皆血润,亦有生毛者。大绶有记,名《虎口馀生》,载之甚详。

  闯贼官制
  闯贼入都五日,建设伪官。改印曰符券契章,凡四等。更定官名,六部曰六政府,内阁曰天祐殿,翰林院曰弘文院,文选司曰文询院,巡抚曰节度使,兵备曰防御使,六科曰谏议,御史曰直指使,太仆曰验马寺,尚宝曰尚玺,通政司曰知政司,布政曰统会,主事曰从事,知府曰尹,中书曰书写房,知州曰牧,知县曰令,正总兵曰权,副总兵曰制,五军府曰五军部,守备曰守旅,把总曰守旗,馀皆如故。官服以云为级,一品一云,至九云为九品。伪相牛金星所定,真槐国衣冠也。

  张献忠惨杀
  献贼穷凶极恶,千古无两。入蜀后僭号“大西”,改元“大顺”。首杀成都百姓,三日三夜始毕。次杀绅士数十万,次杀川兵二十三万、家口三十二万。次屠成都府属三十六州县百姓,每城户口多至千百万,不能计数。次屠村庄百姓,老少无遗。次杀官兵十二万馀,次杀将官五千七百馀、各官家属一万三千二百馀。次杀兵妻五百有馀。次杀随征兵共男妇五十万。诸将报功疏又称:平东一路,杀百姓男人五千九百八十八万,女人九千五百万;抚南一路,杀男人九千九百六十馀万,女人八千六百六十馀万;安西一路,杀男人七千九百馀万,女人八千六百馀万;定北一路,杀男人七千六百馀万,女人九千四百馀万,幼小俱不在其数也。呜呼,何其惨也夫!上帝好生,乃生此贼,以应劫数,不然,彼苍苍者,岂真如醉如梦耶?纵彼凶暴,荼毒生灵,天心亦不仁甚矣。

  弘光改元
  五月,福王即位南都,改元弘光。王名由松,质性暗弱,有蜀后主、晋惠帝之风,而荒淫过之。大臣素有声望者,外虽崇礼,内实疏之。简凤督马士英为相,惟以挟私树党、贿官鬻爵为事。首举故光禄阮大铖为大司马,阅江防。旋起其党张孙振、卫胤文等,环布中外,以图报复。辅臣姜曰广特疏纠之,有曰:“梓宫未冷,增龙驭之凄凉;制墨未干,骇四方之观听。”马、阮忌其言切直,谋中伤之,未及行而败。

  瑞麦
  是月,江南怀远县产瑞麦,一茎双穗。

  星异
  六月,长庚见东方,光芒闪烁,或四角,或五角,中有刀剑兵马之形。

  江左称号
  江左称号,不过一载,而诸臣奏牍所慷慨论列者,惟申明三案始末,及广织造、选采女,并鬻官援例等事。富家子弟,皆辇金而入。于是民间有“都督满街走,职方贱如狗”之谣。逮沿江失守,或淟涊偷生,或望风惊窜,惟史公可法战死淮南,以身殉国。馀自尽者,止张捷、杨维垣而已。二人向摈清议,而死颇烈,信乎盖棺论定也。

  给谏改节
  相传惠给谏世扬为闯贼所得,慕其名,甚尊礼之。世扬有“天遗一老,以佐陛下”之语。给谏先朝直臣,三秦士民不敢呼姓名,称“延安夫子”,乃胁于凶威,匍匐受伪官。嗟乎,世扬末路,乃至于此,使蚤死一二年,宁有此耶?

  筑城预兆
  崇祯初年,于芦沟桥建一城,镌四字于扉石,右曰“永昌”,左曰“顺治”。不数年,闯贼伪号永昌,而我朝长驱破贼,改元顺治。此城之建,若预为兆云。

  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名徽娖,周皇后出也。甲申岁,年甫十一,下妙选良家议,降太仆公子都尉周君世显,将筑平阳以馆之。无何,寇至,公主时在侧,御剑亲挥,伤颊断腕。贼以贵主,授尸国戚。越五日,复苏。至是上书,欲归空门。不许。诏求元配完婚,金田邸第,赐赉有加。仅一载,公主上仙,葬彰义门赐庄。公主虽遭丧乱,远胜乐昌,而上之优礼稠叠,始终勿替,盛德真千古无两。吴祭酒作诗以纪之。

  宸翰
  思陵聪明天纵,万几之暇,尤工翰墨。先大父邃初公以天官左侍郎兼摄铨、宪二篆,蒙眷最深。一日,对毕,面书十大字以赐,曰“珠藏泽自媚,玉蕴山含辉”,中作一“帝”字,上用玉玺,篆曰“崇祯建极之宝”。笔势飞舞,每一展阅,奎光烂然。予摹四字,额之书斋,以便朝夕为之瞻仰云。

  福王淫昏
  时大兵南下,势如破竹。王除夕怃然不乐,亟传各官入见。诸臣以兵败地蹙,俱顿首谢罪。良久,曰:“朕未暇虑此,所忧者后宫寥落,意欲广选民家,以充掖廷,惟诸卿早计之。”或对曰:“臣以陛下忧敌兵,或思先帝耳。”遂散出。又内殿悬一对,曰“万事不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傍注“东阁大学士臣王铎奉敕书”,亦可笑也。

  义马
  流寇破河内,县尹丁君运泰,骂贼被磔。所乘马甚骏,贼骑以入县。至堂下,大嘶人立,狂逸不可制,竟触墙死。

  马生卵
  松江南桥地方,马生卵,大如鹅子。

  旱魃
  七月,我乡大旱,禾苗皆枯。西佘浮屠绝顶,旱魃见形,土人亲见之。

  产怪
  苏州府崇明县,有孕妇,腹奇大。既产,儿仅五六寸长。连产不止,皆宛转能啼。至第五儿,忽作细语曰:“勿惊也,予兄弟共十三人,偶来相托,将福汝家。乳不继,可饲以饼饵。”产毕,数果十三,怪而投之海,后亦无恙。

  日食星流
  乙酉正月朔,日有食之。初八日立春,流星入紫微宫。又二月至五月,日月光芒俱赤。

  空中城郭
  十一日午刻,河南荥泽县东南三十里郭村,现大城一座,楼台墙堞,无不备具,观者云集,自午至申始灭。按嘉靖二十九年,东安何家庄忽现城郭楼台,又北隐村亦然。

  思陵太子
  二月,献县人高梦箕,其仆穆虎,遇一北来幼童,自称思陵太子。同过江,往绍兴。梦箕密以闻。追入都,令诸臣识认。太监卢九德、讲官方拱乾、伴读邱致中,太子一见即识之。百姓踊跃。既而一审再审,以为系东宫侍卫王之明假冒,将置之死。宁南侯左良玉、江督袁继咸、楚抚何腾蛟等,俱抗疏请保全东宫。不听,竟下狱。未几,福王出奔,士民就狱中拥之出,俾坐武英殿。越两日城破,不知所终,而至今相传,以为确系太子云。

  福王妃
  河南有妇人童氏,自称福王元配,巡抚越其杰驿送至京。王震怒,目为妖妇,令严鞫之。童氏叙述侃侃,细书入宫月日、相离情事甚悉。跣足受酷刑,卒无易辞。后旬馀,王出奔,童氏不知所终。说者曰,人非颠狂,谁敢与王冒认敌体?举朝纷纷,无敢言者。士英具疏不可,乃刊刻附邸报中,题曰“密奏”,尤可骇笑也。

  甑生花
  丙戌三月,民间鸡生三足。又甑底生花,痕如刻划,或为折枝及菡萏状。江浙之间,十室而九,余亲见之。

  白燕
  松郡东关谯楼下,有燕来巢,育双雏,色白如雪,未几毙。相传白燕为瑞,识者谓,燕处堂之鸟,而白者丧象也,实为羽孽。至秋,果有屠城之祸。

  詹有道
  四月初一日,有一男子闯入宫门,大呼曰:“太祖高皇帝、神宗显皇帝令我谕汝:汝荒淫酒色,将有覆国之祸!”更有秽语,所不堪述。言讫,昏仆于地。久之苏,鞫其名,为詹有道。从前呓语,叩之不知矣。

  绝命词
  左公懋第奉使议和,不屈死。临刑题绝命词曰:“漠漠黄沙少雁过,片云南下竟如何。丹衷碧血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被难时,忽风沙四起,卷市棚于云际,一时为之罢市。

  奇药
  王师下维扬,有纪生者,遁出城,为乱兵所刃,闷绝仆地。昏黑中,忽闻鬼语曰:“是人有后禄,宜救之。”取青泥涂其肘。少顷苏,视创处已合,旁有泥斗许,因取怀之。以治金疮,无不立愈。不一年,遂致富。

  几生芝
  先少宰公求是堂中,设一横几,以铁梨木为之,垂三十馀年,漆纹剥落。夏五月初,忽砉然有声,其下倒生一芝。渐长至尺许,颜色鲜好,香气馥郁,观者接踵,阅数日始萎。前史所载,有绕殿生芝,及兵杖生花,吉凶不一。柳河东谓,朽株败腐,皆能蒸出菌芝。然其理实不可解也。

  产子三目
  府治东大吴桥,有杨冠者,以肩舆为业。其妻端午日产一子,三目,额有两角,中一目尚未开,如道家所塑王灵官状。冠惊骇,杀而瘗之。是夕,梦一金甲人诉之曰:“予以微罪,偶谪凡间,托生汝家,何忍见杀?今秋必有报汝。”未几,夫妇俱为乱兵所害。冠系第五叔父士馀舆夫,云目击之。

  松城屠
  八月初三日,王师抵松城。时百姓已归顺。乡官沈公犹龙,前总制两粤,有威望,倡义守城,募乡兵为拒敌计。而孤城无援,所募皆市井白徒,金鼓一震,鸟散鼠窜,杀戮最惨。先是,鸺集于谯楼,每夜闻数万鬼哭,又百鸟哀鸣。至是,果罹屠城之祸。沈公及进士李君待问、孝廉章君简,皆死之。

  薙发文
  松民归正后,下薙发之令。李舍人雯有《薙发文》,曰:“维某年某月某日,李子将薙发。先夕,梦有物苍苍,蒙茸其形,怒而呼曰:‘予发之神也,从子而生,三十八年。今闻弃予,来责尔言:自子之少,我居尔颠。纤齐圆直,既泽且玄。可以弄姿于帏房,可以耀影于华簪,可以晞阳于扶桑,可以濯流于清泉。顾乃苦思研精,劳干震形,役及于我,失其华英。血早衰而种种,年未至而星星。至于出蓬蒿,登场屋,头如飞葆,匪膏匪沐,人一为之,子屡焉而未足。犹愿没齿而相忘,何期中道而见逐也。且予闻之,绝交不出声,弃妇不堕井。予为亡国之遗族,子为新朝之膴仕。念往者之绸缪,莫深文以相刺。然畴昔之日,以我御穷,一朝见弃,竟如飘风,岂曼缨之可羡,曾毛里之莫恫。苟无言以自释,行诉之于苍穹。’李子闻之,涕泣掩面。已而凝思展意,释然而对曰:‘子既责予,予亦有言:自我与子,体附肌连。使予累子,子不得独鲜;使子去予,予不得独妍。故人之有发,犹草木之有枝叶也,春生而秋谢,春非恩而秋非怨也。犹鸟兽之有羽毛也,夏希而冬毨,冬非厚而夏非薄也。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是故无不祥之鸣焉。今天子圣德日新,富有万方,一旦稽古礼乐,创制显荣。予犬马齿长,不及于盛时矣,而为子之族类支党者,尚得照耀星弁之下,巍峨黼黻之上。予幸以戴白之老,乞灵于鹿皮竹冠,以庇子焉。所谓鄙人不敏,以晚盖者也,我子其亦有意乎?’于是诸发无语,洒然而退,又明日而李子髠焉。”

  学仙无成
  颜进士茂猷,闽之漳州人。尝游名山,遇异人,曰:“子骨气非常,当列名真诰,人间富贵,不足辱子也。”因授以秘术。鼎革后,遂弃官学道,携黄冠三四人,登南山绝顶,采药炼丹。三载丹成,于是择日启炉,以为白日冲举,可计日得。至期,飞符禹步,呼召神将,云旂雾旆,仿佛如有所见。薄暮,雷震一声,炉坏,颜与黄冠,俱成灰烬矣。漳浦赵生为述其事,因记之。

  不义妇
  阊门一妇,微有姿色。城破,为一总旗所掳,情好甚洽。其夫不忍弃,罄家资沿途缉访。及于淮安逆旅,痛哭祈之,并献所有。其人恻然,令妇随归。妇坚不肯去,且曰:“此身已属将军矣。”因唾夫面。其人勃然曰:“尔夫千里相寻,何负于汝?我岂可复为尔夫之续乎!”遂拔剑刺杀之,见者大快。

  题壁诗
  乱离以来,东南闺阁,间关戎马,情殊可怜。金陵宋氏蕙湘题卫州旅店云:“盈盈十五破瓜初,已学明妃别故庐。谁散千金同孟德,镶黄旗下赎文姝。”香粉流离,红颜薄命,读之怆然酸鼻。

  乔将军【字百圭,川沙堡人。】
  乔将军一琦,上海人,家世业儒。琦厌薄经生业,遂以武节著,有神力,能拓数石弓。尝戏驰马从屋梁下过,以两股夹马,四蹄悬空而起。明季,为刘大将军先锋,兵败,投崖死。后大兵南下,琦子兰,渡江迎降,意甚得。易衣帽谒琦墓,忽见琦从冢中出,怒气勃勃,口中咄咄作声,叱兰跪,以铁椎击之,仆地立死。忠义之气,久而不衰如此。

  绍兴溃
  丁亥二月,杭城既溃,方将军国安拥众十馀万,有磨盘营数千人,皆所选精锐,摧锋陷阵者。阮大铖逃至国安军中,告之曰:“北兵甚锐,旦夕渡江,此番须用磨盘营。公更严谕之,必以死斗,不然败矣。”国安如其言。大铖又造磨盘营,呼曰:“若见将军令乎?”曰:“然。”大铖曰:“将军有后令,欲若曹尽杀妻子,以死决之。”众惊恐,于是磨盘营先溃,诸营相次土崩,而大兵渡江矣。大铖、士英至绍兴,密通款迎降,欣然自得。然见七闽无恙,为后日计,乃潜通奏疏。有得其奏,马、阮俱被磔。

  兽知忠义
  南都既覆,隆武称号闽中。福州破,桂藩子永明王复拥立于肇庆,改号永历,后遁入缅甸,为平西王吴三桂檄取遇害。永历称帝后,流离西粤,受制于孙可望,一时忠烈之士,大半殉难。辅臣严公起恒、杨公畏知,俱负声望。可望要封秦王,严固拒不许。遣贼遮杀之,推入水中。尸流三十余里,忽有虎负之登岸,守视不去。贼愕然,因收葬之。杨公愤激,徒手击贼,亦被杀。献忠诸养子,除伪晋王李定国反正外,馀刘文秀、艾能奇等,皆好酒嗜杀,毒如猰狗,乃此虎犹知忠义。彼逆贼者,真禽兽之不若也哉。
  野史氏曰: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皆献忠义子,伪称四将军;而白文选、王双礼,则伪都督也。献忠死,各率残寇入滇,推可望为主。及可望定滇、黔,遂肆毒虐。于是诛宗室,杀大臣,帝制自为,又一献忠也。定国独拔身群贼之中,秉忠反正,尽瘁事国,乃至崎岖九死,呼天以明其心。呜呼,古烈丈夫哉!方其破百粤,下衡阳,义声先路,所在引领,使可望等同心齐力,虽汾阳、临淮,至今存可也。何乃形势逼而猜忌成,嫌疑积而戕贼并,分疆熟视,共穴疾斗,坐视菁英凋丧,不可收拾。天纵穷凶,祸人家国,虽麾鲁阳之戈,莫填精卫之海。斯时北望燕云,真人继起,薄海归心。嗟呼李王,天之所坏,又何可支哉。至于白文选间关异域,可泣风雨,而扼于部将,不能引决则有之,非其志也。冀后之言者,或见原焉。

  郡三变
  鼎革以来,吾郡凡三变:其始顽民团结,号为土兵,大军一临,屠戮殆尽,一变也;既而武弁吴志葵杀逐官吏,劫掠桑梓,未几就缚,而合郡俱被其祸,二变也;继又遭辽人吴圣兆以总兵官镇松,约降海岛,为麾下所执,士大夫平生偶有一面,按籍而求,无得免者,三变也。今伤痍满目,枳棘载道,是所望于长养休息之者。

  殷公尽节
  中翰殷公,讳之辂,性忠烈,慷慨好施,养士尝数百人,与夏考功允彝、陈黄门子龙深相结,期死国难,而中翰一门兄弟殉节,被祸尤惨。考功先期著《幸存录》一卷,从容赴水死。子完淳,年十七,有隽才,坐为圣兆画策,亦被诛。

  阳阵阴阵
  先是,流寇围汴梁,城中固守,力攻三次,俱不能克。贼计穷,搜妇人数百,悉露下体,倒植于地,向城嫚骂,号曰“阴门阵”,城上炮皆不能发。陈将军永福急取僧人,数略相当,令赤身立垛口对之,谓之“阳门阵”,贼炮亦退后不发。详见李光壂《汴围日录》,后群盗屡用之,往往有验。尝考黄帝风后以来,从无此法,惟孙子“八阵”中有“牝牡”之说,此岂其遗意与?

  假弘光
  三月,贵州思州府有僧自称弘光,远近喧传。独米寿图知其诈,叱左右擒之。其人供称,本名查显仁,杭州人。戮于市。

  死后魂著灵异
  当乙酉四月大兵之下维扬也,总兵张鹏翼,与右都督徐洪合兵入援,未至而江宁失守,遂从海道投监国鲁王。丙戌三月,移屯太末。鹏翼弟继荣,勇冠诸军,及兵至,疾斗力竭而死。有老僧舁其尸归,将近衢里许,道旁有旅店,忽见继荣披甲跃马,从数人,至店下马,令具酒食。店民飞报入城,军中皆惊喜,急出迎之,则继荣尸适至,始知向入旅店者乃其魂也。后城陷,洪□、鹏翼俱不屈死。

  伪撰国史
  伪秦王孙可望,虽阳奉永历,而诛杀任意,一时廷臣,皆收为腹心。有礼部主事方于宣者,擢编修,谄事尤甚,为可望撰《国史》一书,称张献忠为太祖,作“太祖本纪”;比崇祯为桀、纣,又为制天子卤簿,定朝仪,言帝星明于井度,上书劝进。后可望为李定国所败,投归本朝。于宣自知祸及。时有钱中丞邦芑者,守死抗节,为人心所归。方驰书于钱,云欲纠集义旅,截擒可望以报国。邦芑得书大笑,答以一绝云:“修史当年笔削馀,帝星井度竟成虚。秦宫火后收图籍,犹见君家劝进书。”未几,缚至滇,竟得逃死。

  拒女获报
  钱江陆君元龙,禔躬甚谨。尝独处馆舍,有邻女慕之,艳妆而至,语笑不止。陆坚拒之,女惭怒去。是夜,梦二龙绕柱,红光满室。秋闱遂登贤书,丁亥成进士。

  三冈识略卷一补遗
  女子题壁
  予友琅玡氏计偕北上,于涿鹿旅邸见一女子题壁,附录于此,以贻好事者:“妾雪英,朱氏,古吴人也。先君起家墨绶,进秩黄门,误事权奸,骤登清要。不谓冰山难恃,春雪易消,志虽切于缇萦,法难宽于正卯。其时旅榇南归,茕茕母女,堂虚栖燕,庭可张罗。又以伯氏枭獍,横加惨毒。始则假当道之虎威,贻讥里;继乃效中山之狼狈,造祸萧墙。遂致六旬孀母,抱恨黄泉;及字孤儿,失身翠馆。嗟呼!白杨衰草,难呼怙恃于九泉;路柳墙花,空伴王孙于锦帐。此情此境,苦矣惨矣。而鸨母奸贪,取偿无厌,逼嫁武弁之手,时遭妒妇之拳。我生不辰,一至于此!兹者奉诏南征,途经涿鹿,中军起塞外之声,闺谱曲中之调,少舒幽恨,薄赋短章。此闺人诉怨之词,非骚客文之咏也:‘吴地红颜旧世家,自怜薄命滞天涯。含羞懒唱青楼曲,拭泪悲听紫塞笳。不及曹碑传古石,漫同章柳集寒鸦。当年妆阁今何在,万种伤心付落花。’时丙戌季冬五日。”

  水厄
  丁亥第三岁日,予往丙舍贺大父节,借邻马乘之而行。归至车墩镇,有石梁甚狭,扬鞭而过,马后足先陷,悬空而下。幸两足离镫,又适遇潮至,马浮水去。予不谙水性,自奋者三,不能起,沉入水底,饮水数口,分必死矣。忽若有人将予两股极力推送,身忽抵岸,家人急救得免。此水虽细,岁有被溺者,且堕水宜死,足镫宜死,潮未至,为马所压宜死,予幸无恙,岂一介书生而亦为天之所耶?

  鱼上
  八月,黄歇浦群鱼大上,皆长尺许,网之日得五六万头,凡四、五日止。

  雷杀逆子
  戊子七月,泖滨有村民张某,母年六十馀,溺妻言,屡肆狂逆。一日晓起,送母往婿家,至半途,挤母水中,疾趋归,与妻阖户寝。时久旱,忽大风雨,电光环绕其室。张反接,出跪庭中,震雷一声,击杀之。天黯,半空中如怒号。须臾雨止,已失其首。众相与踪迹之,行六七里,抵大泽,见一尸横卧,张首方哺其乳,牢不可脱,视之,即其母也。妻惊,始吐实。嗟乎,鸱枭破镜,果有之耶?

  移冢
  江右李剑墟,精青囊术,言星子县有夏宪副应台者,以所居地隘,屋后有古墓,欲徙之。夜梦一贵人登堂揖曰:“予宋之丁谓也,公宅后墓乃我茔,祈勿毁,当有以报。”宪副惊寤,语其子曰:“丁乃臣奸,令其人在,尚当殛之,况冢乎?”遂徙之。冢有三穴,左右俱空,其中穴一如新,欲毁之,其子力谏,移之高原。不逾旬,夏病卒。按,谓江南人,入仕家于洛阳,后贬崖州,致仕,居光州卒,何缘葬此?剑墟之言,未足信也。

  黄雾
  腊月八日,黄雾四塞。

  盘龙塘
  我乡东关外十里,有盘龙塘,两涯冢墓密布。相传旧有仙翁过此,题桥柱曰:“不在盘龙南,不在盘龙北,有人葬此地,黄金满万屋。”于是松之人竞买以营窀穸,然究无吉壤。予自幼及壮,往来于兹不下数十次,但见有被掘者,有塌入水中者,有倒挂涯岸、摧朽暴露者,骸骨纵横,蛇虺杂乱,可伤也。夫青鸟之说,我不谓无,必其人有善缘,为天所佑,或无心而遇之。今本欲邀福,乃反罹祸,竟何益之有哉?昔有凶人营一墓,兆甚佳,考亭先生题二语于壁曰:“此地不发,是无地理;此地若发,是无天理。”后竟为震雷击毁,诚哉是言也。

  鼠怪
  广西柳州分司署,有大鼠为怪,啮坏附近居民衣物,不可胜纪。募猫捕之,反为所毙。半年之内,连杀五猫。便捷如猱,白日游行,人不能禁。适郡绅龙某从平越携一猫归,小而健,云能辟鼠。既至,伏梁栋间,扼而擒之。鼠能杀猫,亦异事也。

  三冈识略卷二【己丑至癸巳】华亭董含著

  夫妇巧合
  己丑三月,海盐坏海塘百馀丈,傍海居民,有漂入海者。一妇夫他出,子尚乳,寝一木床,周围皆板。鲸涛如山,波浪汹涌,妇攀床出没,久而不覆。顺流数百里,冲入上海县一团地方。有冯姓者鳏居,救之获免,母子俱无恙,遂为夫妇。后其夫访知,移文来索。众议泛海不死,其事甚奇,虽为野合,实有天意。乃留其妻而还其子,夫悲恸而去。

  大士显应
  吾乡樱桃湖,东接海上,有古刹曰白衣庵,大士供养处也。地最僻,寺僧多不法。偶有商人遇暴雨托宿,见铜像剥落,捐白金数笏为助。僧窥其橐重,遂醉以酒,缚之榻,解佛幡缢焉。时已更馀,月光黯然,适捕盗舟至,遥见一缟衣女子,徘徊寺侧,疑僧为奸,入寺穷索,寂无所见,惟所缢之人宛转垂绝,救之复苏,自道其故,乃讶向所见者,即大士显应也。于是将僧系送有司,杖杀之。

  夜叉岛
  吴门有吴氏子,与一仆附贾人舟,往日本国,同行约百馀众。未到三四百里,忽遇暴风,飘泊一岛。二十馀人挟弓矢刀枪,登岸觅鸟兽。猝逢一夜叉,长二丈许,朱发蓝面,自岩间出,攫一人,持其足,剖而啖之。馀人反走,夜叉缓步而来,连攫二人。及舟,以两手首尾拆之,舟断为二。倏水中复有夜叉出,始争攫人,既而相斗,海水沸腾,岛峙震动。久之解去,人半堕水,半为所食,惟存二人在樯下夹板内。明午樵者至,见有衣货,取之,乃于夹板得二人,携去。后得归,其一人即吴仆,而吴氏子被食矣。樵者云,此名夜叉岛,惟正午可出樵苏,忌言语,诸人不知,故遭此祸也。吴仆今尚在。

  白蝙蝠
  嘉定县南翔白鹤寺,梁太清中所建也,其刹最古。栋间为蝙蝠所窟,寺僧往往取夜明砂以射利。予偶过其地,借宿禅榻,漏将半,有物屡来触帏。披衣索之,获蝙蝠一,其白如雪。取归置笼中,三日后竟逸去。古书言,蝙蝠一千年化为白,名“仙鼠”,食之可以轻举。惜乎未之试也。
  按《续博物志》载,宋刘亮合丹药,用白蝙蝠,服之立死。又陈子真获大蝙蝠,食之大泻而死。则轻举之说,似未足据。

  虎异
  湖广永州熊罴岭,有虎数百共斗。其一最巨者,色赤如火,咆哮搏击,山石俱裂,万雉皆雊。

  关公默佑
  济宁南关有文昌阁,阁圯,改为关公庙,址稍缩。后有清真寺,乃回子所创者。诸生王道新、王宏等,以庙貌卑隘,议扩之,而回子杨生花者素暴,欲侵庙址,纠党诬讼。有陈君益修争于官,得如旧。杨大恨,歃众截陈于道,残其肢体,剜双目,捽之以灭。举城如沸,益修垂绝,家人舁至榻,张皇守视,莫知所出。陈夜半忽如梦中,见绿绣丈夫,执巵酒劝之曰:“强饮此,可活。”少顷,喉间喀喀有声,随溺血盈盎,胸腹稍宽。次日,复见一人,形貌如仙,排闼直入,曰:“我能疗子。”以手指抉起双目孔,喷血如注。又见一老姥,以果啖之,捧接之次,二睛欻然堕地,姥趣吸之,目渐有光。不数日,睛如故。陈乙酉登贤书,丙戌捷南宫,历官监司。二王亦俱登科,济宁杨生苏霖记其事。

  东山行
  伪肃鲁伯黄斌卿,闽之兴化人。少有胆略。屯兵舟山,后颇骄恣,失将士心,为麾下缚以巨石,沉之于海。或又云,卒于昌国城南之东山。黄之客作《东山行》以诔之曰:“东山风悲吹日黄,千樯万轴戈如霜。东山风怒吹月黑,天裂星飞芒赤色。星飞却入鲛人宫,侯兮侯兮归其中。天吴哀啸鼋鼍战,老鲛腾出为长虹。城中老翁抆血视,愿侯同生侯同死。侯无在舟侯在舟,高牙大纛沉于此。百川东流沧海波,山高水深当奈何。”二说不同,今并记之。

  箭镞
  灵壁县西五里,农人锄地遇一穴,以瓦盖之。发视,得箭镞一斛,莫辨其故。

  舟吼
  《南史?王琳传》,记琳将战,舟鸣如野猪。尝读其书而疑之。沈高士浩然浮海,舟忽鸣,音如巨牛,自旦至日中不止,众惧不能食。舟人请曰:“当祭而祈之。”浩然不应,作诗而自歌之曰:“石凭而言,惟德之衰。剑悲而啸,其将诉谁?刳木为舟,鸣孰使之?物有变化,吉凶安施?冥冥沧海,吾道在兹。受命于天,舟汝何为?”歌数阕,而舟之鸣亦止。

  律毕香
  婺州一怪,有声无形,能与人应答,善盗财物,妇女微有姿色,皆被淫。当其来,如梦魇然。或询其名,曰:“我律毕香也。”郡守患之,遣使乞张真人符,不能禁。时有林生者,善治鬼,结坛行法。三日后,闻空中汹汹如战斗声,妖遂绝,竟不知何物。予姊丈张孝廉士绅,随父宦其地,亲见之。

  定水带
  京师穷市,有古铁条,垂三尺许,阔二寸有奇,中虚而外锈涩,两面鼓钉隐起,不甚可辨。欲易钱几十文,无顾问者。有高丽使,旁睨良久,问价几何?鬻者诡对五十金。如数畀之,先令一人负之,疾驰去。时观者渐众,问此何名?使曰:“此名定水带,昔神禹治水,得此带九,以定九区,此特其一。我国航海,每苦水咸,一投水带,立化甘泉,可无病汲,此至宝也。”好事者随至高丽使馆试之。命贮苦水数斛,搅之以盐,投以带,水沸作鱼眼,少顷甘冽无比,遂各惊叹。鬻者言,闯贼陷京师,得自老中贵家,盖内府物也。然历览记载,从未闻此,高丽使何由知之?予未敢信也。有范生者,道之甚详,周亮工《书影》中亦载之。

  奇门术
  京师有李翁者,自号生生子,卖数于市。人往叩,但默书所祷事于小铜盒,翁即言某事若何,并道其人姓名甚悉。士大夫惊异,车马填塞。然大约验于前,不验于后,逾年,门遂寂然。予偶造其肆,见手持一册,迫视之,上列杂字千馀,或五六字,或数字,则以朱圈间之,绝无意义。弁邵康节先生一序,云是《奇门术》。《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想翁之为数,仅得其形似而已。

  本朝立法宽大
  《遁园赘语》云: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榜文云:在京军民人等,但有学唱的,割了舌头;娼优演剧,除神仙、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及欢乐、太平不禁外,如有亵渎帝王圣贤,法司拿究;下棋、打双陆的,断手;蹴圆的,卸脚。千户虞让之子虞端吹箫唱曲,将上唇连鼻尖割去;指挥伏与姚晏保蹴球,卸去右足,全家戍滇。明初立法之酷,何以至此?几于桀、纣矣。今本朝虽当改革,禁网疏阔,真生民之大幸也。

  旧臣姓名录
  东海逸民者,不知何许人,不著姓名,不记乡贯,著《旧臣姓名录》一卷,皆明季荐绅入仕国朝者,其言曰:“沧桑以来,荃化为茅,雀飞成蛤。初疑巽权而待变,久之革面而易心。既乖誓墓之风,孰显捐躯之节?虽有丝麻,愿无忘于菅蒯;眷言禾黍,岂遂弃其釜。然而年将六稔,事系千秋,歧路堪悲,河清难俟,姑存姓氏,以垂来叶云。”予谓逸民记载,不无微意,但义难一例,势有差等。即如癸未科诸公,或初登仕版,或未沾一命,遭逢鼎革,君子有恕辞焉。倘以为予一人之私,则我岂敢。

  人腊
  先少宰公致政归,有一边弁,赠人腊二枚,长四五寸,俱系男体,耳目手足悉具,贮以紫檀匣,云孕妇怀妊五月,设法取下,制入丸散,补益倍常。公为之惨然,却不受。吁,始作俑者,亦不仁甚矣。《尚书故实》亦载人腊,长尺许,云取僬侥人为之,大属无据。

  狼入境
  凤阳颍上县,群狼入境食人,行旅皆结队而过。

  关中碑刻
  客有饷予李北海《云麾将军》碑刻者,缺下半截。询之关中一友,云碑在蒲城县,日有摹拓者,土人厌其扰,盗琢下截之半,故碑本不全。又言,古今碑刻,莫盛于关中,然细加搜访,西安府学,自《十三经》外,则有二十八种;其在属县者,有一百七十一种;在外府各县者,有九种,而宋、元诸拓亦在内矣。盖因宋向拱镇长安,拓三千馀本,民苦之,削其字;韩缜修灞桥,督工急,即磨碑石供之。罹此二厄,得全者几何?银钩铁画,多湮没而不传,是谁之咎欤?

  宝炉
  吾郡东关外有土阜,相传为王坟,莫知所自。明季有猎徒纵犬逐兔,见旁有孔穴,乘夜潜入。初觉冷气彻骨,乃投以火。良久复入,内有石床、石几,珍宝充斥。最后获一炉,翠色斑斓,形势殊古。其炉为豪家所得,置桌上,香烟自发,结成五色云,云中见白鹤飞翔,昼夜数起,真奇宝也。既而近墓居人入穴纵观,旁列短碑,云吴诸葛瑾墓。郡吏以擅毁古冢,物追入官,惟炉不知所终。

  黑虹
  庚寅六月,黑虹夹日,首尾垂地。失记某日。

  雨麦
  凤阳府太和县,天雨荞麦。

  缚笔作书
  《传信录》曰:巡江都司朱士鼎,胆气绝伦。张献忠攻武昌,被获。戟手骂贼,贼断其右手,以左手染血洒贼。复去左手,弃之江滨。而士鼎不死,尚能缚笔于臂作楷书,亦一异也。

  托生
  山东前进士王晋,登州人,观察越中。家甚裕,栋宇巍焕,服用侈丽。年老病卒,魂投莱州潍县生员刘曰瑚家为子,才堕地,四顾久之,抚膺大哭。曰瑚举家惊怪,止一子,不忍杀,因叩其故。曰:“我本王某,托生汝家,今贫若此,奈何?”随话前生事甚悉,令召其二子、一婿。曰瑚如其言,潍去登二百馀里,不三日即到。语家事,纤悉不遗,其子伏地大哭。又命召妾李氏至,问:“床下埋金五百,得无为人所窃乎?”妾言:“公亡后,即取助丧事矣。”语毕,悲不自胜。于是二子分产之半授曰瑚,两家往来如至戚。宋莱阳琬亲见其事,为予述。

  春草堂诗
  寄笠道人者,姓盛氏,名蕴真。幼为给谏纳言侯公第三子所聘,未及于归,纳言父子殉节,遂誓不嫁,薙发入空门。道人读书能吟咏,曾题纳言《春草堂诗》云:“谢公游眺地,春草已无根。夕巷牛羊下,空檐鸟雀喧。可怜旴眕尽,徒有简编存。泪洒西州路,何人酬一樽。”“十载重游地,孤城带落晖。西园迷旧迹,北渚长新矶。玉树人俱尽,金庭事已非。何须问短笛,独立泪沾衣。”亦可感也。

  虎横
  蜀保、顺二府多山,遭献贼乱后,烟火萧条。自春徂夏,忽群虎自山中出,约以千计,相率至郭。居人逃避,被噬者甚众。县治、学宫,俱为虎窟,数百里无人迹,南充县尤甚。

  城嚎
  九月,武陵候潮门,每夜闻墙垣有哭声,其音甚哀。识者曰,此城嚎也。

  日食
  十月朔,日食。既,白光黯黯,小星皆见。

  女化男
  粤东新宁县文村,有妇人,其夫出外经商。数月归,妇已化为男子。因别居,后竟娶妻生子。忆前朝吾郡有莫俨臣者,娶武弁李玉孺女,定情之夕,抚摩不能入。久之,--忽长一肉,渐如男人。莫大惊。别居三年,因遣还母家。盖李氏具二形,初犹如处子,情兴既发,遂露男形。李翁无子,一旦,为更丈夫服,出见宾客。复纳室,生一孙。莫生有妻而无妻,李翁无子而有子。李氏始以人为夫,继又夫于人,真天地间一怪事也。

  奇疾
  小校毕联元,偃师人,得奇疾,左股痛不可忍,呻吟累月。有僧谒门丐食,问其所苦,曰:“此肉鳗也,早治可活,今病深矣。”因刺其膝,出小蛇十馀条,如指大,僧持之去。逾数日,蛇复涌出,竟死焉。

  麒麟生
  辛卯三月,陕西平定州麒麟生。是日,有五色祥光绕牛身,遂产道旁,遍体生鳞,四足有甲。地方官护送至京师,观者云集。未几死。

  天陨石
  五月初一日,东长安门外,辰刻陨青石一块,大如斗。

  烈妇殉义
  七月。大兵破两粤,武进士熊朝佐者,坚守博白县不下,为土寇所害。夫人张氏收葬毕,谓部将曰:“我夫死忠,我可不死节乎?汝等为我办后事,更筑一台生祭我,我当死节自尽。”众初以为未然,见其辞气严决,不敢违,果为筑台。张氏沐浴登其上,南面坐。诸将再拜,具豆觞,为一再举巵。复谕曰:“死是我分,不足为异,惟冀诸君子尽忠报国,勿负我夫。”语毕,遂从容自缢。

  吴中墨令
  吴中一令,逸其名,性贪而淫。县治前民家妇,号“花冠菩萨”,色颇艳。令见而悦之,遣役通意,民不敢违,往来久,人无觉者。适诸生数人知其事,匿户外,毁门直入,灭烛乱殴。既而呼火,佯惊曰:“我师也,死罪死罪!”因请曰:“生等寒士,幸遇我师,望稍济其乏。”令曰:“此地无物,奈何?”曰:“库中物皆师物,但批数字,千金可立致也。”令窘绝,书片纸付吏。顷刻金至,剖之。不退,复请曰:“须立誓,某等方散。不然,恐有后患也。”令益窘,执笔写数字。诸生裂之,曰:“必直叙始末乃可。”时天将曙,不得已,如其言,众始散。令后竟以墨败而去。

  神索仆马
  湖广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甚灵异。武进庄君冏生,典试楚省,夜泊庙侧,梦甘来访,延坐。临别,向庄索一仆一马,皆平日所爱者,梦中不得已,诺之。诘朝,仆、马俱死。

  异蛇
  江宁溧阳县产异蛇,长四五尺,名曰“蛮甲”,能隐形,尝出入人户内,不可禁。逐之者必遭眚,或善事之,贫者往往得富。予乡举房师江右邱公讳贡瀛,任濑水令,亲见之。实方书所未载。

  沈翁鸩子
  南浔沈翁者,性诚朴,家贫,生四子,俱有强力,衣食不给,日求自振之策而无由。一日,长子语诸弟曰:“我侪终年为佣,所得不过数金,不若去而为盗,富可立致也。”议既定,同告翁。翁力阻之,四子意坚。乃谬为好语曰:“不为盗饥死,为盗法死,等死耳,我不可禁,但今夕须尽醉,后死无悔也。”遂出钱令市酒肉,止一孙在侧,遣往探戚,约以翌午归。夜半,翁与诸子痛饮,户至晓不启,邻人窃窥之,则五人皆七窍流血死。盖翁惧子为盗,密买砒置酒中,又虑绝嗣,因遣孙出。若翁者,可谓勇且智矣。士大夫哀翁之死,而服翁之决也,竞为诗歌以美之。

  自知宿世
  封邱李公嵩阳,起家乙榜,视学江南,翕然有公明之目。自知其宿世之事,才能言,便能道其前生姓刘,居邑之东关,苦心诵读,年逾壮,犹为诸生。一日偶病,行药城隅,遇旧交李某,邀之同行,随至其家。忽将刘推倒,以红纱罩之。初觉闷极,须臾而出,已不能语矣。及长,尚能记忆。与明季彭城万年少寿祺之事,颇相类焉。

  萧匠能诗
  华亭萧中素者,字芷崖,幼业匠,喜为诗,运斤之暇,吟咏不辍。其《建业怀古》云:“千门柳色近萧条,白下楼台矗绛霄。江口舳舻连铁瓮,月中弦管乱铜刁。高牙大纛将军幕,碧草黄云帝子朝。欲向雨花参半偈,片帆无计渡金焦。”虽仅能近体,且他作不甚工,然视张打油、胡钉铰,则少有间矣。

  白龙吐珠
  壬辰五月二十六日亭午,有五龙见浦南叶谢。其一龙飞至张泽镇,风雨晦冥,摧屋拔木,桥梁皆掀舞空中。龙长数十丈,白色,鳞爪俱见,口吐一大珠,晶莹澄澈,盘旋烟雾中,火光烛天,河水腾上。一人迫视之,为风所卷,行半里始坠。移时,龙向西南而去。按崇祯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宝坻县午后有五龙斗于空中,上下数十丈,先小后大,揭去民房二十馀间、驴二头,庄民华秋被卷去,过河掷下身死。未几,兵起。龙斗之下,杀戮最惨。见先少宰公所著《择言小草》中。

  均田均役
  吾乡财赋之区,困于徭役。前明编审大役,有细布北运南运种种名色,赔累者不少。然大率官吏廉谨,户口丰足,虽横索,无苛派,故民犹乐于趋事。今朝大役,止有收兑,而破家亡身者十之九,盖因充役一名,计费银一千二百两,稍朴诚者其费益繁,民生惴惴,朝不保夕。当其始议,以为主户充,客户贴;大户充,小户贴。语非不善,乃富民必诡寄,而充者必穷民矣。客户或殷实而兔脱,主户反赤贫而承值矣。时无召、杜,往往厉民,可为叹息。后娄县尹东郡李复兴者,采纳舆论,力倡均田、均役之法,上司特为入告,得允所请。于是百年之弊,一朝而革。迄今乡城殷户、故宦子孙,得以各保其产、各安其生者,皆李令之力也。

  种痘
  安庆张氏传种痘法,云已三世。其法,先收稀痘浆,贮小磁瓶,遇欲种者,录小儿生辰,焚香置几上,随将黄豆一粒,傅以药,按方位埋土中,取所贮浆染衣,衣小儿。黄豆三日萌芽,小儿头痛发热。五日豆长,儿痘亦发。十日而萎,儿痘随愈。自言必验。夫痘疹事关先天,生死预定,乃欲以人工夺之,亦巧矣哉。

  橘异
  粤西太平府,距城十馀里,有大橘树,荫一二亩,蛇虺蛰其下。每霜后红实垂垂,多至数十石,人相戒不食。缙云一明经,宦游过其地,摘啖之。既而就邸,邸主人见其目赤,大骇曰:“君得无啖橘耶?勿累我!”急驱之出。少顷,遍体发肿,仆地自跃,跃不已,先脱两臂,又脱两股,化为巨蛇,入橘林而去。

  栎园笔记
  周栎园《笔记》曰:六安生员朱鹏死,无子,妻有遗腹,过期不产。鹏弟利兄所有,以为诈,诉之官。鹏母上言。妇实孕。久之不育,以为蛊疾也。共历五十六月,同姑视获,产田中。人见其久而生,谓此必昌朱氏,名之曰“应昌”,编入州志。年四十,迄无就,为齐民。

  议裁提督
  吾松旧制,吴淞设总兵一员驻防,其馀沿海如金山卫、川沙等处,各设参戎,形势联络,海滨有警,一呼俱应,最为得策。自国朝,虑海氛飘忽,专设提督,坐镇府城。去海百馀里,分防诸弁,往来请命,缓急不能即赴。贼往往乘隙扬帆突入,屡遭劫掠。逮遣兵至,而已无及矣。况提镇衔尊势重,坐享荣华,縻兵耗饷,有害无益。兼之兵民杂处,尤属不安,百姓房屋,半成营伍。洪内院承畴议撤提督,以总兵驻吴淞,科臣亦有筹及者。何时得复旧制,使郡中士庶复睹升平之象耶?

  虎邱修禊
  吴阊宋既庭实、章素文在兹,上巳日飞笺订客,大会于虎邱阜。江浙二省及自远赴者凡二千人,吾乡与会者二十馀人。先一日,布席山顶。次夕,联巨舰数十,飞觞赋诗,歌舞达曙。翌日,各挟一小册,汇书籍贯姓名而散。真修禊以来一盛事也。吴祭酒以诗记之,云:“杨柳丝丝逼禁烟,笔床书卷五湖船。青溪胜集仍遗老,白祫高谈尽少年。笋屐莺花看士女,羽觞冠盖会神仙。茂先往事风流在,重过兰亭意惘然。”

  秦省雨雹
  五月初六日及二十一日,陕西省城大风霾,雨雹复作,雹大如鸡卵,鸦鹊纷纷堕地,顷刻堆积。

  蚩尤旗
  六月晦,漏二下,东西各有白气,光芒相射,长丈许,数刻而灭。曰此蚩尤旗也。

  巨鲇
  闰六月,上海人饮牛春申浦,忽见浦中两鬣,高三四丈,乘潮而至,啮牛足入水。众力救,牛得无恙,股间啮痕大三寸许。访之鱼人,曰此巨鲇也。

  犬奸
  关东一妇,性淫荡,夫往戍所,经年不归。家畜一犬,黠甚,妇每置于怀,因与之接。犬与人道无异,而健捷善嬲戏,能昼夜不息,绝爱之。未几遂孕,弥月一产三犬。地方以为妖,闻于官,细鞫,始得其实。

  三冈识略卷二补遗
  狐怪
  崔御史某,北直长垣人。尝差往某处,日将暮,仆从前觅馆舍,独骑一马行。忽睹一妇人步马前,缟衣绣裳。崔心动,妇忽回顾,姿态妖艳,目挑心许,以行人踵至,不及款语,遂策骑赴驿。竟夕不寐。事毕复命,一夕独坐,闻叩户声,启视,则前所见妇人也。讯其何来,曰:“知君见思,特来相就耳。”心颇疑惧,而悦其色,因留与狎。妇肌理莹滑,言词慧利,笑语横陈,曲尽衽席之妙。叩以姓氏,曰:“久当自知,今幸邂逅,永侍箕箒可耳。”居数月,颜色顿减,家人劝令速遣。崔亦疑踪迹莫考,乃缓辞之。妇怒,变作夜叉状,朱发靛面。惊仆,逾时始苏,则妇在侧,宛然如旧。因好语曰:“与君恩义甚深,无听人言,顿生异念。倘复见拒,恐身命亦难保也。”骇极,不敢复言。未几,巡两越,舟次广陵,妇坚不肯渡江。力挽之,复现前形,乃告病回籍。久之,视鹾淮上,妇亦从赴任。妻妾既不敢同寝处,凡事受制,郁郁不得志卒,妇遂隐不见。识者谓,江南无野狐,此妇盖狐精也。夫妖由人兴,苟秉正直,即处微贱,邪岂能干?乃俨列绣衣,顾终其身为淫兽所侮,赍恨而没,此其人亦大概可见矣。

  玉蟹
  洞庭之阳,一民家门枕巨石,相传已数世。忽有望气者谓曰:“是中有物,愿以三十金易之。”民以为奇货,姑索三百金。其人慨然曰:“诺,我归取金,必留以待我!”民大喜过望,恐为人所窃,率妻子掘置密室中。至期,其人果至,抚膺叹息。惊问故,曰:“此石中有玉蟹,殆千岁物,乃日月之精、雨露之气相结而成,饵以水穀可活,实希世之宝。今置室中久,形具而神已槁,无所用之矣。”剖之,果得一石,宛然蟹也,但勿能动耳,货之犹获数十缗。

  妖术
  京师有妖人,群行于市,呼人姓名,有误应及回顾者,即觉昏迷,随之去。引至僻处,搜剔囊橐,甚或挤之于水,罹害者众。事发被获,悉寘之法,乃止。

  蜈蚣
  南塘张氏墓,林木蓊郁,有蜈蚣二,长丈馀,足皆数寸,夏月悬树间,若曳疋练。夏公允彝尝言,宦闽时,被檄至海滨,见一物形如车轮,螯若巨斧,当道而立。众聚击之,熟视乃蟹也,烹之,得数十人馔。乃知海鱼吞舟,巴蛇食象,无足怪者。《海内经》云:海中有千里蟹。《玄中记》云:北海之中,蟹之大,举螯如山,身故在水。然则此蟹又不足言矣。

  牡丹
  牡丹种类繁多,《洛阳》、《陈州》、《天彭》诸谱,载之甚详。近有予族人某,颇好事,以重价买得一本,如世之所谓“玉楼春”者,微带紫色,上缀碧瓣,高出半寸许,迎风款款,宛如飞蝶,名曰“蝶穿牡丹”,盖异种也。初植时作花八九朵,次年减其半,又次年并其本不存矣。天下之物,贱者易茂,贵者难成,大抵如此矣。

  河决
  河决金龙口,役夫数千,縻费以万计,编柳为牛,大数十围,实以土石,沉于河,阅岁功始就。尝考汉建始中,河决馆陶,犍为王延世取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石,两船夹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其难易固有悬绝者。

  鳝怪
  润州一渔人,夜泊江渚,见一黄衣女子,年可十三四,头绾双髻,从芦苇中出,就人乞食。食已即去,每夕如此。怪而迹之,见一鳝长五尺许,金色,目如丹砂,首有肉角,见人跃入江而没。

  毗陵女子
  毗陵吴氏,名家女,十七通诗书,姿态艳丽,约婚某氏。闻其夫不慧,常私恨之。一日出游,邂逅娄江王生,一见相悦,遣婢通意,婉娈尼寺中。往来半载,渐有觉者,于是挂帆而遁。夫家鸣于官,迹之,获于旅邸。氏不愿别适,愁容瘁服,亲自供状。郡守览而异之,断还聘金,听归王生。其供词一日传遍人口,今录于此:“贱妾生从桂苑,长自兰闺。罗敷总发之年,弄玉初笄之岁。无情无意,何怨何伤。祸因踏春南陌,随喜东禅。有太仓王生者,援琴而挑,心漫传于流水;投梭难拒,佩乍解于江皋。始托红叶以通词,终藉绿衣而申约。迎风和韵,竟成鄂渚之媒;对月调弦,遂荐巫山之梦。抱锦衾于萧寺,绾翠带于西厢。园中栀子,未喻同心;池上鸳鸯,羞夸比翼。于是贱妾踵西施之约,王生驾范蠡之舟。何图风波顿起,云雨惊飞。王子义造成口剑腹刀,杨介仁织就罗钳吉网。白面书生,指为吒利;红颜女子,认作梁清。命之不犹,夫复何恨!昔卓氏缟素而赴相如,汉皇勿罪;红拂紫衣而奔李靖,杨帅勿追。伏祈将奴断配王生,了却三生业债,完此一段良缘。勿令重瞳之配,伏剑军前;应怜季伦之姬,捐躯楼下。”两家父母深耻之,而吴下相传,诧为奇事。

  木龙
  鄱阳湖有大木,乘风鼓浪,昂首掀舞,远望如龙,一月数见,土人呼为“木龙”,犯之者能覆舟,有祷辄应。粮艘骈集,皆虔祀之。中有十馀艘笑其妄,扬帆先行,至中流,忽遇木龙撞击,一时俱沉,救援不及。洞庭有楠木大王,想即此类。

  先府君轶事
  北关民昌留者,负人钱,岁暮逼迫,无可为计,卖妻五十金以偿。临别,道经予舍,携手痛哭。先君仲隆府君,适送客见之,叩其故,以实告。呼之入,即如数与之,曰:“以此偿逋。”复赠五金,曰:“汝夫妇可将此度岁,无生他意。”留与妻泣谢而去。至是,忽有衣绣衣、乘四人舆者,求见府君,叩头伏地,大哭,扶之不肯起,熟视乃留也。数年前入海岛为寇,来降,授总兵职衔矣。馈送颇如礼,府君笑而却之。

  巨蛛
  九月,泖滨人樵于野,见一古冢颓坏,俯窥,内伏巨蛛,形如箕,因举梃奋击,腹破,获一珠,大类龙眼,夜置暗室,光明达曙。一富翁以穀数斛易去,后不知所之。

  地理不足据
  越中一绅,隐其名。宦归,家钜富,颇恃势横行,择地葬亲,久而始得。不数年身死,子弟俱不肖,家中落,地竟无验。尝记吾吴昔有萧生者,精青囊术,为富家择地,足迹几遍山谷,竟无吉壤,因题一诗于斋壁曰:“行尽前山与后山,寻龙不见又空还。想因此去无多路,只在灵台方寸间。”今人动称难于觅地,读此可以醒矣。

  冒族
  吴俗最喜联谱,如张姓极繁,必合为一族,不问良贱。此风今盛行,不独江南矣。然有大可笑者:吴门某,耻厥祖寒微,冒一远年词林为高祖。词林向绝嗣,并族中无一人,以为此独得之秘,遂自高祖以下皆私名号,刻单传观,以示可信。将本生一笔抹去,世禄自命,居之不疑。或诮之曰:“先人白屋,一旦化为朱门,荣则荣矣,然置祖宗于何地乎?”可发一噱。

  谭辂语
  张氏凤翼《谭辂》曰:“凡人兄弟叔侄间有登科甲者,亦足为家庆。乃有生忌心者,宁冒认同姓贵人为宗,攀援异姓贵人为戚。”斯言也,其殆有所感而发乎?然以予所见,不独忌也,而且加谤焉;不独谤也,而且欲下石焉。百计诋诬,惟恐其胜己,而于受者初无所损也。谁无同气?而忍至此,可为三叹也。

  佣工奉道
  洞庭席氏张巨肆于松闵镇,一佣性谨,虔事三元,日夕靡间。一日,索佣值,欲弃家焚修,因具舟送归。渡泖,舟子利其所有,缚手足,絷以铁猫,沉之于水。日暮,忽大雷电,席氏中庭堕一布囊,上□铁猫,启囊则佣工也,见者大骇。久之,佣苏,具道其故。阅数日,舟子来索值,佣携饮食出劳之。叩头请死,金尚宛然。众欲闻于官,佣力止乃已。

  天门开
  癸巳二月,襄阳人见天门开,光明洞照,有黄旗二,长各数丈,自上属下,从空飘,隐隐有二十馀字,至暮始灭。

  慎刑
  时海内初安,边疆底定,上留心刑狱,谕刑官曰:“国家不得已用刑,必情罪允当,斯受者无怨,不可任喜怒为轻重也。今问刑衙门,恐以情面生疑,护庇为咎,往往故入,作自全之计。朕一日万几,虑不及致详,死者不能复生,咎将谁归?夫为盗之民,犹许自首,叛逆之众,广示招徕,而况有职朝臣、无知赤子,即或罹罪,尚不忍杀,岂得陷以刻深,致滋冤滥?自后务详审真情,引用本律,一切钩索罗织,俱宜痛革。与尔诸臣,共期刑措。”大哉王言,好生之德,真可媲美尧舜矣。

  蒸麦
  时淮南北旱荒,禾稼悉枯,三时已过,惟荞麦尚可莳,人争市其种。泰州一富家积麦甚多,市于邵伯镇,获利颇厚。复载以来,增价发卖。忽阴云四合,雷电震击,其人立毙,所载之麦,飘播四野。仆震死复苏,询其由,云主家积此麦二百馀石,虑不得善价,从而蒸之,一以期数增而利厚,一以期其不出,更载馀者以市,皆熟麦也。故有此报。

  棺有定数
  越东昌化县周生,性旷达,母丧治槥,并自治其一,置室中。一夕,梦其祖坐堂上,召语之曰:“此棺已付汝子矣。”未几,酷暑中子暴死,仓猝移用。周后赴岭峤作幕,卒于道,竟不获敛。《耳谭》记鄂城一叟,壮岁制棺,常梦绯衣少年卧其内。后高苏门先生宦楚,暴卒,诸司强以百金购之。叟曰:“民不敢辞,但愿一观高公耳。”及入,俨然梦中所见,乃知一棺亦有定数。与此事颇类,陈进士秉谦为余道。

  三冈识略卷二再补遗
  神灯
  越州馀姚县有神灯,春夏之交始见,东郊岳庙为最盛,游人凭高俯眺,初见一二点,冉冉从庙出,已而渐稠密,百千成群,熠熠往来。或见灯聚处,使人趋视,则无有,其人回视故处,或反有之。出没变化,不可纪极,自初更,至钟鸣则灭。俞进士璘约予往游,竟未果也。《草木子》曰,神灯,名山之大者,往往而有。如峨眉县峨眉山、成都圣灯山、简州天光观、衡山圣灯岩、匡庐神灯岩、明州天童山、高丽太白山,皆有之。

  分县
  知府李正华,议分华亭之半为娄县。正华患逋赋山积,委罪无从,谋立官以分咎,于是力请抚军,分华之半为娄。至顺治十二年,始得请。自分县之后,凡学宫衙署、官吏廪饩,势不得不增,而游手无赖,投充胥役,弊端愈繁,民生骚然,而积逋如故,其贻害有不可胜言者。正华初未审究利弊,博采舆论,徒恃臆妄行,而上官误信,我郡诸君子,又不起而力争之。吁,可慨也!后言路屡陈应照旧制合并为一,竟不可得。正华之罪,可胜擢发哉。

  海寇深入
  九月初六日,海寇深入春申浦,围闵行镇,抢劫一空。郡城及各村落,皆纷纷惊窜。既而乘潮挂帆而去,出入自如。官兵数十,仅骑马遥望,侦其已去,弯弓鼓噪而已。

  塔影
  我郡西关外有曹姓者,工医术。晓起开户,见大门有塔影倒挂其上,盖西塔影也,莫解其故。如是十馀年,积赀至数千金,后忽不见,家遂中落。尝见《狯园记》,海虞城东塔,落十五里外水中,天晴,倒影九层,历历可数。又一僧房内小屋,窗中隙光射壁,宛然见小塔。天下事,有不可以理测者。《辍耕录》亦载此异。

  兵变
  十月,山东胶州兵变,总兵海时行自称新兴王,破数县,四出劫掠,官军讨擒之。

  神索书
  沈学士荃,字绎堂,壬辰殿试第三人,清修好士,尤工书法。西关戚家巷,有五通庙最灵。一夕,庙左一士,梦神来谒曰:“某欲得沈公一扁额,烦君为我致之。”士素不识沈,沈之客计生南阳,居相近,往告之,为代书,悬祠中。夜半,复见梦曰:“某自求沈公真迹耳,计生赝笔,何足贵乎?可为我易之。”士惊寤,投刺谒沈,具语其故。异而与之。是夕,复梦神来谢。学士名位显赫,神盖预知之矣。

  昌国县
  舟山,宋元旧设昌国县,四面环海,属定海,城止四五里。有十八大嶴,山田水田,计四万馀亩,人民朴略,畜养繁茂,地擅鱼盐竹木之利。明初,汤国公巡视沿海,创建城堡。崇明特设县,昌国正宜设县,以资防守,乃独废之,致贼屯聚,不知何故?海寇方殷,当事者所宜熟筹也。

  寒穴泉
  《墨庄漫录》载,华亭县有寒穴泉,与惠山泉味同,邑人鲜知者。王荆公有诗云:“神震冽冰霜,高穴雪与平。空山渟千秋,不出呜咽声。山风吹重寒,山月相与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烦醒。”宋华亭属秀州,不知此泉在何山中,惜不可考。

  贪横之报
  缙绅之裔,流为奴隶,虽曰子孙不肖,然似属冥报。华亭有聂某者,鬻身于朱会元锦。朱夫人晓妆,聂妻陆氏持镜旁侍,泫然出涕,镜堕地而碎。朱叱曰:“我登巍科,汝得为奴,幸矣,有何不足,而若有不豫色耶?”陆泣谢曰:“非敢然也,氏父与翁,俱叨甲榜,曾祖亦会元,以此伤心,不觉泪下耳。”细叩,始知为陆文定公之孙、进士庆衍女,而聂吏部慎行之媳也。大惊,亟遣归。吏部贪狠,为害乡里,以恶疾死,未二十年,诸子非死亡则沦落不偶,天之报施,益信不爽。

  鬼诗
  黄生雪芳,老儒也,家贫,寓横云之萧寺。一日薄暮,独步林麓间,见一客幅巾袍,揖生坐石上,相与议论古今,吐词清雅。谓曰:“闻君善诗,仆偶得一绝,愿奉闻,可乎?”遂朗吟曰:“山花不复春,涧雾滴如雨。寂寞青松根,鸟啼墓门树。”生惊起曰:“何乃似鬼语耶?”回顾忽不见,怅然而返。

  王襄敏
  明王襄敏公以旂,家旧京聚宝门外,屋宇朴陋。及官都宪,有劝其买徐氏大宅者。公往看,随报罢。或问其故,公曰:“此府第也,门堂广大,必常得青衣数人守之。我一老书生,安用此为?况儿辈乎?”竟老旧宅中。呜呼,公之识见过人远矣。士大夫苟读书守礼,当以王公为法。

  阴丹
  阴丹之说,最为误人,王长生《真人口诀》曰:“不敢为主而为客,慎莫从高自投掷。侧身内想闭诸隙,正展重壶兼偃脊。四合五合道乃融,翕精吐炁微将通。嫋嫋灵柯不复空,徐徐玉垒补前功。沂流百脉填血脑,夫妇俱仙得此道。”其解详《云笈七签》六十四卷中。又经曰:“欲求此生寿无极,--初开别消息。”然知者以之续命,不知者以之丧生。今之术士,借此欺世,还精补脑,百无一人,殒身绝嗣,后悔莫及,可不戒哉!余曾有诗云:“素女纤腰托紫晨,纷纷吐翕恐难真。灵柯玉垒传遗诀,莫把阴丹误后人。”读之可以悚然悟矣。

  续香草
  延陵吴氏名湘,字漱玉,年十六七,姿态艳丽。蚤有风流放诞之目,为某妾,佣奴其夫,邂逅唐生,遂越礼焉。某讼之郡守,守命赋“枷词”,有“最新闻,风流刺史,独桌宴红裙”之句。守大称善,判归唐。未几,唐死于兵,湘被掳,后宛转归清河氏。时逾四旬,艳如旧,宠之专房,竟至丧生。所著有《续香草》,大抵皆绮丽之语。其悼亡云:“一自修文赴玉楼,苦无青鸟渡瀛洲。看花曾恋千金黛,倚槛曾添半臂韝。醉掩绮疏魂梦断,吟残幽阁粉香愁。怜君不及多情月,伴我盈盈到白头。”临风怀旧,情绪堪怜,但不知所悼者为何人耳。

  传经
  我家世习《尚书》,宗人之举于乡者,皆壁经也。再传而后,族姓益繁,亦有分授各经者,然三百年来,科第不绝,竟无一人以他经获售,亦一异也。

  削须偿米
  我郡顾正心者,字青宇,父官少宰。正心善心计,多智数,家业日大。捐银十万四千馀两,置义田四万八百馀亩,合郡皆食其德,前朝义之,命永复其家。再传以后,家渐落,至曾孙名威明者,已粥不给矣。时朝廷忽下所司,尽还其产。顾以窭人,骤拥富厚,豪兴顿发,广交匪类。性喜博,又酷好梨园,聘四方轻薄子,演临川《牡丹亭记》。有一年少,应剃髭髯,装杜丽娘,进曰:“俗语去须一茎,偿米七石。倘勿吝,乃可从命。”顾拊掌笑曰:“此细事耳。”即令一青衣从旁细数,计削须四十三茎,立取白粲三百石送其家。诸人互相怂恿,益为豪举,所费不赀。不四五年,以逋赋为县官所拘,缢死于狱,而所谓五万亩者,亦竟不可考矣。

  不喜见俗人
  予性迂拙,颇不喜见俗人,偶遇,便褰裳去之,以此每与世迕。然如阮宣子辈,古亦往往有之,不独余也。昔人云:“无求莫问朝廷事,有耻难交市井人。”斯言也,殆余之知己乎?

  鹳冢
  庭前有虬松一株,乃先君子手植也。枝干扶疏,亭亭如盖,予每趺坐其下,盘桓不能去。忽有双鹳,结巢其巅。数日后,雄被弹死,其雌孑然独处,予朝夕遣人护视之。一日,向余踯躅哀鸣,似将言别者。明晨起视之,已死矣。因瘗之松下,积土为坟,人皆呼为“义鹳冢”云。

  白席
  今人燕客,一人傍立,高唱举杯、举箸,及茶点之类,甚觉聒耳。然赵宋之时即有之,谓之“白席”,见《老学庵笔记》。

  乳田
  予偶客濑水,买市间乳饼供早膳。方食顷,适同年黄君至,谓曰:“此不可食,宜急覆于地!”叩其故,曰:“土人取朽草布阴温处,日以秽物渍之,久之生虫,蠕蠕然渐大如蛹,形状可畏,压其汁以充乳,售与过客,非真牛乳也。”予闻不觉呕哕,几至委顿。后阅张氏《白獭髓》,载广中韶阳,有种乳田者,先掘地窖,以粉铺于内,取草盖之,壅以粪壤,俟粉化成蛹,作汁,汁蒸成乳食之。此系恶俗,不知江左何以传此法也。客游者不可以不知。

  方氏杂戒
  侯城方氏曰:人宁可以不食,而不可以不学。不食则死,死则已;不学而生,则入于禽兽。古人所谓皋夔稷契,何书可读?彼愚忠愚孝,独何人欤?况学而入于禽兽者,又不少也。

  五湖
  洞庭两山之胜,余神往已久。适于孟冬,有山中友人见招,欣然鼓枻。抵湖口,忽风浪大作,三昼夜不息,于是辍棹而返。洞庭古名震泽,又曰具区,曰笠泽。其谓之五湖者,按志,因东通松江,南通霅溪,西通荆溪,北通滆湖,东又连韭溪,故名。又云,中为菱湖,北为莫湖,东逼胥湖,长山之东曰游湖,通晋陵境者曰贡湖。其名不同,然总一太湖,即范蠡泛舟处也。予初拟登缥缈之峰,憩林屋之馆,探洞天之轶事,访甪里之故居,而兹又不可得矣。因口占一绝云:“白雁横空木叶飞,峭帆西去访灵威。那知咫尺三山路,万顷风涛辍棹归。”《荆州记》言,君山上有道,通吴之包山,故太湖亦有洞庭,下潜通君山。吴楚相去颇远,不知其果否也。

  姓名杂考
  仓颉姓侯,名刚,见古篆文。许由字武仲,见《庄子释文》。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齐名智,字公达,见《论语疏》。仲雍字熙哉,见《史记注》。老子初生名玄禄,见《玄妙内篇》。孟子父名激公宜,母仉氏,见《瓦釜漫记》。介子推姓王,名光,见方氏《通雅》。孙叔敖名饶,百里奚字百井,鬼谷子姓王,名□,文翁名党,杂见诸书。汉太公名煓,字执嘉,见《帝王世本》。易牙名亚,见孔颖达疏。伯乐姓孙,名阳,见《庄子疏》。陈仲子字子终,见《高士传》。伏生名胜,见西汉碑。壶关三老姓令狐,名茂,见荀悦《汉纪》。李筌字达观,见《神仙感遇传》。关云长本字长生,见《三国志》。失马塞翁姓李,见高允诗序。武陵渔人姓黄,名道真,见《三洞群仙录》。赤壁吹洞箫客,乃绵竹道士杨世昌,见吴匏庵诗。

  三冈识略卷三【甲午至戊戌】华亭董含著
  冰雹
  甲午五月,陕西平凉、陇西二县冰雹大如斗,伤禾稼。

  柘泽神显灵
  青溪柘泽桥杨侯庙最灵。有进士韩君理者,济南人,为松郡司理。七月初二日,经庙侧,遇巨舫,中一人乌纱绛袍,侍卫严肃,举手相揖。少顷,见一青衣吏,率蓬首妇人直入案前,语久之。左右皆不见。盖司理家居时,曾屈死一孀妇,奉彼处城隍神关文,迤逦至松也。须臾疾作,不数日卒。书役朱千之,向助为虐,与妻同寝,忽蹶然起曰:“本官与杨侯将到,当往迎之。”因疾趋出门,跃入水中而死。

  紫冈著述
  余宗紫冈先生,名宜阳,字子元,博学善诗古文,与徐长谷忠献、张王屋之象、何元朗良俊,号“四贤”,著述甚富。有《金兰集》一卷,皆一时名贤赠答之作,惧简编遗落,今备载其目于左:
  《紫冈草堂记》,徐忠献撰。
  《遗安堂记》,孙承恩撰。
  《曲水园记》,黄佐撰。
  《陇西别业记》,张之象撰。
  《城南草堂记》,张世美撰。
  《西斋藏书记》,皇甫汸撰。
  《旧林赋》,徐忠献撰。
  《咏风堂赋》,袁尊尼撰。
  《紫冈赋》,卢柟撰。
  《□园歌》,沈明臣撰。
  《檐□斋铭》,方道成撰。
  《寒绿亭赋》,盛时泰撰。
  《漫园记》,张世美撰。
  《董氏元卜筑疏》,莫如忠撰。
  《西霞山房铭》,董氏宜阳自撰。

  瑞应
  浙郡一士,将赴省闱,忽盆池长并头莲一,又每夕盆内闻丝竹声,士大喜,殊自负。客有以语先曾叔祖文敏公者,公曰:“此行必捷,然功名其止于此乎?”至秋,果中式。后屡被斥。客复叩故,公曰:“此细事耳。三年一举,何止数百人,乃独示瑞,故知非远到之器也。”近有一生,略负文望,试后将文录出,手加圈评,遍夸同辈,竟亦无成而卒。三复公言,益信不谬。

  违式被黜
  嘉禾张明经自幼习《五经》,文思甚敏,乡闱作通场题,如期而毕。以违式贴出,愤甚,伏阙上书,言:“臣家贫力学,值秋试,构成二十三篇,乃与不完者同列通衢,乞吊卷呈览。如果差谬,自甘沦落;倘有一得,亦望收录。”不报。昔崇祯甲戌,漳浦颜君茂猷作《五经》艺,考官以闻,钦命列正榜前。可谓有幸有不幸矣。按颜君特赐二甲第二名,本朝丙戌科法若真、丁卯科查嗣韩俱以《五经》中式。

  祖墓先兆
  我家自南渡以来,始祖讳官一公墓,形家谓之“金钩钓月”,相传江西赖布衣大有所作,内有漆柿一株,长二丈许,皮中空,大仅一握,每乡举年结实,则宗子必发一人,历试不爽,载入郡志。明季枯死,垂二十馀稔,至顺治辛卯,忽复生,枝干渐茂。甲午始结实,而余侥幸中式。后庚子又结实,族人有应试者,偷折归,供胆瓶中,朝夕焚香顶礼,乃竟被斥,而余弟俞复得隽。但馀岁亦或结子,且不止一实,大约遇试期所结不过二三,又以经霜不落为度,过多反不验。然其间亦有定数,数既定而后物之气应之。凡我子孙,仰承祖泽,宜积学励行,以期显扬,无徒委诸草木可也。

  鸦非凶兆
  先府君宅与大父少宰公大宅前后相望,分授长房。余乡试后,有群鸦数千飞绕祖居,晓夜屯宿,驱之不去,人皆以为不祥,共四五日。余侥幸获隽,报至,鸦始散。尝见玉峰归奉世纪长洲章生家,亦有此异。

  鸟语词
  冬十二月,余计偕北行,驱车大梁,疲甚,憩一古刹,见壁间有《鸟语词》数首,后书“广川子题”。偶录于此,
  其一曰:“不如归去,血染沙场无宿处。野阔天低塞草枯,一身飘荡随飞絮。腰间宝刀光吐花,月明夜夜闻吹笳。楼头少妇掩镜泣,征夫何不思还家。”
  其二曰:“泥滑滑,铁骑奔腾山欲拔。寒鸡三号夜未央,角声又向江楼轧。朝驱马尾暮挽船,手提浑脱安能前。家乡回首千万里,谁知死在桑乾边。”
  其三曰:“行不得也哥哥,河南河北皆干戈。前逢官兵后逢盗,飘零十口将如何。拂面西风鹿扑漉,荒崖白骨狐狸啄。谁家双鬟行得迟,横拖上马闻啼哭。”
  其四曰:“交交桑扈,日色昏黄桑柘苦。官军尽数砍作薪,前往求他拔刀怒。柳绿拂地榆荚长,哀哀寡妇空提筐。野蚕作茧大如瓮,秋风那得成衣裳。”
  其五曰:“鹁鸪鸪,雨多水涨生蘼芜。鱼飞稻田蛙产灶,可怜有地无人租。兔葵□得连根煮,露笠烟蓑愁不语。闻说明朝要打粮,相将又向他方去。”
  其六曰:“脱却布□,水冷天寒那得渡。田园荒尽无人耕,闻道官司又增赋。经旬乏食常苦饥,朝来两度遭鞭笞。县官掉头不肯顾,无数烦冤当诉谁。”
  其七曰:“提壶卢,前村有酒君莫沽。千钱不买一斗米,枯肠沃水如醍醐。书生本是雕龙手,憔悴功名惊老丑。拟向阳昌醉几场,却少金龟来换酒。”
  其八曰:“得过且过,衔泥无力巢难作。翠翰剥落寒侵肤,况遇今霄风雪大。百丈虬枝嗟只立,微躯敢羡蛟龙蛰。深山日暮行人稀,夜雨荒郊鬼灯泣。”

  陆逊女墓
  华亭南桥北二里许有刘叟,晨往田间,遥睹一红裳女子,徘徊岸侧,久而不去。迫视,无所见,如是累日。疑土中有异,呼儿之□。不数尺,获一砖,砖式甚古,下遇巨墎如数间屋,旁有穴,窥之,内有石板,板上卧髑髅一具,前植短碑,镌字十有二,曰“吴陆公逊第三女王夫人之墓”,左列石几,供瓦盆一,色如玉。其人取盆归,忽见红裳女子先在其室,或隐或见,随感疾卒。盆为好事者取去,云无他异,惟盛水一泓澂澈,经岁不竭而已。

  阴镜
  南塘李氏家传一石,名曰“阴镜”,其形类镜,而黑色无光。至暮,白气黯黯,更馀光始发,皎洁若月,洞照一室。黑夜愈明,天将曙,光乃灭,真希世之宝。后遇乱,不知所之。

  地震山合
  乙未二月初五日午刻,江南地震。六月初八日,又震。又三辅地震,坏民居千馀间,既而两山相去百里,一夕忽合。

  假目
  吾乡章进士霖,登第时年垂耳顺。眇一目,厥状颇丑。及引见,希木天之选,惟恐不得当也,于是盛服饰,冠佩甚都,并剪纸为睛,粘于目内,远望双眸炯然。既至上前,不觉脱落,见者皆匿笑。偶见一小说,载唐施肩吾与赵嘏同年不睦,嘏失一目,以假珠代,肩吾嘲之曰:“二十九个人及第,五十七只眼看花。”盖古亦有此事矣。

  私女失元
  闽王给事命岳,甲午公车至畿南,遇雨不能进,投避村舍。其主人前晚梦神告曰:“来日王状元至,善待之。”醒而大诧,垂暮给谏至,仆马瘏瘁,问之乃闽中王孝廉也,大喜延入,礼以上宾。诘朝,雨益甚,主人固留。给谏少年颀秀,主人有女及笄,以梦故,欲归孝廉,意未泄而彼此目成,已私谐缱绻。主人觉,请以为侧室,且告以梦,订登第日相迎。亡何榜发,及殿对,进呈第一。中官送阅,忽卷从中析而为二,遂落二甲。当中式后,给谏亦感梦,以是女故,若有所谴责,寻与同馆话及此事。叹曰:“为一女子,失我大魁!”甚恨之,欲渝约。其同年力劝成之。夫主人之女既心许于前,又复议聘于后,止多一私遇,遂遭峻罚,可不戒哉!盱江徐君芳《悬榻编》载甚详。

  禁蛇
  江宁一术士,自云能制毒蛇猛兽。偶至吾邑,幕府欲试之,舁至大教场,先令其禁蛇。士禹步握诀,蛇绎络奔赴,四百盘绕。复咒之,乃各散去。

  日中黑子
  三月二十四日申刻,日中有黑子,久之乃散。

  科名定数
  延陵巢君震林,壬辰礼闱中式一百六十二名,以他事被革,落魄归,不复以进取为意。友人力劝,不得已再上公车。及榜发,则仍一百六十二名也。夫名次前后,尚一定如此,人岂可徼幸非分耶?

  填榜失判
  《云间杂志》曰:万历癸丑会试,填榜至一百十六名刘芳节,草稿失判一条,仓猝补入副卷第一名,乃上海董少宰公邃初也。此先祖遗事,附记于此。

  墨汁污卷
  越西一孝廉,负美才,兼有所请托,会闱自谓必捷。七艺既毕,展卷朗诵,意甚得,以手拍案,砚忽自举,墨汁淋漓卷面,遂不终场而归。

  妒妇伏法
  上海杨狮桥有少妇,与翁姑同居,姑妒甚,屡以新台疑翁,思有以试之。一日薄暮,妇织窗下,姑窃翁衣巾服之,俨然翁矣,突至后,偎妇面。妇大怒,啮落一耳。姑负痛掩面走,佯称病,匿床间。其妇信以为翁也,持耳奔诉兄。兄以翁为人素端谨,未信。至晚,妇怨恨雉经。兄乃伪访翁,欲与坐执之。翁出迎,则双耳宛然,而衣有血痕。告以故,曰:“此必我妒妇所为。”遂偕入室,登榻去被,耳亡其一矣。闻于官,官曰:“蔑翁之行不义,疑妇之奸不慈,致媳之死不仁。”竟拟辟。

  玄霜
  五月望,白虹二,其长竟天,至暮始灭。又关中玄霜盈尺。按晋时墨雾,着人如墨。或曰此兵象也。

  雷震浮屠
  七月,雷震景州浮屠,火逾三刻乃灭。忆先宗伯忠谏公幼海,直言遣戍,过曹溪,登塔,从四僧四仆。忽雷震塔中,烟焰环绕,目不能视。良久得出,则僧与仆俱毙,惟公获全。公首击巨奸,名重海内,然性暴急,卒受苍头之祸,天或以此示儆与?

  贵妃托梦
  马嵬坡距兴平县二十馀里,贵妃墓在焉。墓前地近为土人侵占。邑中某绅,一夕梦妃诉曰:“仗君之力,还妾侵地,当图厚报。”绅奇其梦,亟为经理,顿复旧观,勒石以纪其事。夫太真缢死佛堂,以紫罗囊裹之而葬,千古伤心,于斯为极。钿盒钗股,七夕牵牛,惓惓记忆,总由情缘未断,岂千百载下,魂魄犹恋此耶?噫,异矣!

  玄猿
  蜀中产玄猿,性最黠,能解人意。楚帅进于上林,其使者归,猿长号而绝。宋宗卿徵舆作诗吊之曰:“潇湘寒月九疑风,尽日哀吟云水中。借得上林无限树,却教归梦入巴东。”

  祭墨会
  周侍郎亮工有墨癖,尝蓄万种,盛以小锦囊,悬之梁间,岁除作祭墨会,以酒浇之。吴祭酒伟业赋诗曰:“山斋清玩富琳琅,似璧如珪万墨庄。口啜饮同高士癖,头濡书类酒人狂。但逢知己随浓淡,若论交情耐久长。不用黄金费装裹,伴他铜雀近周郎。”侍郎慷慨好士,著书甚富,尝托白下张僧持□贻余札,备获奖借,惜未获一御李君也。

  江左风俗
  江左风俗,凡奴婢子采芹者皆从主姓,无少长悉以叔祖称之,即位望通显,不敢抗行。余族叔襟海公有仆曰张福,幼有断袖之爱,及长,遂冒主姓,配宠婢,以当炉为业。生子云孙,举甲午乡荐,联捷南宫,虑不齿于众,屡经主人门不入谒。襟海诸子象祖、象功辈,俱名士也,扼腕不平,率弟子毁其舆盖,始释之。云孙含恨刺骨,计图抗主,其父坚执不从,乃止。后复欲与主人为难,父方卧病,呼云孙谕之曰:“我受董氏恩不浅,今不能图报,而屡思反噬,我死不瞑目矣。”云孙咆哮骂曰:“老贼作如此事,至今被恶名,乃不蚤自为计,反欲污我耶?”方啜茗,以瓯掷父面。血流至踵,哽咽不能出一语,少顷气塞而绝。夫人苟能树立,即微贱何害?云孙盖愆无术,欲覆弥彰,而况忘主之恩不忠,逆父之命不孝。自是四方皆知此事,无与往还者。后宦粤西,迎降吴三桂。贼败,潜逃归,忧惧得心疾死。识者以为悖逆之报云。

  月食既
  丙申五月望,月食既。

  马镇图逆
  马逢知,初名进宝,起家群盗。由浙移镇云间。性贪横,自奉僭侈。百姓殷实者,械至倒悬之,以醋灌其鼻,人不能堪,无不倾其所有,死者无算。复广占民庐,纵兵四出劫掠,官府不敢问。时海寇未靖,逢知密使往来,江上之变,先期约降,要封王爵,反形大露。事定,科臣成公肇毅特疏纠之。朝廷恐生他变,下温旨徵入,系若卢,妻女发配象奴。未几,与二子伏东市。当逢知之入觐也,珍宝二十馀舫,金银数百万,他物不可胜计,绵亘百里。至是无一存者,人皆快之。

  讹传点选
  八月,哗传点选彩女,人情惶骇。大河南北,以迄两越,无论妍丑,俱于数日中匹偶,鼓乐花灯,喧阗道路。有一婿数家争之,男子往往中道被迫成婚。又有守节颇久,不得已复嫁,亦或借此再适者。按元顺帝时曾有此事,又晋泰始中博采后宫,先禁天下嫁娶,皆败衣瘁貌以避之。又隆庆二年讹传点选,并采寡妇,千里鼎沸,官司不能禁,与此绝类。

  谣谶
  吾松旧有谣云:“秀野原来不入城,凤凰飞不到华亭。明星出在东关外,月到云间便不明。”故吏兹土者,往往不能廉洁。有李正华者,小有才,矫廉饰诈,下车之日,行李萧然,及其归也,方舟不能载。有轻薄子投以一绝云:“吴地由来异郁林,归舟压浪影沉沉。不须更载华亭鹤,江上青山识此心。”近有刘君洪宗,洁己爱民,不一年被黜矣。尝忆前明有张守者,莅任时欲应明星之语,由东关入,过一桥,疑其是也,问隶何名?答曰“张塌桥”。大不怿,甫三日,疽发背卒。谣谶之验如此。

  庸医杀人
  里医徐元植,术甚低,过自夸诩。余内子蒋感寒热,渐有起色,徐忽突至,曰:“我与君有戚谊,曷不我属而邀他人乎?”遂探囊出参桂等药曰:“一剂可立愈也。”余素不谙方术,药才下,气结塞不通,喉中作曳锯声,不半日卒。徐遁去。吾郡旧有医沈虚明,负神术而谨厚不伐,贫家延之亦往,每日徒步,病者立起,未尝自矜。今此辈本无所解,乘轿出入,遇疑疾先议贿,谬种流传,不特无效,屡至杀人,即律以故杀之罪亦宜。

  石坠
  十二月二十二日,河南归德府宁陵县东北,空中黑气如斗,响声不绝。忽有物坠城内马道街郭伏家,光芒如火,似石非石,重四斤十四两。地方官贮库以闻。

  败笔头
  《本草纲目》曰:“男子初婚之夕,痿弱不起,取败笔头兔豪者烧灰,酒服二钱,阳道立兴。”不意管城子于八法之外,复具此能事,亦一异闻也。

  积书
  涑水氏曰:“积书以贻子孙,子孙未必能读。”赵文敏曰:“聚书藏书,良非易事。”鼎革后,藏书家散失殆尽,如曹氏石仓、钱氏绛云楼,俱付一炬。迩来真定梁公清标广搜博访,闻牙签玉躞,充塞栋宇,恨未之见也。顷曾以数集见委,遍觅不可得,止以家忠谏幼海公《紫冈》、《处士》二集奉寄,并呈一诗,云:“只爱缥缃不爱官,邺侯书架拥琅玕。他年致主功成后,留向林泉次第看。”

  避债台
  丁酉人日,阖户宴客,分韵赋诗。忽闻叩门声,启视乃酒家索逋也。戏咏一绝云:“窗拥红兰径未开,叩门蹑屐有谁来。酒瓶药裹赊偏惯,欲上周王避债台。”见《汉书》注。

  诗谶
  季黄门开生,以直言遣戍。匹马出关,虽远徙穷边,声望益著。所为诗多悲歌慷慨,尝送友人入土云:“重关不禁旅魂过,梦里看君渡塞河。白日总悲生事少,黄泉翻羡故人多。荒坟怪鸟啼松柏,废苑寒云锁薜萝。未遂首丘须浅葬,好留枯骨待恩波。”末二语竟成诗谶云。

  泖寇
  泖寇钱魁者,饶膂力,善舞双刀。聚众剽劫,出入飘忽,横行湖泖间。所掠财派为三股:一献当路,一赂捕人,其一均分之,以故久而不败,所到之处,迎者获重赏,相拒者悉屠之。自云钱王之后,以此惑众。二省合兵捕之,围之泗泾,魁与妻各持刀格斗,冲突如神,力竭就缚,械至江宁,枭于市。夫魁不过一卖菜佣耳,当事养成其患,遂至猖狂无忌,虽旋就诛戮,而糜费国帑已不可胜计矣。

  何首乌
  宁国府太平县,有翁妪居深山中,樵采为业,年各七十馀。一日晨兴,见东壁下土忽坟起二尺许,墙为之倾,掘之得何首乌一枚,大如瓮,香气扑鼻,因生啖之。不逾年,堕齿复生,颜色鲜好,如四十许人。复产一男,至今尚在。第三叔父士开秉铎其地,亲见之。

  收香鸟
  交趾国进贡中有收香鸟,其鸟羽毛之内,能收诸香烟,收毕别置一处,将翅展开,各种香气,氤氲四达。

  李公托生
  高阳李公霨,前生系老儒,博通经史,屡试不售。偶过邻李氏,所居巍焕壮丽,私心羡之。一日微疾,倏觉躯体轻快,纵步入李室,见群婢方拥一妇,似欲产者,因登屋梁窥之,忽被推下坠怀中。昏愦逾时,及醒,身小仅尺许,束缚卧床上。时天寒下雪,产母问窗外何声,公应曰:“是雪。”怪欲溺之,父不许。后遂不复言。至七岁,有戚指之曰“此哑儿,留之何益?”公忽笑语,众惊异。随入小学,颖慧异凡儿。十六举乡荐,明春联捷,致位宰辅。公尝亲述其事。

  林史
  何柘湖曰:“士君子读书出身,虽位至卿相,当存一分秀才气,方是名士。今人几席间往往宝玩充斥,黄白灿陈,若非贾竖,则一富家翁耳。”旨哉斯言!余偶著《林史》,中一则云:士大夫陈设,贵古而忌今,贵雅而忌俗。若乃排列精严,拟于官署;几案纵横,近于客馆;典籍堆砌,同于书肆;古玩纷,疑于宝坊,均大雅之所切戒也。元朗之言,正与余合。

  拆人夫妇报
  越中一孝廉,向以才学自诩。有同窗友窥邻人妻色艳,思欲夺之,孝廉为画策。先密语其夫,诬妻有所私邻。因欲出妻,孝廉复力主之为作离书。既脱稿誊讫,适笔贾至,购选毫,漫以稿塞管中。及戊戌礼闱,携笔入试,搜者得前纸。时功令甚严,荷枷杖责,革去举人。夫此等事,岂读书明理之人所宜为?孝廉止于革黜,亦幸焉耳。

  产子两首
  七宝镇民家,生男两首。按汉灵帝时,洛阳女子生儿,两首四臂。《京房易传》云:二首下不一也,厥妖人生两头。

  乡闱异变
  江南乡试前数日,严霜厚三寸。既锁闱,鬼嚎不止。放榜后,弊发,主考方猷、钱开宗,房考李上林、商显仁、叶楚槐、钱文灿、周霖、张晋、朱、李祥光、田俊民、李大升、龚勋、郝维训、朱建寅、王国桢、卢铸鼎、雷震生,俱骈戮于市。前此,江陵书肆刻传奇,名《万金记》,不知何人所作,以“方”字去一点为“万”、“钱字去边傍为“金”,指二主考姓,备极行贿通贿状,流布禁中,上震怒,遂有是狱。北闱李振邺、张我朴有“张千李万”之谣,事发,被诛者亦数十人。

  徙巢
  陆文定公孙庆曾,素负才名,居丙舍,颇擅园亭之胜。以序贡入都中式,事发,遣戍辽左。先是,陆氏墓木悉枯,栖鸟数日内皆徙巢他往。曾见《涌幢小品》载,李景隆未停爵前,冢树皆枯,不久幽废。又庆曾至杭,祈梦于忠肃公祠,梦公授纸一幅,展视乃沈阳图也。至是果验。

  宁古塔
  时上严于试官,而宽于举子,南闱覆考,一无黜落;北场情弊显然者,轻者迁尚阳,重者流宁古塔。近鱼皮岛,无庐舍,掘地为屋以居。地极寒,四月尽,布火烧之冻始解。五月可锄,急种蔬菜。六七月便采食,一交白露即枯,至寒露则根亦烂腐矣。或曰,此即昔之五国城也。桐城方孝廉膏茂曾戍其地,为予道其详如此。

  赏菊
  九月,东篱生并头菊一,馀亦灿然可观。订诸同人置酒赏之。客曰:“花虽烂熳,惜非佳种。”余笑赋一律云:“北郭先生老更饕,秋来逸兴满林皋。山翁远馈披绵雀,溪妇初分砍雪螯。翠壳脱时菱胜粉,玉缸开处酒如膏。绕篱也种无名菊,莫怪樽前啸咏高。”

  研山
  米元章有研山,乃南唐宝石,上有华盖峰、月岩、翠峦、龙池、上洞、方坛、玉笋诸胜。每天欲雨,则龙池津润,真神物也。未几,以研易园,米绘图以记,复作诗曰:“研山不复见,哦诗徒太息。唯有玉蟾蜍,向余频泪滴。”后入吴兴,毁于兵。《辍耕录》图其形,并详载之。近檇李朱公子子褒携至松,长尺许,峰岩玲珑,靡巧不备,盖实未尝毁也。或云此系赝作,恐未必然。

  金山虎见
  戊戌四月,金山卫有白虎从城外突入城,负一老妪去。守陴官兵格斗,虎咆哮,复啮死四人。翌日忽不见。旧时传鲨鱼化虎,想即此类。

  天雨砂
  六月,遂安县天雨砂,如虫矢,又如芥子。七月复雨。占云:角虫为灾。是秋,四乡牛疫,死者数千头。白秋海棠秋海棠白者,我郡绝少。客有以二本见贻,植之阶前。开时更觉妩媚,然不能耐久,不两年而其种绝矣。余有诗咏之曰:“明艳偏教玉女嗔,倚风无力自横陈。不施脂粉夭斜甚,虢国端应胜太真。”

  彭禹峰
  彭公而述,字禹峰,喜谈兵,意气慷慨,远宦岭表,往往驰逐戎马间。善饮啖,酒一吸数十杯,醉后纵谈时事。此古所谓豪杰之士也。尝过伏波庙,题诗曰:“铁桥黑水旧知名,天险还胜百万兵。试问临邛持节客,当时何路入昆明。”其叱驭之气,老而不衰有如此。

  陈孝廉
  闽人陈君肇曾,弱冠举于乡,负才名,所与游多四方知名之士,然厄于公车,逾五十馀载。戊戌、己亥,两与计偕,年垂八秩,须鬓皓白而此兴不衰。余微规之曰:“先生少负才华,长通声气,今耄矣,使杜门著述,以垂不朽,亦士君子不得志于时者之所为也。栖栖道途,毋乃劳乎?”君慨然曰:“仆岂不知此?顾一生碌碌,本期有成,圣人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既此志不遂,誓尽我之馀年然后已,要当酬知来生耳。”因江上兵阻,遂辍棹归,题诗邮壁曰:“绕江烽火倚楼看,拂面秋风怯暮寒。岭外音书乡信杳,城头□篥漏声残。岩关羽檄驰铜柱,荒寺藤花落瓦棺。咫尺桑乾天堑隔,月明何处望长安。”

  萧孝子
  广陵有萧孝子者,母卧病久而未痊,闻古有刲股救亲事,遂持刀跪神像前,剖腹截肝以啖母,母疾愈而孝子竟卒。远近诧叹,称为“萧孝子”,遍徵诗歌以记之。夫残形以救母,不可谓非愚孝,然发肤尚不可毁,乃白屠割,无异犬豕,岂父母之心哉?万一覆宗绝嗣,为祸滋大,直谓之不孝可也。韩学博日起目击其事。

  火烧旗竿
  淮安府大教场中,旗竿高数丈,从上而下,自发火,烈焰甚炽。将至根,忽大声如雷,根突出,烧尽乃止。

  负心获报
  武林张士进者,丁酉乡荐,年少美丰姿,同兄士弘赴礼闱。寓与女僧邻,中一尼明艳,且多藏金,士进与之往来甚密,订作继室。尼极欢,先以厚赀赠之,令办聘。士进获赀而背盟,及下第,不辞而归。尼闻之,愧且愤,大哭投缳死,遂为厉鬼,追及士进于中途。随仆地发狂,口作妇人声,宛然尼也。群仆哀恳曰:“愿释我主,当延名僧诵经修荐,以解冤愆,何如?”尼复叹息良久,作声曰:“此雠甚深,特来索命,他非所愿也。”抵家三日,竟不起。其仆有知之者,云是尼系富室,十三岁以家难归空门,洁修十四载,既被污,复为所卖,故恨之刺骨。至今西陵人皆知此事。

  少参风流
  林少参嗣环,字铁崖,闽人,顺治乙丑进士,守琼州。时有马伽沙国贾舶抵朱崖界上者,主帅利其重货,将执而戮之。少参执不可。贾人归国,国王德公甚,以其国中所画“渔牧图”二纸,附贾舶贻之。后竟以前隙劾罢官,遇乱徙越,卜居明圣湖。少参喜功名,好结纳,善古文辞,一跌不复振,其牢落不平之气,一遇之于文。尝扁舟往来广陵、建业间,偕骚人墨客,徵歌命酒。与余握手论心,交最晚而最相得。一日,乘醉登妙高峰,抚膺长恸,声振林木,君子闻而悲之。后竟抑郁而卒。

  孪生女
  广陵有老儒,孪生二女,有姿色,俱好文墨,并处不能辨,幼时以香炙面为识。是秋,讹传掖廷之选,仓卒归二少年。嫁同日,娠同时,死同病,亦一异也。有赋《渔家傲》吊之者曰:“昼锁纱窗萦碧雾,琼花自是无双树。并蒂娇姿怜解语,经行处,花钿暗识修眉妩。画阁肩随朝复暮,闲情时咏游仙句。奔月化烟留不住,天风度,飞琼自挽双成去。”

  托生为猪
  华亭富人庄某者,善居积,性极纤啬,挟金钱权子母之利。死后数月,见梦于其妻曰:“我以宿孽,托生某家为猪,明将就屠,可遣儿持银二两八钱,速往赎归,少缓则不及矣。但圈豕甚多,儿至,衔衣垂泪者即我也。”妻惊寤,语二子急持银往。见一大猪突出,衔子衣伏地而泣。子不告以故,取银买归,适符其数。乃于父旧卧处设一榻,具帏褥,置猪其内,日以铜盆盛米粥饲之。岁余,猪被病死。

  男人女名
  冯妇
  的娘【苗酋,《元泰定记》。】
  徐夫人【《史记?荆轲传》。】
  尚婢婢【《通鉴》。】
  丁夫人【《史记?封禅书》。】
  念姐【《北史》,羌名。】
  杨奴奴【忠小名,《后周书》。】
  马仙婢【《南史》,后改。】
  李安人【《北史》。】
  司空命妇【《仓公传》。】
  五娘【唐李君羡。】

  释氏命名
  黄罗汉【《通鉴》,梁时人。】
  卫菩萨【《北史》,北齐人。】
  柳达摩【《通鉴》,北齐人。】
  姚沙弥【姚秦尚书。】
  萧□黎【齐江夏王小名。】
  郭药师【《唐书》。】
  韩文殊【《北史》魏人。】
  陈和尚【《金史》。】
  崔迦叶【《北史?崔亮传》。】
  尔朱菩提【《魏书》。】
  康维摩【《北史?源贺传》】
  尔朱文殊【二人荣子。】
  崔目连【《北史?崔道固传》】
  尉迟菩萨【丑奴部将。】
  席毗罗【《北史》,周人。】
  慕容三藏【绍宗子。】
  周罗□【见《通鉴》。】
  斛律沙门【《贺拔岳传》。】
  鲁悉达【《陈书》。】
  莫折菩贤【《肃宝寅传》。】
  萧摩诃【《陈书》。】
  赫连僧迦【《于仲文传》。】
  元佛□【《周书》。】
  宇文禅师【《北史》。】
  张须陀【《隋书》。】
  司马弥陀【《北史》。】
  宋金刚【《隋书》。】
  贺拔难陀【《北史》。】

  人身诸神名
  《灵枢素问》载,人一身有九窍、十二官、三百六十五节,一昼夜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八百一十丈。又按道书,身中有万二千神,三万六千尸虫族焉。暇日撮录其名,以资博览。《黄庭内景经》曰: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齿神崿锋,字罗千。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舍明。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腹神灵元,字混康。脐神桃孩,字合延。《仙诀》云:明堂神,左明童,右明女,中明镜。洞房神,左无英,右白元,中黄老。上丹田神,赤子,帝卿,元先。中丹田神,真人,子丹,光坚。下丹田神,婴儿,元阳,谷元。丹田上,中黄真君,流珠宫流珠真人,玉帝宫玉清神母。明堂上,上清真女。洞房上,太极帝妃。左目陵阳,字英明。右目太阴,字元光。左乳名君阿。右乳名翁仲。《中经》云:鼻神太乙,字通卢。口神,字丹朱。两手神,字魄阴。项神,字上间。肩背神,字女爵。两神,字阴隐。胫神,字随孔。足神,字柱天力士。耳神,字娇女。发神,字禄之。上元神,字威成。中元神,字中黄。下元神,字明光。阴神,男字穷英,女字丹成。两膝神,字枢公。《太上胎精记》云:脑神觉元,字道都。发神玄文华,字道衡。皮肤神通众仲,字道连。目神虚监,字道童。髓神始谟盖,字道周。膂神益历辅,字道柱。鼻神冲龙玉,字道微。舌神始梁峙,字道岐。喉神百流放,字道通。肺神素灵生,字道平。心神焕阳昌,字道名。肝神开君童,字道清。胆神龙德拘,字道放。左肾神春元真,字道卿。右肾神象地无,字道玉。脾神宝元全,字道骞。胃神同来育,字道展穷。肠神兆胜康,字道还。大小肠神蓬送留,字道厨。胴中神受亨勃,字道虚。胸膈神广英宅,字道中。两胁神辟假马,字道成。阴左卵神扶流起,字道圭。右卵神苞表明,字道生。气海神逮无马,字道极。《大洞法》云:舌本下神于景清,字会元。玉枕神务犹收,字归会昌。眉神延陵梵,字履昌灵。左腋神玄元叔,字合符。右腋神郁灵标,字玄夷绝。心宫神理明初,字玄度卿。脐神桃孩,字道康。泥丸神玄凝天,字三元先。顶骨神神运珠,字子南丹。脘间神始明精,字元阳昌。口四际神帝昌,字先灵元宗。背骨神舍景,字兆台玄精。颈神素玉,字梁南中。喉根神养光,字太昌。胃腕神明君,字明轮。鼻孔神元生,字黄宁。肠口神坚玉,字凝羽珠。胸中神天精液,字飞生。左耳下神拘制,字三阳。右耳下神上归,字帝子。头面神翳郁无刃,字安来。上胸腹神圆华黄刃,字太张。上小腹至脚底神启明箫刃,字金门。上左手神名接生。右手神名方盈。左足神名飙精。右足神名欻亭。左目童子名飞灵。右目童子名晨婴。五脏二神,名务玄,字育尚生;又玄归,字盛昌。藏下胃上二神,名案延昌,字合和婴;又保谷童,字明天。肠口二神,名斌来生,字精上门;又幽台,字灌上。小腹二神,名祖明车,字无极;又理维藏,字法珠。百关血节二神,名混离,字叔父坚;又发纽子,字庆玄。命根包胎,共七神:高同生,字左回明;又叔火王,字右回光;又重冥空,字幽寥;又日明真,字众帝生;又杨堂王,字八灵;又录回,字绝冥;又照无阿,字广神。人中神光坚,字灵和。--神林灵天。膀胱神保成曷。阴囊神彰安幸。口舌神长来觉。五脏外神凋梁际。又梦神名宜。《真人制魂魄说》云:三魂,名胎虫,爽灵,幽精。七魄,名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三尸光,上尸青姑,中尸白姑,下尸血姑。虫,一彭琚,二彭盾,三彭矫。《酉阳杂俎》云:人有九影,神亦有九:一右皇,二魍魉,三泄节枢,四尺凫,五索关,六魄奴,七灶□,八亥灵,九不可考。

  物名类人名
  岁暮,同人相聚,或分题赋诗,或徵事饮酒。一夕,陶子欲举鸟兽草木似人名者。余归,于灯下取腹笥所偶忆者,疏之别幅,附识于后:鸟如人名者,天山曰帝江。函山曰王母使者。瀛洲曰信天翁。蜀鸟曰探花使。岭表曰秦吉了。《柳归舜记》有武仙郎,阿苏儿,自在光生。孔雀曰孔都护。鹤曰蓬莱羽士。神禽曰飞廉。鹰曰凌霄君。鹊曰神女。黄莺曰金衣公子。子规曰杜宇,又谢豹。鹦鹉曰雪衣娘。燕曰天女。吐绶曰锦带功曹。鹆曰八哥。鹧鸪曰内史。鸥曰碧海舍人。鹭曰碧继翁。鸿雁曰殊翁。曰雪姑。鹪鹩曰巧妇。鸠曰郭公。黄鸟曰黄公。雀曰喜宾。姑获曰天帝少女。鹅曰兀地奴。鸽曰飞奴。兽如人名者,虎曰李耳。熊曰子路。马曰山子。《王会图》有獩人俞儿,《南丹》有野婆。猿曰山公,又野宾,又孙供奉。狐曰阿紫。象曰大客。牛曰瞿摩帝,又曰周留。猪曰参军,又大阑王。驴曰卫子。羊曰髯主簿。狒狒曰野人。山都曰木客。狗曰飞燕,又逍遥郡君。猫曰白老。犬曰守门使。鳞介诸虫如人名者,龟曰玄夫,又曰玄衣督邮,又东海波臣。绿毛龟曰绿衣使者。鼋曰河伯使者。鳖曰河伯从事。水尸曰鱼伯。鱼曰孩儿,又土父。乌贼曰河伯小吏。蟹曰彭越,又内黄侯,又横行介士,又无肠公子。书蠹曰脉望,瑟中。蛙曰鞠通。海牝曰东海夫人。鼠曰仲能。蝉曰齐女。蜴蜥曰蛇医。螟蛉曰戎女。蜘珠曰络丝娘。蜻蜓曰赤弁丈人。寄生曰宛童。蜂曰笛师。蟋蟀曰王孙。促织曰懒妇。蚯蚓曰歌女。蚊曰黍民。结草虫曰蓑衣丈人。蝍蛆曰吴公。青蚨曰鱼父。蝼蛄曰仙姑。葛花上蛇曰亭长。蜣螂曰推车客。虿曰杜伯。虾蟆曰田父。蜮曰射工。蜉蝣曰慈母。蝎曰主簿虫。樗鸡曰红娘子。芫花上虫曰青娘子。山虫曰山和尚。水虫曰水秀才。草木如人名者,木之精曰彭侯。松曰苍髯叟。林擒曰文林郎。少室山木曰帝休。古赋木曰平仲,曰长卿。枣曰君迁。藤曰简子,又丁公。竹曰越王。枣曰仲思。茶曰孩儿。松曰罗汉。果曰菩提。冬青曰女贞。木兰曰女郎。海棠曰妃子。芙蓉曰文官。荔枝曰十八娘。杨梅曰圣僧。蔓生曰史君子。菊曰傅延年。蕉曰美人。莎曰寡妇。赤豆花曰腐婢。大黄曰将军。甘草曰国老。地丁曰蒲公英。石斛曰杜兰。淫羊藿曰黄德祖。茄曰离娄。岭表有素馨。又药草有刘寄奴、甘遂、杜仲、苏子等名,不可胜举。

  鹤湖谣
  阳羡莫进士大勋,筮仕为嘉善令,多善政,厘奸剔弊,群然有卓鲁之目。后以治行擢给谏,未几夭殁。与余称莫逆交,偶过魏塘,见舆颂载道,百姓思慕不已,因作《鹤湖谣》以悼之云:“湛若寒冰,使君之清。燠如春日,使君之泽。东流之水空潺潺,使君一去不复还。”

  商谜
  商谜之说,儿童妇女皆喜为之,然亦见正史。《南北史》载“箸谜”曰:“眠则同眠,起则同起。贪如豺狼,赃不入己。”“屐谜”曰:“刺鼻不知嚏,蹋面不知嗔。啮齿作步数,持此得胜人。”“鼓谜”曰:“徒有八尺围,腹无一寸肠。面皮如许厚,受打未渠央。”此谜之始也。至字谜,鲍昭诸集已有之。

  灯谜诗
  遂安毛进士际可作灯谜诗十二首,每句寓一人姓名,皆经生所共习者,偶出示,余思之一夕,悉得之,附录于后:“美玉无瑕辑瑞同,岐丰佳气庆云中。从天产下鳞虫长,两道祥光一色红。”右圣瑞。“虎旅归来已罢兵,关梁无禁任遥征。九重天子称仁圣,雅颂原非郑卫声”。右太平乐。“蝶舞莺啼草色萋,郊门回首日初低。延来师席多怡怿,蠹简芸编满架齐。”右闲适。“满苑棋声暑气收,乃翁败局少机谋。君家季父还犹豫,为语儿童且自休。”右嘲低棋。“绿柳阴中点绛红,华堂广厦贵游风。无心邂逅皆年少,一诺何妨缟通。”右赠友。“垂杨枝上漏春光,归去来词独擅长。从此尘劳还久歇,止将田事祀勾芒”。右田家。“将逢弥月祝无灾,绣褓啼声出户来。诸子儿郎皆长大,含饴最喜是初孩。”右汤饼会。“春日问花花解语,绿杨树底午风和。东邻相对怜矫小,争似椒房绝艳多。”右春游。“衰年负荷苦难禁,路远空怀顾仆心。少弟仔肩能代力,馀闲试鼓爨桐音。”右村居。“身长七尺皓须眉,俯首长如持满时。村塾全然无约束,任儿携幼浴清池。”右村学究。“夜永鸡鸣漏未收,官家沉酒百无忧。蛾眉一色谁相让,南院花辉对院幽。”右宫怨。“中男驱犊向前村,鹤发山翁暮倚门。更与诸儿相共语,年来齿落复生根。”右老农。白圭、周霄、龙子、丹朱、毕战、许行、王良。乐正子、景春、东郭氏、傅说、万章、奕秋、公输子、子叔疑、子莫、杨朱、屋庐子、逢蒙、然友、泄柳、颜回、长息、神农、浩生不害、子产、公孙衍、季孙、桃应、柳下惠、西子、宫子奇、戴不胜、百里奚、季任、琴张、高叟、戴盈之、师旷、子濯孺子、景丑、王□、颜般、北宫黝、牧仲、太公望、告子、易牙也。毛君善古文辞,所著有《松皋集》。

  花名诗谜
  严进士允肇,吴兴人,所刻有《石樵稿》。尝为花名诗谜数十首示余,择其佳者记之于后:“青蚨百万散无踪,二姓飘零共一宗。渊客泪凝芳草露,樗村却冒管城封。”金钱兰、杨柳、珍珠兰、木笔。九苞天上羽仪新,列宿光芒动紫宸。绛帻一声宫漏尽,西风别院正愁人。凤仙、满天星、鸡冠、汉宫秋。烛龙光射羽人衣,溽暑凉生六出飞。天挺孤标云路近,四时台榭总芳菲。向日葵、六月雪、凌霄、长春。束素凌波潋滟浮,绿云斜戴碧搔头。并刀细断流黄锦,狼籍春风哂未休。水仙、玉簪花、剪秋罗、含笑花。

  旅庵
  旅庵大师名本月,曾受知于世祖皇帝,特书“天上无双月,人间祗一僧”十大字以赐之。与余为方外友,备极款曲,时或相聚。吾辈酌酒呼卢,嘲谑杂出,师坐其傍,欢笑无间,故皆爱而近之。既而募资欲种松万树于昆峰之麓,以为十年之后,可与苏台之灵岩、吴兴之白雀齐驱鼎峙,诚胜事也,惜愿未果。求之缁流,殆亭亭乎鹤在鸡群者与?

  伤友
  王贡生宗蔚,字崃文,自少喜谈诗,所著有《蓉楼稿》。为人敦尚气谊,与人交款曲真挚,久而不渝,破产结客,未尝有倦色。年逾壮,无子,又多病。一日,在故人坐,方与客揖,仆地卒。吾闻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徵应不爽,乃既夺其年,复斩其祀,天之报施,果有不足据者与?抑恶者未必祸而善者未必福与?不然,何其酷也!曾有诗赠余云:“十载金门客,翻来狎隐沦。花迎绿水动,雨积翠微新。身世凭双剑,江湖岸角巾。故人海内尽,藉尔慰松筠。”

  著书诞妄
  《拾遗记》曰:“始皇时,宛渠之民乘船而至,名曰螺舟,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不审何以不行海面,且乘舟者何得无恙?又见一书云:“流波山下有燃海,舟人不知水性,以烛跋投之,火大发,遍海延烧,无一人还者。”既无人还,又孰从而知之,孰从而道之乎?诞妄至此,可发一笑也。

  老子有妹
  《佣吹集》曰:“孔子有兄,老子有妹。”按《史记》注曰:叔梁纥妾生子孟皮,病足,乃求婚颜氏,生仲尼。老子妹,当再考之。

  人变犬
  上海县新场镇有瞿某者,字宾卿,惯作硬证害人。忽一日得病,匍匐于桥所,作犬声,以吠往来行人,伊子进以米谷,不食,竟自寻秽物食之。如是数日而死。噫,天之报施,果不诬也。

  三冈识略卷四【己亥至癸卯】华亭董含著

  鹊巢

  己亥二月,沪渎真如地方,有群鹊共作一巢于麦陇,大如车轮。乡人愤其伤麦,纵火焚之,诘旦复成。

  天狗堕

  三月二十六日未刻,有星堕地,色白,其声如雷。按天文志,天狗状如流星,望之若火光,坠地有声,千里之内,破军杀将。是秋,果有江上之变。

  海寇入犯

  郑成功原名森,芝龙孽子也。初入南安县学,为学使者置劣等,因入赀为太学生。先是,芝龙与弟鸿逵等于乙酉六月拥立唐藩于福州,以成功为养子,赐国姓及今名。王郊天日,大风扬沙,玉玺堕地,缺一角,识者以为不祥。顺治初年,遣御史黄熙胤招降七闽,芝龙潜纳款,求总制两粤。许之。因弃隆武去,隆武旋就擒。芝龙谒贝勒,与饮三日,挟之北行,后被戮。成功转入海岛,招纳亡命,其部曰南郎、北郎。南郎者,闽广人,多芝龙旧部曲;北郎者,乃江浙人及北方剧盗、旗下逃兵。众至数十万,于六月初犯京口,即以十六日破瓜州,连破润州。提督管效忠、江抚蒋国柱俱失利。七月,成功兵至江宁,势张甚。沿江士民奔而南,维扬百姓奔而北,山东、河南俱震动。既而攻江宁,久不下。崇明守将梁化凤引骑兵三千入援,乘其不备,率兵突入。贼裸体赤足,不能当,争解维逃。获其将甘辉辉,骁将也。成功遇飓风,失亡十七八,愤恚死。其子锦,窜入台湾。时方议亲征,而露布已至,诸将叙功有差,而梁公遂移镇云间。

  谯楼

  吾郡问禅古院,中峰道场也。中峰与松雪系宗党,乃赵氏故院,有子昂《滚马图》、《历代祖师图》。子昂以中峰故,往来甚数。松江府“谯楼”二字,真迹也。后毁于兵燹,祖郡守承勋卜日改建,逾月而成,虽巍焕壮丽视昔日有加,而遗迹已不可复睹矣。

  火烛会

  庚子。松郡普照寺,古刹也。华亭旧志云:每年正月十七日,普照寺作火烛会,士女阗塞,七日乃止。寺僧乘此,多为不法。今久不复见矣。

  柏大士

  嘉善县刘生者,世业医,祖墓有古柏,为暴风所摧,命伐去之。柏中空,脂膏凝结成普门大士像,妙相端严,纤悉毕具,因送招提寺供养。盖西方圣人愿力浩大,稗官所载,有煮狗烹鳖而得大士像者,殆未易以恒理测也。尝见《南唐书》,溧水县大兴寺桑生木人,长六寸,如僧状,右袒而左跪,谓之须菩提。

  庙神示兆

  鹤湖陈孝廉增新,将谒选。海宁硖石镇有神庙,祈梦最灵,孝廉往祷,求示来兆。夜将半,忽梦神召。命之坐,令左右取白纸一幅,操笔书十馀字。展视,惟诗二句:“凭将刺股悬梁志,散作河阳满县花。”览毕,瞥然而觉,吟咏再三,莫解所谓,因识简末。未几,授江西一令。莅任才三日,神气骚扰,匆匆作家报,阖户自缢。家人急救。得免。后数日,竟投缳死。于袖中获书,封识甚密,启视,笔墨安详,情辞酸楚,皆决绝语。岂此地有宿冤,数已前定,有不可得而避者耶?

  县衙女妖

  海宁县相传,有一女妖在衙内,艳冶动人,其去来出自古井。时秦君嘉系为令,女尝游戏左右,或夜坐批阅文卷,辄为磨墨,亦不以为意。一夕,语令曰:“公将升任,不能久侍矣。”未几,迁职去。与门役辈调笑甚狎,间以手抚摩,平滑无罅。至今尚存。

  董公泉

  我家忠谏幼海公,讳传策,以直言遣戍粤西。从学者负笈而至,户外履不能容,土人结屋以居之。地苦无水,众为凿井,筑亭覆其上,至今犹呼为董公泉、董公亭云。

  浮萍兔丝篇

  有李参将者,言其部下卒尝掠人妻,既数年,携之南征。途遇故夫,一见恸绝。询其夫,亦别纳一妇,则兵之故妻也。四人相见大哭,各反其妻而去。施宛陵闰章作《浮萍兔丝篇》以记之。

  玉印

  富阳典史孙某,解饷北上,泊舟秦邮。有光夜烛于湖,促榜人迹之,于沙际得玉印一方,阔四寸六分,双盘龙纽,其文乃汉高帝《大风歌》也。献于朝,获重赏。

  崇奉释教

  辛丑正月初七日,世祖章皇帝聪明天纵,登极十八年,恩威并用,身致太平,至是上宾。予时待诏公车,不胜槁山弓剑之感。上崇信竺乾,每于西苑接诸鹏耆,登座说法,一时缁流云集。迎武康玉林通琇禅师入都供养,复召天童道忞。上从玉林乞名,因以“慧橐”为名,“山臆”为字,“幻庵”为号,刻玉章,凡书画皆用之。

  五宗异同

  道忞字木陈,曾主天童法席。出院后,费隐通公刻书声其罪。三峰汉月禅师,木陈之兄也,刻《汉五宗原》一书,木陈随著《五宗辟》,词极呵詈。汉月门人复作《五宗教》以正之。膺宠眷,目无流辈。后于道场山葺大殿,供世祖章皇帝神主,遣待本月入京,请勅赐寺额。朝议以荒山非立庙之所,命地方官焚之,忞大沮丧。

  诗谑

  上尝与木陈言及一新进士,毗陵人,削去髭髯,希庶常之选,不数日,面如涂墨。因改《西湖》诗嘲之曰:“删即删兮留不留,胡须抱怨几时休。冷风吹得通身战,却把常州作满州。”言罢抚掌大笑。

  朱衣见梦

  国初贤相,以溧阳陈公名夏为第一。公幼时聪敏过人,未入泮,梦二朱衣人来贺,遂采芹。乡举亦然。至癸未大魁,及迁转以迄大拜前,二人俱于梦中预报,故公皆先知之。未被祸前一日,二人者复来告别,公惊寤,叹息曰:“余死矣。”翌日竟赐死。公登揆席,毅然以澄清流品、奠安黎元为己任,即当生日,门庭寂然,有客献诗云:“诞日常时一样闲,放衙兀坐比深山。百僚怀刺逡巡去,惟有新诗手自删。”亦足以见公之一斑矣。

  孙公知遇

  予三上公车,辛丑始受知于泽州说岩陈公。殿对后,益都太宰亭孙公、恒山大司马玉立梁公,俱推拙卷为首。进呈三日矣,或以予策中引用《汉书?五行志》数语为不典,二公力争不得,遂抑置二甲第二,拔马君世俊为第一。马亦予同门生也。功名分定,前后亦乌足较,而知己之感,何敢一日忘也。孙公复以诗见慰云:“圣主乘乾日,鸿仪渐陆年。衣冠江左盛,词赋郢中传。剑气星文起,珠光璧月联。天人资庙略,舟楫济洪川。奇对终生少,新书贾傅贤。惊鸣难众和,抗浪得先鞭。金马青霄上,铜龙晓仗前。未沾仙掌露,归惹御炉烟。命达才偏胜,时清道易全。老夫觇壮业,多在五云边。”

  废登科录

  廷试刻登科录,自霍端友榜始,此后累朝不易,至明祖,复勒名于碑。辛丑殿试毕,仪部照例题举,朝议以为前朝陋规,不必更袭,遂废不行。

  不认本房

  苏郡徐君斌,老儒也,不晓世故,中会榜后,以师生投揭,新奉明禁,不诣本房胡给事悉宁。胡大愠,遍告吴人,欲声其罪。徐之迂拙,诚为可笑,然尝考霍文敏韬会试,不认本房为座师;又按宋艺祖殿试,凡称门生于私门者有禁,盖自古有之矣。

  文星堕

  先是,正月初十日,百僚早朝,见有白光堕地。钦天监奏,文星堕江南分野,主文人有厄。至是果有欠粮奏销一案。

  江南奏销之祸

  江南赋役,百倍他省,而苏松尤重。迩来役外之徵,有兑役、里役、该年、催办、捆头等名,杂派有钻夫、水夫、牛税、马豆、马草、大树、钉麻、油铁、箭竹、铅弹、火药、造仓等项,又有黄册、人丁、三捆、军田、壮丁、逃兵等册。大约旧赋未清,新饷已迫,积逋常数十万。时司农告匮,始十年并徵,民力已竭,而逋欠如故。巡抚朱国治强愎自用,造欠册达部,悉列江南绅衿一万三千馀人,号曰“抗粮”。既而尽行褫革,发本处枷责,鞭扑纷纷,衣冠埽地。如某探花欠一钱,亦被黜,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谣。夫士大夫自宜急公,乃轩冕与杂犯同科,千金与一毫同罪,仕籍学校,为之一空。至贪吏蠹胥,侵役多至千万,反置不问。吁,过矣!后大司马龚公特疏请宽奏销,有“事出创行,过在初犯”等语,天下诵之。

  地龙散

  金贞祐中,术虎高祺当国,士大夫每遭鞭扑,医家以酒下地龙散,投以蜡丸服之,北方大行。苑极之中有诗云:“嚼蜡谁知味最长,一杯卯酒地龙香。年来纸价长安贵,不重新诗重异方。”《辍耕录》载,元初轻儒,与齐民等,翰林高公智耀上书力争,始免徭役,崇学校,正户籍。呜呼,今安得高公其人者哉。

  淫像

  辽阳城中一古刹,巍焕壮丽,守卫严肃,百姓瞻礼者,俱于门外焚香叩头而去。有范生者,游其地,欲入不可得,请一显者,乃入。见内塑巨人二,长各数丈,一男子向北立,一女南面抱其颈,赤体交接,极备淫亵状。土人呼为公佛、母佛,崇奉甚谨。尝阅《留青目札》,载嘉靖十五年,大善殿有铸像,极其淫秽,钜细不下千百。夏文愍公言建论焚之,以清宫禁,尽付诸火。其像号“欢喜佛”,乃元之遗制。又郑所南《心史》载,元人于幽州建佛母殿,制佛裸形,与妖女合,淫状种种,纤毫毕具。即此是也。

  当湖为神

  马进士嘉植,当湖人,清介有守。弘光时督饷江右,曾以公事误杀二人。易代后,薙发杜门,不入城市。岁朝谒祖墓,见青衣二人从墓间出,自通姓名,曰:“某因无罪,居枉死城已十八年,但乞公批照,云前误断,呈之冥官,某可托生矣。”公曰:“我自信为官未尝枉一事,昔既误断,今便相偿,批照何为?”曰:“公正人也,阴司甚重之。况此意初非有意,今公将殁,且当为神。不然,某亦未敢请也。”遂取笔判数字,二人忽不见。归家语人曰:“予将逝矣。”于是沐浴焚香,至晚,偃卧而卒。

  袁将军冢

  晋左将军袁崧,筑沪渎垒御冠,为孙恩所害,麾下士李祥收骸骨,葬北桥之南,今四围皆植木棉,惟存一土抔而已。时有江右人诡言知医,结草轩止于其旁,夜凿地道,潜通墓穴,半月后不告而去。居人毁其屋,见深入数丈,俯瞰黝黑,探之得磁碗二、古镜一。镜大五寸许,背有小钮,图五岳真形,翠纹剥落,能照数百步外。众争之,互相讦讼,遂追入官。但不知盗取者为何物,岂宝光陆离,果可望而知者耶?

  松顶兰

  粤西全州,有岭甚高,上挺虬松数百株,长十馀丈。松颠遍生兰,开时花极烂熳,馥郁数里,人不能采。

  梵修寺黄杨

  华亭千步泾梵修寺,有黄杨一株,相传已千馀岁,高出殿脊。闻前朝有外国人徘徊寺侧,言下有奇宝,欲捐赀买寺,别构一寺偿之。僧执不可,乃止。是冬,有十馀人,称上司承差来借寓,僧不敢拒。居数日,乘夜逸去,殊出意外,视黄杨被掘,深入三丈。急追之,及于浒关。其人哀祈,酬僧二百金。叩以下有何物,终不肯言。

  祭厉

  明初,松民钱鹤皋感梦兆起兵,反叛,官军讨之。胁从皆农夫,闻炮声俱惊窜。鹤皋就擒,俘至京。临刑,白血喷注。太祖异之,以为厉鬼首,命天下祭厉,称无祀鬼魂钱鹤皋等。本朝遵之,至今不废。

  天鼓鸣

  癸卯二月十九日,京师天鼓鸣,随陨星十一,城外七,城内四。次朝拾视,热如炽炭,大者十馀觔,小者不下六七觔。一星碎为三块,外青内白,一星缺一角。

  黑风

  四月二十二日未刻,辽阳杀布台陡起黑风,一股从南来东,吹倒民房四百三十间,压死男妇五百口,其馀伤者不计其数。

  改试士法

  八月,改试士法,八股制艺,永行停止,乡会试用策论表判,减三场为二场。至戊申七月,诏复旧制。

  莲笠

  《六砚斋笔记》:莲初透水,为骤雨所淋,辄中夭。因出新意,剪荷叶,线缝之,作兜鍪状,名莲笠,雨则遍覆之。并戏咏曰:“欲展凌波步,先为行雨装。擘罗深覆额,拥髻暗藏香。莫倚倾珠盖,应同裹玉囊。自怜娇小甚,脉脉待恩光。”此事甚韵而制亦佳,当效而行之。

  居宅有定数

  海邑沈布政恩,致政归,创大第,颇极巍焕。将落成,择日上匾,夜梦数人鼓吹迎匾入,悬之中堂,仰视则名之上易一“潘”字。亦不以为意。诘朝送客,遥见一小儿,才数岁,眉目秀异,挟册往村塾。呼问曰:“儿何姓?”曰姓潘。因忆昨梦,取册阅之,则名恩也。瞿然自失,叹曰:“堂未成而居者已有人矣,我何营建为哉!”命止工作。潘后果登进士,累官大司寇,沈氏子孙中落,遂买其宅,改为乐寿堂。二子连举甲榜,拓地为园,壮丽甲于一邑,今亦付之荒烟蔓草矣。癸卯冬偶过其处,徘徊凭吊,周太守茂源为余道其详如此。

  李笠翁

  李生渔者,自号笠翁,居西子湖。性龌龊,善逢迎,遨游缙绅间,喜作词曲及小说,备极淫亵。常挟小妓三四人,遇贵游子弟,便令隔帘度曲,或使之捧觞行酒,并纵谈房中术,诱赚重价。其行甚秽,真士林中所不齿者。予曾一遇,后遂避之。夫古人绮语犹以为戒,今观《笠翁一家言》,大约皆坏人伦、伤风化之语,当堕拔舌地狱无疑也。

  萨真人

  我郡有史道人者,自言传萨真人法,能置狱劾鬼。每登坛作法,刺舌血,书黑檄,向空焚之,并呼灵官王善名,骂詈不绝口。予初见殊骇,不知神将何故受此辈驱遣?然道人性贪行污,术亦不验。后偶见《江湖纪闻》一书,载真人名守坚,蜀西河人,少有济物志,尝学医,误杀人,因弃业远游,访异人,获传张虚靖天师法,后法大显。曾经潭州,州人闻神语曰:“萨提刑来日至。”次日,萨携笠过市,有“提点刑狱”之牌,人皆异之。至湘阴县浮梁,见土人用童男女生祀本处庙神,萨曰:“此等邪神,速焚其庙。”言讫,雷火飞空,庙立毁,但闻空中云:“愿法官常如今日,自后庙不复兴。”后萨至龙兴府江边濯足,见水有神影,方面,黄巾金甲,左手曳袖,右手执鞭。问曰:“尔何神也?”答曰:“我乃湘阴县庙神王善,被真人焚我庙,相随一十二载,只候有过,欲复前仇。今功行已高,职隶天枢,望保奏以为部将。”萨曰:“汝凶恶之神,在我法中,必损我法。”神立誓不敢背盟。遂奏天帝,收为将。一日,诸将现形环侍曰:“天诏临矣。”真人即起身立化,后举棺甚轻,剖视已空矣。真人颠末如此,乃庸俗黄冠,动加呵叱,何也?

  平牙露布

  予偶病龋,三日夜不痊,饮食都废。适有媪过门,云“内簇细虫,取出立愈。”因戏作露布曰:“上党牙车,蠕蠕肆虐。右厢颊辅,唯唯受攻。拟借箸以难施,欲运粮而莫进。握椒一粒,丸封未能炙。炙艾三年,火攻不效。眉嚼齿,疑穿义士之龈;俯首支颐,何关致母之脚。有娘子军者,针持寸许,夫人匕不足比其;穴入片时,蠢兹虫早已夷其族。蛮触之种,今安在哉?唇齿之交,依然无恙。是用金钱颁赏,铁券旌功。防其将来,勿进易牙之甘味;固兹封守,毋亡凿齿之奇勋。得牙帐之风,凯歌雷动;磨鼻端之墨,露版星驰。”

  董仲舒有三

  董仲舒有三人:一汉江都相;一北齐值阁将军董蛮,改名仲舒,见《通鉴》;一蜀青城山隐士董仲舒,见《蜀记》。

  捕鱼翁说

  江边有水鸟,曰“捕鱼翁”,喜食鱼,故以命名。吴越人捕而畜之,每舟行,列之两舷,至溪流深处,没而入,得鱼始出,有大二三尺者。渔人先以绳束缚其颈,使不能吞吐,薄暮满载,乃解其系,以微肉哺之。夫奋身于惊涛逆浪之中,可谓勤矣,乃终日竟不获一饱,何工于为人,拙于为己欤?将贪者常劳,而廉者自逸欤?岂多取者必厚亡,造物果有一定之数欤?吾于是乎有感。

  射工说

  溪涧之中,族细虫焉,曰蜮,一名短狐,一名射工,角横,口如弓弩,常含沙射人影,中者辄病。夫虫之与人,初无怨也,乃乘人之隙,祸端潜发,何性之毒欤?且夫猎者、渔者、弋者,皆有求于物,而物莫或伤之,射工则无是也。卑微龌龊,与人各不相知,何其阴谋巧伺,罔所顾忌哉?彼虎狼啮人,人能避之;蜂虿螫人,人能杀之。今机触于甚疏,而害生于意外,谁得而防之也?吾于是乎有感。

  穷奇说

  海外有兽曰穷奇,性异他兽,遇善人则搏而食之,逢恶人则捕禽兽以饷之。夫侮善而畏恶,举世皆然,此兽殆得性情之中者欤?虽然,兽本无知,不知其人之善而恶之,不知其人之恶而好之,好恶皆出于无心,与知之而相反者异矣。呜呼,善恶之不分也久矣!善者不自鸣其善,恶者不自言其恶,乃能断然直行其胸臆,则此兽犹为有知也。吾于是乎有感。

  三冈识略卷四补遗华亭董含著

  上元老人

  八月,以云贵荡平,再举会试。余与二三子下第南归,维舟金山,登妙高峰,见壁间一诗,字大半尺许,龙蛇飞动,诗亦豪隽,自称“上元老人题”,不知何人也,漫识于此:“孤舟此夜金山住,与客重登最上头。半抹远烟生隔岸,一轮凉月照高秋。星星渔火明还灭,寂寂江声淡不流。更莫酒阑吹铁笛,老龙时出洞前游。”

  城隍神著灵

  松郡城隍神最灵,有一营丁,素悍,率妻孥寝处殿侧,系马神座下,有献新制袍服被神像者,脱取自衣。一日,忽反接,自掷于庭,向空叩首,历数罪恶,号呼半日而死。主将闻之,躬自祷谢,并施财修葺。数日之内,焕然一新。

  鸟报冤

  西佘有潘姓者,以捕鸟为业,日杀数十命。一日卧病,见怪鸟无数,飞集帐中,啄其心胸,痛不可忍,遂死。将付火,忽大雷雨,众走避。雨止视之,两目已为饥鸟所食矣。

  出神

  凡人形大苦者,神先去之,不特修炼家有出神之说也。余内弟蒋生雯暠染弱症,日夜咯血,备极恶趣。一日,潦倒中转侧四顾,忽见己身坐别榻上,相对凝视,俄顷而灭,大惊,自知不起。不逾旬遂卒。生年少喜炫才,颇有费心事,致享年不永,惜哉。

  神诛逆子

  毗陵民某,生一男,岁才周,民母年迈目昏,误蹴儿死。咆哮取刃刺母,母逃入三义庙。民追及,忽见周将军厉声叱之,须眉毕张,举刀砍其颈。急呼“将军赦我!”随仆地。一黄冠扶之起,自言所见,连呼颈痛而死。

  出母嫁母义不可绝

  我邑有徐生者,生母死,以既被出,虽未改适,于义已绝,不为服。余甚讶之。偶见《客座赘语》曰:“出母嫁母,均称义绝而实不同。有出当其罪者,有出不当其罪者;有出而改适,有终不改适者。嫁母有父卒改嫁者,有为舅姑所迫不得自由者,有饥寒无依而后去者。古人制律,不立服满改嫁之条,盖圣人曲体人情,难尽以共姜柏舟之事望之也。人子不幸遇此,等于涂人,掉臂不顾,岂复有人心哉?况父固可以夫而绝妻,子不可以子而绝母。又或为嫡母所子而不认生母者,有为异姓人后而不为本生服者,亦可以为知大义哉?仁人孝子,处人伦之变,惟酌情礼之中,各尽其道,庶可不悖于义而无憾于心矣。”此论极当,故特识之。

  僧诗

  楚僧行达,字大衢。好酒喜吟诗,颇有岛可之风,迩来诗僧,罕见其比。五言如《憩甘露亭》云:“饭香能款客,僧懒不翻经。”《秋村》云:“牛羊喧日暮,凫雁杂人行。”《赠上人》云:“经翻残月色,定出晓钟声。”《山居》云:“风清当户竹,水满傍谿田。”《除夕》云:“宿火留残腊,春风理旧枝。”《早春》云:“古径云生屣,春游客满山。”七言如《石迳》云:“云堆白石看无尽,路傍青山步欲高。”《山寺》云:“松顶梦回千岁鹤,岭头风落五更钟。”《洞口》云:“洞门碧挺千寻石,仙树晴飞古道云。”《丹井》云:“午后金波腾瑞霭,千年瑶草护灵源。”皆佳句也。后卒于娄江,吴梅村先生选其遗稿百首而为之叙。

  闽省城隍神啼哭

  福建省城隍神啼哭三日,忽于七月朔旦鼓楼火起,延烧至运司及大小公署、寺院民房,又焚双门一带约八千馀间。先是,鼓楼扁额有“海天鳌柱”四字,土人有“双门堪走马,鳌柱变成灰”之谣,至是果验。

  潮异

  七月二十七日,松江一日三潮。

  石猴

  滇中产石猴,大如小儿拳,性甚慧,锁置砚侧,可教令磨墨,惟食果实,饮水即死。土人亦不能多得。同郡张司理宦其地,携一归,中道死。惜余未之见。

  史公宿因

  甬东艾老为余言,史状元大成未生时,其乡有老僧名大成者,戒行精严,为一时冠。示寂日,见梦于其徒曰:“我将远行,明日于某地史家访我,当以一笑为期。”次日往侦,夜果举一子,遂以梦告,其家梦亦同,因仍旧名。公擢巍科,侍禁近,襟怀冲淡,不为富贵所役,雅志林泉,长斋绣佛,一家仆婢往往化而疏食。阚君选,其本房所取士也,道公行谊甚详,且曰:士大夫淡于世故,仁慈恺恻者,大约从苦行中来,亦不止史公一人而已。

  掘藏获殃

  松郡东二十里名红桥,有王斗儒者,性愚蠢,以耕织为业。一日方炊,觉灶下有物蠕蠕然,掘之遇一瓮,中贮白金数百锭,大喜过望,与妇贳酒相庆。夜半将寝,忽地中作声,细察之,闻呼斗儒名,曰:“我藏神也,天将富汝,特来相就,伴侣甚众,当络绎至矣。”移灯视之,遍地皆金,无下足处。自是扫地薙草,往往得之。久之,心颇厌。一夕,闻撞门声,曰:“此必藏神也。”祝令他往。忽一巨缸排闼直入,黄白烂然。乃拓所居为大厦,广置南亩,结婚贵族,趋利者踵相接。于是忘其本来,不复似窭人子矣。未几,县官编役,斗儒田多役重,五六年间,产遂破。追呼迫切,父子俱死囹圄,并绝其嗣。夫斗儒不过一村氓耳,乃忽畀以数万金,究至身命不保,天何始待之厚而终夺之速欤?岂造物之玩弄,有莫能测者与?抑《鸿烈》所云“掘藏之家必有殃”,其说果不诬与?然而不可解矣。

  雷诛讼师

  □城一奸民,略识字,喜弄刀笔。一日,与邻人偕往田间,风雨骤至。家人遥见皂旗一、红旗一,摇其傍,迅雷一声,奸民踣于地,旗隐不见。急趋视,两足已陷泥淖中,土埋至膝。其子负至岸侧,少顷,雷复震,仍埋旧处。观者悚惕。

  溺女鬼救

  山阴一小姓,家甚贫,生女欲溺之。忽闻空中鬼语曰:“莫溺杀,莫溺杀,他的丈夫是滕达。”一家惊异,遂留之,遍访邑中,果有书生滕达者,然已娶矣。后此女及笄,滕续聘为室。中甲榜,携之赴官,竟终老焉。

  侍御赠行诗

  余淹留京邸,侘傺无聊,将归兰陵,董侍御文骥贻诗赠别曰:“秋气正萧索,怜君马首东。一名先甲外,三策五行中。国失巍科重,家绳祖武雄。故乡归路近,嘱我灌园童。”

  禄命有验

  九流之中,惟禄命、堪舆二家,渺茫无据,然间有可信者。江右康君范生,精星卜家言,己亥过松,同社数人,各取星书示之。于余独批四大字“辛丑必发”,众皆嗤其妄。后同赴南宫,闱事毕,偶集七闽张孝廉汝瑚寓斋,顾余曰:“我前已许子,万万不爽,速归置酒酌我,当往子寓待报耳。”坐未定而捷音至。

  梦棺

  华亭陶孝廉,字冰修,有文名。六上公车,自以怀才被抑,感愤不平。京城有文昌祠,祈梦最灵,一夕,斋沐往祷,仰见天上悬一棺,欲堕未堕。惊寤,不乐者久之,复自解曰:“梦棺得官,余庶几入彀乎?”及发榜,仍下第,谒选得天台广文。不半年,卒于任,乃悟天为天台,棺为盖棺之兆。梦之巧验,有如此者。

  韦公祠

  吴阊韦公祠,乃唐诗人应物也,祈梦最验。孙君承恩未第时往祷,夜将半,忽见一神人手悬金甲于壁,光彩耀日,并授箭四十枝,谓曰:“子试射之。”至三十九箭,遂破的,箙中止馀一矢耳。后戊戌中鼎元,年正三十九。又一年卒。

  镜铭

  余从燕市买一镜,大仅五寸,制极古雅,光彩焕发,背有铭曰:“如玉配洁,似潭比清。孕金之秀,含月之精。我见汝之形,而不能见汝之心。”后为一友携去不还,至今惜之。

  盐官贻诗

  盐官彭公孙遹,负才名,风流儒雅,为一时之秀,与余结契甚深,亦为奏销诖误。以札寓余,颇极感愤,兼寄一律云:“秋林落叶点风埃,寒雨空江日夜哀。难后弟兄多病老,霜前鸿雁尺书来。壮年俱抱怀沙痛,盛世仍虚入洛才。好赋东巡献行在,圣明早晚祀之莱。”后应博学宏词,入翰苑。

  风电

  壬寅五月初四日,河间县任丘地方雨冰雹,大如人首,击死二百馀人,牛羊不计其数,田禾尽坏。又大风将制府旗竿二根刮去,城内石牌坊俱带落城外。

  申江杂识

  余族曾叔祖广文容大,字申江,著《杂识》一卷,偶于藏书家见之,初不著名氏,取家谱按之,知为公作。又有《丛言》六卷,俱系抄本,其间载《均赋》一则,曰:吾乡粮赋分三等,而上、中、下三乡,未为至当。西乡称上,有一亩仅租五六斗或七八斗者;南乡称下,乃有十一、十二保一亩收租二三石,水旱无虞者;东北称中,有仅种花豆青秧,亢旱无收者。近浦称中,亦有荡田收止数斗者;东乡称下,间有所收逾中、上者。愚谓三乡田,每乡分三等,以九等定赋,方惬舆情,低薄更须核实,列为下等,斯善矣。

  读书种子不可绝

  申江又曰:吾郡缙绅家居,务美宫室,广田地,蓄金银,盛仆从,受投谒,结官长,勤宴馈而已,未闻有延师训子,崇俭寡欲,多积书,绝狎客者。子孙习于见闻,不务勤学,交游匪类。自己使势,不能禁奴仆之使势;自己作孽,不能禁子弟之作孽。身殁之后,田宅婢仆,俱归他人,亦何益之有?诚能使读书种子不致断绝,且一亲学问,便知自重,即贫困奚害哉?善哉斯言,令人矍然悟、惕然悔矣。

  贱名入梦

  乔进士梦蛟,自言十四五时,将应童子试,夜梦一人,如俗所画张仙者,谓曰:“汝欲登第,须与董某同榜,宜切记之。”惊寤,随识简端。乔长余一纪,余虽生,尚未命名也。自后每遇试,必遍觅贱名,不可得。岁庚辰,余补博士弟子员。喜曰:“果有是名,有是人矣。”至本朝辛卯,乔中式;戊戌,捷南宫。余于甲午乡荐,拟此梦不足据。及辛丑侥幸,遂为殿试同榜,竟符所梦云。乔君朴实人,近偶谈及,余不甚信,因出所识,岁月虽久,墨迹宛然。乃知穷通得失,信有定数,天下事又何足预计耶!

  青蛙使者

  抚州金谿县,近郭有一蛙,状貌绝大,狰狞可畏。据土人云,自东晋时即见之,渐著灵异,商贾祭祷,获利必倍,病者祀之立差。迩来仕宦此地,亦必虔谒,因共号为“青蛙使者”。其隐见无常,有终身不得一见,亦有一人屡遇者。夫蛙之为物,最冥顽不灵,乃能历千馀年,诞著诡异,至士大夫亦从而拜之,可怪也已。

  孝妇却鬼

  无锡县民顾成,娶钱氏女为媳。女暂归宁,时疫疠盛,转辗缠染,成一家咸伏枕。女闻欲归,父母力阻之。女曰:“夫之娶妻,原为翁姑,今疾笃,何忍不往?即死无恨也。”只身就道。成昏愦中,见鬼物相语曰:“孝妇至矣,我辈当速避,不然且获谴。”于是一家数口俱得无恙。

  富人不可作缘

  古语云:“富人不可与作缘。”四友斋云:明初陶宅有陶与权,吕巷有吕璜谿,小贞有曹云西,下沙有瞿霆发,类能创建园亭,招致文士,风流好事,倾动一时,要皆贤而能文,视阿堵如粪土,至今犹令人艳称之。本朝以来,富者亦复不少,大约斗筲龌龊,目不识丁,收息细民,献勤当事,一二荐绅与之缔姻娅,通寒暄,益傲然自得。使吾郡狂澜一变而不可挽回,谁任其咎哉?

  龙过

  癸卯正月十三日,青天无云,忽睹一龙自北而南,爪尾鳞甲俱现,光彩照耀。后随一鲤鱼,大三四丈,去地颇近。余家人辈悉见之。

  误传病死

  余伏枕自春徂夏,客有传余为已死者。武林一故交疑之,特走一介见访。发函得书,辗然自笑,因报以一绝曰:“蝶粘花片翻棋罫,燕蹴泥香湿画叉。病起已无裙屐兴,葛巾端坐诵南华。”

  鬼报冤

  上海章生□高,名士也。薄游山左。寿张县有嫠妇薛氏者,富而守节,族人利其家赀,强之再醮,妇坚不从,乃诬以奸,讼之县。县令章君贞,与□高向联宗谊,族人以六十金馈之,嘱令断改嫁。令如命,妇忿极,投缳死。及归舟,神气骚扰,随感疾,才抵家,遍室中鬼声不绝,忽口中作山左妇人声曰:“我在上海县学觅汝不得,今得之矣。恶党俱齐,可同往面质也!”于是哀号半日而卒。

  还魂

  夏秋之交,三吴大疫。莘庄镇春申桥有赵二,妻顾氏,死五日,浮厝岸侧。适邻人叶乙过其傍,闻呼唤声,奔告其家。不信,同往侦之,呼救不已,乃启土出棺,则此妇已再生矣。自言初死时,二青衣人拘至土地庙,乃翁为隶,立堂上,见之惊曰:“汝未合来,何为至此?”恳于神,言妇平昔有孝行,愿乞其命。遂放归。且言买棺时,某人匿银一两,过桥遇雨,复跌损一角,我时在傍,特不能言耳。询之果然。此妇今尚无恙。

  竹生花

  友人张宪细林别业,竹生花,未几枯死。

  头陀托胎

  闽僧古木言,昔在会稽,一头陀颇朴诚,无他过。郡绅祁氏,豪富甲于一邑,每过其家,归必欣羡不已,诧叹累日。俄,病卒,其魂冉冉,直至祁室。夫人方坐蓐,见一僧突入,遂产一子。父母极怜爱。儿生而不慧,善饮啖,食兼数人。至十五六,长大肥白,而茫无所解。后方饱餐,遇乱不能行,为盗所杀。因言人生积修,尤急于临殁之一念。念纷华则入于纷华,念清净则入于清净。若头陀者,即释氏所谓不知常住心,用诸妄想,故有转轮,亦可悯也。

  五眼鱼

  渔人捕鱼长泖,获一巨鱼,重三十五斤,状如鲩头,有五眼。

  神召

  济南吴太守南岱,父尝官山左,衰年未有嗣,祷于东岳,逾岁而太守生,因以岱名。太守再官此地,一日坐署中,若有所睹,向空肃拜,且唯唯曰:“驾望先发,臣随至矣。”如是者再,家人惊叩之。曰:“我本岳帝从臣,偶降尘世,今严旨见召,殆不可留。”遂嘱其子曰:“必奉吾主山中,吾将栖神于此。”家人如命。及卒,导主入山,乃归榇焉,时癸卯十月也。余尝见成和子答陈希夷曰:“凡人形貌清古,气清性善,言根至理,有山林之趣,此自修行中来。形貌古怪,举止阴毒,言涉淫邪,有杀伐之心,此自精灵中来。形貌潇洒,举动风雅,性慧气和,有修炼之心,此自神仙中来。形貌秀丽,举动严肃,心性灵明,有虹霓之志,此自星辰中来。形貌奇异,举动急速,性慧气刚,言涉威福,有祭祀之心,此自神祇中来。”吾于太守益信。

  同辈序齿

  古语“乡党序齿”,亦为同类者言之耳。顷有一友举尚齿会,贵贱混淆,俦类错杂,非特不雅观,殊失古人礼意。都少卿穆曰:考之礼,一命齿于乡,再命齿于族。故同辈序齿可也。苟非其人而亦以齿尊之,不几于失礼乎?《蓝田吕氏乡约》曰:“非士类者,不以齿。”斯言为得之矣。

  赵瘸子

  天津卫首赵瘸子者,应武举。夏日纳凉庭中,见一物侧卧石上,鼻息轰然,酒气四射。迫视之,乃一醉狐也,急取索絷其足。狐醒,自语曰:“今晚多酌几卮,为人所算矣。”见赵拔刀而前,怒曰:“汝乃赵瘸子乎?速放我,不然当祸汝!”赵曰:“汝命在我手,乌能祸我?我知若辈善运财物,我困甚,能有以济我,当释汝。”狐曰:“汝欲几何?”赵索千金。曰:“我辈不作诳语,汝命中无此。”既减至百金,狐曰:“汝终不应有此,若骤得之,必有殃。然释我,必有以报君。”赵曰:“于何处觅汝耶?”曰:“某日于天坛某树下候汝。”因舍之。届期,至其地呼之,闻树上应曰:“已运在汝家水缸下矣。”急归,去土尺许,有银一锾,计仅五两,因自叹其命之穷也。赵前堕驴伤足,人皆呼为“赵瘸子”云。

  天榜

  建德马生某,应癸卯试。已锁闱提场,抚军朱公倚几假寐,梦神告曰:“天榜有马天选尚未到。”朱曰:“门已封矣,奈何?”及天明,有马生者因卷损求易,朱忽忆前梦,急以卷与之,嘱令改名天选,并亲加封印。榜发,果中式。藩司及学使者皆莫知其人,公具述所自,咸叹异之。见《祝氏卮言》。

  骄凤篇

  同籍有宦于闽者,好声气,性颇慷慨,凡属谱谊,纷纷而往。客有以余不去见讶,不知余从不作此想也。因赋《骄凤篇》自解云:“朱凤憩高冈,夜栖梧桐枝。回翔吸瀣露,性洁姿陆离。俯视有大鸟,得毋鸢乌族。饮啄嘴距强,狡狯厌梁肉。欲为凤凰,奈常苦饥。欲为鸢乌,义不忍为。鸢若有词,凤不如我。从我而嬉,奚为不可。偃息岩穴,汝计已左。卑栖来群,慎莫懒惰。凤凰含笑如不闻,翩然踏破丹山云。”

  屠报

  《灵应录》曰:“凡屠者眼,多似其类。”初不甚信。近北关外有李二者,屠豕为业,岁杀以千计。适三伏中,一门数口俱染恶疾,李屠遍体溃烂,疮口生黑毛,长半寸许,与豕无异。叫两月,口作豕声,竟不能出一言而死。

  独行君子

  阚进士选,字瞿亭,玉峰人。幼孤,有至性,与人交,洞见肺腑,人皆推为长者。以细故被黜,遂绝宦情,敝衣疏食,晏如也。性喜山水,每遇良辰美景,辄携屐登临,随双童,挟一棋枰,或荫长松,或趺坐古石,与客相对手谈,竟日忘倦。又能规过勉善,久而勿渝。古人之所称独行君子,殆其人与?

  博徒

  彭生者,名父之子,善博,所与游皆博徒。曾徵诗于余,戏赠云:“虞氏高栖接路傍,相逢频解橐中装。袁耽怀帽空投马,刘毅褰衣正绕床。坐对井公聊共戏,时无剧孟漫登场。塞翁本是忘机客,得失何曾有异方。”生尽夜呼卢,有败无胜,竟破其产云。后冒暑干谒,道经邯郸,堕驴而死。余吊以诗云:“朴漉惊沙谒子公,青驴驼得白髯翁。短衣烈日邯郸道,不及卢生一梦中。”

  顾先生

  顾先生开雍,字伟南,少好学,秀嬴多才,俯仰顾盼,绰有雅致。与陈、夏诸公并起,名满海内。晚筑室数椽,在跨塘桥外。暇日往访,见竹木森秀,琴书潇洒,独坐一室,凝尘寂然,前辈风流,犹可想见也,因题其壁云:“彦先表表,风流吞吐。才藻卓荦,蚤工词赋。鹏翮未奋,蛾眉被妒。年华冉冉,依然徒步。修名既立,美人迟暮。”

  三冈识略卷五【甲辰至戊申】华亭董含著

  龙睡

  甲辰六月六日,满洲军驻闽者,入山乘凉。山中有一渊,水色澄澈,因解衣入浴。忽见土穴中卧一物,牛首蛇尾,首有角,若酣寝者。集众持巨索系双股,挽登岸,将屠之。一樵叟见之,惊曰:“此龙也,杀之,一方皆为鱼矣!”军人惧,急解索推入渊。少顷,雷电大作,见一龙鳞甲闪烁,腾空而去。范彤弛说。

  林氏世家

  闽中林氏,始祖名某,尚书公某之父也。家故小康,其后日就寒薄,家无长物,计惟一桶,负以易酒。尽醉,急趋海滨僵卧,以待潮至。适徽人有商于闽者见之,曰:“潮至矣。”令长年扶起,问故。曰:“我贫不能活,欲以身付海若尔。”徽人曰:“君毋求死,一人之食,吾力能办,盍偕往典中,择一执事,可乎?”于是携归,令司赈粥。久之,徽人为父母营葬地,延地师。地师至,未及度地而染时疫,人莫敢近,置之别业,属林侍汤药。病愈,谓林曰:“我远客,遘危疾,赖君周旋,今获再生,殆将有以报子!他日与主人相地时,当痛哭不已。问故,则以父母久亡,尚无尺土埋骨对。但得主人许君,我当为择一抔之土,饥寒不足虑也。”林谨受教。既而主人遴地,林如所教,丐地于主人。许之。既葬,谓曰:“我六年后来索酬,当以三千金为赠。”林曰:“地苟有效,岂敢逾盟!”遂别去。林佣工既久,徽人悯其劳,许为娶妻。适海中有俘妇,贱价买之。婚半载,妇曰:“我尚埋金三十两在某处,盍不辞佣而张酒肆乎?”从之。居未久,林忽骤富,乃俘妇藏金甚多,展转贸迁,再易其居矣。届期,地师果至,林请践诺。地师曰:“前言聊试子耳,我何藉此哉?虽然,阴地则佳矣,阳基则未也。某山某庙址,可构营屋,今风雨颓坏,能舍三千金另造神祠于高原,而以废址卜宅,簪缨不可量也。”林乃绘图,拟易移庙址,谋之土人。择日起建,栋宇巍焕,金碧灿然,皆大悦。落成后,乃卜居于其处。复戒曰:“宅虽成,无遽迁也,待汝妇娠则可矣。”三年妇孕,移居焉。先是,邻里左右每夜闻鞭击声,一夕闻鬼语曰:“有二品官来住此,盍去诸!”从此寂然。林果生子,仕至八座,科甲世世不绝。闽人至今有“无林不开榜”之谣云。

  天主教

  天主之学,被诱者众。近阅《职方外纪》,西士艾儒略所著。据称,自西海间关九万里入中国,仰观赤道、南北二极之躔度,以定万国之封域,而其间国土,无一非天主所化导者。其言曰:天主化生天地,肇育人类,欲身自降生,启万世升天之路。后果降于如德亚白秋棱之地,名曰耶苏,译言救世主也。在世三十三年,有宗徒十二人,皆耶苏纵天之能,不假学力,通各国语言文字。耶苏肉身升天,诸弟子分散万国,宣扬教化,能令瞽者明、聋者聪、哑者言、跛者行、病者即愈、死者复生,又能驱妖邪、逐魔鬼。盖至尊至大、为人物真生大父者,止有天主上帝而已,故从之可升天堂,永脱地狱。一切大小过恶,惟天主能赦宥之,非诵经施舍所能赎。故初入教,必先悔罪,次解罪。妇女入会者,另居一处,惟父母得暂往见,男子例更多端。凡学者,手持十字,或尊敬十字圣架,或悬挂胸前,必获福报。又云:西国有大臣名阁龙者,恐海中尚应有地。一日,嗅海中气味,自此以西,必有国土。因其舟航,率众出海,飘泊数月,从人俱怨,忽远望有地,亟取道前行,始知海外复有人物。又有一人名哥尔德斯,泛海至北亚墨利加,其地无马。适舟人乘马登岸,见之大惊,以为人马合为一体,疑兽非兽,疑人非人,后知是人,渐相近接。随遣掌教,往彼劝善。又命墨瓦兰,自西达东,纡回数千里,绕地一周,四过赤道之下,历三十馀万里,俱奉天主教,还报本国。其立说大略如此,诞妄汗漫,茫无可据。夫使海外小夷,挟其邪说,闯入中国,复筑宫以居之,厚禄以豢之,蛊惑人心,背弃正道,是谁之咎哉?

  彗见

  十一月朔,彗见翼轸分野,尾向西北。数日后,复移向东北,长三丈馀,白光黯黯,历五十馀日,至娄而减。

  日变

  十二月,自己未至晦,日初出及晡,日下复有一小日。久之,化为百千,摩荡满天。按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九日,亦有此异。

  青霜

  乙巳五月初一日,山西省城雨霜三日,其色正青,所及之处,草木尽枯。

  地陷

  七月十二日,京师西城门地陷,广十八丈,深十六丈。俯视城堞宛然,下有水声。

  高邮水怪

  八月,河决归德,冲没夏邑、永城二县。又高邮河水发,一水怪状类妇人,两角,腋有双翅,乘潮往来,所到之处,水即泛滥,淹没者甚众。

  地裂

  八月初十日,陕西西安府蒲城县蔡邓堡,离县七十馀里,堡东南一角地裂,阔四十馀丈,陷伤户口五十馀家,压死男妇九十馀人。

  火焚奸僧

  赵公廷臣秉节两越时,有部民营逋被逼,卖妻以偿,哭别于路。一皮工偶见,大为不忍,呼至家,取平日所积二十馀金,悉付之,遂得完聚。其人感激,因具酌,属妻留款,而己避去。皮工念其贫,不赴。夜半夫归,见妇已勒死在榻,疑皮工所为,讼于官。公深以为疑,展转详究。数日前,有游方僧门首募化,是夕忽不见。公曰:“此必僧所为也。”时具德禅师负高名,释徒云集。公托言设斋,令夫密觇擒僧,一讯具服。云是夜冒皮工,推户而入,灭烛淫媾。欢洽之际,抚其顶,大呼求救。僧急,以带勒杀之。公送师处置,于是积薪于庭,纵火焚之。远近称快。如更旌皮工,方为大快。

  谣谚

  吾郡迩来赋役繁重,灾眚迭见,兼之官吏贪污,民不堪命,于是通郡皇皇,有“六未见”之谣,皆一时实事,附记以博一笑:“一未见,华亭县丞打知县。华令郑之翰,与县丞韩廷遇争火耗,为韩所殴,几毙。”“二未见,焚城杀人官勿断。东关营兵杀黄氏兄弟,告官,逐出免究。”“三未见,扯住乡人作谋叛。张知府羽明指乡人为谋叛,忽起大狱,株连者甚众。”“四未见,诏赦钱粮官弗算。奉旨蠲本年地丁三分,郡县匿蠲,严刑追比。”“五未见,一两耗银四钱半。时加耗甚重,上、青两县尤甚,正银一两,加耗至有四五钱者。”“六未见,百物俱贵米独贱。米价每石四钱。”其言虽俚,而一时风俗民情,亦大概可见矣。

  秋江图

  先文敏公书画,海内争购之。近有客以《秋江风雨图》见示者,真至宝也。以索价太昂,不能留,因题其末云:“杳杳烟波深处,垂竿独坐渔矶。却棹扁舟归去,滩前白鹭惊飞。缈缥云横远岫,朦胧雨暗前汀。一派江南好景,何人移入丹青。”

  伪印

  丙午正月十一日,溧水人顾起龙浚河,获玉印一,上有篆文十六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献于朝,获重赏。或云,系弘光时所造,一内臣怀之而逸,瘗于此地,非三代以前物。

  冒认崇祯

  河间府有妖人作乱,自称崇祯皇帝。被获,犹大言曰:“前雉经煤山者,其人姓岳,实代朕死。朕即日微服逸出,往来南北二十年矣。”指其妻曰:“是即皇后。”指其女曰:“是即长公主也。”竟不肯吐姓名,谓监刑者曰:“国亡与亡,朕惟有一死耳。”按,慕容德时,妖王始自称太平皇帝,临刑尚呼父为太上皇,兄为征东、征西,妻为皇后。绝与此类。

  猴奸

  娄县城壕中弃一小儿,手足俱人,猫首猴身,遍体生毛,耳出额上。或谓,猴性淫,此必弄猴妇与猴奸,故有此异,殆人妖也。

  松郡大狱

  四月,江南巡抚韩世琦奏为明遗孽朱光辅与朱拱□,潜住松江泗泾龙珠庵,结党谋叛。知府张羽明发觉,获得周王伪宝、伪札、号旗,并同谋各犯姓名。其拱□知事露,将伪太子光辅托僧六如拥护,挺身而逃。于是伪总兵金仲美、宗翰、伪游击陈山、伪粮道邵台臣、伪练兵官陈爵、伪书记胡文□、伪仪宾赵文良等,共八十馀人,皆凌迟,馀株连者不计其数。其实所谓将军等,悉市井卖菜佣,而光辅、拱□果否有无未可知,严缉竟未获。羽明欲图超迁,力兴大狱,哀哉!未几革职去。

  蚌与龙斗

  八月十四日,大风拔木。宝山居人,见海中一蚌,大二丈许,中衔一珠,如小儿拳,时时吐弄,白光亘天。俄,有五龙盘旋其上,风雨晦黑。一白龙奋爪攫珠,为蚌所啮。良久,力挣得脱,沉入海底,若负重伤者。馀四龙各散去,天气亦顿霁。蚌浮波面,竟夕不没,珠光照耀如昼。夫以龙之变化,而屈于冥顽不灵之物,亦可为贪得者之一戒也。

  熟荒

  秋大熟,斛米二钱。时湖广、江右价尤贱,田之所出,不足供税。富人菽粟盈仓,委之而逃。百货充斥,无顾问者。百姓号为“熟荒”。犹忆顺治丙戌、辛卯两年,米价至每石四两馀,而民反无流亡者。古人云“谷贱伤农”,信然。薛宗伯所蕴有《丰逃行》,慨乎其言之也。

  临安火

  十二月,临安大火。十三日起,至十八日始灭,延烧民房二万馀间,城为之空。有妇女数十口,避入一古刹,火四面至,顷刻俱成灰烬。

  大雪

  十八日午后,大雪达曙,厚二尺馀,往来路绝。淀湖有十馀人操舟而前,至中流,河水遂合,篙橹忽胶,去岸又远,一夕俱死。又有人亲迎,冻死于道。

  李举人自屠

  永年县举人李司鉴,性狠戾,连杀死妻王氏、妾张氏、季氏。事发,下狱。一日,听谳过市,忽夺屠肆刀,奔入城隍庙,高声历数平生过恶,先自割两耳,又截两指,随剔去肾囊,当即昏倒。家人扶回,宛转数日而死。

  海烈妇

  丁未。海氏者,徐州人,有姿色。夫陈有量,素孱弱,仅知书。岁饥,转徙毗陵。偶为恶少杨二所窥。二故酒家佣,素结漕艘卒,以为此奇货也,诱以酒食,复与结兄弟欢,始得以叔嫂礼相见。侦有量他出,微语挑之。氏怒,厉色疾叱,二仓皇走。既知不可犯,独计:与若夫交,何为者?会运艘骈集,中有卒魁林显瑞者,与二狎。一日酒酣,二因设谋,使附舟还徐,复令林捐金,聘为会计客。陈喜得归,以告氏。氏疑之,曰:“二非良人,宜亟反其金。”方逡巡间,林怂卫弁诬陈受雇不赴,胁氏登舟。再出廿金,俾往苏,置缆诸具。氏持不可,奋袂去。时祭金龙大王,垂帘舱门,请氏观剧。氏阁扉不出。林方刑牲,长年蓝九捧盘,倏蹶,覆血淋漓。林怒,殴之,九饮恨而已。林百计诱,氏终不顾。是夕,欲掩其睡,乃穴艎板入。氏方危坐,大呼“杀人!”持之亟,呼愈厉,邻舟俱惊起。林大沮丧。微闻哀泣声,久乃闻声,视之已投缳矣,时正月二十七日也,年仅二十有三。遂匿尸米中,谋渡江抛之。念陈且还,林之弟四建议,悬金募人能死陈者。蓝九欣然应募,怀金密首于监兑朱理问士达。传经历缪国瑞,受以牍,戒必得贼。缪查兑籍,见卫弁雷某旗丁有林名,曰:“得之矣。”即启钥,谒弁于梦寐,绐之曰:“适奉严檄,某艘藏匿逃人。”弁惶悚偕行,呼舟人点名,至林,曰:“此逃人也。”命锁之。林方肆辨,而烛光影中,蓝九跃出,语塞就缚。次晨验尸,舁出米中,颜色如生,其衣上下连缀,乃夫去后自纫,以备仓卒者也。狱既具,上之司理,论如法。林遣弟四走维扬,嘱兄三具告总漕,言氏死于反目,而司理申详先达,得允。三呕血数升,暴卒。林愧悔自怨,述氏前后坚贞状,更恨误听杨二,誓不令独生。会陈归,二亦捕获,因赴讯,市人丛殴,遂先死于狱。士民赴奠,议范像构祠。启其棺,已七十馀日,色不萎腐。进士赵止安、诗人王君麟等投挽歌,多至数百首。毗陵令黄光业为之记。

  祠在常州府城外,额曰“香阁铁汉”。陈有量守祠,后卒。

  银瓶祠

  浙江臬署,宋岳忠武故宅也。岳被祸时,有女名银瓶,赴井死,屡著灵异,因立庙祀之。明季,东郡宋君者,负气不信鬼神,既入署,吏以旧例请祀,叱曰:“予受命天子,小女子何能为?”后方听事,忽睹一女子弯弓射之,正中其肩。未几,疽发背死。今宋君弟复官此地,事之甚谨。

  烈士殉节

  绍兴张君煌言,举壬午乡荐,仕鲁藩,周旋海岛二十馀年。后知事无成,散遣部曲,入普陀为僧。及就擒,赋诗见志曰:“海甸纵横二十年,孤臣心事竟茫然。桐江空系严光钓,震泽难回范蠡船。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鲁戈莫挽将颓日,犹望千秋青史传。”诸将重其义,欲降之。不可,且曰:“予穷海孤臣,岂至今日而复改节耶?”辞气慷慨,至死不屈。识与不识,莫不流涕。

  启祯诗选

  吴门陈济生,陈仁锡之子也,怀宗末年,曾刊《启祯诗选》,序系吴相国甡所作,中有“二祖列宗”语。奸人沈天甫、吕中、夏麟奇以为奇货,挟诗索多金。不遂,令仆叶大出首造刻逆书,诋诬本朝,诗册列名七百馀人,宜遣官提讯。旋奉上传:天甫等所指事,茫无凭据;编诗之陈济生,久经物故;带诗之施明,又经遁逃。显系奸徒,扛扶挟诈。俱斩东市。是举也,一则解文字之祸,一以杜告讦之门,众共快之。麟奇我郡明经,不知何苦而为此也。

  义虎

  山西孝义县,山多虎。一樵者失足堕虎穴,两虎子卧穴内,樵者傍徨不得出,泣以待死而已。未几,有虎逾壁入,口衔生鹿,分饷小虎。见樵,怒甚。俄巡视,若有所思,反以残肉食樵,抱小虎卧。昧爽,跃去。少顷,复衔一鹿饷其子,仍投与樵。如是一月,浸与虎狎。小虎壮,虎负之出,樵急呼曰:“大王救我!”须臾复入,以肩就樵,腾出石壁。虎置樵欲去,樵跪告曰:“蒙大王活我,今不识旧路,幸导我归,不敢忘报!”虎颔之,遂前至中衢。樵告曰:“某西关穷民,归当畜一豚一羊,候大王邮亭之下,某日过飨,无忘我言!”虎点首。迨归家,人惊询。至期,典衣具畜。虎先期至,不见樵,竟入西关,民惊哗,呼猎者擒献邑宰。樵奔救,击鼓大呼。官怒诘,樵具告前事。不信。樵曰:“请验之。”遂至虎所,抱虎哭曰:“大王以赴约入关耶?”虎点头,堕泪如雨。观者数千人,莫不叱叹。官骇异,趋释之。樵以豚投之,未尽,恋恋顾樵而去。土人异之,建亭其地,名曰“义虎亭”。

  一产四子

  歙民吴士全妻吕氏,一产四子。

  牛眚

  戊申正月初十日,西关外民家产一犊,二首,八足,二尾,自腹以下,皮肉粘连,合而为一。予目击之。按晋大兴元年,武昌太守王谅家牛生子,两头,八足,两尾,共一腹,三年后死。又咸和七年,九德人袁荣家牛产犊,两头,八足,二尾,共身。占曰:上下无别之象。

  天枪见

  二十七日酉刻,天枪出西南,指东北,上下皆锐。初长二丈许,既而长至五六丈,瞥而灭。《观象玩占》曰:“天枪云状,左右锐,岁星缩西南,不出三月主水。”又云:“天枪见则有兵丧。或云主大水。”至夏,果有地震、水发之变。

  叫魂

  妖僧雪浪,与黄冠朱凤仙习邪法,江南人章天首、张钱德从之学叫魂术,叫死程氏、程五福二魂,后复叫活。事发被擒,二人供有符咒,书符诵咒,其人之魂即随去,受害者不止一人。总制郎公廷佐请诛之,即俱伏法。

  太白昼见

  五月初六日,太白昼见。六月初九日,太白经天,经二十馀日而灭。钦天监上言:金星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十三日灭,星体微暗,不足为异。然六月所见者,又属何星?按唐懿宗时,彗星出,司天奏是名含誉,瑞星也,请宣示中外,编诸史册。总之,盛明之时,妖不为害,不足讳也。

  江浙地震

  六月十七日戌时,江南地震。自西北起,至东南,屋宇摇撼,河水尽沸,约一刻止。翌日,遍地生白毛。两越亦于是日地震。既而北直、山东、河南,皆以地震告。五省同日同刻,真古今异变。

  淮凤地震

  淮安同日地震,声若雷吼,行人如立洪涛中。安东县城垣、官署、民房,一时俱倒。地裂水泛,一望成巨浸。巢县、和州、泗水、徐州,庐舍尽塌。桃源、宿迁,震死五六百人。清河、邳州,全没。白祥河地陷一孔,涌出黑沙。赣榆县民,竟无噍类。

  河堤崩坏

  先是六月十四日,淮水暴涨。宝应、高邮,石塘俱坏。黑夜遇变,淹死者无数。翌日,浮尸蔽河而下,柳榆高者,仅露其杪。至十七日地震,河堤崩坏,水势益汹涌。济河而上,伊、洛之间,蛟龙突起。黄河董口,水涸沙生,将来运道大为可忧,此谋国者所当蚤计也。

  山东地震

  山东自六月十七日戌时起,连地震数次,自北而南,其声若雷,城墙颠仆,文庙亦毁。其被灾地方,济南、兖州、东昌等五十九处。沂州、郯城,死伤尤众。利津、沾化,钟鼓自鸣。莒州马山崩,沿河地中作声,或井中涌出黄沙。又蛟龙群飞,爪破山石,往来路绝,怪异不可名状。

  北直同日地震

  北直同日地震二次。又七月初二日暴雨,至初八日乃止。西山复发水,冲断芦沟桥两洞。长新店、良乡、涿州、商家林、单家桥、雄县、献县、任邱以上,俱被漂没,二十馀日水始退。至如唐山、曲周、鸡泽、平乡、钜鹿,地势洼下,九月尽积水尚在,汪洋无际。

  碑出

  庐州府庐江县,山裂七十馀丈,现出石碑一座,上四字:“□□臕污。”

  侏儒

  大名府滑县有赵人鉴者,顺治戊戌进士,出为邑令,罢归。其人长仅三尺,头面四肢,俱极短小,声音亦微细。县堂别设矮桌,从下望之,如十三四岁童子。亦一异也。山阴傅孝廉德孚为余说。

  托梦赠赙

  陆生希倕,华亭人。北游,没于旅邸,家贫不能归。时蔡公士英家居,慷慨好施。一夕,漏将卒,忽梦一人,儒衣冠,进谒曰:“仆云间陆生希倕也,觅食长安,不幸客死萧寺,怅怅无可告语,知公义侠,望垂怜悯。倘骸骨获反首邱,九泉之下,感且不朽。”公惊悟,适同里林子乡馆于蔡,以梦中所见质之,姓名状貌,无一不肖。为之咨嗟累日,厚有所赙,旅榇始得归。

  叶贡生冤报

  吴门叶贡生,名襄,社中名宿也。家贫,谒一故交,待之厚。地方有人为仇家诬讼,故人絷之狱。叶札入,乃释之,获数十金以归。后其人实冤,忿恨自系死。叶才下舟,其鬼号冤声不绝,白昼现形,沿途索命。抵家卒。楚人杜濬为文记之曰:“予与姜绮季偶饮友斋,客有述叶生果报事,座客怖失色。绮季独仰天大笑曰:‘此鬼何足道哉!’客问故,姜曰:‘尝见世间贪官污吏,受赃枉法,每断一狱,冤杀数人;每下一令,累死者数十人。积而计之,杀人如麻,必当鬼哭神号,塞彼屋子矣。顾乃满载而归,求田问舍,畜姬妾,广屋宇,曾不闻有某某冤鬼登门索命者。乃独于一穷书生饥驱干谒,偶然误犯,而鬼已随其后,甚矣其不平也。可见贫贱有怨鬼,富贵无冤孽。此等鬼物,不过如阳世之茹柔吐刚、势利小人耳,何足道哉!’一座扺掌称快。予独曰:‘不然,大扺人生世间,不造恶业,上也。苟不幸失足而有冤鬼,则反宜多,不宜少。何则?鬼多则一鬼行而群鬼从,甲乙相问,俱寻某氏,必有爽然自失,无异辽东之豕者。又必有以为我众彼寡,以百千人搏一人,虽胜不武者。又必有以为其多如此,事亦平常,不足深恨者。又必有以为鬼多事多,贵人善忘,辨质烦难,不若舍之者。又必有以为彼既治之,我可坐享,相持不发者。又多鬼之中,必有善鬼从中劝解者。多鬼之中,又有懒鬼,但求省事,参差不齐,致群鬼减兴者。凡此皆救也。若彼踽踽凉凉,仅有一鬼,势不两立,则事可知矣。由是言之,贫贱之受报自苦冤鬼之少,富贵之无报正赖冤鬼之多,况彼冤鬼不恃众而恃独,正有豪杰之概,奈何反比之小人乎?’于是座客更大笑,几脱颐。”予喜其反覆诙谐,故录之。

  集句

  集句,唐人亦有作者,然不过偶一为之。明季有泗上施匪莪端教者,名场耆宿,平生不自作诗,一取之唐宋诸家,每一挥毫,络绎奔赴。如《吴门怀古》云:“上方金殿郁岧,却忆吴王古帝朝。小院回廊春寂寂,深帘飞絮昼寥寥。千年城郭名空在,百战山河血未消。衲子不关尘世事,月明夜夜自吹箫。”《赠人》云:“送人卮酒不成欢,竹里行厨洗玉盘。十载乱离知己泪,百年粗粝腐儒餐。风尘荏苒音书绝,桑梓凋零故旧残。客里聊为河朔饮,暂须宾从驻征鞍。”浑成无迹,殊为可喜。《啸阁集》所载,多至万首,亦可谓仅事矣。

  晚而举子

  予年四十三,始举一子,逾年疹殇。已绝梦熊之望,猝闻伤心之言,勉置婢妾,十年之间,连获男女数人。夫富贵或可幸邀,所难必者子与寿耳。仆虽功名偃蹇,从无怨尤,念天之待我者,未尝不厚也。古人云:“德业观前面人,名位观后面人。观前面人,每见我不如人,而日励思齐之念。观后面人,亦见人不如我,而日消蹭蹬之忧。”是非通人不足与语此。

  三冈识略卷五补遗华亭董含著

  雉雊

  淮安府盐城县,野雉遍雊。

  石卵

  乙巳三月,获鹿县山石裂,中有一卵,大如五斗瓮,重六十斤,按之微软,中有声。遍询人无识者。

  石陨

  四月十七日,武林富阳县太平村风日晴朗,忽于巳刻天气晦黑,有大石堕地,声如雷,折而为二,重数百斤。

  宋莱阳

  宋观察琬,字荔裳,丁亥进士。其于诗文不多作,然皆有崎历落之致。性倜傥,阔略细故,尤好结纳,相识遍海内,坐客恒满,徵歌命酒,欢笑谐谑,绝去崖岸。即有未经识面者,阑入坐便共对酌,去来不问,亦不复询其姓氏。尝被诬,陷身请室中,几致不测。久之得释,客游吴趣,系艇于六桥烟树之间,偕诸名流分韵唱酬,留连觞咏,动经岁月,意气豪迈,十年不归。求诸古人,元龙豪气,庶几近之。所著有《安雅堂集》。

  梅生葵

  张孝廉士绅,庭有古梅,三年不花。一日,老干忽放一萼,状似葵而绝大。识者以为不祥。又有野雉飞入中堂,逐之不知所之。俄而孝廉被病卒。

  先慈吉祥善逝

  先慈殷太孺人,性端肃,不妄言笑,虽生长富贵,自处泊然,四十后即多疏食。每晨起,讽《金刚经》三遍,长绣佛,一灯荧然,念诵之声,不辍于口。含若进肉味,先慈呼含而谕之曰:“尔小子毋以三乘为妄,我老必归西方,但愿我佛化身时无疾而终,此其验也。”果于是年六月十八,偶患霍乱,亦无痛苦,翌午,于普门大士成道日,沐浴端坐而逝。逝半日,顶门犹热如火。适有苾刍在坐,闻之大惊,以为彼教所仅见云。华原沈白有《吉祥善逝颂》以记之。

  众星陨

  十月十一日四更,有大星见东南,众小星随之,或上或下,倏左倏右。大星陨,小亦随之陨。

  馀杭赠诗

  馀杭董孝廉宗城,性磊落,眉目耸秀,每捧手雄谈,四座倾听。曾下第南归,虽当失意,辞气豪上。方自谓拾青紫,绾印绶,驱驰金马之场,腾踏云龙之会,要当前鸣歌钟,后拥郑女,穷奢极欲,以展平生未足之志,故览黄河之簸荡,历大江之逶迤,未尝不击楫高歌也。此志未遂,筮仕得甘泉令,便道过余言别,留诗见赠曰:“昔年文价重燕京,金榜初标第五名。花竹绕庐书满架,对君惭我宦游情。”后竟殁于任。

  火光亘天

  丁未正月二十日,昏时,东北有火光。焰焰如焚,旋满西北。居人疑失火,互相奔视,或登高望之,见赤气亘天,逾一刻而灭。

  黄风黑虫

  四月初七日,陕西邠州等处黄风竟日,地生黑虫。十七日,陨黑霜。

  蝗灾

  五月,淮安各属蝗虫为灾,禾仅存十之四。兴化、海州、赣榆尤甚,飞则蔽天,堕地堆积数尺。至月尽,一半往西北,一半往东南。按盐官董君穀曰:江南素无蝗,昉于嘉靖八年。至崇祯十四年季夏二日,从西南蔽天而至。七月初,其族益繁,大为苗害。不知何据?容考之。

  云间唱和诗叙

  楚蕲顾赤方景星,游云间,与余辈数人唱和酬答,得诗百首。楚人卢大参为之序曰:“人生之乐,莫如友朋。友朋之乐,莫如唱和。古之唱和,虽君臣亦有焉,不独朋友矣。《鹿鸣》、《彤弓》,君臣相答,亦曰“嘉宾”,盖略君臣之分,洵乎乐至忘形,同声相应,有莫知其所由然者。丁未秋季,吾友顾黄公扁舟为云间游,诸名下递相赠酬。黄公简余曰:旬日来诸子闻楚人至,磨厉以须,分队迭进,皆劲敌也。某亦时出奇兵以应之,诚不减钜鹿之战,惜吾子未得从壁上观也。余甚壮之,正仆仆行役间,适汇帙寄余,读之深叹,一时盛事,洵在于兹。惟是吴楚相距千里,流共一江,风声意气,自相契符。昔骚赋创作,屈、宋开先,而吴中才士继起。汉有严、朱,晋有顾、陆,江左风流,遂不减菊芳兰秀矣。今乃聚美同时,诚不可无一言以纪。余不惮极力铺扬,于楚人、吴人,终不敢轻分左、右袒也。并题一诗于后云:

  楚江一水东连吴,才人两地遥相呼。
  扁舟乘兴适来过,千里访吾循海隅。
  词坛久许推作伯,染翰落纸风雷驱。
  此地名材似竹箭,抒华掞藻随雕镂。
  方欺楚风久不竞,攘臂索战出分途。
  期会相约猎城内,胜拥九峰及泖湖。
  美钟诸子并韶秀,吐词多丽咀其腴。
  决意专伺三鼓懈,捣虚欲夺大将符。
  故将尊酒时作饵,香莼肥蟹充庖厨。
  讵知醉后胆愈壮,神为督阵鬼执枹。
  一任群雄列队进,奋笔洒墨终不枯。
  咄嗟乎,咄嗟乎,此战甚酣今古无。
  歌骚千载谁得继,赖君郢词幸未孤。
  壁上观者谁氏子,范阳之裔大夫卢。

  叙诗并佳,故录之。赤方又赠余诗云:“历落尚书后,人间说长公。策收身见放,遇啬道尤丰。侪辈行多贵,文章老自工。吟君咏史作,浩气吐长虹。”

  飓风

  六月十八至二十日,漳州府飓风大作,暴雨不止,海潮忽涨,漂没者数千人。

  东村

  予年来避迹东村,不入城市。岁暮,雪花满野,独坐无聊,适沈生麟携酒至,相与纵谈时事,畅饮极欢。沈即席口占,予和云:“黄云霭□风怒颠,一声孤雁冲寒烟。浊醪不醉絮被薄,正是江村欲雪天。”“雪压茅茨昼未开,一樽相对兴悠哉。肩披短蓑挂双鲫,溪叟叩门何处来。”

  三冈识略卷六【己酉至癸丑】华亭董含著

  改历

  己酉二月,钦天监奏:南怀仁推八年历日,开载闰十二月。夫雨水为正月之中气,既有中气,则此月即为九年之正月,应闰九年二月。通行天下,将现颁历所载闰,不必看。

  议蠲

  吴给事国龙疏称:欲救民疾苦,莫若蠲免积逋。盖民力止有此数,经徵完则带徵欠,带徵完则经徵欠,今年所欠之经徵,又为次年之带徵矣。积欠相仍,桁杨载道,亦复何益?请自八年以前,悉行蠲除,则穷黎得生,而皇恩远沛矣。黄门此疏,真救时急务也。

  白垩

  吴门朱翰林典,家钜富,其园居产白垩,每季取一次,岁可得百馀石,旋掘旋生,冶坊争鬻之,积资无算。钱氏松枢十九载:山左王冢宰国光,有山地一区,其土结为铁沙,世擅其利。想即此类。

  产异类

  海虞孙状元承恩女,嫁戴氏,一产三子,俱非人类:一额有角,一遍体生毛,一兽头四足。才出腹,便大笑不止,母惊死,家人立毙之。

  无臂道人

  粤西全州有无臂道人者,少为将,砍去二手,病废,隐居方外。喜学书,以肘夹笔,挥洒不倦,士大夫甚重之。每书款,自称“无臂道人”,卒不言其姓氏。

  先圣遗像

  距松郡四十里,曰陈陀桥,积雨基陷,居民运土筑之。不数尺,见一巨碑。众挽之出,石纹驳荦,拭视,乃先圣遗像也,傍列大字五,曰“唐吴道子作”,衣冠带佩,极为古雅。按隋大业中,夫子三十二代孙祯宦于吴,遂家焉,因葬衣冠,并立庙此地。宋淳熙中,有僧掘得宝玉六事,三璧、二环、一簪,皆古物。今复得碑像,士大夫相与迎入青浦学宫。

  长年

  赵□谦,闽人,善容成御女之术。年一百六岁,畜数姬,举子女十馀人。京华贵人,争相延致,竞作诗歌以赠之。闻今尚无恙。

  鬼门关

  天下山水之奇,莫过于粤西,然地极险僻,兼多瘴厉,故宦游者往往不能穷其胜概。菰城吴太守先,奉使安南,随地有纪。其过鬼门关,题壁曰:“路入鬼门隘,崎岖拥汉旌。翠山蛮雾合,白屋野烟平。树蝮阴天见,林鼯白昼行。词人迁谪地,万古一含情。”太史语予云:安南冠服,颇类中华,束带垂绅,绛袍乌帽,与明无异,但其君臣两足俱赤,则殊不雅观耳。

  太湖水溢

  太湖跨三州,纳徽、浙诸山之水,周围八百里。吴江县去湖较近,于六月十二日辰刻,西南风起,水一拥而至,平地高丈许,漂没庐舍,溺者数百人。县令大惊,一耆老白压水故事,取县榜从墙上投水,拜呼曰:“吴江没矣。”水遂退。

  古钱

  陕西广阳府东山,有不窟坟。相去数丈,一古墓忽崩裂,中有石室、石床,堆古钱数处,散布四角,总计九百九十九枚,形方,长几二寸,狭上阔下,上有眼,下有方空,刻古篆二,曰“货布”,其式甚古。考太公九府钱,有刀、布诸名,制像立名,俱相吻合,岂即此钱耶?土人云,以之辟邪,最效。

  负托遇鬼

  越西王君益朋,由词林转吏垣。江臬卢慎言贪秽狼籍,被劾,行三千金托益朋,求居间。益朋受金而不为之地,竟伏法。是秋,晋秩冏卿。始入署,忽见慎言从内出,责以负托,揪发乱殴,随仆地。呼家人,具述颠末,呕血数升而卒。益朋有弟家居,创园亭,责一匠役,匠愤甚,奋斧劈之,立毙。计其时,即益朋死日也,闻者叹诧。

  魏柏乡

  前明进士曹胤昌,楚人,于辛亥季夏往滇迎赠公柩回籍。过楚雄府一村,有农家童子,年十五,卧病在床,闻门外车马声,大呼曰:“此曹石霞也!何故过门不入?”促父往邀。父愚人也,怪其妄,叱之。久之,闻于府正。府正适与曹晤,偶述此事。曹甚讶,竟枉道复至村中觅之。此童大喜,留坐,与叙契阔,并诵曹会卷,深加叹赏。述都中晤语之地,一一不爽。曹惊曰:“得非内阁魏柏乡老师乎?”曰:“然。”问:“何以托生于此?”屡叩不答,良久曰:“我病已剧,今将往粤中某县,兄当偕往。虽然,恐兄少迟赶不上矣。”曹骇别。未几,此子卒。曹扶榇至昆明,寓西寺,亦卒。许观察缵曾亲过其村,闻之甚确。

  祷雨自沉

  六月、七月,亢阳为灾,路绝行旅。细林山道士曹耕云,向以术自诩,筑台高数丈,步罡画诀,每日上奏三次。又用黑犬磔血,杂降檀焚之。扰扰半月,日色愈炽。时有僧明愿者,东昌人,俗姓田,披剃马□寺,合掌跪赤日中,不饮不食,望空拜恳,誓愿以身殉。至期,跃入跨塘桥河,自沉死。

  墨竹

  墨竹一派,自梅道人后,宣、正间则推夏□,论者谓可比肩元镇,徐渭、王问不及也。迩来画者虽多,鹿城归太仆孙庄,气韵萧疏,颇多古人遗意。庄别号鏊钜山人,性好奇,喜醉后挥洒。尝画巨幅,题一绝贻予曰:“劲节寒姿自性生,飒然笔底作秋声。吴儿只解称朱鹭,柳叶芦苗浪得名。”

  兵变

  九月,总戎梁公化凤病故,兵四出为盗,署印侯将军不能制。于十八日,群聚府门索饷。郡守耿继训,少年不知事,以漫语应之。兵遂大哗,擒守殴詈,衣冠毁裂,拥至小教场,两日一夜,不与饮食,备受窘辱。时府藏告竭,计无所出,向典铺贷发,始得释。兵气既骄,肆行剽掠,百姓为之罢市。

  射虎

  上巡幸上都,驻跸山海关,分骑大猎,一日获虎二十。上复亲射虎,虎咆哮而前,一近侍奋身当之,虎衔去数武外,置地,坐其上。众共格杀虎,近侍竟无恙。

  女怪

  东洞庭有贾人吴继进者,家巨富,继进尤善居积,百货充斥。一日,与客谈,忽空中闻应答声,谓吴曰:“我侪八人,适来托迹,但日办素斋,并呼梨园一部,此外勿烦主人也。”吴唯唯,翌午设席,布灰于地以验之,足迹皆妇人,因呼为女仙。如是累日,吴愤甚,赴张真人府诉之。寂然数日,复至,设席如初。伶人私相语:“我辈真白日见鬼矣!”猝有批其颊者,昏仆于地。群优叩头乞哀,久之作声曰:“姑恕汝。”自是或抛瓦砾,或几案无故自举,或登树颠,或骑屋梁,变幻百出。吴有侄,仅知书,性夸诞,自负大贵,盛衣冠入,厉声叱之,语未绝而头上冠从空中掣去,左臂中一砖,踉跄走。怪鼓掌大笑。内帑悉为徙去,合家苦之而不能禁。予谓吴聚敛无厌,故有此怪,财尽则祟止矣。周孝廉官与吴密,述之甚详。

  北人不知南味

  庆历中,学士会于玉堂,偶置生蛤蜊,令饔人烹之。久而不至,检视,则曰:“煎已焦黑,而尚未烂。”坐客大笑。顷莱阳宋琬饮予斋,有海蛳,宋极力啮之,忽攒眉曰:“此物不甚佳,半日止碎一枚耳。”坐客大笑。

  猛虎行

  孟道脉者,武昌人,为娄令,性贪而昏,破家者不一而足。又酷嗜龙阳,衙役年四旬以内,及无髭髯者,往往不免。岁馀,耗正供五六万。抚军列状上闻。适于春首获一牡虎,娄民益奇之,以为令岂其牝耶?不然,吾邑素无虎也。楚人杜濬作《猛虎行》以纪之。道脉后拟辟。

  神火

  壬子二月二十三日,贵州镇远府,神火自石屏坠下,状如星陨,怪风四起,火飞渡河,官署民居,尽成灰烬。百姓奔避山中,火复炽,虎豹咆哮,尘雾四塞,日暮火始熄。

  伪碑

  四川成都府武侯庙,年久倾颓,有宋观察可发者,喜功好事,取一旧碑,伪镌十六字,先一年埋庙下,后托言重修,掘得之,报幕府,拟缮疏上达。适有发其事者,遂中止。碑首列一“亮”字;下有“千一出”三字,言岁在壬也;中有“水月主”,乃国号;“庚不大”,乃纪年;“盖十八”,则自寓其姓;“龙复卧”,窃比于诸葛也。嘻,亦愚矣。

  凿吴淞江

  浙江范承谟、江抚马□合疏请开吴淞江。辛亥冬起工,至壬子孟夏告竣,复作闸以备冲击。但沙松水急,随筑随崩,势恐难久耳。时畚锸如云,皆朝廷出钱雇夫,而有司仍照田分派。或业多者贿脱,而穷民反承役,百姓苦之。计费金钱三十馀万。自海公瑞凿后,至是已一百二十年。海公调停允当,不烦国课,不费民财,计日奏功,士民皆追思之。

  拂水山庄

  柳是,字如是,吴人,初名杨影怜,流落北里,姿韵绝人。钱牧斋一见惑之,买为妾,号曰“河东君”。为人风流放诞,先生爱之深,不为管束也。捐馆后,族人群起攻之,柳自缢死。予偶游拂水山庄,赋诗吊之曰:“山顶流泉入屋中,回廊曲曲闭春风。邺侯书去空存架,惟见江梅绕砌红。满壁丹青写旧词,朱栏碧树尚参差。燕楼寂寞佳人死,不枉当年赋柳枝。”

  果报

  福善祸淫之说,虽不可尽信,然不于身,必于子孙,报应之理,实有不爽者。吾乡李学道愫、徐县尹鼎、陶孝廉、周郡守茂源为孝廉时,郡中一孀妇,无子,挟厚赀,族人欲攘之,讼于官,四君为助。适当计偕,当事委曲从命。妇自缢,临死曰:“生既不能自直,死必有以报诸公!”岁辛丑,李官楚,疽发背死。庚戌仲夏,徐游秣陵,泊舟散步,俄踉跄回,谓偕行友曰:“顷见皂衣人手持勾帖,云为孀妇所讼,视之,我四人名皆在焉,惟李有朱点,云已摄到,殆不免矣!”叩其故,述前事甚悉。急归,腰生一痈,渐大如盂,逾两月卒。辛亥,陶君脑后发一疽,自夏徂秋,旋绕满颈,稍动摇,头似欲坠地者,家人互相捧持,不卧不食者,三阅月而卒。壬子夏,周君亦患腰疽卒。徐恂恂长者,平生无大过;周守括苍,讨论风雅,与骚人墨士日夕唱酬,乃年仅一周,俱罹恶疾。诸君之过,皆出无心,可惜亦可畏也。

  瑞虫

  七月,时飞蝗从西北蔽天而来,草根木叶,靡不立尽,独不食稻。半月后,悉向南去,不知所之。农人欢呼罗拜,目为瑞虫。

  暴风摄寺

  闰七月,淮安南门外乌沙河西嘴,有祖堂寺,于初四日二更,忽风雨暴作,将寺摄去府西数里外,砖瓦木石,皆从空坠下。

  陆园胜概

  当湖有冯孝廉者,家甚富,于郊外营一园亭,竭尽心力,五十馀年始落成,广袤几二百亩。孝廉殁,无子,陆侍御光旭以善价得之。予偶游其地,侍御觞予于园中,曲栏窈窕,修池逶迤,古木苍藤,翳天蔽日。其最胜者曰“桂径”,老桂数千株,夹覆其上,行其中者,巾袖皆染浓香。池中制一舫,客至先命酌,令二童子鼓枻而行,但见小桥断岸,曲折回旋,涧花乍舒,白鹤徐步。又一小阁,供花神十二,于春秋二分设祭,祭毕,邀好事共醉。盖园林之胜,甲于东南矣。

  二首人

  八月。华亭砖桥北里许,予家别业在焉。邻人乔兰妻李氏,产一子,头上复生一头,上头差小,止具二目,厥状如胡卢。其父惊骇,以足蹋之,声啾啾,杀而瘗诸野。予目击之。

  兰亭真本

  世传《兰亭帖》,唐太宗殉葬。后遇温韬之乱,发掘诸陵,复出人间,流传无定。至明,此帖入会稽张氏。其裔孙名陛者,与予世讲,幸获一见,真昭陵真迹也。后携往都门,辇上诸公,争欲得之,以索价太高,未有售者,复归山阴。今张君已殁,不知此帖又落谁手矣。

  啸雪庵

  吴绡,字冰仙,姑苏人,许参政之室也。幼负才藻,善诗画,所著有《啸雪庵诗集》,记其《咏相思鸟》云:“南粤春深花木残,羽衣身暖锦成团。佳名莫与离人说,彩色惟教绣女看。丹实啄来妃子笑,素枝衔去楚臣叹。霜缣拟写相思态,应为伤心下笔难。”《咏双蝶》云:“韩凭夫妇两魂狂,来往栏前亦自忙。晴日试调妆后粉,春风新检舞时裳。飧多芳芷须犹酿,睡稳花枝梦亦香。欲与何人透消息,等闲飞过宋家墙。”见此二诗,其才调风情,不言可知矣。

  蒋公坐化

  癸丑正月。金坛蒋公超,字虎臣,顺治丁亥殿试第三人。公性恬静,薄于嗜好,官居清要,邈焉物外,布衣蔬食,有如儒生。时以公事往五台,由武当入川,谒峨嵋山,入伏虎殿,沐浴趺坐,诵佛号数声,留偈一首,掷笔而逝。夫人一生,鹿鹿利名,急流勇退者,已不可得,乃能深究性理,超脱形骸,不意我儒中乃有此人也。偈附于后:“翛然猿鹤自来亲,老衲无端堕孽尘。妄向镬汤求避热,那从大海去翻身。功名傀儡场中物,妻子骷髅队里人。只有君亲难报答,生生常愿祝宏仁。”

  总河为神

  朱尚书之锡,治河有功,并有惠政,殁于任,颇著灵显。地方官请肇封,朝议以无所凭据,难加封号。总河王光裕请敕为河神,百姓立庙以祀,至今血食,遂与金龙神并盛云。

  国祚之久

  三月。土鲁番国入贡,疏言“臣国蹇遭变乱,不能进献。今地方稍平,时遣兀鲁和际于一千八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远贡方物。”夫国祚之久,周家八百尚矣。自汉以下,多不过三、四百年耳。乃远方小夷,不立年号,止记岁月,一姓相袭,至千有馀年。后黎西国贡狮子,亦称天主降生一千六百七十四年。俱见邸报。

  知贡举

  唐宋科制以来,最重文衡,凡知贡举者,必循官序,采文望素优者充之。如唐人诗曰:“三主礼闱年八十,门生门下见门生。”得见本门孙,便侈为仅事。本朝则不然,大约一登翰苑,即可与斯选,往往有门孙之门孙相聚一时者。然或终身不识一面,或相遇如路人。世谊既疏,情分益薄,事虽盛而实则衰,不足荣也。

  蠲租

  上以江南苏、松、常、镇、淮、扬六府连岁灾荒,民生困苦,十三年地丁正项钱粮,特蠲其半,计蠲银一百三十四万七百馀两,米豆三万七千八百馀石。

  灵棋经

  《灵棋经》,不知造于何人,列唐人一序云:汉留侯受之黄石公,用梓木制棋十二枚,刻上、中、下字各四,掷而成卦。每岁人日,以酒果祭之。考书推辞,吉凶得失,无不奇应。予虔奉二十馀年,即以事叩之,十验八九,胜于向市廛日者问卜多多矣。

  贪报

  海昌沈令式为广东学政,颇纳贿。其前任某,亦以贪褫职,诸生环署大哗,某恐甚,念积镪不能尽出,乃贮诸井,覆以巨石,人无知者。及沈莅任,前任公子携两仆来谒,礼币极厚,密告曰:“先君宦赀若干,藏于斯,今来叩取。倘蒙相许,愿分其半。”沈及子建岭欢然迎款,询知金所,毒杀其子与仆,掩尸于井而攫其金,自为得计。及罢归,将抵家,建岭忽见其子突至前,呼号索命。一夕,无故于舟中仓皇自缢。令式惊骇,心复惭恚,不两月相继死。虽有遗金,岂能享哉?海宁耆儒朱襄述之甚详。

  县令为丐

  粤东陈鉴,明季贡生。国初选华亭尹,略知书,而险僻无所顾忌,又性喜讪人。以侵粮下狱,僦居松郡,士大夫无与往还者。每至旧役家索饮食,稍不如意,或讦其阴私,或讼之官,人皆畏而避之。或遇于路,以为不祥。至老耄,不能糊口,夫妇相携,行乞于道,年八十,竟以馁死。夫以本邑之官,而即为此土之丐,亦目中所仅见者。

  亲丧不守制

  三年之丧,古今共行,一闻讣音,未有不匍匐奔赴者。时江苏藩台某,丁内艰,恋恋不能去,再三恳抚军题留。上谓冢臣曰:“亲丧守制,一定之例。慕天颜独无父母乎?速令难任。”后竟在任守制。又里魏学渠视楚学,首春闻母丧,匿不报,至十月终,犹吉服莅事,被参而归。二人一甲榜、一名孝廉,乃贪位忘亲,一至于此。魏君家世忠义,尤为可惜也。

  藏镪

  武林公署前,有颓垣隆起,相传已数百载,不可动,动必有殃。是秋,总戎金固山砺驻节于此,薄暮独坐庭际,见二人,衣一黄、一白,徘徊往来。就视之,心颇异之,命破其垣。凿地丈许,获石函二,重不可举。启视之,一黄金,一白镪也。每笏镌“韩蕲王”三字,金岂韩之后身耶?

  普陀藏经

  普陀有《藏经》,赐自内府,牙签锦□,备极华整。伪荡湖伯阮进,欲乞师日本,遣使赍往舟中。有僧湛微者,前自日本来,因与同载。行数日,忽风涛怒号,潮水如墨,有两红鱼长数丈,横墨浪中,鳞鬣俱见,其馀众鱼,出没前后,舟不能进。群拜且祝,急出两国界龙王敕书二道焚之。行向晨,风渐缓。一昼夜漂泊,南去殆数千里,急转帆而行。既抵日本,随行一舟亦到,云并无风浪。乃知此船以《藏经》故也。始,其国闻有《藏经》,甚喜,及闻湛微名,大惊曰:“此僧复来,是速死耳。”因不受,敕护经而归。叩其故,则以湛微曾入天主教也。先是,西洋人为天主教者至其国,国人信之,各授以秘术,自国王及民间闺阃,悉为所乱,一皈其教,死生不易,主者遂肆奸术,纠众作乱,其国大发兵扑灭之。自是痛绝西洋人,设法严禁,于通衢置一铜板,镂天主形于上,凡各国人往来者,必使践踏而过。或衣囊携一西洋物,或带西洋书一册,搜得者,满船人悉诛死。事见张遴白《奉使日本纪略》。

  诗讽

  海虞钱宗伯谦益,一代伟人,操宇内文章之柄,一时名流,奔走翕集。晚自号蒙叟,宾朋谐谑,觞咏风流,跻贵仕,享高年,迩来文人,罕见其比。然其大节,或多可议。本朝罢官南归,有无名氏题诗虎邱以诮之曰:“入洛纷纭兴太浓,莼鲈此日又相逢。黑头已是羞江总,青史何曾用蔡邕。昔去幸宽沈白马,今归应悔卖卢龙。最怜攀折章台柳,撩乱秋风问阿侬。”又尝作诗赠歌童入燕,缠绵哀艳。熊侍郎文举和韵以讽之曰:“金台玉峡总沧桑,细雨梨花枉断肠。惆怅虞山老宗伯,浪垂清泪送王郎。”钱见之,不怿者数日。

  义鹤

《三冈识略》 相关内容:

后一:2

查看目录 >> 《三冈识略》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 说文网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