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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六
  名臣奏议      诏令奏议类二【奏议之属】提要
  【臣】等谨按名臣奏议一百五十巻宋赵汝愚编前有淳熙十三年劄子称尝备数三馆获观秘府四库所藏及累朝史氏所载忠臣良士便宜章奏收拾编缀殆千余巻文字纷乱疲于检阅自假守闽郡辄因政事之暇因事为目以分次而去其复重与不合者犹余数百巻厘为百余门始自建隆迄于靖康推寻数月粗见本末若非芟繁举要恐劳乙夜之观欲更于其间择其至精至要尤切于治道者每缮冩十巻一次投进又有淳祐庚戍史季温序称其开端于闽郡奏书于锦城是其经厯嵗时屡经简汱乃成是编故其去取颇不茍自称上可以知时事之得失言路之通塞下可以备有司之故实其大防以备史氏之缺遗非夸饰也凡分君道帝系天道百官儒学礼乐赏刑财赋兵制方域邉防总议十二门子目一百一十四每篇之末各附注其人所居之官与奏进之年月亦极详核其奏劄自序及史季温序皆称名臣奏议而此本题曰诸臣奏议岂以中有丁谓秦桧诸人而改其名欤案朱子语録云赵子直要分门编奏议先生曰只是逐人编好因论旧编精义逐人编自始终有意今一齐节去更拆散了不见其全意矣云云今此集仍以门分不以人分不用朱子之説盖以人而分可以综括生平尽其人之是非得失为论世者计也以事而分可以叅考古今尽其事之沿革利弊为经世者计也平心而论汝愚所见者大矣乾隆四十二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目录
  君道门
  君道       帝学
  政体      慈孝
  恭俭      法祖宗
  用人       广言路
  勤政       聴断
  诏令      风俗
  帝系门
  尊号      皇太后
  皇后      皇太子
  嫔御      宗室
  公主      外戚
  天道门
  祥瑞      灾异
  百官门
  宰执      侍从
  学士待制    经筵
  台谏      给舍
  六部      寺监
  馆阁      史官
  东宫官属    内侍
  三衙      诸将
  帅臣      奉使
  监司      守令
  官制      谨名器
  省官      优礼
  荐举      考课
  重外官     久任
  致仕辞     防补
  戒敕      辞免
  朋党      转对
  见辞谢
  儒学门
  学校      贡举
  制科      武举
  学术      释老
  方技
  礼乐门
  郊祀      明堂
  祖宗侑祀     宗庙
  濮议      褒崇先圣
  羣祀      朝防
  临幸      宴飨
  丧礼      諡法
  防典      士庶五礼
  雅乐
  赏刑门
  赏罚      法令
  禁约      恤刑
  议狱      赦宥
  锡赉
  财赋门
  理财      税赋
  寛防      劝课
  营屯田     荒政
  内帑【封桩库】   常平义仓
  茶法      盐法
  新法
  兵门
  兵议      禁卫
  州郡兵     民兵
  蕃兵      马政
  方域门
  宫禁      都城
  河议      营造
  边防门
  辽夏      青唐
  髙丽      女真
  蛮猺      盗贼
  总议门
  总议

  宋名臣奏议原序
  古之人臣所以告其君者不可得而详矣考之于书臯陶之矢厥谟伊尹之作伊训傅説之作説命周公之作无逸大抵皆后之谏防也至于君奭之篇所以告召公者既厯举商之诸臣而又曰有若虢叔闳夭有若散宜生太颠有若南宫括并及乎周之贤臣而申言之葢古圣贤之相告相勉者无非以前闻人为法虽五臣之谋谟不可见以周公之言推之则遗风余烈尚可想也汉兴将相名臣议论务在寛厚意其当时兰台石室之所藏金匮玉版之所载一时名臣奏陈未必不萃此书降武宣以后博士议郎备中朝顾问应对者未闻举一言以告其主宜乎武宣之治不能守髙文之旧若魏相条汉兴以来贤臣贾鼂错董仲舒所言奏请施行虽曰得国家之大体然考其时滥赵葢韩杨之诛开金张许史之渐宣帝虽以中兴之君而为基祸之主乌在其为条陈故事也惟我国朝淳化懿纲逺接三代小臣不佞窃窥累朝国论则淳厚见于立国之初中正作于庆厯之际矫激起于熙寕之后方其淳厚也如太羮酒淡乎其味朱防越纯如其音及其中正也则朝阳鸣凤而见者歌舞法筵龙象而闻者作兴至其矫激也则大冬严霜而松柏不雕惊湍骇浪而巨石不转即诸臣之言以考一代之治虽医者用药各有不同而参苓乌喙皆足以收药石之效故当时公道大行尽言无隠忠言极諌皆萃于朝流芳简册足以垂万世之宏规逮夫绍圣以后议论一反一覆钳天下以一人之口揜天下以一人之目而祖宗良法美意无复一存夫以先朝名公钜卿章防聮篇累牍未易管窥然要其大纲则畏天命也法祖宗也恤人言也而或者乃以三不足之説反之遂使小人祖述其説以祸天下始作俑者未尝不痛恨于荆舒也眀鉴之垂前车之戒凡有志于国家者其可舍是而他求哉先正丞相忠定福王赵公曩尝编国朝名臣奏议开端于闽郡奏书于锦城亦巳上彻乙覧淳熙至今逾六十年矣蜀旧锓本巳燬于兵公之孙尚书阁学必愿绳武出鎭尝命工刋刻而未就适季温以臬事摄郡捐金命郡文学掾朱君貔孙继成之念昔先大父芗室曾受忠定之知尝同蜀之名流预讨论之列今既遂尚书之志亦可发先祖旧事自兹家藏此书举以告君推以治国以复我宋纯懿之治犹有望焉诗云子子孙孙勿替引之尚二家臣子拳拳继世之忠云淳祐庚戌立秋日朝请大夫权福建路提防刑狱公事兼本路劝农提举河渠公事提举弓手寨兵借紫眉山史季温序

  进宋名臣奏议劄子
  臣尝读汉魏相见相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巳臣窃惟自古以来凡有国家者莫不自有一代规模制度其事切于时而易行不必逺寻异世之法故相为丞相数条汉兴以来国家便宜故事及贤臣贾谊鼂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此最明于治体之要者也臣学术浅陋不足仰晞古人万一然尝备数三馆获观秘府四库所藏及累朝史氏所载忠臣良士便宜章奏论议明切无愧汉儒臣私窃忻慕收拾编缀厯时寖乆箧中所藏殆千余巻而臣识性迟钝不能强记每究寻一事首尾则患杂出于诸家文字纷乱疲于捡阅自昨蒙恩假守闽郡辄因政事之暇与数僚友因事为目以分次而去其重复与不合者犹余数百巻厘为百余门始自建隆迄于靖康推寻嵗月粗见本末上可以知时政之得失言路之通塞下可以备有司之故实史氏之阙遗然虽广记备言务存圣代之典若匪芟烦举要恐劳乙夜之观臣欲更于其间择其至精至要尤切于治道者每缮冩成十巻即作一次投进伏望时于闲燕深赐考详庶因药石之规能致涓尘之益然则臣身虽在岭海犹如日侍冕旒之侧也幸甚幸甚如防圣慈允臣所奏伏乞送尚书省劄付臣照防施行取进止淳熙十三年正月一日三省同奉圣防依奏

  进宋名臣奏议序
  臣窃惟国家治乱之原系乎言路通塞而已盖言路既通则人之邪正事之利害皆得以其实上闻人君以之用舍废置罔有不当故其国无不治言路不通则人之邪正事之利害皆壅于上闻虽或闻之亦莫得其实人君以之用舍废置不得其当故其国无不乱臣尝以是歴观前古上自周秦下及五季相望数千载间或治或乱俱同一辙然则天地之至理古今之常道无易于是矣恭惟我宋艺祖开基累圣嗣业深仁厚泽相传一道若夫崇建三馆増置谏贠许给舍以封还责侍从以献纳复唐转对之制设汉方正之科凡以开广聪明容受谠直海涵天覆日新月益得人之盛髙掩前古逮至王安石为相务行新法违众自用而患人之莫巳从也于是指老成为流俗谓公论为浮言屏弃忠良一时殆尽自是而后谄谀之风盛而朋党之祸起矣臣伏覩建隆以来诸臣章奏考寻嵗月盖最盛于歴元祐之际而莫于熙寜绍圣之时方其盛也朝廷庶事微有过差则上自公卿大夫下及郡县小吏皆得尽言极谏无所讳忌其论议不巳则至于举国之士咸出死力而争之当是时也岂无不利于言者谓其强聒取名植党干利期以动揺上心然而圣君贤相卒善遇而容之故其治効卓然士以増气及其也朝廷有大黜陟大政令至无一人敢议论者纵或有之其言委曲畏避终无以感悟人主之意而献谀者遂以为内外安静若无一事可言者矣殊不知祸乱之机发于所伏今尚忍言哉臣仰惟陛下天资睿眀圣学渊懿顾非羣臣所能仰望而若稽古训虚受直言二纪于兹积勤不倦尝命馆阁儒臣编国朝文鉴奏防百五十六篇犹病其太略兹不以臣既愚且陋复许之尽献其书万机余闲幸赐防绎推观厯元祐诸臣其词直其计从而见効如此熙寜绍圣诸臣其言切其人放逐而致祸如彼然则国家之治乱言路之通塞盖可以鉴矣臣不任惓惓之诚臣赵汝愚谨序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一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君道一
  上仁宗论人君之大徳有三 司马光
  臣伏防圣恩不以臣无似擢臣为谏官臣自防学先王之道意欲有益于当时是以虽在外方为他官犹愿竭其愚心陈国家之所急况今立陛下之左右以言事为职陛下仁圣聪明求谏不倦羣臣虽有狂狷愚妄触犯忌讳陛下皆含容寛贷未尝加罪诚微臣千载难逢之际茍不以此时倾输胷腹之所有以副陛下延纳之意则不可以自比于人死有余罪矣臣窃惟人君之大徳有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非区区姑息之谓也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烦苛伺察之谓也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强亢暴戾之谓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犹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犹视苖之秽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犹知获而不知种也三者兼备则国治强阙一焉则衰阙二焉则危三者无一焉则亡自生民以来未之或改也臣不胜区区触死忘生窃见陛下天性慈惠谨微接下子育元元泛爱羣生虽古先圣王之仁殆无以过然自践位以来垂四十年夙夜孜孜以求至治而朝廷纪纲犹有亏缺闾里穷民犹有怨叹意者羣臣不肖不能宣扬圣化抑陛下之于三徳万分之一亦有所未尽欤臣闻春秋传曰赏庆刑威曰君臣幸得以修起居注日侍黼扆之侧伏见陛下推心御物端拱渊嘿羣臣各以其意有所敷奏陛下不复询访利害考察得失一皆可之诚使陛下左右前后股肱耳目之臣皆忠实正人则如此至善矣或出于不意有一奸邪在焉则岂可不为之寒心哉夫善恶是非相与混殽若待之如一无所别白或知其善而不能赏知其恶而不能罚则为善者日懈为恶者日劝善者懈恶者劝虽有尧舜禹汤文武之君稷契伊吕周召之臣以之求治犹凿冰而取火适楚而北行也伏惟陛下少垂圣恩以天授之至仁开日月之容光奋干刚之威断善无微而不録恶无细而不诛则唐虞三代之隆何逺之有【嘉祐六年七月初除諌官上殿进有防留中】上仁宗论致治之道有三  司马光
  臣闻致治之道无他有三而已一曰任官二曰信赏三曰必罚康诰称文王之徳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言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也臣窃见国家所以御羣臣之道累日月以进秩循资望而授任茍日月积乆则不择其人之贤愚而寘高位资望相值则不问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职夫人之材性各有所宜而官之职业各有所守自古得贤之盛莫若唐虞之际然稷降播种益主山林垂为共工龙作纳言契敷五教臯陶明刑伯夷典礼后夔典乐皆各守一官终身不易茍使之更来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尽善也今以羣臣之材固非八人之比乃使之遍居八人之官逺者三年近者数月輙巳易去如此而望职事之修功业之成必不可得也非特如是而已设有勤恪之臣悉心致力以治其职羣情未洽绩效未着在上者疑之同列者嫉之在下者怨之当是时朝廷或以众言而罚之则勤恪者无不解体矣奸邪之臣衒竒以哗众养交以市誉居官未久声闻四达蓄患积弊以遗后人当是之时朝廷或以众言而赏之则奸邪者无不争进矣所以然者其失在于国家采名不采实诛文不诛意夫以名行赏则天下饰名以求功以文行罚则天下巧文以逃罪如是则为善者未必赏为恶者未必诛此陛下所以南面孜孜夙夜求治歴载甚久而太平未效者也陛下诚能博选在位之士不问其始所以进及资序所当为使有徳行者掌教化有文学者待顾问有政术者为守长有勇略者为将帅明于礼者典礼明于法者主法下至医卜百工皆度材而授任量能而施职有功则增秩加赏而勿徙其官无功则降黜废弃而更求能者有罪则流窜刑诛而勿加寛贷如是朝廷不尊万事不治百姓不安四夷不服臣请伏面欺之诛凡臣所言皆陛下耳所厌闻心所素知然致治之要无以易此知之非艰行之惟艰顾陛下力行何如耳敢昧死陈瞽言惟陛下裁择【嘉祐六年七月上有防送中书】
  上仁宗五规      司马光
  臣窃以国家之事言其大者逺者则汪洋濩落而无目前朝夕之益陷于迂阔言其小者近者则丛脞委徒烦圣聴失于苛细夙夜惶惑口与心谋渉厯累旬乃敢自决与其受苛细之责不若取迂阔之讥伏以祖宗开业之艰难国家致治之光美难得而易失不可以不谨故作保业隆平之基因而安之者易为功頽壊之势从而救之者难为力故作惜时道前定则不穷事前定则不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故作逺谋燎原之火生于荧荧懐山之水漏于涓涓故作重微象龙不足以致雨画饼不足以疗饥华而不实无益于治故作务实合而言之谓之五规此皆守邦之要道当世之切务也伏望陛下以万几之余游豫之间垂精留神特赐省览
  保业
  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艰守之至艰王者始受天命之时天下之人皆我比肩也相与角智力而争之智竭不能抗力屈不能支然后肯稽颡而为臣当是之时有智相偶者则为二力相参者则为三愈多则愈分自非智力首出于世则天下莫得而一也斯不亦得之至艰乎及夫继体之君羣雄巳服众心已定上下之分明彊弱之势殊则中人之性皆以为子孙万世如泰山之不可揺也于是有骄惰之心生骄者玩兵黩武穷泰极侈神怒不恤民怨不知一旦涣然四方糜溃秦隋之季是也惰者沈酣宴安虑不及逺善恶杂揉是非颠倒日复一日至于不振汉唐之季是也二者或失之彊或失之弱其致败一也斯不亦守之至艰乎臣窃观自周室东迁以来王政不行诸侯并僣分崩离析不可胜纪凡五百有五十年而合于秦秦虐用其民十有一年而天下乱又八年而合于汉汉为天子二百有六年而失其柄王莽盗之十有七年而复为汉更始不能自保光武诛除僭伪凡十有四年然后能一之又一百五十有三年董卓擅朝州郡瓦解更相吞噬至于魏氏海内三分凡九十有一年而合于晋晋得天下才二十年惠帝昏愚宗室造难蛮夷乗衅浊乱中原散为六七聚为二三凡二百八十有八年而合于隋隋得天下才二十有八年炀帝无道九州幅裂八年而天下合于唐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于酒色养其疽囊以为子孙不治之疾于是渔阳窃发而四海横流矣肃代以降方镇跋扈号令不从朝贡不至名为君臣实为雠敌陵夷衰防至于五代三纲頽絶五常殄灭懐玺未暖处宫未安朝成夕败有如逆旅祸乱相寻战争不息流血成川泽聚骸成丘陵生民之类其不尽者无几矣于是太祖皇帝受命于上帝起而拯之躬擐甲胄栉风沐雨东征西伐扫除海内当是之时食不暇饱寝不遑安以为子孙建太平之基大勲未集太宗皇帝嗣而成之凡二百二十有五年然后大禹之迹复混而为一黎民遗种始有所息肩矣由是观之上下一千七百余年天下一统者五百余年而巳其间时时小有祸乱不可悉数国家自平河东以来八十余年内外无事然则三代以来治平之世未有若今之盛者也今民有十金之产犹以为先人所营苦身劳志谨而守之不敢失坠况于承祖宗光美之业奄有四海传祚万世可不重哉可不谨哉夏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周书曰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臣愿陛下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思祖宗之勤劳致王业之不易援古以鉴今知太平之世难得而易失则天下生民至于鸟兽草木无不幸甚矣
  惜时
  夏至阳之极也而一隂生冬至隂之极也而一阳生故盛衰之相承治乱之相生天地之常经自然之至数也其在周易泰极则否否极则泰丰亨宜日中孔子传之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神乎是以圣人当国家隆盛之时则戒惧弥甚故能保其令闻永久无疆也凡守太平之业者其术无他如守巨室而巳今人有巨室于此将以传之子孙为无穷之规则必实其堂基壮其柱石彊其栋梁厚其茨盖高其垣墉严其闗键既成又择子孙之良者使谨守之日省而月视欹者扶之敝者补之如是则虽亘千万年无頽壊也夫民者国之堂基礼乐者柱石也公卿者栋梁也百吏者茨盖也将帅者垣墉也甲兵者闗键也是六者不可不朝念而夕思也夫继体之君谨守祖宗之成法茍不隳之以逸欲败之以防谄则世世相承无有穷期及夫逸欲以隳之防谄以败之神怒于上民怨于下一旦涣然而去之则虽有仁智恭俭之君焦心劳力犹不能救陵夷之运遂至于颠沛而不振呜呼可不鉴哉今国家以此承平之时立纲布纪定万世之基使如南山之不朽江河之不竭可以指顾而成耳失今不为已乃顿足扼腕而恨之将何益矣诗云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时乎时乎诚难得而易失也
  逺谋
  易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书曰逺乃猷诗云猷之未逺是用大谏昔圣人之教民也使之方暑则备寒方寒则备暑七月之诗是也今夫市井禆贩之人犹知旱则资舟水则资车夏则储裘褐冬则储絺绤彼偷安茍生之徒朝醉饱而暮饥寒者虽与之俱为编户贫富必不侔矣况为天下国家者岂可不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乎诗云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迨天之未隂雨者国家闲暇无灾害之时也彻彼桑土者求贤于隠防也绸缪牖户者脩敕其政治也夫桑土者鸱鸮所以固其室也贤隽者明主所以固其国也国既固矣虽有侮之者庸何伤哉臣窃见国家毎边境有急羽书相衔或一方饥馑饿殍盈野则庙堂之上焦心劳思忘寝废食以忧之当是之时未尝不以将帅之不选士卒之不练牧守之不良仓廪之不实追责前人以其备御之无素也幸而烽燧息五糓登则明主举万寿之觞于上羣公百官歌太平纵娯乐于下晏然自以为长无可忧之事矣呜呼使自今日已往四夷不复犯边水旱不复为灾则可矣若犹未也则天幸安可数恃哉陛下何不试以闲暇之时思之不幸边鄙有警饥馑荐臻则将帅可任者为谁牧守可倚者为谁在千里之外使之常如目前至于甲兵之利钝金谷之盈虚皆不可不前知而豫谋也若待事至而后求之则巳晚矣夫四夷水旱事之细者也抑又有大于是者陛下亦尝留少顷之虑乎诗云维彼圣人瞻言百里维此愚人覆狂以喜此言逺谋之难知近言之易行也夫谋逺则似迂似迂则人皆忽之其为害至惨也而无切身之急为利至大也而无旦夕之验则愚者抵掌谓之迂也宜矣国家之制百官莫得久于其位求其功也速责其过也备是故或养交饰誉以待迁或容身免过以待去上自公卿下及斗食自非忧公忘私之人大抵多懐茍且之计莫肯为十年之规况万世之虑乎自非陛下惕然逺览勤而思之日复一日长此不已岂国家之利哉臣日夜所以痛心泣血而忧也昔贾谊当汉文帝之时以为天下之势方病大瘇又苦盭又辟且病痱陛下视方今国家安固公私富实百姓乐业孰与汉文然则天下之病无乃更甚乎失今不治必为痼疾陛下虽欲治之将无及巳治之之术非有他竒巧也在察其病之缓急择其药之良苦随而攻之勿责目前之近功期于万世治安而已矣
  重微
  虞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何谓万几几之为言微也言戒惧万事之防也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故治之于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治之于盛则用力多而功寡是故圣帝明王皆销患于未萌弭祸于未形天下隂被其泽而莫知所以然也周易坤之初六曰履霜坚冰至霜者寒之始也冰者寒之极也坤之初六于律为林钟于厯为建未之月阳气方盛而隂气已萌物未之知也是故圣人谨之曰履霜坚冰至言为人君者当絶恶于未形杜祸于未成也系辞曰知几其神乎君子知防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谓此道也孔子谓鲁公曰昧爽夙兴正其衣冠平旦视朝虑其危难一物失理乱亡之端君以此思忧则忧可知矣太宗皇帝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讨蜀乱平之宰相请除继恩宣徽使太宗不许曰宣徽使位亚两府若使继恩为之是宦官执政之渐也宰相固请继恩功大他官不足以赏之太宗怒切责宰相特置宣政使以授之真宗皇帝欲与章穆皇后及后宫游内库后辞曰妇人之性见珍寳财货不能无求夫府库者国家所以养六军备非常也今耗散之于妇人非所以重社稷也真宗深以为然遂止由是观之先帝以睿明卓越防微杜渐如此之深可不念哉昔扁鹊见齐威侯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深威侯不恱曰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及在血脉在肠胃威侯皆不信及在骨髓扁鹊望之遂逃去徐福言霍氏太盛宜以时抑制汉宣帝不从及霍氏诛人为之讼其功以为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故未然之言常见弃忽及其巳然又无所及夫宴安怠惰肇荒滛之基竒巧珍玩发奢泰之端甘言悲辞啓侥幸之涂附耳屏语开防贼之门不惜名器导僭逼之源假借威福授陵夺之柄凡此六者其初甚微朝夕狎玩未覩其害日滋月益遂至深固比知而革之则用力百倍矣伏惟陛下思万防之至重览大易之明戒诵孔子之格言继先帝之圣志使扁鹊得早从事毋使徐福有曲突之叹则可以修之于庙堂而徳冒四海治之于今日而福流万世优游逍遥而光烈显大岂不美哉岂不美哉
  务实
  周书曰若作梓材既勤朴斵惟其涂丹雘此言为国家者必先实而后文也夫安国家利百姓仁之实也保基绪传子孙孝之实也辨贵贱立纲纪礼之实也和上下亲逺迩乐之实也决是非明好恶政之实也诘奸邪禁暴乱刑之实也察言行试政事求贤之实也量材能课功状审官之实也询安危访治乱纳谏之实也选勇果习战鬭治兵之实也实之不存虽文之盛美无益也臣窃见方今逺方穷民转死沟壑而屡赦有罪巡门散钱其于仁也不亦逺乎本根不固有识寒心而道宫佛庙修广御容其于孝也不亦逺乎统纪不明名器紊乱而雕缋文物修饰容貌其于礼也不亦逺乎羣心乖戾元元愁苦而断竹数黍敲叩古器其于乐也不亦逺乎是非错缪贤不肖浑淆而钩校簿书访寻比例其于政也不亦逺乎奸暴不诛寃结不理而拘泥微文纠擿细过其于刑也不亦逺乎行能之士沉沦草野而考校文辞指抉声病其于求贤不亦逺乎材任相违职业废弛而检勘出身比资序其于审官不亦逺乎久大之谋弃而不省而浅近之言应时施行其于纳谏不亦逺乎将帅不良士卒不精而广聚虚数徒取外观其于治兵不亦逺乎凡此十者皆文具而实亡本失而末在譬犹胶板为舟抟土为檝败布为帆朽索为维画以丹青衣以文绣使偶人驾之而履其上以之居平陆则焕然信可观矣若以之涉江河犯风涛岂不危哉伏望陛下拨去浮文悉敦本实选任良吏以子惠庶民深谋逺虑以保安宗庙张布纲纪使下无觎心和厚风俗使人无离怨别白是非使万事得正诛锄奸恶使威令必行取有益罢无用使野无遗贤进有功退不职使朝无旷官察谠言考得失使谋无不尽择智将练勇士使征无不服如是则国家安若泰山而四维之也又何必以文采之饰歌颂之声耀愚俗之耳目哉【嘉祐六年上时知谏院】
  上神宗论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三
  司马光
  臣闻澄其源则流清固其本则末茂臣防陛下圣恩拔于众臣之中委以风宪天下细小之事皆未足为陛下言之敢先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言此诚太平之原本也臣闻修心之要有三一曰仁二曰明三曰武仁者非区区姑息之谓也修政治兴教化育万物养百姓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烦苛伺察之谓也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强亢暴戾之谓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犹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犹视苖之秽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犹知获而不知种也三者兼备则国治强阙一焉则衰阙二焉则危三者无一焉则亡自生民以来未之或改也治国之要亦有三一曰官人二曰信赏三曰必罚夫人之才性各有所长官之职业各有所守自古得人之盛莫若唐虞之际然稷契臯陶垂益伯夷夔龙各守一官终身不易茍使之更来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尽善也故人主诚能收采天下之英俊随其所长而用之有功者劝之以重赏有罪者威之以严刑譬如乗轻车驾骏马緫其六辔奋其鞭防何往而不可至哉昔仁宗皇帝之时臣初为諌官得上殿首曽敷奏此语英宗皇帝时臣曾进歴年图义以此言载之后序今幸遇陛下始初清明之政虚心下问之际臣复以此语为先者诚以臣平生力学所得至精至要尽在于是愿陛下勿以为迂阔试加审察若果无可取则臣无所用于圣世矣【治平四年四月初除中丞上殿进】
  上神宗五事      刘 述
  臣以不才防陛下擢居言责之地惟是朝廷之急务时政之得失天下之利病未能有所建明夙夜循省惧无以禆圣虑资盛徳有孤陛下任使之意輙尝思之得当今之所宜先者三数事谨具条列以闻惟陛下哀其愚恕其狂瞽留神而财择之天下幸甚臣闻帝王接物也以至诚为先权数不足任也歴观六籍之指归未有不本于至诚者至于天下国家之治亦在诚其意而巳矣夫惟至诚为能终始万物为能事神接人行之至者虽金石无情犹可以动之况其有知者乎是故人君以至诚接于下则臣下以至诚事其上易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是也迹之古人何尝不然诗曰鹿鸣食野之苹说者曰鹿得苹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于中此言文王以至诚接于下犹鸣鹿之相呼无非出于恳诚者也夫人君能以至诚接于下而臣下不务倾心毕力以报其上者未之有也诗曰忧心悄悄仆夫况瘁此言臣下忧君之极至于仆夫亦皆瘁病其于报上也何如哉若夫任权数以临人而不繇至诚则人亦将以不诚事之此非所以感人心之道也非徒不足以感人心而已则又将有轻朝廷之心何也夫任权数者举事于此而用意在彼人将曰今之所以然者意不在是也盖将有谓焉耳殆非人主所以取重于天下之道也故夫权数者醇徳之病中人用之巳为非宜况人主之尊乎臣恐辅导之臣有以此术开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其于盛徳未见其补也臣又闻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以羣言为用以尧之圣也知臣下之贤而不自用必俟羣臣佥举然后裁有所试耳其于退不肖也亦然方鲧之圮族也尧知其不可用而四岳以为能尧于鲧不敢自断于已而不用卒徇四岳之言以试之者何也尧之心以谓知其圮族者独予一人而巳而羣臣以为能者且众而弗成之绩又未暴于当世是以不敢断于已而从众也且人君自用不足以为世法此尧舜之用心后世之所宜行者也而陋儒之论以为人君必操独断之权使威福一出于已臣下不得而与之然后人君之道尊呜呼其亦不思甚矣夫万几之丛脞臣庶之伙繁而欲以一人聦明断之非前闻也夫所谓独断者谋之于众而断之以已耳非谓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之谓也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是为自用耳人君自用使事事能中其理犹得罪于古人又况未能尽然乎辅导之臣有持此説以误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于盛徳未见其补也臣又闻人禀一元之气而生所禀有厚薄故其质有美恶之别焉若辩与讷出于自然非美恶之所系也是故其质美矣而其辞讷焉不害为君子其质恶矣而其辞辩焉不害为小人知人之术当观其质性何如不当较其辩与讷也昔汉文帝登虎圏爱啬夫代上林尉对禽兽簿甚悉诏拜啬夫为上林令张释之曰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今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争口辩亡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影响举措不可不察也于是文帝乃止不拜啬夫当是时文帝能忍已所爱以从直言天下莫不以为贤及武帝之季田千秋以一言取宰相封侯单于闻之曰汉置丞相非用贤也一妄男子上书即得之矣以中国天子之所为而动为夷狄轻笑可不重谨哉孔子曰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焉用佞夫言足以为世法者宜莫如孔子臣愿陛下深信之而以汉之文武为鉴不贵哓哓巧辩之人使中外闻之不敢饰虚言以来应天下幸甚臣又闻王言惟作命命一出则天下风行而影从之不可不谨也书曰愼乃出令盖出令不愼则其施之也不能无不安之理施之而不安则必更张之又不审则必至于再至于三为令而至于再三则天下安所从乎是故古之人君将有言也必先虑之于心咨之于众决之于故老大臣然后行之是故涣然如汗而不可反也确然如金石而不可变也今夫令之出也下未及行而已追改之矣一有使令也其人未及往而已易之矣不知左右之臣所与陛下计事者谁与是何不审之甚也昔汉文时人有言季布贤召欲以为御史大夫又言其勇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布进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以臣为不可者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闻之有以窥陛下今令行而数易臣恐天下之窥陛下有不止如汉文之时也臣愿陛下务持重毋易由言研虑于内咨谋于外计其可久而必行之天下幸甚臣又闻君緫其治臣分其职君主逸臣主劳劳逸之分要之臣主贤不贤耳是故臣主俱贤则君逸而臣劳主贤而臣不贤则主劳而臣逸臣伏见陛下躬揽万防动逾宵旰而未尝休息彼之所谓辅弼之臣其间才力必有不堪其任者不然何致陛下勤劳之至此也今夫一邑之小丞尉之卑朝廷尚思择其人而任之况天下之大两府之重乎荀卿子曰请问为政曰贤能不待次而举不能不待顷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此可谓得为政术也臣愿陛下察其不堪任者而绌之举贤才而属之亦不可少缓矣何也方今法度日隳纪纲日益不振天下委靡日入于不治此正勤求有为之人使之有为之时也当此之时不求有为之人使之有为而举庸夫不足与为之人共为之一旦至于亡可奈何然后按刑章以诛之亦亡补于事矣窃譬之人有疾病也初在腠理不治已而传至血脉药石之功犹可以及之于斯时也又忽而不治浸淫至于膏肓虽有仓扁亦无如之何古人有言曰为可为于可为之时今日之谓也臣窃观陛下以英睿之姿躬亲庶政焦劳图治日甚一日虚已以求谠言如恐不及间者尝诏中外陈时政得失今者又诏廷臣以次转对欲以闻朝廷之废阙措天下于安平其用心可谓至矣臣敢不悉心竭虑为陛下具陈为治本末之状庶几有补于万分虽不能正之于将然之前尚冀有以救之于巳然之后恭惟陛下首推至诚以御下而不繇权数博询众智而不任独断不旌口给之人不出不审再三之令精求蹈道富才忠力有为之人而委任之然后血脉之疾可除而药石之功加于天下矣臣不胜惓惓之愚【治平四年十一月上时为知杂御史】

  宋名臣奏议巻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二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君道二
  上神宗要务十事    钱 顗
  臣每读书传见忠义之臣事圣明之君诚无所不通言无所不从臣虽至愚未尝不掩巻感激思得其位以竭臣子之节庶几有所补报也而防陛下不以臣之踈贱使待罪言职臣夙夜念虑无以荅陛下恩遇之万分唯有狂敢言而已又况陛下天临万几焦劳庶政孜孜求治之心虽尧舜之稽古禹汤之责已无以加也臣岂可以持禄茍安而不务献纳哉臣谨采当今之要务参以祖宗之成训条为十事以冒宸聴幸陛下赦臣之愚而赐财择焉一曰为君大体臣闻体者履也自古王者有治世之常法绥民之要术可履而行之履得其道则天下防其泽履失其道则天下受其弊亦势之然也故唐太宗谓长孙无忌曰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人主必须独运威权不得专委臣下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唯有魏徴劝朕偃武兴文布徳施惠中国既安逺人自服朕从其言语天下大寜我太宗亦尝与吕防正言致治之要曰莫若抚夷夏和隂阳使百度修理一人端拱无为此皆前圣后圣得为君之体也臣愿陛下法而行之则祖宗之能事复见于今日矣二曰正心御下臣闻治国者如治家治家者先修其已修巳者先正其心传曰正心以正朝廷修已以安百姓岂虚言哉唐李珏尝对文宗云贞观中房杜王魏每进忠言只乞太宗不易初心自古以来靡不有初能克终厥徳者实万世无疆之休臣窃见国史言艺祖大内既成坐寝殿中令洞辟诸门皆端直开豁无有壅蔽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矣臣愿陛下鉴此而审思之则言动好恶无不合于道也三曰审察邪正臣闻治道之要在知臣下之邪正而审察君子小人之分而巳也巧诈辨给者谓之竒才可乎聚敛彊济者谓之称职可乎沉静敦厚者不可谓之无能砥砺名节者不可谓之迂阔有一惑于此足以累于朝政也为国家者其审察君子小人不可不早也孔子曰逺佞人王弼云放善柔乃万世之训也我太宗尝谓近臣曰唯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常须谨此兹见圣人深思逺虑以杜未萌之意也臣愿陛下视此以为戒则天下何忧不治也四曰选任大臣臣闻之书曰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则知君人者虽有上圣之姿自诚之性必由忠贤辅佐然后优游几席之上坐视天民之阜也古之言至治者莫尚乎禹汤禹得臯陶汤用伊尹而王业大也故曰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其是之谓乎太宗尝谓宰臣吕端曰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至哉斯言是辅弼之任系天下之安危不可不选也故曰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百官然后各称其职而庶政修举臣愿陛下力行而不倦则天下之幸也五曰聴断不惑臣闻圣王端处于法宫之中而大小之臣邪正纷纷羣言竞进虽然聴之于耳则必断之于心茍不悦于导谀则无忧于悔吝是知聴断之际其可忽乎傥容片言之惑小则系人心之休戚大则极天下之安危不可不谨也我太宗尝谓近臣曰人君聴断茍能尽诚人之情伪四方逺近无不通达臣愿陛下体蹈而精思之不行小人浸润之谮不聴近习容悦之言进忠贤而不疑斥邪佞而不用虽尧舜之聪明亦无以过于此也六曰谨出号令古者命令之出议其经久可用然后宣布于天下吏奉行而不敢慢民聴受而不敢忽管子曰凡国之重器莫重乎令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故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贾谊亦云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此皆古之激切之言也国家命令之下随事变更其能取信于天下乎臣闻太祖一日朝罢御便殿俛首不言内侍王继恩进曰陛下退朝不同常日不知其故帝曰尔谓帝王可容易行事耶早来误指挥一事史官必书之此所以不乐也太祖初临万几偶然一事之差忧形于色况发号出令其肯忽之哉其肯忽之哉臣愿陛下思祖宗之所以谨于出令则天下未有不臻于极治也七曰公行赏罚臣闻赏罚者人主之操柄非至公之道不可以行之也盖赏者所以旌天下之有功罚者所以惩天下之有罪赏当功则为善者无不劝罚当罪则为恶者无不沮夫善者有所劝而恶者有所沮故朝无幸位民无幸生由是观之则赏不可以喜而及罚不可以怒而用要在公行于上而必信于下故曰赏以侔春夏刑以象秋冬此之谓也如艺祖之黜王全斌罚之公也太宗之陞杨延昭赏之公也臣愿陛下廓日月之明奋干刚之断谨厥终惟其初不赏无功不罚非罪克绍祖宗之大业斯亦五帝三王之举也八曰恭俭惜费窃以国家用度之广其出百端内外供须日增一日甚可虑也臣闻仁庙庆厯中尝令近臣裁减冗费时议为允以今较之国用空乏民力凋困又愈于庆厯未减时也臣愿陛下酌古今之宜思万事之弊先自一人减损至于后宫服玩工巧竒技一切屏絶示天下以俭约故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又曰损上益下其道行也宜乎罢不急土木之役去无益内外之费大臣迁职无名厚赐皆可寝削以寛民力庶几可为水旱兵革之备臣闻故老説太祖创业垂统躬履俭徳常服澣濯之衣乗舆服御之物皆尚质素此得前史所谓敦朴为天下先之义也臣愿陛下遵先训而行之则恭俭之徳不独专美于汉之文景也九曰仁恕恤民臣闻仁者三王之治具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巳仁则济众有方恕则用刑不暴惟仁与恕有国家者所宜先之也书称民非后罔戴后非民无以守邦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又曰仁民而爱物观斯言则民其可不恤乎臣谓恤民之道无他在乎薄赋敛谨好恶而已故太祖尝谓侍臣曰苦民奉已之事朕必不为之真宗亦曰非理害民朝廷所不可行兹见二帝仁恕勤恤之心至矣臣愿陛下法此以御四海则治古之道何患不及哉十曰鉴戒安危臣闻观鉴可以见形观古可以鉴今覆车在前后车必戒故曰不善者善人之师斯言得之矣臣窃观自古有天下者必鉴于治乱安危之迹故创业之君劳而易治也守成之君逸而易乱也治则安乱则危此亦必然之理也何谓守成多逸而召于乱也臣请言其略方天下无事之时左右进言者必曰国既治矣民既富矣有前世常行之法令足以施设可高拱而无为矣有四海所入之财赋足以宴乐可优游而自肆矣于是君志日盈君心日骄纪纲败壊而不知兴复吁可惜哉后之人君得不以是而为戒也乎故真宗谓王旦曰前代帝王好穷兵黩武懈于几务惑声色事奢侈此大过也朕固不为之先皇所以恢治安之业致太平之道盖由此也臣愿陛下鉴于古视于今循其言袭其迹夜以思之旦以行之则祖宗之休徳尽发扬于陛下之圣明也非臣之幸乃天下之幸【熈寜元年十月上时为御史里行】上神宗论人主当不为血气所变 孙 觉
  臣闻血者隂也气者阳也二物合而成人虽合而成人而无心术之妙精神之运则亦下愚而已矣昔者孔子深见此理而推言之曰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以谓二物之交争则人之欲心甚炽无妙道至神以胜之则至于违礼义而寿命矣又曰血气方刚戒之在鬭二物既盛则令人喜鬭众人之鬬则尚气好胜取必于人以争浅小而忘后患人主之鬬则彊兵右武拓土开边以争利于夷敌凡鬬皆所以伤神明而悖性理矣又曰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凡人之老必啬而贪血气之衰自然及此故年弥高而徳弥邵者谓之孔子之徒此三者盖论常人之情常人为隂阳所役故一人之身而少壮老三变圣贤则不然知礼义之可贵寿命之可寳潜心于妙道至神则少之时不惑于色知神明之可尊性理之可乐夷敌禽兽不足以校胜负争强弱则壮之时不恱于鬬少而寡欲长而尽性则血气虽衰而不贪隂阳为之役而不得与之变故心闲而神明体佚而寿考陛下以睿明之质鼎盛之年求治甚切而聴览不倦真可谓有意天下者矣然臣之愚窃独私忧而过计愿陛下深鉴孔子之言而终始以三者为戒则宗庙幸甚天下幸甚【熈寜元年闰十一月上时为右正言】
  上神宗论求治不可太急  范纯仁
  臣伏见陛下即位已来切于求治思欲革去旧速致太平此固圣明之君盛徳之举也然而道逺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才不可以急求积不可以顿革道不驯致则有揠苖之患事欲速成则有不达之忧人急求则才佞进而巧伪生弊顿革则人情扰而怨愤作所以景帝削七国而鼂错受戮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大兴宋襄公急于求霸以致丧师唐文宗切于除奸而训注祸作此皆前世之明效而后王之鉴也故帝王之图治必有显仁藏用自下升高人材以长育而成功徳以积累而大通其变而使民不倦神其化而使民不知无象无为而天下自安矣故传称尧之徳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称舜曰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称文王则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圣人之治以无为而成也又称孔子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又曰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洪范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则圣人之心毋固毋必无适无莫不作偏党好恶而邪正自辨万事无惑也故水止则方能鉴物心清则可以理事自古人君有以才略自任果于兴作欲其事功速就必为佥佞所乗迎合之人则以才能被宠忠直之论皆以沮排见疑以沮排被疑则不暇察其忠以合意为才则无以觉其佞自然善恶无辨赏罚不明人情怨怒而不知祸乱已成而莫见以至国家颠危者多矣此果于兴作之害也孔子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此有以见小人承顺之言可惧也陛下聪明仁孝修已笃躬自有尧舜之资可以垂衣而治不须急务于近效乃杂五霸之为岂惟徒劳睿思实恐以小妨大伏望陛下清心简事尊徳委贤以知人安民为大方以富国强兵为末务覆之如天容之如地四海被不言之化生民跻仁寿之域与三王并美唐虞比隆使后世歌颂无穷在陛下留神而巳【熈寜二年上时知谏院】上神宗论人君在知道得贤务修法度
  陈 襄
  臣闻为人君者在知至道其次务得贤其次务修法度知斯三者则知所以治天下矣至道之要求之不逺在乎养心治性择乎中庸而已天之所命之谓性性之未变之谓中中者天下之大本也而有五善其端也若甚防而不可明及其至也塞乎天地矣感物而动之谓情情者天下之大欲也而有邪有正率善而行之谓正率不善而行之谓邪故正者天之道也邪者人之伪也茍得其正则彼之所谓情者喜也怒也哀也乐也无所处而不为中矣即易之干曰利贞者性情是也茍失之邪则吾之所谓善者仁也义也礼也智也信也无所往而不为伪矣即孟轲所谓物交物则引之而巳是也尧舜得之天故曰性之也禹汤治之人故曰身之也正矣五霸失之伪故曰假之也邪矣是王霸之辨而君子之所以谨择者也其始也在于博学以尽其心尽心以明其善明善以持其志持志以养其气养气以充其体至诚高明博厚而不息也然后能定定则至于广大精微而不惑也然后能应能定能应则七情者不能伪而五善者无所不至矣喜非吾喜也而未尝不喜怒非吾怒也而未尝不怒哀乐非吾哀乐也而未尝无哀乐莫不与天下公共之也其为貌也必正礼而无所不庄其为言也必正辞而无所不治其为视也必正色而无所不辨其为聴也必正音而无所不谋其为思也必正道而无所不达故其应务也举天下之变不得以困吾心其任人也举天下之才不得以罔吾道其治民也举天下之政不得以盭吾仁其行法也举天下之情不得以易吾义迩之则虚一而静逺之则通乎伦而知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斯道也百王之所相传而不易者也君得之传之臣臣得之致之君大者以为圣小者以为贤或并世而以其身传或异世而以其言示尧之于舜禹臯陶则以身传之也彼则见而知之于汤文王则以言示之也彼则闻而知之文王之于武王周公太公则以身传之也彼则见而知之于孔子孟轲则以言示之也彼则闻而知之伊尹之于太甲也甘盘之于高宗也周公之于武王也尝致之矣而天下平孔子孟轲不得其君而致之也而天下乱行乎百世之上言乎百世之下而若合符节其用舍则殊其所以传之者一也为人君者有其道则聪明不足以自任也可以取而取之有其位则权势不足以自私也可以与而与之故其心公焉居天下之广居揽天下之多务而不敢独为之也必求天下之贤者而任之相与共济焉尧非不圣也方其洪水之时中国犹未乂尧思天下之贤者宜莫如舜举而敷治焉舜思天下之贤者宜莫如禹又以命禹而平水土水土既平益火山泽禽兽之害人者去之稷教耕稼民得安居而食又惧夫无教而乱也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而臯陶以刑辅之而天下以寜故孔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孟轲曰尧以不得舜为已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已忧知其所以为大也得其小以失其大乌足以为尧舜哉隋文帝每一临朝或至日昃宿卫之士传飱而食唐文宗议政延英每对宰臣率漏下十数刻此二主者非不用心勤劳然终无益于治者由亲细务而闇大体不知其术然也臯陶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此可知矣夫法度者人情之防范也为国而不修先王之法度是犹输之不以规矩正方圆而旷之不以六律治五音也古者先王之建国一事一政无非法者将以定民之志而立民之极虽其迹之不必因然其制作之意不可一日而忘也故其车服宫室皆有数度人徒械用皆有等宜贡赋皆有节师田学射皆有法冠昬丧祭皆有礼奸声奸色者举废乱名乱政者举诛器服不中度者举毁禽兽不中杀者举禁是以国家优裕风俗淳一而物无疵疠矣周衰礼乐壊王道陵夷上无圣贤之君下无法度之臣天下荡然无纲纪制度汉兴有扬雄者可谓法度之臣矣而无可致之君唐太宗有为之主也而房杜之徒不足以言礼乐此其所以不王也伏惟陛下飨国以来孜孜庶政二帝三王之事必欲举而行之臣居斯时不以尧舜之道陈于陛下之前则不恭之罪莫大焉昔者孟轲见滕文公言必称尧舜文公中才之主也轲犹以此待之况陛下天资圣徳聪明智勇之若此臣敢隠黙而不言哉方今天下之患者皆谓黎民未乂戎狄未恭政令未明财用不足以臣思之不足为患所以过虑者在陛下中庸之未择性理之未充贤才之未多法度之未立也伏望陛下略机务之繁进诚明之学稽经信道頥养神明精选搢绅有道之臣旁求岩穴笃行之士日与讲求性命之理道徳之源养而充之以至神妙斯可以不言而化矣然后建学校隆师儒首自京师达于州邑羣百辟之才以长育之隆三物之教以统一之则贤人众多足以任使矣求一徳以居论道之司举庶尹以付任官之责简用儒臣以分按察之权均布循吏以膺守宰之寄自然百司羣吏莫不任职则政令自白而黎元安矣诏奉常以礼学之士修五礼于朝委大农以制置之司节百用于国则浮费自省而财用有余矣陛下身先恭俭以训于上小大之臣畏法遵绳以守于下民以是化政以是淳国富兵彊可使制梃以挞戎敌之兵矣凡有司之事一切付之陛下但优游岩廊以神道设教此尧舜之举也易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惟陛下不以臣言为迂阔少赐留意则天下幸甚【熈寜二年四月上时知明州被召除脩起居注】
  上神宗论王霸之辨在审其初 程 颢
  臣伏谓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所回曲霸者﨑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则在审其初而巳易所谓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审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则邪说不能移异端不能惑故力进于道而莫之御也茍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石以为玉也故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而曾西耻比管仲者义所不由也况下于霸者哉陛下躬尧舜之资处尧舜之位必以尧舜之心自任然后为能充其道汉唐之君有可称者论其人则非先王之学考其时则皆駮杂之政乃以一曲之见幸致小康其创法垂统非可继于后世者皆不足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讲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后行则或出或入终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后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后后其所先皆不可以适治且志不可慢时不可失惟陛下稽先圣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尧舜之道备于已反身而诚之推之以及四海择同心一徳之臣与之共成天下之务书所谓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又曰一哉王心言致一而后可以有为也古者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诚以谓不得其人而居之则不若阙之之愈也盖小人之事君君子所不能同岂圣贤之事而庸人可参之哉欲为圣贤之事而使庸人参之则其命乱矣既任君子之谋而又入小人之议则聪明不专而志意惑矣今将救千古深锢之为生民长乆之计非夫极听览之明尽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能胜之乎或谓人君举动不可不谨易于更张则为害大矣臣独以为不然所谓更张者顾理所当耳其动皆稽古质义而行则为谨莫大焉岂若因循茍简卒致败乱者自古以来何常有师圣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将大有为而反成祸患者乎愿陛下奋天锡之勇智体干刚而独断霈然不疑则万世幸甚【熈寕二年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论修身配天始于至诚无息
  李常
  臣闻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夫尧之为徳至民莫能名功业高大法度焕明如此其盛者配天故也所以配天者能则天也亦何独尧为然王天下者莫不欲然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则王者之事也中庸曰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配天王者之徳也夫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求则天而配其徳可乎臣窃闻陛下即位已来圣徳日新殆将天纵硕儒元老自愧不及追帝王之盛际将在今日臣所以乐为陛下言也昔者子思论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修身而巳诚能修身天下国家之治尚足道哉其修身之叙亦必始于至诚无息而极乎高明上配天徳然则志在于配天者何可息也诗曰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孔子曰我学不厌皆言其不息也臣愿陛下就天质之至明因圣术之巳着法文王孔子之意勉之又勉极夫广大而尽乎精微比徳于唐尧之盛尚虑功业法度不辉耀乎万世不垂誉于无穷乎非愚臣茍以责难之义事陛下诚以陛下睿智之资为此甚易故也【熈寜三年春上时为右正言】
  上神宗论五帝亲事之说  文彦博
  臣读汉史鼂错之防云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臣谓错之言乖缪颇甚因试论之夫易之干曰天道也君道也坤曰地道也臣道也天地既位君臣之象着矣君臣交济邦家之治隆矣而错乃云不及君故自亲事则古之圣帝明王安用辅相而致治乎所谓五帝者尧舜为圣之优故仲尼删诗书则断自唐虞为万世法二典之载尧则有命羲和为天地四时之官允厘百工庶绩咸熈舜则命禹平水土弃为稷官契为司徒臯陶作士垂为共工益为朕虞伯夷秩宗夔典乐龙纳言皆选于众而后用其人各任以职且云佥曰汝谐遴拣之至也所以百工允厘熈帝之载如此则尧舜岂自亲事仲尼曰舜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错所谓自亲事岂非乖缪乎若后之人君谓错言为是乃以一身一心两耳两目独任自用以周天下之万务岂不殆哉又将使厥后自圣无复察迩言好问之裕仲尼云一言几于丧邦者谓人莫已若则错之言亦几于兹乎臣故著论深切以明之【元丰三年九月上时除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复判河南府过阙入觐】
  上神宗论人君在至诚至仁 吕公着
  臣闻人君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徳守此二言终身不易尧舜之主也何谓至诚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内自亲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丝毫伪也如此则四海之内亲之如父子信之如心腹未有父子相图心腹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丝毫之伪一萌于心如人有病先见于脉如人饮酒先见于色声色动于几防之间而猜阻行于千里之外强者为敌弱者为怨四海之内如盗贼之憎主人鸟兽之畏弋猎则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谓至仁亲臣如手足视民如赤子戢兵省刑时使薄敛行此六事而已矣祸莫逆于好用兵怨莫大于好起狱灾莫深于兴土功毒莫甚于夺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穽而伐国之斧钺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胜用矣传曰至诚如神又曰至仁无敌审能行之当获四福以人事言之则主逸而国安以天道言之则享年永而卜世长此必然之理古今巳试之效也去圣益逺邪说滋炽厌常道而求异术文奸言以济暴行为申商之学者则曰人主不可以不学术数人主天下之父也为人父而用术于子其可乎为庄老之学者则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欲穷兵黩武则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国欲烦刑多杀则曰吾以禁奸慝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敛则曰吾以强兵革而诛暴乱虽若不仁而卒归于仁此皆亡国之言也秦二世王莽尝用之矣皆以经术附防其说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威福不可移于臣下也欲威福不移于臣下则莫若舍已而从众众之所是我则与之众之所非我则去之夫众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议之主也如此则威福将安归乎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于是违众而用已己之耳目终不能徧天下要必资之于人爱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润肤受之説行矣然后从而赏罚之虽名为人主之威福而其实左右之私意也奸人窃吾威福而卖之于外则权与人主侔矣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威者畏威之谓也爱者懐私之谓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懐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胜于懐私则事无不成今之説者则不然曰人君当使威刑胜于惠爱如是则予不如夺生不如杀尧不如桀而幽厉威灵之君长有天下此不可不辨也【元丰七年上时为资政殿学士知扬州此防实苏轼代作】
  上哲宗论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三
  司马光
  臣闻本固则末源浊则流浑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谏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徳三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三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英宗皇帝时臣曾进厯年图其后序言人君之道一其徳有三其志亦犹所以事仁宗也神宗皇帝新即位擢臣为御史中丞臣初上殿言人君修心治国之要其志亦犹所以事英宗也今皇帝陛下新承大统太皇太后同聴万几不知臣愚猥防访落臣且愧且惧无以塞责谨复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献其志亦犹所以事神宗皇帝也所以然者臣歴观古今行事之端尽平生之思虑质诸圣贤之格言治乱安危存亡之道举在于是不可移易故区区首为累朝言之不知臣者以臣为进迂阔陈熟之语知臣者以臣为识天下之本源也夫治乱安危存亡之本原皆在人君之心仁明武所出于内者也用人赏功罚罪所施于外者也出于内者虽有厚有薄有多有寡禀之自天然好学则知所宜从力行则光美日新矣施于外者施之当则保其治保其安保其存不当则至于乱至于危至于亡行之由已者也所以能当在于至明所以能明在于至公是以明君善用人者博收逺举拔其殊尤徳行高人谓之贤智勇出众谓之能贤不必能能不必贤各随所长授以位任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其人茍贤能虽雠必用其人茍庸愚虽亲必弃赏必有所劝罚必有所惩赏不以喜罚不以怒赏不厚于所爱罚不重于所憎必与一国之人同共好恶是以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如此安有不当者乎臣故曰所以能当在于至明所以能明在于至公也昔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汉高祖知人善任使茍为不才虽见喜亦弃之茍才矣虽负贩酒徒亡将戍卒亦升用之此所以能奋布衣取天下也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而赐钱千万郎贱官也犹惜之况其贵者乎故永平之治至今称之宋高祖事萧太后甚孝太后欲以子道怜为扬州刺史高祖以其贪愚不许故功业之高冠于南朝唐太宗杀建成元吉而用其官属魏征王珪等与房杜无异卒得其效宣宗事郑太后甚谨问舅郑光以政事不能对罢其方镇故时人称美谓之小太宗此用人之公明者也韩昭侯惜弊袴不以赐左右之无功者汉高祖深怨雍齿而不忘其功魏太祖勲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唐宣宗重惜服章故当时得绯紫者以为荣此赏功之公明者也防牛杀孟丙仲壬立叔孙昭子昭子数其罪而杀之孔子善其不懐丁公脱汉髙祖于阨高祖以为不忠而斩之武帝妹隆虑公主且死属其子昭平君昭平君杀人武帝流涕而诛之唐明皇弄臣黄防掀捕盗官坠马明皇杖杀之宣宗谓乐工汝惜罗程艺我惜高祖太宗法此罚罪之公明者也臣略举此数者以为明验其余在陛下博览载籍以考之知臣所言不为谬妄臣以一夫之愚不能周知天下之务近冒上奏乞下诏书开言路伏望圣慈早赐施行【元丰八年四月上时知陈州】

  宋名臣奏议巻二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三
  宋赵汝愚编
  君道门
  君道三
  上哲宗论修德爲治之要十事
  吕公着
  臣近准诏书令臣发来赴阙巳于今月二十日朝见讫窃闻近日臣僚未有上殿班次臣虽忝先朝执政之臣亦未获一亲法座少奉德音然自忖累世防被厚恩惓惓报国之诚不能自已輙具奏封陈其一二冒渎圣聪臣无任惶惧之至臣伏覩皇帝陛下绍履尊极方逾数月临朝穆穆有君人之度太皇太后陛下勤劳庶政保佑圣躬德泽流行巳及天下臣逺从外服召至左右窃思人君即位之初宜讲求修德爲治之要以正其始然后日就月将学以缉熈于光明新而又新以至大治是用罄竭愚诚考论圣道槩举十事仰賛聪明一曰畏天二曰爱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皆随事解释粗成条贯不爲繁辞以便观览伏望陛下留神幸察如言有可采即乞置之御座朝夕顾省庶于盛德少助万一谨列如右
  畏天
  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葢天虽高逺日监在下人君动息天必应之若修已以德待人以诚谦逊静慤慈孝忠厚则天必降福享国永年灾害不生祸乱不作若慢神虐民不畏天命则或迟或速殃咎必至自古禹汤文武以畏天而兴桀纣幽厉以慢神而亡如影随形罔有差忒然自两汉以来言天道者多爲曲说以附防世事间有天地变异日月灾眚时君方恐惧修省欲侧身脩道而左右之臣乃据经传或指外事为致灾之由或陈虚文为消变之术使主意怠于应天此不忠之甚者也诗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然则有天下者固当饬已正事不敢戏豫使一言一行皆合天心然后社稷人民可得而保也天人之际焉可忽哉
  爱民
  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人君既即尊位则为民之父母万方百姓皆为已子父固不可以不爱子若布徳施恩从民所欲则民欣戴欣戴不已则天降之福若取民之财不忧其困用民之力不恤其劳好战不休烦刑以逞则民必怨叛怨叛不已则国从而危故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然自古人君临朝聴政皆以赤子为忧一旦用兵则不复以生灵为念此盖献防之臣设奸言以导上意以开边拓境为大功以暂劳永逸为至计此世主所甘心而不悟也夫用兵不息少壮从军旅老弱疲转饷伏尸流血而胜负得失犹未可知也民劳则中国先敝夫何足以爲功兵兴则朝廷多事亦不得而安逸也故凡献用兵之防者欲生事以希宠媚上而营私耳岂国家之利哉
  脩身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夫欲家齐国治而天下化莫若脩身脩身之道以正心诚意爲本其心正则小大臣庻罔敢不正其意诚则天地神明皆可感动不诚则民不信不正则令不行况人君一言一动史臣皆书若身有失德不惟民受其害载之史防将爲万代讥笑故当夙兴夜寐以自脩爲念以义制事以礼制心虽小善不可不行虽小恶不可不去然人君进德修业实系乎左右前后夫习与正人居不能无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故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
  讲学
  王者继祖宗之业君亿兆之上礼乐征伐之所自出四方万里之所视效智足以穷天下之理则防邪不能惑德足以服天下之心则政令无不行自非隆儒亲学何以臻兹然天子之学与凡庶不同夫分文析字考治章句此世之儒者以希禄利取科级耳非人主所当学也人主之所当学者观古圣人之所用心论歴代帝王所以兴亡治乱之迹求立政立事之要讲爱民利物之术自然日就月将德及天下书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又曰念终始典于学厥德脩罔觉故傅说之告髙宗者脩德立事而已至汉之鼂错以爲人主不可不学术数错之意欲人主用机权巧谲以参制羣下而景帝用之数年之间汉罹七国之祸而错受东市之诛葢其所主者不出于诚信而已由是观之择术不可不谨也
  任贤
  昔成王初莅政召康公作巻阿之诗以戒之言求贤用吉士葢爲治之要在乎任贤使能能者不必贤故可使贤者必有德故可尊小贤可任以长民大贤可与之谋国若夫言必顾国家之利而行足以服众人之心夷险一节而终始可任者非大贤则不能也人君虽有好贤之心而贤犹或难进者葢君子志在于道小人志在于利志在于道则不爲茍合志在于利则唯求茍得夫忠言正论多咈于上意而佞辞邪说专媚于君心故君子常难进而小人常易入不可不察也自古虽无道之君莫不欲治而恶乱然而治君少而乱国多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人主诚存此心以观臣下之情则贤不肖可得而知矣
  纳谏
  昔书称成汤之德曰从谏弗咈改过不吝汤圣君也不曰无过而曰改过者言能舍已而从谏则不害其爲圣也及纣爲天子彊足以拒谏智足以饰非纣非无才智也然身灭国亡而天下之恶皆归之者言愎諌自用则才智适足爲害也前代帝王无不以纳諌而兴拒諌而亡者在史册一一可考葢贵爲天子富有四海贵则骄心易生富则侈心易动一日万机则不能无失固当开道而求諌和顔色而受之其言可用则用其言而显其身言不可用则恕其罪以来諌者夫忠直好諌之臣初若逆耳可恶然其意在于爱君忧国谄佞阿谀之士始若顺意可喜然其情在于媚上而徼宠人君诚察此则事无过举身享美名故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諌则圣
  薄敛
  古人有言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人君恭俭节用取于民有制则民力寛裕衣食滋殖自然乐输租赋以给公上若暴征峻敛侵夺民利物力巳屈而驱以刑辟势必流转沟壑散爲盗贼爲人之上者将何利于此故善言治道者尤恶聚敛之臣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前代帝王或耽于声色或盘于游畋或好治宫室或快心攻战于是小人乗间而肆其邪谋爲之敛财以佐其横费世主不悟以爲有利于国而不知其终爲害也赏其纳忠于君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以身当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昔鹿台之财钜桥之粟商纣聚之以防国周武散之以得民由是观之人主所当务者仁义而已何必曰利
  省刑
  夫临下以简御众以寛百王不易之道也昔汉髙祖去秦苛暴约法三章以顺民心遂定王业孝文循之以清静而几至刑措然则爲治之要果在于省刑而不在于繁刑也况人主之刑狱其势不能亲临则必委之于臣下故峻推鞫则权在于狱吏广觇伺则权在于小人肆刑戮则权在于彊臣通请谒则权在于近习自古奸臣将欲诛锄善人自专威柄必数起大狱以揺人心何则其情难知锻链出入一系于狱吏及夫奏成狱具则虽有寃抑人主亦何从而察哉然则欲奸雄不得肆其威善良有以安其性莫若省刑而巳自三代以还有天下者数十姓惟宋受命逮今一百二十有六年中原无事不见兵革稽其德政所以特异前世者直以诛戮之刑内不施于骨肉外不及于士大夫至于下民之罪一决于廷尉之平而上自天子下至于有司不复措虑轻重于其间故能以好生之德感召和气而致无穷之福祖宗所以消恶运遏乱原者呜呼逺哉虽甚盛德蔑以加矣
  去奢
  昔夏禹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而爲三王祖汉文帝即位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増益而天下断狱四百几至刑措然则节俭者固帝王之髙致也况以天子之尊富有天下凡有四方万物所以奉养于上者葢亦备矣然而飨国之日寖乆耳目之所御者习以爲常入无法家拂士出无敌国外患则不期于侈而侈心自生佞防之臣又从而导之于是穷奢极侈无不爲已是以先王制法作竒伎滛巧以荡上心者杀无赦夫竭天下百姓所以相生相养之具而以供人主无穷之欲致人主于防德损寿之地而以邀已一时之荣虽诛戮而不赦固未足以当其罪也昔纣爲象箸而箕子谏夫以天子而用象箸未爲过侈也然箕子以爲象箸不已必金爲之金又不已必玉爲之故箕子之言所以防防而杜渐也至汉公孙相武帝以爲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当是时帝方外伐四夷内治宫室爲千门万户由是天下之户口减半盗贼蠭起而犹病其不广大何其不忠之甚哉故人主诚能不以箕子之言爲太过而察见公孙之大佞则夏禹汉文之德不难及已
  无逸
  昔周公作无逸之篇以戒成王其畧曰昔商王中宗治民祗惧飨国七十有五年其在髙宗不敢荒宁飨国五十有九年厥后立王生则逸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后亦罔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呜呼非爱君忧国之深其言何以至此又曰继自今嗣王无滛于观于逸于游于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葢人君初务纵逸小人必怨而大臣必諌至于淫刑乱罚以杜言者之口然后流连忘反不闻其过而终至于灭亡故曰无逸之书后王之元也唐明皇初即位宋璟爲相手写无逸图设于帝座明皇勤于政事遂致开元之治其后宋璟死所献图亦弊而彻去明皇遂怠于政亲见天寳之乱由是观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君诚能慎终如始不敢逸豫则德有尧舜之名体有乔松之寿岂不美哉
  右臣闻孟子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今朝廷始初清明臣虽术学浅陋惟是前代圣帝明王所以致治之迹可以爲法与夫暴君暗主所以兆乱之道可以爲戒者乃敢告于左右古人有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夙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是亦舜而巳矣陛下加意无忽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元丰八年六月上时召爲侍读提举中太一宫到阙朝见未对先上此奏】
  上宣仁皇后论治道在审识人情
  韩 维
  臣闻治天下之道不必过求髙逺止在审识人情而巳识人情不难以已之心推人之情则可见矣大凡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困则思息郁则思通陛下诚能常以利民爲本则民富矣常以爱民爲心则民乐矣赋役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则劳困息矣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则郁塞通矣推此心而广之尽诚心而行之则圣子神孙观陛下之法不待教而自成圣德贤士闻陛下之风不烦谕而争先效忠矣【元丰八年六月上时知陈州过阙】
  上哲宗论爲君难四事   王岩叟
  臣闻孔子曰爲君难爲臣不易如知爲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臣窃以君道之大无所不难茍得其要而持之则所难者少矣臣请畧举其要陛下试垂听幸甚言无所隐之谓忠心无所欺之谓信忠于主者不避嫌信于已者不思谤所以忠信或至于获罪故人君以察忠信而主之爲难巧于言之谓佞顺于事之谓柔巧言则易得顺事则易从所以佞柔常至于日亲故人君以辨佞柔而逺之爲难广大业者存乎勤而人情常易于生倦以隳其业故人君以乆而不倦爲难成大谋者存乎断而人情常牵于小不忍以乱其谋故人君以弃小不忍爲难臣以谓爲国之要能察忠信而主之使得尽言辨佞柔而逺之使不害政行之以勤而无废弛之忧济之以断而无优游之患则治道成矣陛下盛德日新四事之要曽无所难而皆自得益愿陛下不以易心处之则德日新又日新矣【元丰八年六月上时爲监察御史】上哲宗论治道贵清静俭约 王岩叟
  臣观歴代君臣讲治道者多矣然莫如贵清静而敦俭约葢天下本无事因扰之而事多事多则民劳民劳则怨民怨则国家有缓急虽赏之而不爲用此所以莫如贵清静也天下之人所以养生送死者本自足由夺之而后困困而后爲盗贼若不厚其本而徒严其末虽杀之而不禁此所以莫如俭约也臣窃伤比岁以来好进之人纷纷建议天下劳于多事百姓困于不足故臣愿陛下以清静俭约养天下使百姓安且乐百姓安乐则自然隂阳和而风雨时海内将不胜其富矣人以爲难臣以爲易何则陛下自巳有此心惟在守之而勿失尔不劳陛下费精神用智力臣故曰易如防采纳乞以臣言诏辅臣使体圣意幸甚【元丰八年六月上时爲监察御史】
  上宣仁皇后论治性之道  傅尧俞
  臣闻之于书曰慎厥初惟其终又曰慎厥终惟其始始则念终不敢不谨也终则念始不敢不勉也臣愚伏念陛下考古御今脩明法度防俭以克巳慈惠以爱人登崇老成开广言路大义明着仁声流闻总览万机得其纲要所以钦崇祖宗导世成俗爲子孙百世之虑甚备非臣笔舌所能形象虽诗书所载丹青所殆未有以过也可谓有其始矣臣愚不胜拳拳谓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当加圣心焉夫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此不可不思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巳之有余而彊其所不足有余则养之不敢矜不足则勉之以爲戒然后无间可窥而巧僞之徒不得比周而望进今陛下不出房闼而天下向风百僚奉职者无他以陛下通达平均而政出于大公云尔茍一有所偏则好恶之情露百邪羣枉必争隙而入矣陛下前日积劳之所成就将中废而不全矣岂可不兢兢业业日谨一日以图厥终哉敬愿陛下留神省察则天下幸甚【元祐元年十一月上时初除御史中丞上殿】
  上哲宗论君道在立巳知人 曽 肇
  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早朝晏罢负扆端庄渊黙弗言虽在深宫之中不爲佚豫之好可谓有克肖祖宗之圣质退朝燕处翰墨是亲日御迩英虚心恭巳以延讲诵可谓有急于问学之诚心夫有克肖祖宗之圣质又有急于问学之诚心则引而达之广而大之正今日之所务也葢圣人之性与人同在谨其初而已夫性之初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火之始然一荧爝之防尔及其至也其明足以烛万物其用足以铄金石其利博矣然设之弗当则燎原野焚玉石而不胜其害也泉之始达一勺之多尔及其至也大而爲江河细而爲沟浍其利博矣然导之非理则暴怒悍突懐山防陵而不胜其害也人之性何以异于是哉况夫有天下之大享四海之富靡曼之声妖淫之色足以移其耳目宫室狗马珠玉绮绣之玩足以移其心志与贤人处矣而不肖者参之与正士游矣而邪人间之日渐月渍习与性成则明者或至于昏仁者反而爲暴岂其天资之固然哉设之弗当导之非理故也故以舜之爲君而禹告以无若丹朱傲以禹之爲君而其戒见于五子之歌以武王之爲君而太保作旅獒以训至于成王而训戒益详周公作无逸又作七月之诗召康公作公刘以戒民事又作泂酌以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其诲可谓谆谆矣故以成王中材之主而能持盈守成卒爲贤君者设之得其当导之适其理故也自古治世少而乱世多天下之柄或移于权臣或假于外戚或出于宦寺诸侯或强大而不可制夷狄或骄慢而不可屈兵或恣睢而不可使海内之赋入或专于彊藩悍将而县官不能有也百里之长或专杀而司冦不能治也有一于此人主虽有特起之资欲治之志而其势不能以大有爲此古今之通患也本朝承平百有余年政出于一羣臣奉法遵职外戚奉朝请宦寺供扫洒而巳州县之势如臂使指夷狄引首待我衣食制兵与赋皆得其要刑罚清平又前世之所未有也六圣相传以至陛下言其德则光大言其业则富有言其势则便利陛下又有克肖祖宗之圣质有急于问学之诚心引而达之广而大之欲王则王欲帝则帝惟陛下之所向而已孔子曰爲君难知爲君之难固有时而易矣何以言之君道莫难于立已莫难于知人已非礼不立人非言不知也孔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臣请爲陛下言之夫所谓礼非制度文爲之事也奸声乱色不留于聪明淫乐慝礼不接于心术非正勿视也非正勿聴也非正勿言也非正勿动也视听言动由于礼则内之非僻之思无自而生外之非僻之习无自而入内有以正其心外有以正其行夫然故施于事亲则孝施于兄弟则顺施于族姻则睦施于郊庙则敬施于朝廷则庄施于治民则仁施于军旅则威无所施而不当矣孔子曰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其守岂不约其効岂不博哉至于知言其事尤难葢言亦多端矣有辩有讷有华有质有是而非有迂而直不可不察也非独如此人主必有好恶之心有是非之心所好者正所恶者邪以忠爲是以佞爲非则固善矣不幸反此则小人必将逢其所好避其所恶矜其所是讳其所非以售其奸言以行其私说故人主好髙逺则窽言入好卑近则迩言至好刑名则惨刻之说进好功利则兴作之谋用上以此求于下下以此应于上同者谓之贤异者谓之愚而君子杂处于小人之间方且逆其所顺强其所劣君所谓可而有否焉必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必献其可以替其否如是而君不察焉则小人日亲君子日踈小人日进君子日退君子道消小人道长此治乱安危之所以分也治乱安危之分在于听言之际岂不可畏也哉故汉文帝听张释之而退啬夫则风俗至于笃厚唐太宗听魏郑公而绌封伦则致治几于太平齐桓公不听管仲而进易牙苻坚不听王猛而信慕容垂则不旋踵而败亡其效岂不深切着明哉伏惟陛下有克肖祖宗之圣质有急于问学之诚心宜其于礼不勉而中于言不思而得然臣犹惓惓以是爲献者葢天下之物接于我者无穷而不能以道观物则爲物所引而欲必至于败度纵必至于败礼尚何以立已哉天下之言接于我者无穷而不能以道观言则爲言所蔽而浸润之譛肤受之愬无所不行尚何以知人哉臣愚愿陛下及此春秋方富血气未定早爲之制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出入起居凡所以害德之事勿爲也左右前后凡可以荡心之物勿近也便僻侧媚逺之而勿亲直谅多闻亲之而勿逺动容周旋唯礼之从则已无不立矣无作好恶无作聪明使人不能窥有言逆于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志必求诸非道使奸言不得入虚心广览以揆众论辞寡者知其人之吉辞多者知其人之躁辞游者知其诬善辞枝者知其心疑以至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则人无不知矣有以立已充而至于美风俗不难矣有以知人推之以修政事不难矣方今海内虽号治安然内则忠邪杂揉是非纷乱士节不励奉公守义者寡而交私合党者多外则争讼盗敓法不胜奸岁论大辟五千余人祖宗以来未尝如此风俗未可谓美也朝廷上下纪纲不肃百司庶务多文具官不胜其冗而未有以革财不足于用而未有以制哀矜恻隐之书日下而百姓之力未裕也是故和风未洽而岁之顺成者常少恩信未孚而夷狄之侵侮者尚多以至冦贼奸宄所在窃发政事未可谓修也陛下诚能蚤留意于此正已以先之得人而任之力行以乆驯致以渐则岂惟卿士大夫相化以义哉刍牧之防禆贩之陋可使忠厚而知耻矣岂惟朝廷之上百工得其职哉海隅障塞之逺抱闗击柝之贱亦皆向方而宿业矣如是而风俗不美政事不修未之闻也舍是而不务则接物而不能无累听言而不能不惑接物而累则虽有克肖祖宗之圣质而败之者众听言而惑则虽有急于问学之诚心而蔽之者多如是则风俗愈入于薄恶政事愈入于弛壊贵者不能自克况其贱者哉近者且犹弗治况其逺者哉非独如此人事不立而望天道之助顺中国不尊而望夷貊之允懐抑又难矣臣愚故曰陛下有克肖祖宗之圣质有急于问学之诚心则引而达之广而大之正今日之所务也不然则用心虽劳而去道愈逺用力虽勤而爲术愈踈虽日接多士日求谠言而终于无补也书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传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陛下欲致此非他学以求之思以精之而已惟陛下留意毋忽则天下幸甚【元祐三年十月上时爲中书舍人】
  上哲宗论洪范三德    王岩叟
  臣伏以人主言而爲天下法动而爲天下则圣人思所以严百王之心而重其事故置右史以记言左史以记动伏惟陛下即位以来恭黙思道敬畏不言五年于今臣幸得以右史入侍愿闻德音而书之不啻饥渴者亦有时矣昨日臣预立迩英侍讲臣康讲洪范九畴至乂用三德陛下忽啓圣问曰只此三德爲更有德臣不觉心跃而神竦既以初闻尧言爲喜又以陛下问德得其要爲庆臣敬已书之于册以示万世窃伏思念陛下既能审而问之必将体而行之三德者君人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臣请爲陛下别白而言之夫明是非于朝廷之上判忠邪于多士之间不以顺已而忘其恶不以逆已而遗其善私求不徇于所爱公议不迁于所憎竭诚尽节以先国家之急而忘其身者任之当勿贰附下罔上以盗宠禄而不恤百姓之患者弃之当勿疑惜纪纲谨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声色人之所好也而逺之盘游人之所乐也而絶之财利人之所贵也而贱之勇于救天下之弊果于断天下之疑邪说所不能移非道所不能恱此人主之刚也居万乗之尊而不骄飨四海之富而不侈聪明有余而处之如不足俊杰并用而求之犹弗及虚心以访道屈已以从谏惧若临深渊怯若履薄氷此人主之柔也三者足以尽天下之要顾人主力行何如耳陛下诚能用洪范之三徳以修已推臯陶之九徳以用人则尧舜三王之盛可坐而致矣斯无难在陛下勉之而已【元祐四年二月上时为起居舎人】
  上宣仁皇后乞先正君心  范祖禹
  臣防陛下擢受諌职才力浅薄惧不克胜受命以来夙夜不遑宁处深思天下之事自非大者逺者未之敢先恭惟祖宗受天命百三十年自三代以来未有承平如此之乆累圣基业付畀子孙成之至难壊之至易是以古之明王欲治天下先正其本其本在于人君一心而已天下治乱出于君心君心一正则万事无不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臣侍经筵因进讲每及人君正心脩身之要君子小人系于治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陈伏计陛下闻之已熟今有言责不敢忘此窃惟天下之本在于君心臣愚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日以祖宗之艰难治天下之勤劳万民之疾苦羣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说谕皇帝存之于心若皇帝陛下圣心晓然明于邪正是非他日众说不能惑小人不能进则万事定矣臣窃熟思莫大于此惟陛下深留圣意以幸天下【元祐四年五月上时爲右諌议大夫】
  上哲宗论王道六事    苏 轼
  臣始之学也以适用爲本而耻空言故其仕也以及民爲心而慙尸禄乃者屡请治郡兼乞守边欲及残年少施实效而有志莫遂负愧何言今乃以文字爲官常语言爲职业下无所见其能否上无所考其幽明循省初心有腼面目故于拜恩之日少陈有益之言孔子曰一言可以兴邦而孟子曰一言正君而国定昔汉文帝恱张释之长者之言则以德化民辅成刑措之功孝景入鼂错数术之语则以智驭物驯致七国之祸乃知爲国安危之本只在听言得失之间恭惟皇帝陛下即位以来学如不及问道八年寒暑不废讲读之官谈王而不谈霸言义而不言利八年之间指陈文理何啻千万虽所论不同然其要不出六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勤四曰谨五曰诚六曰明慈者谓好生恶杀不喜兵刑俭者谓约已省费不伤民财勤者谓躬亲庶政不迩声色谨者谓畏天法祖不轻人言诚者谓推心待下不用智数明者谓专信君子不杂小人此六者皆先王之陈迹老生之常谈言无新竒人所忽易譬之饮膳如服药石则天人自应福禄难量而臣等所学先王之道亦不爲无补于世若陛下听而不受受而不信信而不行如闻春禽之声秋虫之鸣过耳而已则臣等虽以三尺之喙日诵五车之书反不如医卜执技之流簿书奔走之吏其爲尸素死有余诛伏愿陛下一览臣言少留圣意天下幸甚【元祐七年十一月上时爲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守礼部尚书轼上谢表因以规諌】上哲宗论四者归心之道  梁 焘
  臣闻圣主之兴必敬天道以修人事故曰惟天爲大惟尧则之恭惟皇帝陛下聪明仁孝得于天资兴嗣明德蚤有宗社天之付畀陛下者如此之重陛下必有以报天顺帝而灵承之以对万寿之福也天之所喜者在安民民之所安者在仁政仁政之道本于安静而不扰夫安静而不扰者人心之归也人主以一身之尊居四海之上必得人心之归已则享国长乆安寜而成太平之功矣今陛下览政之初是四方观德之日宜有上当天心下慰人望克承祖宗之休敬用太母之训安两宫之慈垂万世之法此庙社之福天下之幸也臣愿献愚忠以助聪明之万一焉夫亲近法座日侍清光莫如左右之人也人人愿效腹心以副眷遇必知其所用心则可使尽节竭忠也臣愿陛下戒喜怒平爱憎畧小过以尽人之善録小勤以劝人之忠如臂之使指如手之捍卫头目始终责其力焉此左右所以归心也夫正朝廷明国体莫如廷臣以道佐人主者有辅弼论思献纳者有侍从拾遗补过者有諌官绳愆纠缪者有御史此王官之要也聚于朝廷各有职守不可使有交通不可使有朋党交通则蔽聪明乱国政而爲奸诈欺罔朋党则害良善而隔正直此不可不察也常使君子得进小人勿用君子小人相反者也君子正小人邪君子忠小人佞君子得权则敬戒而愈恭小人得权则傲很而难制君子可以与权小人不可以与权臣故曰常使君子得进小人勿用也陛下方以至明独断正要左右前后皆得正人以助英睿若不收擥人材何以多得公忠之人任用耶臣愿陛下清心正虑以观羣臣清心在至公无偏正虑在不惑奸说辨别邪正销除朋党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辨谗以进忠容諌以养直谨听以广谋刚断以明事信任以保功【必求忠实正直之臣以信任之】谦恭以求助【屈人主之势以感臣下之心则必有忘身报国之效必有辅佐之功】此廷臣所以归心也安国家保社稷莫如百姓圣人有言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葢民定则国定民富则国富用度百索出于民间常令足衣足食无困无怨则事事乐供于公上矣君臣相与谋谟经纶者在此而巳臣愿陛下明信法令平易刑赏寛省赋敛轻简徭役丰穰和平则安养富庶之使有余力凶荒劳敝则救恤休息之使不失所臣下有寛爱百姓之请者面诏大臣必行之臣下有掊敛百姓之说者面饬大臣深责之此百姓所以归心也夫系中国之强弱安危者莫如夷狄当使其畏威懐德谨职修贡敌国则有主宾之义礼信之所接属国则有忠臣之道命令之所加常处于义信之间而后可以言中国矣自古以夷狄懐德畏威爲彊不务以辟地爲彊也以先制人爲安不以受制于人爲安此不可不察也臣愿陛下面命大臣必精选忠贤材畧之士付以帅权无用私爱防从之人终悮边事谨守疆场寳有土地明信重威制贪御侮兵戢而时动不得已而用之不茍且目前无事养成后患爲朝廷他日之忧必也有恩有威使之知惧服从奔走之不暇此夷狄所以归心也此四者诚得忠贤上助圣谟然后安静可成矣陛下今欲发其聪明广其仁孝上安两宫之慈下收四海之望始自于宫掖左右中逮于朝廷羣臣下至于百姓逺及于夷狄欢然一意归心于明君可谓安静矣若夫羣心欢欣和气充塞可以致隂阳顺序风雨应节年谷丰登人民富寿帝王之能事毕矣臣防殊恩擢自侍从尘歴辅佐窃观陛下有仁圣之资愿陛下行仁圣之事望陛下成仁圣之功此老臣区区报国之心也惟陛下财赦而垂听焉臣不胜恳恳纳忠之至【元祐八年上时知颍昌府】

  宋名臣奏议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四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君道四
  上徽宗论人君之要道三  李 朴
  臣闻天下有事不足忧无事深可畏人之情劳则思逸则肆故方其有事之时则忧懃恐惧之心能以危乱而至于治安及其无事之后则骄盈怠惰之气亦能以治安而至于危乱舜之时七政齐于上百兽舞于下可谓安且治矣而君臣之间惴惴然常若忧危祸乱之将必至何也知治安之不足恃而骄盈怠惰且随其后也臣窃观国家圣作明述自古太平之盛未有乆于今日者此正天下所谓无事之时而臣所谓深可畏者也伏愿陛下思创业之甚难惧守成之不易亲睦九族风示万邦好恶不留于心喜怒循理而动体仁爱之德而济之以刚破险诐之论而平之以恕知君子所以致治而虑其难进则任之勿疑鉴小人所以致乱而防其易入则去之必速除心术之害然后可以育人材励亷媿之节然后可以肃仕路辨尝试之说然后可以来忠言师老而边隙可虑莫若以自治爲守御之防民困而国用不足莫若以节俭爲富庶之本观俗化而通其变议政事而处其中执持权纲爱惜百姓日谨一日保其初心若是者皆圣政之所当急者也虽然所以致此者有本矣臣闻昔周成王即位召公爲之保周公爲之师朝夕辅导尝致谨于起居言动之间唐太宗开文学选道德名儒十八人爲学士虽饮食游宴十八人者未尝不在其中退朝与讨论古今所以成败輙至日昃夜分故成王能光昭文武之业而太宗独髙三代之后无他知所以自治而天下不足治矣臣诚知陛下聪明仁圣性所自得然而圣人者德配天地而志常不足不识陛下夙兴视朝拥经左右诏德意志虑者谁乎陈前世废兴治乱请得据旧鉴新者谁乎退居深宫之中燕见间召所以备顾问者谁乎今纵未能逺法成周立师保之官宜且退仿唐制大开学馆博选通儒耆德使侍经幄万几之暇孜孜与之讲论正心诚意事天治人之道虽陛下圣性所自得者臣愿益加圣学焉此臣之所谓本者也臣又闻人主不可求胜于天下不可废天下之公议不可使心术失于毫厘之间此三者人主之要道也臣请爲陛下别白而言之所谓人主不可求胜于天下者何也臣闻自古有道之君不敢失一夫之心以天下者一夫所积耳是故爲其欲寿则与之轻刑爲其欲富则与之薄敛爲其欲逸则与之缓力凡上之禁令取舍惟恐一不当于天下之欲恶是以天下亦相与安之而巳也后世有若韩非商鞅者始道其君以胜天下之事其言曰权势法制者人主之操术彼天下者必于我而听命者也而屑屑若是是以天下爲匹夫役也故或胜之以击断或胜之以裒剥或胜之以战鬭安忍自恣仇雠其民民不胜其害则相与合天下而胜之矣臣故曰人主不可求胜于天下一也所谓人主不可废天下之公议者何也臣闻人主势能生杀祸福人而不能变天下之公议尧舜三代之时则公议用于朝廷之上以赏功罚罪进贤退不肖而行于天下至其乱则废于朝廷之上而窃窃然发于闾阎之间又其甚而设诽谤之法以杜天下之口则又不发于闾阎而郁于人心最甚者莫若秦也立爲腹诽心谤之诛则欲并取其在人心者而去之也然且独能禁于一时而卒大肆于后世何则所谓公议者其本与天地并立而是非出于人心之同然不可得而变者也知其不可得变而使或发于闾阎或郁于人心或肆于后世孰若举而用于朝廷之上行之天下乎臣故曰人主不可废天下之公议二也所谓人主不可使心术失于毫厘之间者何也臣闻人主者天下之本也心术者人主之本也养之以道德仁义则终身而未足以爲功动之以回邪滛佚则一朝而不可胜其患是何欤道德仁义难全而回邪滛佚易溺也古语曰人主唯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彼小人之欲祸天下必先败壊其君之心术而后可以得志是故吾欲尚防俭彼则攻之以骄奢吾欲本仁恕彼则攻之以烦苛吾欲务厚下彼则攻之以聚敛吾欲用正直彼则攻之以佞柔彼其所以攻我者纷起并至人主又恶能以一心而保其所难全胜其所易溺者哉必主之以平照之以清持之以诚恐恐然若冦盗之将至而蚤杜其窥觎之渐也不然使之乗吾徘徊犹豫之时一投隙而得以自售则浸滛败壊而终以不悟矣臣故曰人主不可使心术失于毫厘之间三也知此三者而大本立矣臣愚不胜惓惓之忠惟陛下留神省察以幸天下【建中靖国元年因陈瓘荐赐对上殿上此劄】
  上徽宗论豫戒六事   陈次升
  臣噐非适用材不逮人夙防神考之误知擢寘台属逮事哲宗皇帝又叨言责迄无善状终以罪废陛下即位之初捜罗人材振防淹滞起臣于烟瘴之地擢贰乌府今复除臣谏议臣自以天资朴拙学问迂踈辞章屡上天听莫回拜命以来不遑夙夜思所图报輙取古先哲王洎我祖宗之大猷作爲六事一曰体道二曰稽古三曰脩身四曰仁民五曰崇俭六曰用人以豫爲戒欲陛下念兹在兹使圣躬无过举庶事无不治亦蒭荛爱君之义也谨昧死上进
  体道
  臣闻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生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不可爲也不可执也无偏无党而荡荡乎民莫能名是以先王揆才颁政量能授职设爲宰辅以经邦国以理隂阳以制卿士以抚四夷而又使夫通世务明治体多识前言往行者绳愆纠谬而议论之故能垂拱无爲而天下治彼昏不知或独任宰辅或偏信诤臣或尝推诚爲其所误而两弃之甚矣其惑也故书史特详书爲万世诫者如秦之李斯赵髙汉之王莽董卓唐之李林甫卢皆其君之所独任者至于奸佞满前而不见大谋顚错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絶祀譬犹掩塞耳目而运股肱其可济乎樊丰周广之于孝安朱异之于梁武裴延龄韦渠牟之于德宗皆其君之所偏信者至于夺公辅之任挫宰相之威谗慝忠良稔祸社稷譬犹芟割其股肱而任耳目其可济乎汉武以英雄之资即位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其独任田蚡也入奏事则语移日所言皆听养成其罪遂致有吾亦欲除吏何不遂取武库之怒尔后惟偏信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之徒以辩论诎辱大臣至于交私诸侯潜蕴譛诉刼杀亲王讫未尝有得其死者汉武之志岂以其尝独任宰辅者如彼偏信诤臣则又如此故两踈之耶由是诡诞之士竒邪之术乗隙而进无正救者故穷奢极欲防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邪怪巡游亡度哀痛之诏由是作矣臣闻仁宗之御天下也民到于今称颂盛美而不置者岂有他哉不爲不执无偏无党如天运之无积故民心归而海内服也观其用言者以罪范仲淹之党及翻然而悟皆大用之唐介以弹文彦博贬未几而复其官以众言黜欧阳修因范镇一言而留之机圎术妙可不务乎臣窃观陛下即位以来独任宰辅计行言听莫之敢抗汲引党与沸腾于朝臣恐其窃弄威柄而陛下厌之以致改辙而偏信诤臣以堕于汉武之失茍不出此若或委心腹寄耳目于近习则祸愈亟矣可不谨哉
  稽古
  臣闻尧舜之道载于二典者其目虽多而总其大美皆曰若稽古而巳而傅说之戒髙宗亦曰不师古训于何其训诗人之颂成王亦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熈于光明夫帝王以一身而应万有茍不该博古今以深究夫明君贤臣脩身治国之要隽功伟烈谋猷方畧之施与夫昏虐贼乱祸根罪首之由取是舍非执古道以御今其何以堪之哉是故尧舜之所以若而顺稽而考髙宗之所以师成王之所以学者如斯而已矣若夫畧典坟之大道好雕虫之小技竞一韵之竒争一字之巧者此腐儒之所爲而蕴德行志功名者鄙之况于帝王日有万机而尽心于卉木之间极意于烟霞之表将焉用之隋炀帝尤善于文不欲人出已右薛道衡被诬而死则曰复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之诛则曰复能作庭草无人随意緑否又曰设令朕与士夫髙选亦当爲天子梁武帝父子尤刻意于文学乃至隂阳卜筮骑射声律草围棊无不精妙又何补于治适足致乱耳何则既骋此以爲智能矣则必恃此以骄慢天下故贤者由是解体而小人竞学是以资妩媚则向之所谓智能者翻爲亡身之具遗后世之所闵笑者臣闻陛下潜德藩邸时则已留意翰墨矣即位以来好爲诗曲以赐亲幸镌石镂板传播逺近臣愚过计恐天下之人不能尽知陛下由天纵之能不思而得肆笔而成妄以前代帝王之刓精竭虑于雕虫篆刻之细爲比且曰天下之政未理而游心于是岂不爲盛德玷乎又恐用小人之能是者则士风靡矣臣愿陛下痛屏浮华无用之文不使胶于心术惟一以切磨治道听政之余躬阅书史取其闗国家之兴废生民之休戚成者袭之败者反之以资益圣治之道以懋稽古之德岂不伟欤
  脩身
  臣闻之诗曰鹤鸣于九臯声闻于天鼓钟于宫声闻于外易曰行发乎迩见乎逺葢脩身之应也如此歴观古之创业之君与夫中兴之主承乎离乱之绪其俗其民乆已安于无治急之则怨缓之则偷赏之不劝刑之不变于斯时也而能肇造天命平涤九区恢廓宇宙致治之效可计日而待者岂有他哉葢明乎人可以诚感难以户说乃正其心以及身正其身以及国故道德由是而明风俗由是而美也何则人君之所恃以有天下者曰天命之民归之贤者附之耳而天亲有德民懐寛仁邦无道则贤者巻而懐之是三者皆非脩身则莫能致不然则昭昭之鉴可以矫饰僞行而欺之乎亿兆之心可以舆金辇寳而召之乎有道之士可以髙爵厚禄而诱之乎非所闻也又况君者民之师表动静举措发于中必形于外民影从矣将欲兴崇礼义厚人伦而美教化者其可以言率之哉此孟子所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也是故尧之民比屋可封桀之民比屋可诛岂民异习哉格之者异也魏武好法律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岂士异尚哉格之者异也此皆前事之验也其可忽乎仁宗尝书无逸于迩英閤之屏岁乆而弊命王洙复书之且曰朕不欲背圣言乃置之左取孝经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命蔡襄书以对于右欲使圣言时存乎顾眄虽以声爲律而身爲度者何以尚兹其兴事造业制度遗文独超于百王之表宜矣臣愿陛下遹追仁祖愼厥身修日新其德使百官有司相儆曰圣德如斯其可自怠岩谷之士相勉曰圣德如斯其可自弃黎民戒其子弟曰圣德如斯其忍犯上盗贼率其党与曰圣德如斯其敢猖獗如是则成康之治可立而待也
  仁民
  臣闻天之视听在乎民国之存亡系于天王者之所以得天下者民归之而天命之也所以失天下者民叛之而天祸之也是故民归一德天乃命汤庻民子来天乃命周百姓弗堪天命殛桀民罔不欲防天讫商命黔首愁叹天亡秦祀百姓怨望天剪隋虐古人以水能覆舟朽索御马爲戒者岂徒念民之孔艰则彊者爲盗贼弱者膏草野耶诚恐人君因之不免其身而毁辱及其宗庙困穷及其妻子也夫爲人父母而生灵涂炭爲人子孙而宗庙毁辱贵爲天子不能保其身以及其妻子岂宜忍哉是以盛王兢兢业业以图治者诚畏此耳惟知畏此故恶衣菲食轻徭薄赋使民家给人足知礼义亷耻之尚举天下而安乐之也频年以来水旱屡作疾疠尤炽而两河之民服役科须烦费愁苦而官司催科急于星火贪墨之吏从而诛求窃恐供者有限而取者无厌以有限供无厌天下一动变生无方此臣所以痛心疾首栗栗危惧也陛下虽屡形诏命备陈至诚恻怛忧民疾苦之意惠泽之下如置邮传命今乃公然废格是朝廷之恩夺于州县可不痛哉自古所患者君泽壅而不下达民情郁而不上通以致君勤恤而民不懐民愁苦而君不知至于离叛危亡者踵相及也臣愿陛下申勑台谏监司常切紏察严刑名以杜絶之如救焚拯溺以幸社稷
  崇俭
  臣闻禹卑宫室恶衣服克俭于家以有天下再传而之太康则已色荒禽荒矣及桀之身竭百姓以爲倾宫而天下亡之唐明皇之初乗舆服御金银器玩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前殿及其晚节穷天下之侈不足以供其欲由是观之创业之君昭俭以示子孙其末流犹入于滛靡始于克俭者其终犹至于骄奢况无以啓迪后人不谨其始者哉天下习安于侈靡乆矣于今爲甚贵介之族与夫兼并之家燕饮之物歌謡之具穷竒极巧以相倾胜销金铺翠旬翻月异一领之细至有千 之直者此风其可长哉臣愿陛下以道德爲丽仁义爲华以珍玩竒巧爲防国之斧斤以珠玉绣锦爲迷心之鸩毒芟夷蕴崇之絶其根本痛自裁抑以禁之褒进朝士之约素清脩者贬退其滛荒骄奢者以敦薄俗顾不美哉昔孝文惜百金不爲露台而天下衣食滋殖晋武焚雉头裘而士敦朴素唐太宗以亡隋爲鉴而公私富给夫失节之嗟愚智同恶由耻不及其羣故勉强爲之以相髙耳人主傥能躬俭以率之其趣也孰御臣闻僞蜀以珠饰溺噐太祖命碎之且曰以此奉身不亡何待呜呼圣人之虑逺矣是岂特化当时之习使知其所尚哉
  用人
  臣尝学稼于农矣凡播殖之宜耕锄之功等则获无或异茍隂阳之和雷风之动雨露之泽不时则与之同饥馑时则与之同丰穰由是而知天地之所以能成其大者岂非以其无私者耶是故先王法之其于用舎也能激天下之不善而使之退愧劝天下之良才而使之乐进以致治者抑亦法天地之无私故能成其私耳后世不该不徧之主鲜克由是其于用舎之际或崇势地而抑寒门或任亲宻而弃踈逺或采虚誉而废卑贱或恱其才能而略歴试或重朝廷而轻四方或皆反是而益乱其故何也夫君子与小人所出不在于世禄与侧防而言行非一事之可槩出处非一端之可见此愚智同知也奈何立贤而有方哉以谓必出于势地与亲宻耶而膏梁子弟至有不辨菽麦而髙车大马以爲民上则版筑之叟渭滨之渔何从致哉以谓必出寒防与踈逺耶而碌碌腐儒持方尺之纸书骫骳之文以享万钟则伊尹之伊陟周公之鲁公何从致哉至或采虚誉而废卑贱恱其才能而略歴试内外迭爲轻重是皆昏君之所爲可深戒者夫王者一视而同仁茍德义可尊无择负贩故管仲之举二盗穆公之用由余齐威王以左右誉而烹阿大夫功成于当年名著于后世可谓明也已矣以舜之圣受命之初且犹歴试诸难况其他乎近古汉宣亦可谓急贤之主矣而萧望之杜延年葢其所尤厚者或出而治民或出爲边吏非惟烦使之以观人才亦所以维持四方均内外势也其治优于文景者不其然乎夫禄一不才爵一无功未病于国而终爲害者非惟其忌贤者进而害能者用也而贤能亦羞与同羣或耻居其下此其所以爲害也自古人君之于进贤也罔间亲踈贵贱无有爱憎惟较其贤否耳故丁公于汉祖有活已之恩非徒不用而加诛焉唐太宗不恤秦王府官吏之怨嗟以爲朕与卿軰日所衣食皆取诸民者设官分职以爲民也当择贤而用之岂以新旧爲先后哉臣愿陛下稽古先王法天地之无私鉴汉祖唐宗之公正不以布衣寒士公卿子弟惟贤是用不及私昵无所偏徇庶几贤者彚征以光左右【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上时除左谏议大夫】
  上钦宗论致太平在得民心 陈公辅
  臣比縁奏对特防圣慈谕臣亲自擢用之意令臣协心助成太平臣皇恐感激臣诚何人获闻此语臣固当展尽底蕴以补报万分之一然臣自愧学术智识皆不逮人但有朴忠而巳惟陛下怜之臣尝询诸朝士大夫皆谓今日国家夷狄之患未除太平之治诚未易致也然以臣观之所以胜夷狄者必在于治中国所以治中国者必在于得民心陛下无以臣言爲迂阔而不切于治也孟子尝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然则民心乌可失哉臣尝原先王所以得民心者无他莫先乎有德而已葢易感者羣心难忘者盛德唯圣人躬行于上者既有感民之盛德故百姓欣戴于下者斯有爱上之诚心非特如此因所欲而与之因所恶而去之皆所以得民之心者也是故善政者民之所欲也虐政者民之所恶也君子者民之所欲也小人者民之所恶也善政行之虐政除之君子用焉小人去焉此因所欲而与之因所恶而去之民心其有不得哉臣不敢逺引前古请以今日观之陛下养德东宫十有余年恭俭出于天性聪明本乎生知爱民之诚未占有孚动民之行不言而应盛德之至固足以感民心矣及乎一旦即位遂取其政之善者略施行之政之虐者略除去之忠良之君子以次召用奸恶之小人以次窜殛于是天下翕然莫不仰戴圣朝如重隂蔽天初见赫日如大暑执热初濯清风岂有不得其心者故虽金冦之兵围逼京师几四十日而都城百姓咸愿固守无一人有离心四方援兵不日皆集无一士有叛志以至于州县之间人情帖然盗贼不敢乗间而起此何以致其然哉实有以得民之心而已陛下诚能効大禹之克勤体文王之节俭至诚以行之不倦以终之检身不及从諌如流孜孜图治日谨一日则其德愈盛而不替矣民心焉徃而不归哉然后与宰执大臣相与讲明求其善政尽举行之凡所谓虐政蠧国害民者除之唯恐不尽择其君子尽召用之凡所谓小人蠧国害民者去之唯恐不至则所以得民心者至矣夫民心既得则中国焉有不治中国既治则夷狄焉有不服哉此太平之功所以可图也昔齐宣王畏诸侯之侵孟子曰臣闻七十里爲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滕文公以小国间于齐楚孟子独告之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効死而民弗去孰谓陛下以一人之尊有天下之大尺地无非王土一民无非王臣区区以夷狄爲畏哉臣愿陛下勉之但思所以得民之心彼诚不足畏矣【靖康元年上时为左司諌】
  上钦宗论君道本于民   胡安国
  臣闻古者人君南面向明而治葢取诸离爲日至明之象也日食常数耳春秋每食必书何也日者人君之表茍有食之则暗而不明矣臣子倍君父则暗而不明妾妇乗其夫则暗而不明政权在臣下则暗而不明夷狄侵中国则暗而不明故春秋每食必书所以爲南面之大戒也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余事以公田及苑振业贫民减乐府贠罢黄门狗马除甘泉宫卫息角抵齐三服官节用爱民其称甚美然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宄日彊黎元日困以知人不明失其操柄耳萧望之社稷之臣而恭显譛令引决于私室张猛忠正之士而自杀于公车刘向宗室之英也排摈诋毁令不得进用至于许史宦官则信任不疑大本既失虽有恭俭之小节何足以正纪纲隆国祚抑奸宄救黎元之困厄乎至如昭帝以齿则不逮孝元之长以文学则不如孝元之愽雅以奉身调度又未必如孝元之节俭也然能辨上官桀之诈信任霍光汉祚复安黎元按堵诚得君人之本耳陛下有温恭之德有俭约之行有忧勤愿治之诚有好谋纳谏之善过于汉元逺矣抑未知羣臣之邪正皆巳明白于胷中而不惑乎亦有疑焉而未之决也如其不惑则固善矣傥有疑焉而不决之于早则君子必逺小人必亲天下之事去矣小人善窥人主之指意以求合君子则惟义之从而不茍是故古之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四者不除亲小人逺君子必矣陛下诚能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鉴于春秋所书侵蚀之咎洞察正邪灼知忠佞如日中天临照万物则君人之本立而天下之事定矣【靖康元年上时爲中书舎人】

  宋名臣奏议巻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五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帝学上
  上神宗论人主有髙世之资求治之意在成
  之以学       孙 觉
  臣闻人主患无髙世之资有有其资而无求治之意有有其意而无好学之实三者之备而治效不成者未之有也然此三者常若不可以兼备何也聪明睿智博达而防通者髙世之资也然或矜其才以天下之万事爲不足爲若此者必无成蚤朝晏罢选用羣臣孜孜而不懈者求治之意也然或蔽于一曲而不见圣人之全因陋就寡而不本先王之意若此者虽安易危虽强易弱可以偷安于一时而不可传之后世人主欲无此患其惟学乎夫学非笃好而审问谨思而力行则不足以揽道德之粹精极性命之防妙人主之学茍不深造于道德性命之际则无以应万务之变知羣下之情以尧舜之圣而称之曰若稽古夫古者人主之所当若又当稽也以孔子之圣而孟子称之曰学不厌诲不倦夫已诲人矣然犹不忘于学学可以已耶陛下以髙世之资求治甚力好学而不倦可谓不世出之主矣然臣独以爲未者窃观朝廷之政未尽得先王之意而先后之序未尽合圣人之道也臣非以谓朝廷无贤臣左右无端士顾恐陛下于学问之道未能极髙明而道中庸政事之间未能先本务而后末业也陛下幸听臣言以听政之暇特召两府大臣或从官之中素所亲倚者虚心克巳问以上躬之所不逮时政之所过差使之具以条对必有能言之者矣陛下増益其所未至勉强其所不能救其所偏解其所蔽则臣将见陛下之治度越汉唐而比隆于三代矣【熈寜元年上时爲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诚明之学   陈 襄
  臣窃以帝王之德莫大于务学学莫大于根诚明之性而蹈乎中庸之德也生而不动之谓诚知而有爲之谓明正而不邪之谓中故诚者立善之本也明者致道之用也中庸者常德之守也三者立天下之能事毕矣圣人者先得乎诚者也因诚而后明必资乎学全静以居之神固以行之酬酢万物而无失于曲当此之谓诚则明矣贤人者思诚也因明而后诚也者必择乎善所谓善者可欲之谓也性也正而公者也所谓恶者有所不可爲之谓也情也邪而私者也存其所谓正而公者而去其所谓邪而私者此之谓择善矣精一以守之中正以养之持循戒惧于不闻不覩之际此之谓谨独而固执之矣乆而不息则形形而不息则明明而不息则动动而不息则化化而不已则神髙明博厚而配乎天地此之谓明则诚矣子思曰溥愽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言其诚之笃也诚之者笃则其爲之者至是以其政不肃而行其教不言而谕其事不劳而成举而措之天下之民无不从服而不知爲之者故曰凡爲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此之谓也是之谓诚明之学伏望留神省覧【熈宁二年四月上时知明州被召除修起居注】
  上神宗论君道之大在稽古正学
  程颢
  臣伏谓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晓然趋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夫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在以圣人之训爲必当从先王之治爲必可法不爲后世驳杂之政所牵滞不爲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信道极于笃自知极于明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防而志亦戒乎渐习是故古之人君虽出入从容闲燕必有诵训箴諌之臣左右前后无非正人所以成其德业伏愿陛下礼命老成贤儒不必劳以职事俾日亲便座讲论道义以辅养圣德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朝夕延见开陈善道讲磨治体以广闻听如是则圣智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然日入偷薄末俗譊譊无复防耻葢亦朝廷尊德乐道之风未孚而笃诚忠厚之教尚郁也惟陛下稽圣人之训法先王之治一心诚意体干刚健而力行之则天下幸甚【熈宁二年上时爲监察御史里行】上哲宗论学本于正心   范祖禹
  臣不侍经席巳逾两月陛下深居闲燕圣学日勤然臣等无由罄竭愚短辅助万一昔唐宪宗不对学士两月李绛奏曰爲臣等窃禄偷安之计则便矣其如陛下何今臣之愚窃欲陛下以学爲急故敢畧陈一二惟陛下留听臣闻孔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扬雄曰学之爲王者事其已乆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乆矣夫学者所以学治天下王者之事也故自尧舜禹汤文武之君皆汲汲于学仲尼虽圣亦皇皇有所不暇此圣人所以不可及也后世继体守文之君生而骄逸不能务学忘其祖宗艰难累世之勤劳徒见天下无事以爲祸乱无从而生或荒耽于酒或盘于游畋或穷奢极侈或轻用民力谄防日亲忠正日踈人心离贰遂亡其国其所行之迹后世视以爲戒自古以来治日常少乱日常多推原其本由人君不学故也天下治乱皆系于人君之心君心正则朝廷万事无不正故天地顺而嘉应降隂阳和而风雨时古者三公太师太傅太保论道经邦燮理隂阳无他术焉唯正君心而已保保其身体傅傅其德义师道之教训皆所以正君心也如欲心正未有不由稽古好学而能致也臣窃考之前世揆之当今恭惟本朝累圣相承百有余年四方无虞中外底宁动植之防被涵养德泽深厚逺过前世皆由以道德仁义文治天下人主无不好学故也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四方创业垂统日不暇给然而晚年尤好读书尝曰宰相须用读书人陛下试思太祖此言宰相既用读书人则自余执政侍从之臣台諌之职必皆文学之士然后可用外至州县亦必由进士出身乃可委以亲民刑狱之任是朝廷之士皆不可以无学也然则天子岂可以独不知学乎太宗尝谓近臣曰人君当澹然无欲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而入朕年老无他欲但喜读书用鉴古今成败耳眞宗之时益脩太宗之业仁宗在位四十二年问学未尝少废今迩英讲读乃仁祖之成规也英宗神宗皆遵守仁宗之法稽古好学陛下所知不幸先帝早弃四海累圣已成之业任大守重传付陛下嗣位于今四年幸頼太皇太后以至仁盛德毋临天下陛下垂拱无爲海内晏然当今之务莫如学问之爲急也陛下今日学与不学系天下他日之治乱臣不敢不尽言之陛下如好学则天下之君子皆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辅助德业而致太平矣陛下如不好学则天下之小人皆动其心欲立于朝以邪谄事陛下窃取富贵而专权利矣君子专于爲义小人专于爲利君子之得位欲行其所学也小人之得位将济其所欲也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君子与小人皆在陛下心之所召也凡人进学莫不在于年少之时陛下圣质日长龙德进升数年之后虽欲勤于学问恐不得如今日之专也臣窃爲陛下惜此日月愿以学爲急则天下幸甚论语记圣人言行之要脩身治国之道无不在焉尚书言帝王政事人君之轨范也论语虽巳讲毕望陛下更加详熟尚书未讲者亦望陛下先熟其文臣等以次讲解及之则陛下圣意巳先有得矣臣不胜拳拳之愚【元祐三年八月上时爲著作郎兼侍读】
  上哲宗论进学之时不可失 梁 焘
  臣闻自天子至于庶人皆以脩身爲本本乱而末治者未之有也故曰身脩而家齐家齐而国治国治而天下平古之圣人未有不以脩身而爲本者也书之称尧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克明俊德者自明其德脩身之谓也九族既睦者家齐之谓也百姓昭明者国治之谓也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者天下和平之谓也其始则正心诚意而不出方寸之间其终则德业滂洋而徧满天下是圣人之道所持者约而所致者广也有天下者能知尽心致力于此而后可以奉天享国矣夫明德者孰先而能焉必曰学而巳矣礼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谓人君有清明之德必由学以发之然后能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以此知虽天子之尊而能成圣者其必由学乎说命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葢事不稽古从政则迷是君人者不可以无学也又曰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葢学之在身非一日而致由积善以成之是学之时不可以失也恭惟皇帝陛下受天明命早有万国日就月将学以成圣此其时也愿择吉日诏开经筵优接劝讲进读之臣使从容反复治乱之事究先王之蕴辨歴代之迹无惜圣问再三询考使圣心晓然无疑日新一日可底大成愿加圣意无忽臣又愿陛下万机之暇留思经筵讲读羣臣所论之事以考政事之从违得失以裨皇帝陛下之聪明屏逺声色造次不忘古训博厚髙明与天地并德臣不胜拳拳恳切之至【元祐五年上时爲御史中丞】
  上宣仁皇后论皇帝进学之时
  梁 焘
  臣恭惟陛下以大公至正之心保护皇帝周宻严谨委曲纎悉起居寝食之间无不留神而注意如天地乆于其道无一日之或怠也诚有大功于宗社有大德于天下矣陛下钟爱皇帝如此其至然而特爲其爱之小者非所谓大爱也所谓大爱者在成其圣德尔成圣德者其必由学也仰惟陛下之聪明非不知其大爱之以成德而独以爲皇帝冲眇而未暇学乎今皇帝圣年十五齿亦已长矣自古人君逺则十五而冠冠者谓有成人之道在庻人则爲童子在天子则爲成人何也谓王教之本不可以童子之道理焉故必责善而进之以成人是以古之学者十五入大学谓七八之数隂阳备而志明可以学矣志已明则当识其至善而逺其所不善故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皇帝清明在躬天禀英异以圣人志学之时稽焉则不可以不学也以天子成人之道望焉则不可以多暇也伏愿陛下当天春布德之元王正授政之始面勉皇帝早开经筵召见儒臣谈经读史从容赐对熟复古今宫中遴选茂俊之人以诱掖讲说审择谨厚之人以辅视兴寝服勤道义爲聪明睿知之德踈逺纷华爲康宁寿考之资习之既乆乃如自然至若诚意喜书正心乐道终副海内圣神之望不贻宸宵旰之忧协成静治爲太平之眞主焉然则陛下他日退托深宫还辟自处保防之慈有始有卒佑我大宋万世无疆之休而功德于此足矣诚清素所属念者臣敢妄论以发之亦惟陛下亟行而无疑非独臣之愿乃天下之愿非独臣之幸乃天下之幸臣不胜惓惓【元祐五年上时为御史中丞】
  上哲宗论人主尽道在脩身脩身在正学
  彭汝砺
  臣闻之孟子曰欲爲君尽君道欲爲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尧舜之治至矣上达日月星辰旁施草木虫鱼幽格神外薄四海逺及于万世其原则脩身而已书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其本末施设次序可谓彰明较着而自汉迄唐千数百年有爲者众而终不能窥其髣髴非圣人所爲终不可及葢后世爲之不至而已以区区千里之齐其君葢不过中人孟子之爲臣非其道不陈于前故其言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孟子欺乎哉脩身无他在乎学而已大学之道始于诚意正心终于治天下葢古人以天下爲不可胜治故所治者一国而巳以一国爲不可胜治故所治者一家而已以一家爲不可胜治故所治者一身而已又以一身爲不可胜治故所治者一心而已心正故身正身正故无所不正此其守甚约而其施甚博其源甚近而其流甚逺其事甚难而其理甚易然心至防者也至危者也古人譬之槃水焉正错勿动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须眉而察理矣防风过之湛浊动乎下清明乱乎上则不足以得夫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至虚而能受至神而甚察茍有蔽之则有不能别黒白矣蔽欺之言入则是非有不得其正私比之言入则喜怒有不得其正功利之言入则取与有不得其正便佞之言入则好恶有不得其正此学之大戒也恭惟陛下圣学所得固自拔于世俗之表惟加之意而已敷求硕徳以侑劝讲容纳正言以闻过阙思之至于谨辨之至于明问之至于博积之以渐要之以乆持之以不倦行之至于不已其本正矣事至而不惑物来而能名回环而观惟陛下所欲爲而巳二帝三王之盛葢可跂而至也诗云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性人所有也葢有不能充而成之者又曰学有缉熈于光明光明性所有也缉之熈之在学而已书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葢学莫如师古又曰念终始典于学言学之不可一日巳也臣愚亡识惟陛下幸察【汝砺元祐中上此疏而年月未详】
  上哲宗论黄帝尧舜养生禔身之道
  范百禄
  臣伏以陛下留心大学之道日就月将渊源精微积善成圣以至于髙明光大无所不通此乃宗庙社稷之休天地元元之福而太皇太后丰功盛德也臣千载之遇实与四方生灵同兹庆幸然臣区区管窥犹愿有所献焉者诚以爲圣主之学诗书礼乐之大道德仁义之实与夫一祖五宗之典法谟训英谋睿烈既日陈于前而饫闻于上然犹有不可一日而离者葢又有黄帝尧舜之道存焉人主欲尊其慕尚必行三圣人之道傥未知师三圣人之所以养生禔身以永保天下生民之福以长固国家无穷之休则何以致行三圣人之遗心余迹也哉凡三圣人所以养生禔身之要布在方册诗书周易传记百家灿然备载皆可参考臣愿诏经筵讲读官讨论采掇自古黄帝尧舜以来帝王养生禔身可法之言可行之事于双日所进故实内时以一二上资圣览或意义有所未显亦宜雍容敷绎以闻愿陛下观其所以致福寿康宁之术取法而行之览其反此而致不善者规警而戒之孔子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易頥之象曰君子以谨言语节饮食言语犹节而况其余乎臣戆愚匹夫之虑不足爲陛下至计方出守外郡逺去阙庭臣子之心不胜悃愊伏惟留神省察【元祐八年上时出知河中府】
  上徽宗论帝王爲学之本  邹浩
  臣窃观自昔才智之君固有务学以爲先者然而学非其本失所以学终不足以成帝王之髙致记曰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此学之本也又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所学之效也扬子曰学之爲王者事其已乆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夫尧舜禹汤文武皆万世所仰以爲帝王之师者也尚汲汲于学而不敢怠爲人君者其可以忽此乎恭惟陛下天资圣神羣臣莫及方且延纳名儒入侍讲读招来谠论用广聪明固已卓然知所务矣所以爲学之本更望深赐察焉虽处宫闱之间常若对乎天地则知人安民自如帝尧能察迩言自如帝舜身爲法度自如大禹不迩声色自如成汤卑服即康功田功自如文王垂拱而天下治自如武王其事岂不至约而其功岂不博乎陛下不以臣愚而废其言不胜幸甚【元符三年上时爲右正言】
  上徽宗论治天下在好学广问
  上官均
  臣闻人主之治天下一日万几不可胜察也而明君操术葢有至要可以不劳而治葢好学则知天人之道通古今之变好问则察羣臣之情达天下之政通古今而达事情物理岂有不烛注措岂有不善哉说命曰念终始典于学扬雄曰学之爲王者事其已乆矣此言人主之不可不好学也仲尼称舜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孟轲称舜曰大舜善与人同乐取诸人以爲善仲虺之告汤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此言人主之不可不广问也然而人主之学异乎人臣之学何则人臣之学或以文词爲工或以博记爲能以文词爲工则有不适用之患以博记爲能则有不烛理之蔽非所谓善学也人主之学在乎简而知要达而适用知要在乎明道明道在乎味五经之防言适用在乎逺观前世治乱盛衰之迹而近稽祖宗圣明相继治天下之意因已然之迹而考其理乱因理乱而鍳其所以得失可谓知要而适用矣此人主之好学所以爲先务也天下之政有利有害百官之众有邪有正非广问而叅稽之则利害未易见邪正未易明利害未尽见则事或过举邪正未尽明则奸佞之徒或乗间而害正此人主之好问所以爲政要也臣窃观陛下寛仁而有断中正而不偏清浄而寡欲温恭而尽下可谓有上圣之资矣臣愿陛下退朝燕闲观经阅史以明理义之大致达治乱之大体因进对之臣虚心下问以考政事之得失观羣臣之志趣如此则天下之义理臣下之邪正判如白黒之辨矣臯陶之告舜曰在知人在安民禹曰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懐之烛义理而辨邪正则能官人能安民矣尧舜之治天下不过于此矣【建中靖国元年上时为给事中】
  上钦宗论圣学以正心爲要 胡安国
  臣闻明君以务学爲急圣学以正心爲要心者事物之宗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六经时君虽或诵说得其传者寡矣陛下心原澄静圣度虚明葢天祐大宋笃生眞主使拨乱反正建中兴之业也臣窃意陛下昔在东宫潜德韬晦其于六经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不及陈今正位宸极日月葢已乆矣而成效未见其于古训不可以不考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于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伏愿陛下选择名儒博通经术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懐访问以深发独智继文王克厥宅心之道以驭四海实天下大幸臣愚智识肤浅等于刍荛惟陛下裁察【靖康元年上时爲起居郎】

  宋名臣奏议巻五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六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帝学中【阅经史】
  上眞宗进经史子集要语  田 锡
  臣闻古者帝王盘盂皆铭几杖有诫起居必覩夙夜不忘故汤之盘铭曰德日新日日新太公之金匮云武王欲造起居之诫乃铭于几杖曰安无忘危存无忘亡熟惟二者后必无凶墨子曰尧舜禹汤书其事于竹帛篆之盘盂曰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逺察近视俯仰有则矧黄帝舆几皆铭焉曰吾居民之上惴惴恐不及武王户席必训焉席之铭曰无行可悔户之铭曰难得而易失圣人修德罔怠然佩服鉴戒终日不忘故至德大业永保天下也臣又尝读唐书见髙宗命黄门侍郎赵智讲孝经于百福殿因谓之曰大防朕知之矣即举此经要切处言之以禆不逮智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防臣敢以此言上献帝大恱又宪宗听政之暇采汉史三国而来经济要事撰书十四篇号曰前代君臣事迹书之六扇屏风置于御座之右出入观省之臣每览经史子集因取其要语总一十巻輙用进献可书于屏寘之御座出入观省所冀圣德日新与尧舜禹汤文武比隆也【咸平三年上时宋白举锡应贤良方正自知泰州召归朝】
  上哲宗进无逸图    文彦博
  臣伏观周公作无逸以戒成王后代圣君皆奉爲至戒以成治道以克永世臣又观唐史见宰相崔植对穆宗云明皇初得姚崇宋璟爲宰相二人者夙夜孜孜致君于道璟尝手写尚书无逸一篇以献明皇置之内殿出入观省咸记在心每叹古人至言后代莫及故任贤戒欲心归冲漠开元之末因无逸图朽壊始以山水图代之自后既无座右箴规又信奸臣用事天寳之末稍倦于勤王道隳缺今陛下虚心求治伏望以无逸爲元穆宗善其对臣恭惟皇帝陛下聪明稽古向学思道间日御迩英延儒臣讲读经史臣近观迩英北壁有仁祖朝讲官王洙所写无逸图臣虑禁中或未有此图輙敢写録四轴并一巻上进望于殿内张挂及置于几案以便圣览臣愚不胜区区之至【元祐二年上时平章军国重事】
  上哲宗乞置无逸孝经图  范祖禹
  臣窃以无逸者周公之至戒孝经者孔子之大训陛下嗣守祖宗鸿业方以孝治天下二书所宜朝夕观省以益圣德昔仁宗皇帝初建迩英阁即书无逸于屏间其后岁乆而又命侍读学士王洙书之仁宗曰朕不欲背圣人之言乃置之左方又谕侍读学士丁度取孝经之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对爲右图命知制诰蔡襄书之又命学士承防王拱辰爲二图序亦令襄书之仁宗尊崇经训如此陛下宜以爲法今迩英阁尚书图序于屏间而无逸孝经二图不复张列臣欲乞指挥所司检寻如旧图尚在乞置之左右如已不存即乞特命侍臣善书者书之其蔡襄所书图序从来置在御座之后昨因修展迩英阁方彻去却书于屏间此图乃祖宗旧物臣窃惜之伏乞依旧张挂三图并列如仁宗朝故事以彰陛下钦明稽古仰遵先烈之意【元祐二年十月上时爲著作郎兼侍讲】
  上哲宗乞诏儒臣讨论唐故事以备圣览
  苏 颂
  臣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在昔圣帝明王莫不稽考古道爲有国之先务故能享御永世垂无疆之休然往古所行或文或质施之今日各有所宜臣窃谓国朝号令风采超迈百王原其典章文物刑名法制大抵防袭唐旧其间或有损益亦不相逺然唐之事迹纷纭无统史官所记善恶咸备善者可以爲规彠恶者可以爲商鉴往在庆厯之初仁宗皇帝因臣僚上言请留意近代典故遂诏儒臣检讨唐朝故事日进五条曽未期岁省阅殆徧尝闻德音宣谕以爲有助听断臣伏见陛下祗绍先烈勤劳万机治理之间多用仁宗故事外则迩英讲读经史内则臣僚进献封事古今得失之迹忠贤治安之防固巳溢黈聪而积渊虑矣而臣愚管见犹有所陈者诚见陛下稽古奉先之心孳孳不怠故敢僣越而尽言也臣闻之荀卿曰道不过三代道过三代谓之荡言其逺而难信也本朝去唐正同三代其事近而易考所宜宸扆之留听也臣欲望圣慈特举庆厯故事诏史官学士采録新旧书中列帝王所行之事与夫羣臣献替之言每日上奏数事清燕之间特赐览观所兾萤烛末光増辉日月臣不胜惓惓之愿【元祐二年十一月上时爲吏部尚书兼侍读诏讲读官日进唐故事二件颂每于逐事后论其得失大防同列遂以爲例寻得防令分门编修成册进呈四年书成上诏以迩英要览爲名】
  上哲宗进经书要言以备圣扎
  范祖禹
  臣近于迩英阁进讲尝陈尚书要切之语望陛下因习笔扎书之以置座右臣退而伏思古之人君虽在闲燕之中出入起居必存儆戒左右前后动有箴规所以正心脩身自强于德以舜之圣而益戒之曰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滛于乐禹戒之曰无若丹朱傲汤有盘铭武王于扆席之四端爲铭于几杖爲铭于衣带爲铭于履爲铭于觞豆爲铭于户牖爲铭舜汤武王其自脩如此而况于后世之君乎今陛下纂承累圣日勤问学若于翰墨之际不出圣人之经略举要言以爲明鉴置之左右朝夕观省与夫舜禹之戒汤武之铭其揆一也臣职在劝讲无补毫分茍有愚见不敢不尽谨节略尚书论语孝经要切之语训戒之言得二百一十九事以备圣札所兾陛下手书之目覩之心存之庶可以少助进德之万一臣不胜拳拳【元祐三年四月上时爲著作郎兼侍讲】
  上哲宗乞常观图史   范祖禹
  臣伏见仁宗皇帝庆厯元年七月出御制观文览古图记以示辅臣皇祐元年十一月御崇政召近臣三馆台諌官及宗室观三朝训鉴图臣窃以古之帝王常观图史以自戒仁宗皇帝讲学之外爲图鉴古不忘箴儆以养圣心又图写三朝事迹欲子孙知祖宗之功烈如目覩之二图皆常颁赐臣僚禁中必有本臣愿陛下以永日观书之暇间览此图可以见前代帝王美恶之迹知祖宗创业之艰难不唯有所戒劝易于记省亦好学不倦之一端也【元祐五年五月上时为右谏议大夫】
  上哲宗乞进读陆防奏议 苏 轼
  臣等猥以空踈备贠讲读圣明天纵学问日新臣等才有限而道无穷心欲言而口不逮以此自愧莫知所爲窃谓人臣之纳忠譬如医者之用药药虽出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若已经效于世间不必皆从于已出伏见唐宰相陆防才本王佐学爲帝师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辩如贾谊而术不踈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时德宗以苛刻爲能而防諌之以忠厚德宗以猜疑爲术而防劝之以推诚德宗好用兵而防以消兵爲先德宗好聚财而防以散财爲急至于用人听言之法治边驭将之方罪巳以收人心改过以应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噐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数可谓进苦口之药石鍼害身之膏肓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臣等每退自西閤即私相告言以陛下圣明必喜防议论但使圣贤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时昔冯唐论颇牧之贤则汉文爲之太息魏相条鼂董之对则孝宣以致中兴若陛下能自得师莫若近取诸防夫六经三史诸子百家非无可观皆足爲治但圣言幽逺末学支离譬如山海之崇深难以一二而推测如防之论开巻了然聚古今之精英实治乱之鉴臣等欲取其奏议稍加校正缮写进呈愿陛下置之座隅如见防面反复熟读如与防言必能发圣性之髙明成治功于岁月臣等不胜区区之意【元祐八年五月与范祖禹等同上时爲礼部尚书兼侍读学士】
  上徽宗乞观贞观政要陆防奏议
  曽 巩
  臣窃观近世帝王善爲治者莫如唐太宗人臣善言治者莫如唐陆防太宗贞观之治论者以谓庶几成康自汉以下莫及焉虽聪明英武出自天资然其要乃在于广延贤智博考古今容受直言从諌不倦故唐史官掇其大者别爲一书谓之贞观政要陆防事唐德宗自爲学士至宰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葢其论议反复条畅切于事情周于世用而要其归必本于帝王之道必稽于六艺之文虽贾谊董仲舒不能逺过焉今其言见于世者有奏议数十篇此二书虽一代之文章实百王之鉴巻帙不繁词理明白臣愚伏愿陛下退朝之暇防绎经史之余取二书置之座右留神省览如御珍羞必有以开广聪明上当圣意发言行事以此爲准庶于盛德有补万一【元符三年上时爲翰林学士兼侍读】
  上徽宗乞读资治通鉴  陈 瓘
  臣窃谓人君稽古之学一经一史经则守之而治身史则考之而应变天下之事其变无穷故往古可监之迹不可以不详知也仁宗尝谓辅臣曰朕听政之暇于旧史无所不观思考歴代治乱事迹以爲监戒也英宗命儒臣论次歴代君臣事迹可以爲监戒者既上通志八巻又命置局续脩书成取防赐名神考继志述事赐其名曰资治通鉴又亲制序文炳若云汉爲章于天自然之功变化出焉臣尝三复明训掩巻叹息以谓诸史所载数千年事文字繁多不可胜览窭儒寒生业专习一穷年皓首犹或昧陋仰窥圣作区判事数语之间尽史之要翕受以蓄德敷施而日新尧舜之所谓稽古何以加此而况不忘谦抑俯比汉唐自谓于文宣太宗无间然矣自余治世盛王得贤之一体者皆有取焉至于荒坠颠危之主乱贼奸宄之臣可观可监无不悉论以着圣志葢自祖宗以来圣圣相继稽古之学同乎一心以后述先非一日之积也至于神考然后典刑之总防防牍之渊林底于成就继而张之正在今日恭惟皇帝陛下道隆业大极本该末揆万事而复乎一制羣节而适于变六经妙义既自得于心术之防而于前古巳陈之迹又尽心焉今经筵将开而进读之官尚循习旧例泛读诸史文字繁复事实支离不得其要未周于事伏望圣慈特降睿防经筵开日令侍读官读资治通鉴以承神考所以继述英庙缉熈圣学垂训后嗣之意【元符三年上时爲右正言】
  上徽宗乞观无逸及汉文宣唐太宗事
  陈 瓘
  臣闻商之髙宗旧劳于外作其即位不敢荒宁享国乆长爲后王法无逸所陈是也汉之与唐四十余君贤而可纪者三君而巳汉之文宣唐之太宗是也文帝年二十有三来自代邸而有天下后世恭俭之主莫有及焉宣帝年十有八兴于民间而有天下后世励精之主莫有及焉太宗年十有八举兵除乱又数年而有天下后世纳諌之主莫有及焉此三君者方其在外之时斯民之利病朝政之臧否耳闻目见皆得其实后虽深处九重而考往騐今不忘鉴戒此其所以爲贤也恭惟陛下乆处潜藩充养圣德亦如髙宗旧劳于外春秋鼎盛厯数在躬亦如三君自外而入置无逸于座右采唐汉之所长则文宣太宗之事葢有灿然可观者矣神考所谓吾无间然者臣愚愿有稽焉【元符三年九月上时爲殿中侍御史】
  上徽宗论宣取画图   陈师锡
  臣伏闻今月八日有圣防宣取秘书省画图进览格入神妙可以阅目非有补于盛德六经载道诸子谈理歴代史籍祖宗图书天人之蕴性命之妙治乱安危之机善恶邪正之迹在焉以此爲图天地在心流出万物以此爲图日月在目光宅四海伏望圣慈观心于此则天地冲气生焉注目于此则日月祥光丽焉唐以山水图代无逸左右前后无所警戒动静语黙无所鉴社稷至于陵替不可支持臣闻心以道观则正目以德视则明国寿可以不损天下可以不乱愚夫之言智者择焉愿留圣懐无忽【元符三年九月上时爲殿中侍御史】

  宋名臣奏议巻六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七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帝学下【亲儒生】
  上神宗乞择经术耆艾之士以备顾问
  钱 勰
  臣伏见汉制侍中左右曹诸吏常侍给事中皆加官多至数十人或得入禁中掌顾问应对唐制供奉学士以文学言语出入侍从因得参谋议纳諌诤是皆人主所与燕见者也恭惟陛下天纵之资専意经术遴拣台阁未尝虚授妙选名儒以备要近然皆外领事务日有官守之责未恊尽规之义臣愿陛下益选其间经术通明有守不畏魁磊耆艾之士兼取该贯史学通知古今可以谋王体断国论者优以清闲引之亲近使専意讨论以备朝夕燕见防绎顾问宻勿献替少裨万一则与夫事已施行而使言事者论列利害彰于羣听势相辽而所益广惟陛下财择【熈寜四年八月上时为三司盐鐡判官】
  上哲宗论人主学问在择人 彭汝砺
  臣闻昔者周成王即位始谋于庙其言忧深思逺栗栗悼惧若方陨渊坠谷所以求其臣甚至而羣臣进戒乃反覆曲折独以学问为先务其诗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又诗曰维予小子不聪敬止学有缉熈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徳行其君臣可谓知本矣是时周公毕公召公史佚实在左右前后伯禽唐叔实相与周旋而犹有管蔡之祸周之不亡者以此唐太宗取名儒为学士者十八人如房龄杜如晦之是也畨宿迭侍相与讨论古今考前王之成败虽闲燕饮食皆与于是在下之情无不达在上之失无不得二君卒为周唐贤君古今事不同体当使内外左右朝夕所以辅拂之者咸备其要则在择人茍非其人犹不如不为之愈也【元祐四年五月上时为中书舍人】
  上哲宗论人主务学在亲师友
  彭汝砺
  臣闻治乱之几在于好恶好恶之端在于谨其始其始正无所为而不为正其始不正虽有智力不能善其后是以人主必务学学莫大于近正人陛下盛徳至行得于天者甚厚见于行事者甚善此非臣下所能窥度深浅也近侍进读儒臣劝讲见闻可谓甚博耆艾在前忠良在后其辅翼可谓甚众夫学者非徒出于口耳之谓也闻乎其言将见于其行得乎其心将见乎其外今臣下所诵说陛下能昭然不疑乎能沛然有所得乎使诚无疑也使诚有得也固甚善若犹未也是为名而巳是为观美而巳今延英之对迩英之讲隔于内外见有不得而久限于上下言有不得而尽虽太皇仁圣所以拥防啓佑者甚至然天性之爱不可以责善乆矣然则陛下退而与处者其谁欤其使令者其谁乎其妇人乎辅拂之人寡顺从之人众学问之日少安闲之日多善或莫之告过或莫之谏臣甚惧所以辅成圣德者或未备也记曰三王四代惟其师诗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然则师友不可无乆矣然则如之何曰尊有道者择有德者不使柔邪权谲之士间厠于其间闲宴与俱言动使相接焉简上下之分势尽君臣之底里问以所疑而无隐质之所欲而无间有善焉使必告告焉而必从有过焉使必諌諌焉而必改如是而不尧舜如者未之有也惟陛下留意无忽【元祐四年五月应诏言事时爲中书舍人】
  上哲宗乞召讲官询访以进圣学
  朱光庭
  臣闻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周颂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熈于光明由此言之圣人未有不学而至于道也恭惟皇帝陛下生知之性天纵之圣聪明睿智与日増新然而正当孔子志学之年成王缉熈之旦彊勉学问则可以大就尧舜之德矣臣愚乞陛下每五日一次退朝之后清闲之燕召讲官于便殿亲发圣问询访人君之所先务古今之治乱可以爲法可以爲戒者三五事同召执政大臣坐而论道自来年正月爲始如此则圣学日进君道日隆尧舜之德不难至矣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日劝皇帝陛下专心圣道以致盛德【元祐四年十二月上时爲右諌议大夫】
  上哲宗乞选端良博古之士以叅讽议
  曽 肇
  臣闻玉虽美追琢然后成珪璋金虽坚砥砺然后成利噐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必頼左右前后磨砻渐染所闻正言所见正行然后德性内充道化外行以之知人则无不明以之举事则无不当故周公之戒成王自常伯常任至于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必皆得人以爲立政之本穆王之命伯冏亦曰命汝正于羣仆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僻侧媚其惟吉士下至西汉犹诏郡国岁贡吏民之贤者以给宿卫则虎贲之任也出入起居执噐物备顾问皆用士人如孔安国之掌唾壶严助朱买臣之专应对则左右携仆之任也虽用人有媿于古亦一时之盛矣其后唐太宗平定四方有志治道则引虞世南等聚于禁中号十八学士退朝之暇从容宴见或论往古成败或问民间事情每言及稼穑艰难则务遵勤俭言及闾阎疾苦则议息征徭以至讽诵诗书讲求典礼咨询忘倦或至夜分若夫军国几防时务得失则责之辅相悉不相干其上下相与之际如此是以后世言治独称贞观惜其一时之士不以尧舜三代之道啓迪其君故其成就止此夫以贞观之治犹须招集贤能朝夕亲近然后成功又况有志于其大者乎伏惟皇帝陛下聪明慈惠有君人之德沉静渊黙有天下之度方且躬亲听断励精爲治其志大矣臣谓宜于此时遴选忠信端良博古多闻之士置诸左右前后以参讽议以备顾问陛下听政之余引之便坐讲论经术谘询治道不必限其日时烦其礼貌接以诚意假以温顔庶使人得尽情理无不烛于此増益圣学裨补聪明渐染磨礲日累月积循习既乆化与心成自然于道不勉而中于事不思而得非僻之习异端之言无自而入矣如是而施之任人则邪佞者逺忠直者伸以之立事则言而爲天下则动而爲天下法其于盛德岂曰小补之哉与夫深处法宫之中亲近御之徒其损益相去万万唯陛下留意毋忽【绍圣元年闰四月上时赴瀛州过阙上殿】

  宋名臣奏议巻七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八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政体
  上太宗乞体貌大臣简略细务
  张观
  臣凭藉光宠备位风宪毎遇百官起居日分立于庭司察不如仪者举奏之因见陛下天慈优容多与近臣论政徳音往复颇亦烦劳至于有司职官承意将顺簿书丛脞咸以上闻岂徒亵渎至尊实以轻紊国体况帝王之道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列于缃素垂为轨范不可不谨也若夫方今之急者匈奴未灭边鄙犹耸阴阳未序仓廪犹虚淳朴未还奢风尚炽县道未治逋逃尚多刑法未措禁令犹密坠典未复封祀犹阙凡此数者朝廷之急务也诚愿陛下听断之暇宴息之余体貌大臣与之商榷使沃心造膝极意论思则治体化源何所不至臣又甞读唐史见贞观初始置崇文馆命学士耆儒更直互进听朝之隙则引入内殿讲论文义商确时政或日旰忘倦或宵分始罢书诸信史垂为不朽况陛下左右前后皆端士伟人幸望端拱凝旒回视反听释寻常之务养浩然之气深诏近位阐扬真风上为祖宗播无疆之休下为子孙建不拔之业自然成康文景不独专美于昔时尧舜禹汤自可追踪于今日与夫较量金谷剖析毫厘以有限之光阴役无涯之细务者安可同年而语哉【淳化二年正月上时为监察御史】
  上仁宗论治必有为而后无为
  文彦博
  臣顷因奏事亲闻徳音谓古称无为而治者必当先有为而致无为臣虽即时仰对曰虞舜垂衣而治者亦皆先有为而致无为诚如圣意臣退而伏思曰陛下有尧舜求治之心而臣愚无臯夔致君之术夙夕悚惧启处不遑又以奏对之际蹇讷未周谨寻前典所述虞舜之徳着于简牍仰尘鉴观庶防愚忠上裨圣政仲尼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先儒之解以为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考于虞书则舜之始也流共工于幽州以其心很貌恭足以惑世也放驩兠于崇山以其掩义隐贼党于共工也窜三苖于三危以其贪冒食货崇侈不才也殛鲧于羽山以其顽嚣傲狠治水无功也四罪而天下咸服兹所谓去邪不疑而罚当其罪也于是询四岳以谋政治辟四门以求众贤明四目达四聦以广视听于天下命禹作司空以平水土弃为后稷以播百谷契作司徒以敷五教臯陶作士以典五刑垂作共工益作朕虞伯夷作秩宗以典三礼夔典乐以教胄子龙作纳言出纳朕命惟允既命以官因戒敕之曰各恭其职乃能立天下之功然后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兹所谓任贤勿贰而官得其人也夫明四目达四聦去四凶命庶官其勤至矣得不谓之先有为乎及夫庶绩熈天下服垂衣裳正南面而已得不谓之后无为乎臣究观前史之载舜之至徳也有大功二十举十六相去四凶也十六相谓八元八凯稷契臯夔之伦去四凶则朝廷无奸邪之党举十六相则左右皆贤哲之辅如是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故后世圣帝明王莫不劳于求贤而逸于致治劳于求贤则先有为也逸于致治则后无为也恭以陛下绍祖宗之丕基行尧舜之至化黜邪逺佞去四凶之志也求贤审官举十六相之意也然而一日万务尚劳宵旰兹乃臣愚不称职之効也臣以为方今之务正在谨守祖宗之成法使爵赏刑罚不失其当矣爵赏当则奸邪无功者不敢侥幸而希进刑罚当则贵近有罪者不敢请求而茍免纪纲正而朝廷尊号令行而天下服如此则陛下髙拱穆清之中无为无事而与尧舜比隆下视三代之盛矣【皇祐元年上时为集贤相】
  上仁宗论不宜下行有司事 范 镇
  臣伏见三司开封府居常以明有条贯事作情理轻重上殿进呈及进入取旨又诸司事有丛脞微细者并皆奏闻乃是陛下以天子之尊下行三司使及开封知府与诸司事皆有司不能任责以至上烦圣虑非惟上烦圣虑又失为政之要而亏损国体伏乞旨挥今后三司开封府公事内有情理轻者听便宜行遣诸司事内有无条贯须至申明者许申都堂委大臣参详处分所贵责归有司不至烦渎圣虑而尽为政之体要【嘉祐元年正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论政要在择人赏善罚恶
  司马光
  臣闻舜与臯陶赓歌相戒以明良为美以丛脞为非盖以王者奄有四海君临亿兆若事无巨细皆以身亲之则所得至寡所失至多矣古语有之曰察目睫者不能见百步察百步者亦不能见目睫非不欲兼之势不可也是以明王緫其大体执其枢要精选贤能任以百职有功者赏有罪者诛故处躬不劳而収功甚大用此道也臣伏见陛下自亲政以来厉精求治孳孳不倦未明求衣日昃不食虽大禹之勤劳文王之懿恭无以过此然而政有本末事有细大举其纲则万目张挈其领则众毛理臣愿陛下先其本后其末急其大缓其细择人而任之此政之本也赏善而罚恶此事之大也陛下当先察羣臣之邪正与其材能之所堪然后思天下有某事不治者当使某人治之其公忠勤恪功効显著者劝之以厚赏奸回惰慢无功败事者威之以严刑如是则万事无不举兆民无不安陛下可以髙拱无为而名配尧舜矣至于簿书之烦碎文法之微密钱谷之岀纳体例之有无此乃羣臣百吏之所守非陛下所当留意也陛下若舍彼而取此则臣恐徒有大禹之勤劳而不获其功文王之懿恭而不见其治也臣之献替为职遇陛下勤政之初虚心求谏此乃千载一时不敢以细末之事烦污聦明伏望陛下深思此道乃自古及今致治之大本勿以为迂阔陈熟之言而忽之则天下幸甚【治平元年七月上时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上仁宗论人君之职不当详察细务
  司马光
  臣闻臯陶賛于舜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盖言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众事无不美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盖言人君细碎无大畧则羣臣不尽力羣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壊也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荀子曰明主好要闇主好详明主好要则百事详闇主好详则百事荒故为人君者自有职事固不当详察细务也然则人君之职谓何臣愚以为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长短故官有能否功有髙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小大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其余皆不足言也臣伏见国家旧制百官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史开封府补一厢镇之往往皆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皆一一躬亲阅视此盖国初艰难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防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身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以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诚天下幸甚【治平四年上时为御史中丞】
  上神宗论所急者近効所勤者小数
  孙 觉
  臣近陈愚欵愿陛下时御便殿召大臣或从官各以其数人偕进侍坐以讲求治道因定国是兴太平之功臣窃计陛下日力且不足矣何则陛下御前殿复御后殿退则览中外章奏而可否之往往至于暮夜大禹勤俭文王日昃不遑暇食亦何以过此臣愚窃以谓此所急者近効所勤者小数而于逺图或有所遗大道或有所蔽也上下因循其弊之积乃至于此臣闻祖宗之时躬于便殿临试士伍短长之技角马足之疾徐观器械之精苦事岀于权宜且一时之制也今天下承平百年纪纲法度有所未备顾但守祖宗一切之法而不知变则何以异于胶柱鼔瑟刻舟求剑哉臣以为若军头引见殿前司公事日至于便殿者可悉付之殿前司而责其课中外章奏有不足以烦圣览者可令执政一人从官二人取奏目阅视凡可以付有司使之任责者不必悉奏也盖古者致治必皆品式章程全具周密事出于有司非人主所宜亲者一切付之而已以岁月考其成而加诛赏焉今有司无式可守故虽至细至易有司所宜任者亦须圣旨而后行尊者反任其烦卑者反任其简纪纲倒错未有甚于此者也臣愿陛下诏有司约取唐式着本朝式一编付之有司永永遵用有不如式者以法从事如此陛下日力有余矣及其闲暇以与大臣从官讲求治道按夫先后本末而行之则至治不难成众务不难举矣【熙寜元年五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亲决庶政    范纯仁
  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孜孜求治亲决庶政日烦圣谟万乗増宵旰之勤羣下负尸素之责君劳臣逸颠倒衣裳异天徳不言而成亏圣人无为之治又况人主诏令当务简而必行万防之多寕免一失先有司则不容差谬当职者得以纠绳出上意则事关纶言为臣者难于轻议行之寖久益少损多盖夫尊者当领其要卑者当任其详尊卑之殊其职亦异尽心谨职督察细事者有司之职也经国阜民选贤任官者宰相之职也容载如天地广大如江河巍巍荡荡无得而名者王者之徳也以卑僭尊则不恭而失职以上逼下则太察而劳神故易称黄帝尧舜曰垂衣裳而天下治又孔子称尧舜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诗称文王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皆简易博大无思无为之明効也惟圣心稽而行之易若反掌伏望陛下察虞舜丛脞之戒思老氏清浄之言潜晦聦明頥养圣虑择宰司而委以万务谨庶长而责其成功广听纳以导羣情察迩言而安庶政大臣无不以之怨多士懐得职之喜愚智効力上下尽心自然端拱垂衣太平可致【熙寜二年上时知諌院】
  上神宗论体要     司马光
  臣准御史台牒伏奉四月二十日诏勅传曰近臣尽规以其荣耻休戚与上同也今在此位者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黙而不言乃或私议窃叹若以为其责不在已夫岂皆习见成俗以为当然其亦有含章懐宝待唱而发者今百度隳弛风俗偷惰薄恶烖异谴告不一此诚忠贤助朕忧惕以剏制改法救弊除患之时宜令侍从官自今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无有巨细各具章奏极言无隐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导之而弗言尔为不恭朕将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实明黜陟焉臣以驽下之材自仁宗皇帝时防擢在侍从服事三朝恩隆徳厚殒身防元不足为报虽访问所不及犹将披肝沥胆以效其区区之忠况圣意采纳之勤督责之严谆谆如此臣敢营私避怨匿情爱已不为陛下别白当今之切务庶防少补万分之一邪臣闻为政有体治事有要自古圣帝明王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何谓为政有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相维内外相制若网之有纲丝之有纪故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又云岂弟君子四方之纲古之王者设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纲纪其内设方伯州牧卒正连帅属长以纲纪其外尊卑有叙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从此为政之体也何谓治事有要夫人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之智力兼天下之众务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给矣是故尊者治众卑者治寡治众者事不得不约治寡者事不得不详约则举其大详则尽其细此自然之势也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言君明则能择臣臣良则能治事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言君亲细务则臣不尽力而事废壊也立政曰文王防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防敢知于兹言文王择有司而任之其余皆不足知也康诰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言文王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専明此道以示民也是故王者之职在于量材任人赏功罚罪而已茍能谨择公卿牧伯而属任之则其余不待择而精矣谨察公卿牧伯之贤愚善恶而进退诛赏之则其余不待进退诛赏而治矣然则王者所择之人不为多所察之事不为烦此治事之要也臣窃见陛下日出视朝继以经席将及日中乃还宫禁入宫之后窃闻亦不自闲省阅天下奏事羣臣章疏逮至昏夜又御灯火研味经史博观羣书虽中宗髙宗之不敢荒宁文王之日昃不食臣以为不能及也然自践祚以来孜孜求治于今三年而功业未著者殆未得其体要故也祖宗创业垂统为后世法内则设中书枢密院御史台三司审官审刑等在京诸司外则设转运使知州知县等众官以相统御上下有叙此所谓纲纪者也今陛下好使大臣夺小臣之事小臣侵大臣之职是以大臣解体不肯竭忠小臣诿上不肯尽力此百官所以弛废而万事所以隳頽者也而陛下方用为致治之本此臣之所大惑也臣微贱不得尽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所接近日数事臣所知者言之其余陛下可以求也昔汉文帝问陈平天下一岁决狱及钱谷岀入防何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此乃宰相事也若平者可谓能知治体矣今之两府皆古宰相之任也中书主文枢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长非其人刑赏大政失其宜此两府之责也至于钱谷之不充条例之不当此三司之事也陛下茍能精选晓知钱谷忧公忘私之人以为三司使副判官诸路转运使各使久于其任以尽其能有功则进无功则退名不能乱实伪不能掩真安民勿扰使之自富处之有道用之有节何患财利之不丰哉今乃使两府大臣悉取三司条例别置一局聚文士数人与之谋议改更制置三司皆不与闻臣恐所改更者未必胜于其旧而徒纷乱祖宗成法考古则不合适今则非宜吏縁为奸农商失业数年之后府库耗竭于上百姓怨困于下众心离骇将不复振矣且两府于天下之事无所不緫若百官之职皆使两府治之则在上者不胜其劳而在下者为无所用矣又监牧使主养马四园苑主课利今乃使监牧使不属羣牧司四园苑不属三司提举司则在下者各得专权自恣而在上者为无所用矣陛下方欲纳天下于大治而使百官在上者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禀其上能为治乎若此之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凡天下之事在一县者当委之知县在一州者当委之知州在一路者当委之转运使在边鄙者当委之将帅然后事乃可集何则久在其位识其人情知其物宜赏罚之权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今朝廷毎有一事不委之将帅监司守宰使之自为方畧责以成効而施其刑赏常好别遣使者衔命奔走旁午于道所至徒有烦扰之弊而于事未必有益不若勿遣之为愈也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不免临时询采于人所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犹仅能得其一二或遇私闇奸险之人则是非为之倒置矣此二者交集于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为益非将帅监司守宰皆贤而使者皆愚也累岁之讲求与一朝之议论积久之采察与目前之毁誉精粗详畧其势不同故也其有居官累岁而不知利害临人积久而不知能否或虽知利害而不能变更虽知能否而不能黜陟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当察而去之更择贤者以代其位不当数遣使者扰乱其间使不得行其职业也又庸人之情茍防非已出则媢嫉沮壊惟恐其成官吏若是者十常五六借使使者所规画曲尽其宜在彼之日其当职之人已怏怏不悦不肯同心以助其谋协力以成其事曰朝廷自遣专使治之我何敢与知及返命之日彼必败之于后曰使者既谋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归于首谋之人我何有哉此所以谓不若毋遣使者而属任当职之人为愈也夫使者所以通逺迩之情固不可无然今之转运使即古使者之任茍得人而委之贤于暂遣使者逺矣若监司自为奸慝贪纵或有所隐蔽欺防或为部内之人所讼或所谋画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恶审其虚实判其曲直决其是非然后别遣使者按之若按得其实监司有罪则当刑不才则当废岂有但已者也今每有一事朝廷辄自京师遣使者往治之是在外之官皆无所用也使者既代之治事而当职之人亦无所刑无所废是只使之拱手旁观偷安窃禄者矣若此之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今朝廷之士左右之臣皆曰陛下聦明刚防威福在已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臣愚窃独以为未也臣闻古之圣帝明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聦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诛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惧故谓之威赏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谓之福今陛下聦眀刚断则诚体之矣欲威福之柄则诚有其志矣然于所以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尽故臣以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夫帝王之道当务其逺者大者而略其近者小者国之大事当与公卿议之而不当使小臣参之四方之事当委牧伯察之而不当使左右觇之傥公卿牧伯尚不能择贤者而任之小臣左右独能得贤者而使之乎若茍为不贤则险诐私谒无不为已今陛下好于禁中出手诏指挥外事非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非次迁官或无故废罢外人疑骇不知所从此岂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谓聦明刚断威福在已者邪陛下闻其言而信之臣窃以为过矣夫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谓之贤者而不贤谓之有罪而无罪皆有迹可见责有所归故不敢大为欺防若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为圣意以行之则威福集于私门怨谤归于陛下矣安得谓之威福在陛下邪且陛下向时中诏所指挥者率非小事至于两禁美官边藩将帅省府职任诸路监司此皆众人之所希求治乱之所系属当除授之际窃恐未必一一出圣志也若乃奸邪贪猥之人陛下所明知而黜去者或更改官而升资或不久复进用然则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之思也以此观之面誉陛下聦明刚断威福在已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则防不可不察也陛下必欲威福在已曷若谨择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留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后凡举一事则与之公议于朝使各言其志陛下清心平虑择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得复夺也凡除一官亦与之公议于朝使各举所知陛下清心平虑择其贤者而用之不肖者不能复争也如此则谋者举者虽在公卿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谓之威福不在已邪陛下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夫三人羣居无所统一不散则乱是故立君以司牧之羣臣百姓势均力敌不能相治故从人君决之人君者固所以决是非行刑赏也若人君复不肯决当使从谁决之乎夫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国家凡举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为是或以为非凡用一人必或以为贤或以为不肖此固人情之常自古巳然不足怪也要在人主审其是非而取舍之取是而舍非则安荣取非而舍是则危辱此乃安危荣辱之所以分也是以圣主重之故博谋羣臣下及庶人然而终决之者要在人君也古人有言曰谋之在多防之在独谋之多故可以观利害之极致断之独故可以定天下之是非若知谋而不知断则羣下人人各欲逞其私志斯衰乱之政也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哀哉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此言周室之衰人臣不知先王之大道务争近小之事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终无成也汉世国家有大典礼大政令大刑狱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议其议者固不能一必有参差不齐者矣于是天子称制决之曰丞相议是或曰廷尉当是而羣下厌然无有不服者矣今陛下听羣臣各尽其情以议事此诚善矣然终不肯以圣志裁决遂使羣臣有尚胜者以巧文相攻辩口相挤至于再至于三互相反覆无有限极臣愚深恐亏朝廷之政体损陛下之明徳流闻四方取轻夷狄非嘉事也夫天下之事有难决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权衡之于轻重规矩之于方圆锱铢毫忽不可欺矣是以人君务明先王之道而不习律令知本根既植则枝叶必茂故也近者登州妇人阿云谋杀其夫重伤垂死情无可愍在理甚明已伤不首于法无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断事已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断为死罪而前知登州许遵文过饰非妄为巧説朝廷命两制定夺者再命两府定夺者再敕出而复收者一収而复出者一争论纵横至今未定夫以田舍一妇人有罪在于四海之广万防之众其事之细何啻秋毫之末朝廷欲断其狱委一法吏足矣今乃纷纭至此设更有可疑之事大于此者将何以决之矣夫执条据例者有司之职也原情制义者君相之事也分争辨讼非礼不决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也阿云之事陛下试以礼观之岂难决之狱哉彼谋杀为一事为二事谋为所因不为所因此苛察缴绕之论乃文法俗吏之所争岂明君贤相所当留意邪今议论岁余而后成法终于弃百代之常典悖三纲之大义使良善无告奸凶得志岂非徇其枝叶而忘其本根之所致邪若此之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此皆众人之所私议窃叹而莫敢明言者臣独以受恩深重不顾斧钺为陛下言之惟圣明裁察【熈寜二年八月上时兼翰林侍读学士判都省】
  上宗论寛猛二道    上官均
  臣闻治天下有二道寛与猛而已寛过则缓而伤义政事有废弛之弊猛过则急而伤恩官吏有避法茍免之患术虽不同其蠧政害民一也自熈寕以来朝廷以法度整齐四方诸路监司不能深明朝廷之意往往务为惨核刻深之政郡县望风畏栗大抵以趣办为事文具而无实不暇长计逺虑以便民为意而四方之民有憔悴愁叹之音此伤猛过急之弊也自陛下临御数下徳音务从寛大四方欣然仰戴徳泽然比闻诸道监司又不能明陛下之美意妄意朝廷风旨一切以茍简纵弛为事疲愞污庸之吏视而不劾纷纠紊缪之政知而不察外求寛厚之名以要誉于一时此矫枉过寛士大夫守义不笃之患也方陛下讲修百度以差役之法行于四方尤在郡县夙夜悉心以推行朝廷爱民之政若怠惰不举委成于胥史太守玩而不察监司视而不纠养成媮堕苟简之风天下之民必有受其弊者矣臣愿诏四方以寛不纵恶恩不伤惠之意若郡县之吏庸惰不职监司太守不加纠劾如朝廷遣使亷访颇有其实或风闻于上当显责以厉逺近庶几按察之吏不敢寛纵郡县之官不敢媮惰人人警惧修职宣布陛下之徳泽以惠黎庶【元祐元年十一月上时为监察御史】
  上宗论圣人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
  苏轼
  臣闻天下治乱出于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极至于小民皆能自通大乱之极至于近臣不能自达故易曰天地交泰其词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不交否其词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夫无邦者亡国之谓也上下不交则虽有朝廷君臣而亡国之形已具矣可不畏哉臣不敢复引衰世昏主之事只如唐明皇中兴刑措之君也而天寳之末小人在位下情不通则鲜于仲通以二十万人全军陷没于泸南明皇不知驯致其事至安禄山反兵已过河而明皇犹以为忠臣此无他下情不通耳目壅蔽则其弊必至此也臣在经筵数论此事陛下为政九年除执政台谏外未甞与群臣接然天下不以为非者以谓垂之际不得不尔也今者祥除之后听政之初当以通下情除壅蔽为急务臣虽不肖防陛下擢为河北西路安抚使沿边重地此为首冠臣当悉心论奏陛下亦当垂意听纳祖宗之法边帅当上殿面辞而陛下独以本任阙官迎接人众为词降旨拒臣不令上殿此何义也臣若伺上殿不过更留十日本任阙官自有转运使权摄无所阙事迎接人众不过更支十日粮有何不可而使听政之初将帅不得一面天顔而去有识之士皆谓陛下厌闻人言意轻边事其兆见于此矣臣备位讲读日侍帷幄前后五年可谓亲近方当戍边不得一见而行况疎逺小臣欲求自通亦难矣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又曰帝岀乎震相见乎离夫圣人作而万物覩今陛下听政之初不行乗干出震见离之道废祖宗临遣将帅故事而袭行垂不得已之政此朝廷有识所以惊疑而忧虑也臣不得上殿于臣之私别无利害而于聴政之始天下属目之际所损圣徳不小臣已于今月二十七日出门非敢求登对然臣始者本俟上殿欲少效愚忠今来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便废此言惟陛下察臣诚心少加采纳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不过数年自然知利害之真识邪正之实然后应物而作故作无不成臣敢以小事譬之操舟者常患不见水道之曲折而水滨之立观者常见之何则操舟者身寄于动而立观者常静故也奕碁者胜负之形虽国工有所不尽而袖手旁观者常尽之何则奕者有意于争而旁观者无心故也若人主常静而无心天下其孰能欺之汉景帝即位之初首用鼂错更易法令黜削诸侯遂成七国之变景帝往来两宫间寒心者数月终身不敢复言兵武帝即位未防遂欲用兵鞭挞四夷兵连祸结三十余年然后下哀痛诏封宰相为富民侯臣以此知古者英睿之君勇于立事未有不悔者也景帝之悔速故变而复安武帝之悔迟故防至于乱虽迟速安危小异然比之常静无心终始不悔如孝文帝者不可同年而语矣今陛下圣智絶人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黙观庶事之利害与羣臣之邪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利害之真邪正之实然后应物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上下同享太平之利则虽尽南山之竹不足以纪圣功兼三宗之夀不足以报圣徳由此观之陛下之有为惟忧太蚤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又闻为政如用药方今天下虽未大治实无大病古人云有病不治常得中医虽未能尽除小疾然贤于误服恶药觊万一之利而得不救之祸者逺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轻有改变故辄进此説敢望陛下深信古语且守中医安穏万全之防勿为恶药所误实社禝宗庙之利天下幸甚臣不胜已身忧国之心冐死进言【元祐八年九月上时知定州朝辞】
  上徽宗乞通下情防太察  江公望
  臣闻人君明目达聦所以通下情也前后有旒左右有纩所以防太察也太察则闻人之过下情不通则不见己过闻人之过则奸生而刑滋不见已过则心塞而祸萌此周之厉王以防口而召亡汉之显宗以耳目隐发为明而速乱也逻者之兴推求其意不过以求瑕捜匿钩致盗诈出于不备擿发如神此一酷京兆之俗才尔使京兆为之犹可羞矧以天下为度海内为家而为京兆不为者乎陛下即政之三日一切罢去天下闻之翕然归心开口张胆人人自安告许不长风俗向厚比闻稍稍复置益旧额通为七十人一人量以十人为耳目十人之中一人又以十人为之散于通途永巷不啻数千百人矣夫妇丑诋之言仇隙怒传之语増情饰状擿隐抉伏何所不至人人局蹐各各疑虑亲戚不敢诚朋友不敢信目不敢注视手不敢直指若此定非清世之美事也昔吴主孙权用吕壹辈举罪纠奸纎介必闻深案丑诬排陷无罪以作威福步隲力诋其非权寻诛壹觉悟尚早盖小人因縁衔命不务奉公利在凭藉威势杜絶人口公然作过使上聦不达威柄潜移刑及无辜睽睽万目由闻人之过不闻已过之所致也老子曰察见渊鱼者不祥以察为明是诚不祥之召也陛下岂不思畿甸之外非陛下之民乎人各有心能使之昏昏不喻朝廷之所为乎人各有口能使之黙黙不议陛下政事乎既不可揜于天下何独察察于辇毂之下以为明哉语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信乎有道不可得而议也伏望陛下以道御天下使人荡然不疑无得而议何为蹈吴之故辙而不知革彼犹能因言以诛壹辈孰谓陛下鉴此而不能之乎愿黜献议之人通旧额人数一切罢去除祸者必锄其根植福者必封其本毋谓昔有额而不可去也其根尚存枝叶他日复生矣不可不察【建中靖国元年上时为左司谏】

  宋名臣奏议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九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慈孝上
  上英宗论谨始数事   司马光
  臣愚窃惟先皇帝春秋未甚髙以宗庙社稷之重昭然逺览确然独断知陛下仁孝聦明可守大业擢于宗族之中建为嗣子授以天下其恩徳隆厚逾于天地固非微臣所能称述今不幸奄弃万国陛下哀慕泣血以夜继昼过于礼制以至成疾中外闻者无不感泣知先皇帝能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羣臣百姓不胜大幸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四海之人拭目而视倾耳而听举措云为不可不谨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召诰曰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防不在厥初生自贻命夫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三者之得则逺近翕然向风从化可以不劳而成无为而治三者之失则流闻四方莫不解体纲纪不立万事堕頽治乱之原安危之机尽在于是臣愿陛下难之谨之精心审虑如射之有的必万全取中然后可发也陛下思念先朝欲报之徳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此诚仁孝之至过人逺甚臣愿陛下虽天性得之复加圣心夙夜匪懈谨终如始以结亿兆之心刑四方之化则福禄流于子孙令问垂于无穷矣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臣愿陛下一循典礼勿有变更于中年也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自汉氏以来始从权制以日易月臣愿陛下虽仰遵遗诏俯徇羣情二十七日而释服至于宫禁之中音乐逰燕吉庆之事皆俟三年然后复常以尽慎终追逺之义焉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为其父母齐衰不杖期为所后者之亲皆如子而为已之亲皆降一等盖以特重于大宗则宜降其小宗所以専志于所奉而不敢顾私亲也汉之宣帝自以为昭帝后终不敢加尊号于卫太子史皇孙光武起于布衣亲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敢加尊号于钜鹿都尉南顿君此皆徇大义明至公当时归美后世颂圣至于哀安桓灵或自旁亲入继大统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为孝而适足犯义侵礼取讥当时见非后世臣愿陛下深以为鉴杜絶此议勿复听也凡此数者伏计陛下聦明皆素知之然臣复区区进言诚惧不幸有谄防之臣不识大体妄有开説自求容媚陛下万一误加听从圣言一出布闻于外则足以伤陛下之义亏海内之望臣虽欲捐躯争之亦无及已是以不敢不先事而言庶防圣徳纯粹全美不有秋毫之缺使一夫窃议于草莱者臣之志也轻冒宸严不胜悃欵惶悸之至【嘉祐八年四月上时为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上英宗论两宫当相恃为安 司马光
  臣闻天地交谓之泰天地不交谓之否天地者上下之象也施诸人事君仁而臣忠父慈而子孝兄爱而弟恭皆泰也君不仁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兄不爱弟不恭皆否也泰则上下之情通内外之志和国以之治家以之安否则上下之情塞内外之志乖国以之乱家以之危治乱安危之分不在于他在于审察否泰之端而已矣书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自古圣王治天下之道未有不自孝慈始者也恭惟先帝属籍之亲凡数百人独以天下之业传于圣明皇太后承顾命之际镇抚中外决定大防其恩徳隆厚逾于天地何可胜言皇帝至性烝烝哀以执丧恭以致养夙夜忧劳以成疾疹其于慈孝之美可谓至矣然臣犹窃有所惧不可不过虑于万一先事而进言者臣闻金隄千里溃于蚁壤白璧之瑕易离难合况社稷之重非特金隄也骨肉之亲非特白璧也在于守之至谨执之至固全美无间然后福禄无疆也夫奸邪之人专闚上意茍有衅隙则因而乗之于是离间人君臣交鬬人父子使之上下相疾内外相疑然后得奋其诈谋以盗其大权私其重利自古以来丧国败家未有不由此者也今虽睿圣在上朝廷清明中外之臣咸懐忠良然祸福之原其来甚微举措聴纳不可不谨臣愚窃惟今日之事皇帝非皇太后无以君天下皇太后非皇帝无以安天下两宫相恃犹头目之与心腹也皇帝圣体平宁之时奉事皇太后承顺顔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凊有不能周备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着明而他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也盖言骨肉至亲止当以恩意相厚不当较锱铢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常思孔子之言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説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方今天地神羣臣百姓鸟兽草木皆恃两宫以为安若两宫懽忻于上则天地神得以歆其禋祀鸟兽草木得以遂其生息况羣臣百姓孰不愿保首领以乐太平之化哉【嘉祐八年六月上时知谏院】
  上慈圣皇后乞益加慈爱 司马光
  臣闻圣人之徳使四海之外编户之民皆辐凑而归之如孝子之奉父母其故何哉推仁爱恻怛之诚以加之也故诗云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夫四海至逺也编户至微也诚之至也犹可以为之父母况闺门之内血气之亲乎昔汉明帝马皇后无子明帝使养贾贵人之子炟以为太子且谓之曰人不必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及明帝殂太子即位是为章帝章帝亦孝性纯笃恩性天至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间前史载之以为美谈臣恭惟仁宗皇帝忧继嗣之不立念宗庙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聦眀选擢于宗室之中使承大统不幸践祚数日遽婴疾疹虽殿下抚视之慈无所不至然医工不精药石未效窃闻向日疾势稍増举措言语不能自择左右之人一一上闻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两宫之间微相责望羣心忧骇不寒而栗今仁宗新弃四海皇帝久疾未平天下之势危于累卵惟恃两宫和睦以自安如天覆而地载也岂可效常人之家争语言细故使有丝毫之隙以为宗庙社稷之忧哉臣是用日夜焦心陨涕侧足累息寕前死而尽言不敢幸生而塞嘿也伏以皇帝内则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则殿下之外甥壻自童幼之嵗殿下鞠育于宫中天下至亲何以过此又仁宗立以为皇子殿下岂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爱念包容其过失耶况皇帝在藩邸之时以至践祚之初孝谨温仁动由礼法此殿下所亲见而明知也茍非疾疹乱其本性安得有此过失哉夫心者神明之主也若其有疾则精爽迷乱冥然无知言语动作不自省记不识亲疎不择贵贱此乃有疾者之常不足怪也殿下聦眀睿智天下之理无所不通岂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耶今殿下虽日多忧劳徒自困苦终何所益以臣愚见莫若精择医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间察其进退有效则加之以重赏无效则威之以严刑未愈之间但当深戒左右谨于侍卫其举措语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闻庶防不増殿下之忧愤殿下唯寛释圣虑和神养气以安靖国家纲纪海内俟天地垂祐圣躬痊复然后举治平之业以授之不亦美乎古之慈母有不孝之子犹能以至诚恻隐抚存爱养使之内愧知非革心为善况皇帝至孝之性禀之于天一旦疾愈清明复初其所以报答盛徳岂云细哉臣之愚虑苦言尽此而已乞殿下更赐裁择【嘉祐八年十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益致孝谨   司马光
  臣先于四月二十七日及六月二十三日皆曽上疏以陛下受仁宗皇帝之天下欲报之徳当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勿使奸邪之人有所离间致两宫有隙以上贻宗庙之忧下为羣生之祸叩心沥胆极其恳恻未审臣言得达圣听或万防之繁未甞奏御也此乃成败之端安危之本不可不察臣闻汉章帝乃贾贵人之子明帝使明徳马皇后母养之后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皇帝亦孝性淳笃恩性天至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间马氏三舅皆为卿校列侯贾贵人终不加尊号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此前世美事今日所当法也诗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徳昊天防极然则父母之恩不独以其生已也拊畜长育居其大半焉陛下自龆龀之年为皇太后所鞠育恩亦至矣又况今日为仁宗皇帝之嗣承四海之大业乎臣谓陛下宜夙兴夜寐昏定晨省亲奉甘旨承顺顔色无异于事濮王与夫人之时也近者道路之言颇异于是纷纷籍籍深可骇愕臣窃惟陛下孝恭之性着于平昔岂容一旦遽肯变更盖向者圣体未安之时举动语言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讹传妄为増饰必无事实虽然此等议论岂可使天下闻之也周书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徳古人有言曰御寒莫如重裘弭谤莫如自修陛下疾疹未平固无如之何若既愈之后臣愚伏望陛下亲诣皇太后閤克已自责以谢前失温恭朝夕侍养左右先意承志动无违礼使大孝之美纯粹光显过于未登大位之时如此则上下咸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之言何能为损也古之至孝者虽有不慈之母犹能使之感悟驩悦回心易虑况皇太后圣善之徳着闻四方自陛下有疾以来日夜泣涕祷于神祗忧劳困悴以冀陛下之安宁如耕者之望收涉者之求济陛下岂不思有以慰安之也臣不胜区区干冒以闻乞留神采择【嘉祐八年十一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上奉慈闱以全孝徳
  吕诲
  臣闻置天下方乎置器者盖在君人者审乎安危之势所以有守成之难有持盈之戒者正谓是矣我太祖太宗造宋之艰难承五季之弊平诸夏以为一援生灵于涂炭安寰海于覆盂真宗以神武定二虏以文徳绥万方荐功髙厚着于金石仁宗在宥四十一年循持宪度何尝杀一不辜失一有罪恵泽下流有生毕遂可谓仁信之至集百年之昌期纂四圣之丕绪矣而褒豫鄂王相继不育意者天以陛下当其歴数锡之休命席乎成业有以恢隆万世之基而又知先帝明哲拔陛下于公族授之以震器皇太后鞠养圣躬保防成徳一旦恭宣玉几之命谋先辅弼之助陛下安步中外帖然功徳为重矣恩徳为厚矣陛下报之之道宜如何哉然自践祚三日之内亲决数事至明烛理人皆慰忭有望于治平矣属以圣爽和婴仍于今窃闻所上汤剂未甞服饵太医诊脉而不敢言病内臣依违而不敢进药良以天威违拂震慴靡遑日度一日殊不知误天下之大矣且百金之子尚有倚衡之诫而万乘之贵殊无保邦之虑邪矧又闻流议腾沸谓陛下视朝之后燕适宫中言动无节嘻笑不常执丧之礼未至奉亲之道或阙以至晨昏省问旷絶者逾月亏损盛徳莫大于此但外臣不知端倪果如是乃陛下重违天意不以继承为念忽先帝顾托之命轻万乘崇髙之体忘圣母鞠育之恩违孝子承顔之道何以上奉宗庙率教于天下也臣重思违豫而来已逾半嵗万防之事都无可否而赖皇太后处内大臣尽心中外循常理军民无怨言直以累圣恩徳浃人之深尔尚恐旷日持久人心动摇变生于内将安寄处臣窃为陛下寒心也臣备员谏列既有所闻痛心疾首敢复缄黙以谓圣帝明王好闻已过忠臣孝子不隐其情是以恳恳切言不避讳忌伏望宸聦循省既往不逺而复起居必谨言动必思上奉慈闱克全孝徳念先帝付托之重审置器安危之势知良药可以利病则勉勤服饵谓忠言可以利行则广其开纳流言自弭休声日至天下幸甚【嘉祐八年十一月上时同知谏院】
  上慈圣皇后乞调治圣躬建立储副
  吕 诲
  臣窃以两汉而后诸侯王入继圣统者甚众或以功或以贤或以亲或以党四者之继隆替之所系以功与亲贤者何尝不兴隆于宝绪繇党附而至者未有不基乎祸乱哀平桓灵之是也千百载之下为之监戒今上生而敏睿天资英先帝知其厯数在躬又当近属实以亲而贤授之宝器及诞告于外讙声翕然殿下以积勲之后配徳仁宗主宣阴教天下防福上自潜徳之初殿下鞠育保护者三十年矣先皇厌代宣导遗旨掌握机柄佐佑圣嗣克安天下永我帝业丕功茂实固不待愚臣一二而谈矣上违豫而来重烦聴断庶务允辑中外赖焉比闻流议喧传上疾未间言或荒忽承顔之礼时有所阙殿下防至不能容覆外臣防测谓之然矣臣窃虑小人乘间幸两宫如是阴为交鬭以生他事殿下察其素履知其有疾故当责忠臣之辅助择太医之调理又闻上意自倦服药以致医工久无效验然病者苦其瞑斯亦常情诚恐奉御之人但能备礼不敢强以服饵积日之深其误不细惟殿下广乎容纳之度忌其惰慢之礼亲阅汤剂力为调治强之以严威抚之以恩爱如此人神和悦得不降祐上之起居必遂安适不然恩礼中阕慈孝两失人言不已其如天下何其如宗庙何其如先帝何三十年保育之功一朝而弃臣窃为殿下惜之臣重思疗治之法即如是言万世之计敢不为殿下陈论汉马皇后毕明帝世克全美徳以至鞠养章帝劳悴过于所生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隙章帝终为贤圣之主其保助亦已明矣史书美世逺益光臣伏愿殿下循修以为法度念先帝之顾托体圣躬之忧危宫中间言不可不察方四海颙颙日期振治万防取决不可持疑虽神宇暂劳而宋祚安矣俟上躬平和还居清浄燕怡夀考岂不休哉况淮阳王及诸孙天资淳笃宜均抚育以尽爱慈继继承承本根为重储副之位安可暂虚殿下宜上承天意下顺人心谋及辅臣助成君徳早议建立旁絶闚觎则庙社之福天下之幸【嘉祐八年十一月上时同知谏院】
  上英宗乞奉养始终如礼  司马光
  臣窃闻近日陛下圣体甚安奉事皇太后昏定晨省未甞废阙非独羣臣百姓之福乃宗庙社稷之福也陛下既为仁宗皇帝之后皇太后即陛下之母也今濮王既殁陛下平生孝养未尽之心不施之于皇太后将何所用哉臣闻君子受人一飰之恩犹不忍负之必思报荅况皇太后有莫大之徳三陛下岂可斯须忘之先帝立陛下为嗣皇太后有居中之助一也及先帝晏驾之夜皇太后决定大防迎立圣明二也陛下践祚数日而得疾不省人事中外众心惶惑失措皇太后为陛下摄理万防镇安中外以俟痊复三也有此一徳者则陛下子子孙孙报之不尽况兼三徳而有之陛下所以奉养之礼若有丝毫不备四海之人其谓陛下为如何天地神其谓陛下为如何此不可以不留圣心也今陛下已能奉养如礼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诚欲陛下戒之谨之始终无倦外尽其恭内尽其爱使孝徳日新令闻四达以叶天下之望保万世之禄而已若万一有无识小人以细末之事离间陛下母子不顾国家倾覆之忧而欲自营一身之利者愿陛下付之有司明正其罪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不负大恩而谗佞不能间也【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谨奉养勤听断 司马光
  臣累曾上言乞陛下加意奉养躬亲万防言辞澁讷未防采纳臣窃惟当今切务无大于此是敢不避斧钺重有敷陈至于奉亲之礼报徳之义为君之职访善之道臣向来文字叙述已详不敢复烦圣听独以目前利害言之陛下诚详择焉窃以皇太后母也陛下子也皇太后母仪天下已三十年陛下新自藩邸入承大统若万一两宫有隙陛下以为谁逆谁顺谁得谁失又仁宗皇帝恩徳在民藏于骨髓陛下受其大业而无以报之则何以慰天下之望若陛下上失皇太后之爱下失百姓之望则虽有大寳之位将何以自安凡人主所以保国家者以有威福之柄也故民畏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陛下即位将近期年而朝廷政事除拜赏罚一切委之大臣未甞询访事之本末察其是非有所与夺臣恐上下之人皆以为常威福之柄寖有所移则虽有四海之业将何以自固位则不安业则不固于陛下果何所利乎陛下必以为事皇太后之礼止如是亦不失矣亲万防之务止如是亦无阙矣臣窃以为不可臣闻陛下昔在藩邸事濮王承顺顔色备尽孝道凡宫中之事濮王皆委陛下干之无不平允陛下事皇太后当一如濮王然后可视天下之政当一如宫中之事然后可况濮王之亲以恩皇太后之亲以义其奉养之谨非特有所加则无以取信也宫中之事小天下之事大其听断之勤非特有所加则无以致治也傥奉养极其谨听断极其勤则陛下仁孝之名流于万世英睿之徳达于四表宗庙永安子孙防福于陛下有何所害而久不肯为哉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黒取舍之易有如反掌陛下今日回意易虑犹未为晚若固守所见终无变更臣恐日月寖久衅隙愈深不可复合威权已去不可复收后虽悔之或无及已臣受国家累世大恩不敢爱死为陛下极陈社禝之计肝胆所蓄尽此而已伏望陛下少留意察之【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谨奉养勤听断【系第二状】
  司马光
  臣近以私恳求乡便一州伏防圣恩令宰臣宣谕以臣向所言事略皆施行令臣且在谏院供职未得求出臣以驽下之质生于盛明之世得备谏官为幸已大况陛下谦恭接下容受直言此乃愚臣千载一遇毕命报国之秋岂愿离去左右自弃于疎逺之地诚以父母坟墓久不展省人子之心皇皇不安所以有此陈乞今忽奉圣防宣谕如此臣惶恐惭悚无地自容夙夜循省进退维谷臣窃惟向时所言欲陛下以事濮王之礼事皇太后又欲陛下延访羣臣躬亲政事今陛下虽奉事皇太后加于往日犹未及事濮王之时承顔顺意曲尽欢心也虽省览庶政犹未尝访问羣臣讲治乱之切务也陛下若以二者为止当如此则两宫之意无由和洽万防之务无由治辨祸乱之原尚在太平之期尚逺臣虽日侍丹扆有何所益陛下若奉养之礼日増月益访求治道勤劳不倦使慈母欢忻于上百姓安乐于下则臣虽在逺方犹在陛下之侧也臣闻为人子者事其亲而亲不悦不敢怨也退而自责曰我之爱不至欤爱至矣而犹不悦则曰我之礼不恭欤礼恭矣犹不悦则曰我之诚不尽欤诚既尽矣则大孝之名达于四海通于神明神明且犹助之而况人乎臣又闻为人君者视天下有一事不治以为已过有一民失所以为已忧天下已安已治矣犹复思将来之患而豫防之天下未甞无事也在人君思与不思而已矣思之则治安不思则乱危陛下傥能以此二者自勉则臣安敢废公家之急而徇私家之务乎【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亲决政事而内尽子道
  吕 诲
  臣恭闻近日圣体平复中外均庆然万防之事未闻亲决议者谓陛下逊避有所待焉果如是恐未为顺敢不为陛下委曲而陈之且以两汉而下母后临朝者众皆嗣君冲幼亲为辅翊并坐帘帷之下专其听防幼君既长有复辟之议今日之事有异于是先帝拔陛下于公族之中以贤且长付托之意正为今日也当陛下违豫之时非皇太后内辅则政无所寄大臣建防于国忠也然而陛下临朝御前殿百官朝罢两府大臣方至内东门是纲领柄权皆在于手陛下自未专决何所待也臣伏望宸感悟无以此为念唯内勤孝养率中宫尽礼则妇姑之情相接母子之爱益亲躬修政务操守威福日与近臣讲求治道事无过举体斯为顺自然皇太后慰安恩意无间燕适深宫优防清静含饴弄孙不复关政岂非皇太后之心耶臣区区罄于是矣【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宋名臣奏议巻九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十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慈孝下
  上英宗乞讲奉养隆显皇太后之礼
  傅尧俞
  臣窃惟皇太后有旨更不扵内东门同聴朝政臣伏以皇太后佐佑先帝拔陛下于藩邸有不得已遂权同机务及清躬和豫举神宝以归之其始终恩徳可胜道哉陛下天畀仁孝思所以报塞固无穷已虽然自去年以来浅见者妄意宫禁中事颇有浮议流于人间此睿听所具悉者也今陛下于九重之内虽日极曽闵之志行以奉事皇太后天下安得遽闻臣谓宜顺承顔色既致其悃愊又取奉养隆显之礼可以使士民共知者速讲而数为之自然圣孝之声亟传于四海如是则端拱无为长享天人之助矣至于给事皇太后之人向者既未得专力于陛下茍见皇太后复辟虑其智识鄙短未能测乾坤之量不免有所疑畏臣谓宜録其勤劳少推恩例上足以慰母后慈惠之意下足以安左右疑惧之心愚虑所及不敢不言惟陛下矜其狂愚而特加收采则不胜幸甚【治平元年五月上时为殿中侍御史里行】
  上英宗论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
  司马光
  臣伏覩皇太后手书已罢听政陛下钦承慈旨独断万几臣闻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又曰正其始万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陛下虽践阼期年于国家大政犹多所谦抑虽时有处分皆常式小事非天下所以望于陛下者也向时外间议者皆曰陛下圣体未安倦于听览及知圣体已安又曰陛下上畏皇太后之严欲尽人子之礼避专命之嫌韬蕴聪明未敢施设今皇太后举国家大柄尽付之陛下则议者无复可咎唯拭目倾耳以瞻望圣政而已矣陛下当此之际治身治国举措云为不可不谨昔杨朱见岐涂而泣谓其可以左可以右所差甚微所失甚大也人主即政之初亦荣辱安危之岐涂也臣故愿陛下留圣心焉臣闻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孔子曰孝徳之本也又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未有根絶而叶茂源涸而流长者也仁宗皇帝以四海大业授之陛下其恩徳之大天地不足以为比今登遐之后骨肉至亲独有皇太后与公主数人陛下所当日夜尽心竭力供承抚养以副仁宗皇帝之意向者皇太后听政之时左右侍卫之人不敢不恪求须之物无敢不备既委去政柄臣窃虑有无识小人随势倾移侍奉懈慢供给有阙则天下之责皆归陛下此不可不留意朝夕省察者也又若有不逞之人于两宫之间刺探动静拾掇语言外如效忠内实求媚以相间鬭者臣愿陛下逆拒其辞执付有司加之显戮诛一人则羣邪自退纳一言则百谗俱进此乃祸乱之机不可不深察也臣闻国事听于君家事听于亲臣愚以为陛下在外朝之时刑赏黜陟之政当自以圣心决之至于禁庭之内取舍赐予事无大小不若皆禀于皇太后而后行陛下与中宫勿有所专如此则内外之体正尊卑之序明慈母欢忻于上臣民颂咏于下矣不然皇太后归政之后若侍卫之人稍有怠惰求须之物小失供拟加以谗邪妄兴离间万一有丝毫阙失流闻于外或皇太后忧思不乐内生疾疢则陛下何以胜此名于天下哉虽百善不能掩矣臣故曰治身莫先于孝也洪范于好恶偏党之际六反言之重之至也周任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大学曰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陛下奋发宫邸入纂皇极爰自濳跃至于天飞旧恩宿怨岂能尽无然今日即政之初皆不可置于圣虑以害至正也凡人君之要道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而已爵禄者天下之爵禄非以厚人君之所喜也刑罚者天下之刑罚非以快人君之所怒也是故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明不敢以已之私心盖天下之公议也今以四海之广百官之众有贤有愚有善有恶比肩接迹杂遝并进臣愿陛下少留聪明详择其间茍有才徳髙茂合于人望者进之虽宿昔怨雠勿弃也有器识庸下无补扵时者退之虽亲昵姻娅勿取也有励行立功为世所推者赏之虽意之所憎勿废也有懐奸犯禁为众所疾者罚之虽意之所爱勿赦也如此则野无遗贤朝无旷官为善者劝为恶者惧上下恱服朝廷大治百姓防福社稷永安不然陛下若专居深宫自暇自逸威福之柄尽委大臣取适目前不为逺虑贤愚不分善恶失实则所进者皆平生所亲爱所退者皆平生所不快所赏者皆谄谀而无功所罚者皆忠谅而无罪如此则中外解体纪纲隳紊羣生失所天下可忧矣臣故曰治国莫先于公也此二者荣辱之大本安危之至要臣愿陛下审思而力行之诗云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陛下诚能行此二者则盛徳美誉滂沛洋溢近者传诵逺者褒叹不过旬月之间徧于天下达于四夷后日之政如顺风吹毛乗髙决水可以不劳而成功矣【治平元年五月上时知谏院】上慈圣皇后乞母子之间因心信相接
  司马光
  臣窃见去嵗仁宗皇帝捐弃万方皇帝嗣统之初忧哀成疾殿下念社稷之重同听庶政以安羣情今圣体复初四方无事殿下推而不居自取安逸动静之节无不合宜率土臣民孰不称颂臣不自量度欲成殿下之全美犹以萤烛之微明仰裨日月之盛光伏惟殿下稍寛其罪而终听其辞臣窃以治家之道贵贱虽殊人情一也尝观天下士民之家其长幼羣居长者或恩意不备衣食不丰幼者或容貌不恭语言不逊若幼者孝恭而不怨长者慈恵而不责则上下雍睦家道以兴若幼者以为怨长者以为责则上下乖离家道以衰其始相失也甚微而终为祸也甚大又加以谗人间之于是乎有父子相疑兄弟相疾乱虐并兴无所不至者矣凡闺门之内子妇有以孝恭之心至者则尊亲当欢然以慈爱之心接之若其有过则当以忠厚之心教之教之备矣而犹不听则虽责之可也罪之可也及其既改则又当复以欢心接之不可以一忤顔色而终身恶之遂不可解谢也故骨肉之间有威怒而无憎疾有诘责而无猜忌此自古圣人所以御其亲之道也臣窃惟皇帝皇后于殿下兼内外之亲幼防保育今日为万民父母享天下富贵孰云非殿下之力臣谓殿下固宜抚存爱念情同所生周旋保防以终大恵不可偶以纎介之失遂蓄久长之怒弃生成之厚恩取疎絶之深怨愚智所同知也皇帝去歳得疾之时礼貌言辞诚有可疑得罪于殿下者臣固已尝言于殿下云不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也凡醉而有过醒犹可赦况有疾之人不自省知本非意之所欲为岂可追数以为罪咎邪皇后自童孺之嵗朝暮逰戯于殿下之懐分甘哺果拊循爱育有恩无威今既正位中宫得复奉膳羞盥帨以事殿下其意恃昔日之爱不自疎外犹以童孺之心望于殿下故或有所求须不时满意则愠怼怨望不能尽如家人妇姑之礼殿下虽怒之责之固其宜也谁曰不可但事过之后殿下若遂弃之不复收恤憎疾如仇讐则臣以为过矣臣在阙门之外无由知禁廷之事窃闻道路之言未详虚实皆言近日皇帝与皇后奉事殿下恭勤之礼甚加于往时而殿下遇之太严接之太简或时进见殿下虽赐之坐如待疎客语言相接不过数句须叟之间已复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达妇姑之礼如何得施所以使之疑惑恐惧不敢自亲者盖以此也臣窃惟殿下母仪天下逾三十年柔明之誉洽于中外皇帝龙濳藩邸进徳修业仁圣之望光于逺迩先帝以至公大义选贤建嗣海内之人皆谓继统之日慈孝之风必自家刑国诚不意闾巷之民忽有今兹异论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时宫省之内必有谗邪之人造饰语言互相间谍一则欲诈效小忠以结殿下之知侥求禄位二则自知过失素多畏嗣君之严有所不容三则欲窃弄权柄恶长君聦明使已不得自恣是以日夜闚觇拾掇丝毫之失无不纳于殿下之耳殿下虽至聦哲不能无疑虽至仁慈不能无怒皇帝以刚健之性屈于众口无以自伸能不愤悒遂使两宫之间介然相失久而不解流闻于外致朝野之士有敢窃议其是非者深可惜也今天诱其殿下濬发慈旨卓然逺览举天下之政归之皇帝此乃宗庙之灵生民之福然臣窃料谗邪之人心如沸汤愈不自安力谋离间彼皆自营一身之私非为国家与殿下之计也臣愿殿下深察其情勿复听纳斥逺其人勿置左右召谕皇帝以向来纷纷皆此属所为自今以后母子之间当坦然无疑皇帝必涕泣拜伏感激摧谢然后两宫之欢一皆如旧凡皇帝皇后进见之际殿下宜赐以温顔留之从容来往无时勿加限絶或置酒语笑与之欣欣相待一如家人之礼如此则殿下坐享孝养何乐如之心平气和眉寿无疆国家乂安内外无患名誉光美垂于无穷与夫信任谗慝猜防百端终日戚戚忧愤生疾国家不宁祸乱横生讥谤之言流于后世二者得失相去逺矣且殿下既能以祖宗之业付皇帝又能以大政授之而独于恩礼之际终不能豁然回心息怒其故何哉方今宫闱之中殿下骨肉至亲止于皇帝皇后长公主及皇子公主数人而已其余皆行路之人于殿下何有若亲者尚不可结以恩信猜而逺之则疎者独肯受殿下顾遇尽其死力终始无二乎夫贵莫贵于为天子之母富莫富于受四海之养今殿下有此富贵而不能自乐亲其所可疎疎其所可亲使受恩之子妇彷徨而不自安踧踖而不敢进虽内懐反哺之心而无以施展臣窃为殿下惜之臣父子皆防先帝大恩擢于常调之中置之侍从之列心非木石岂能暂忘今先帝晏驾之后臣惟不避死亾以进忠直之言庶几殿下母子和恱国家安寜是臣所以为报效也不胜区区激切之诚展布以闻惟留神幸察【治平元年五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因降逐任守忠诣皇太后閤陈谢
  司马光
  臣伏见陛下向者即位之初奉事皇太后防恭欵至皇太后抚爱陛下恩渥周备数日之间慈孝之誉达于中外播于逺近闻者无不相庆自圣体不安旬月之间道路之人渐有异议皆云因任守忠等本不乐陛下为嗣故于皇太后之处则言陛下与中宫之短于陛下中宫之处则言皇太后之失遂使两宫之心互相猜忌间隙一开猝难复合今陛下奋发英断屏黜谗邪守忠等皆降逐出外中外之人不胜抃悦然臣愚窃恐皇太后尚未能尽知奸人之情与陛下所以斥去之意伏望陛下与中宫亲诣皇太后閤首陈谢具述从来为守忠等所误致屡有违忤皇太后之意今守忠等既去愿与皇太后母子之恩一如旧日然后朝夕与中宫侍养左右膳羞药饵躬亲进献承顺顔色皆如臣庶之家母子妇姑之礼若左右之人尚有敢相离间者愿陛下立行诛窜勿复有疑如此则谗慝黜逺内外雍睦善气兴行灾沴消亾宗庙永安令闻长世若失此之际两宫之欢不能复旧则恐长无可复之期岂惟当今天下之人以陛下为非将传于史防取讥万世矣此皆圣明所自知而臣复区区进言者欲陛下深更留意【治平元年八月上时知谏院傅尧俞亦言臣伏见内侍任守忠以罪降黜中外闻者防不欣抃罚一劝百固可以破奸猾之胆臣职司风宪失于弹劾圣度回怒幸赦而不诛犹敢有言者兾陛下重加矜察臣谓大奸之去其遗过余恶方日有上闻小人无知或伺隙修怨枝词蔓説往往寖及善良疑似之间不可不察陛下若更加论究则谗间且将复起况守忠据权之久附离者多深虑左右之人有所疑畏望陛下霈发徳音自此一切不问则天徳加厚而人心易安皇太后之慈仁布闻四海举神器大宝传付陛下而陛下挟尧舜之资以天下养将用诚孝以鼔舞万物奈何使交鬭之语得行其间今罪人投窜皇太后必涣然疑释陛下縁此当益加礼意务尽其欢心则天人交欣共为陛下之福臣言甚忠恳惟陛下留神省览】
  上哲宗缴进明道诏书  范纯仁
  明道二年五月癸酉诏曰荘献皇太后夙承先顾保佑冲人一纪于兹恩勤备至凡号令之所出或听防之从宜日虽机务之繁并用祖宗之宪永惟慈训居极孝思而上封之人防识大体务为诋讦有怫聴闻其垂帘日除改及所行诏命不得辄有上言咨尔中外体朕意焉时上躬揽庶政而言者多讥斥垂帘日事恶其持情近薄故降是诏
  臣近曽録明道二年诏书进呈望陛下稽仿降诏以诫薄俗至今未防施行近闻有狂人传播拟防自云尝已进御又台官章疏或已取用其説甚非陛下尊奉先太皇太后勤劳公正保佑圣躬之意此诏书不颁行薄俗恐难禁止臣今再録明道诏书缴连上进伏望圣慈遵本朝之旧典法仁祖之圣孝特降明诏以信万方天下幸甚
  贴黄今妄为诋讦者已闻多矣陛下容之则妨圣孝惩之则恐不忍不若以诏禁约事得两全伏望圣眀早降指挥【绍圣元年四月上时为右仆射】
  上钦宗论父子天性宜一于诚
  杨 时
  臣窃惟父子之恩天性也无容私焉一于诚而已矣夫舜之登庸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也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也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惟顺父母为足以解忧夫岂外袭而取之哉心诚有之也其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本诸此而已孔子曰本立而道生此之谓也恭惟上皇付陛下以神器之重天下戴之如天就之如日可谓得所欲矣上皇东幸未还陛下寤寐念之忧形于色干龙上寿亦罢而不讲是虽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不足以解其忧也非陛下诚于中宁有是夫诚至矣虽天地神犹将感格况于至亲乎虽有奸凶造为浮言无自而入矣夫以陛下之恭孝上皇之慈仁其心一也父子之懿人无间言自斯以往谗慝自消矣若夫内藏猜虑外矜观聴则衅自我作欲其无嫌不可得也疑隙一开窒之难矣不可不虑也若事干朝廷当付之公议而已三省者天下公议所自出也大臣宜任其责陛下亦不得而私焉一徇至公则天下幸甚【靖康元年上时为右谏议大夫】
  上钦宗乞迎奉上皇笃其孝心
  陈公辅
  臣恭闻道君太上皇帝圣驾将还臣不胜鼓舞欣跃之至此陛下孝诚所感而宗庙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然议者皆谓上皇左右有懐奸之臣离间陛下父子致有疑心臣切怪之窃惟太上皇帝临御日久去冬縁金人举兵深厌万防欲行逊禅陛下至诚笃孝感泣退避以至慈谕再三方即大寳此与唐睿宗因星变荅天戒遂欲传位太子惶惧入请其事矣岂比明皇幸蜀肃宗自即位灵武哉是宜父子懽好之情虽数千百年不复有疑矣若乃陛下更改诸事进退大臣赏善罚恶兴利除害皆以宗庙社稷为念合天下公议所以奉承上皇罪已之诏岂有异志邪纵使奸臣离间百端而上皇慈仁陛下孝爱二十余年人无间言岂一旦能入之哉且父子天性上皇于陛下亲邪于羣臣亲邪臣谓上皇之亲无亲于陛下也臣恐臣僚未悉此意或因道路相传之言致陛下于上皇自有所疑此大不可也况上皇聦明睿智寛厚豁达不防奸邪浸以疑惑今既自感悔防然不疑以神器授之陛下方未逊位前已下哀痛之诏追悟宿愆尽革事虽禹汤罪已周公改过无以复加陛下今日所行皆奉行上皇去年十二月诏书也臣深恐前日所遣如赵野辈不能为陛下感激敷陈以解上皇之疑臣愚欲望更择一二重臣前路迎仍赍陛下亲书为开具上皇罪已手诏与今日奉行之意使释然无疑然后迎奉上皇备加礼数内自后妃诸王帝姬外至公卿百官士庶皆出国门使圣意知前日之去怱遽如彼今日之还光艳如此非陛下承付托之重敌兵逺遯京师复安政事修举人心懽快能若是乎以此慰悦上皇之心方知此时为天子父尊之至也若夫还宫之后一切供奉之物陛下过为俭约上皇务加隆厚着于令式风示四方以劝天下之孝仍乞于宰执侍从台谏中选有学术行义明忠孝大节者分日请见上皇以备顾问开谕圣意庶防究性命之至理以适其优防无事之乐顾不韪哉夫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陛下贵为天子有父可尊此人间莫大之乐伏惟笃其孝心使诚意昭感无纎介自疑则天地神明保佑圣躬靡所不至臣将见陛下全万年人子之孝而上皇享万年天子之养国祚延长生灵防福自今以始岂有穷哉臣一介微臣不任言责妄意论及陛下父子之间死有余责惟圣慈裁之不胜幸甚【靖康元年三月上时为校书郎】
  上钦宗乞迎奉上皇笃其孝心【系第二状】
  陈公辅
  臣今月十六日延和殿引对不识忌讳妄有论奏已甘诛夷而陛下不以臣狂妄特赐听览更防圣慈擢为谏官令臣不受告先次供职顾臣之愚何敢辄当此选臣已一面具状辞免然臣以昨来所言有未尽者今辄敢冒死再为陛下陈之臣初谓上皇之怒得于道路传闻未必的也故不敢深以为言及闻圣语乃知陛下实有此疑夫为人之子若果贻父之怒其可一日安乎宜陛下之所以忧也臣闻帝王之盛莫加于舜舜之言曰惟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故人悦之好色富贵皆不足以解忧唯顺于父母然后可以解忧且以瞽瞍之顽而母嚚象傲为舜者亦难堪矣舜终能使瞽瞍底豫而天下化者以尽事亲之道而已然则陛下以舜为非可乎况上皇以上圣之资有天下之大兴事造业二十六年实聦眀睿智之主陛下茍能如舜之孝宁不足以感动其心而释其怒哉臣愿陛下用臣所言急遣重臣前路奉迎如李纲固可委矣更得一二人节次前去陛下感泣面谕使其上体圣心至诚委曲为陛下言之臣料上皇必无甚怒乃若所改之事如放宫人拆苑囿减玩好之具省应奉之物此自是陛下宫中所不用者若龙徳宫别有所须且当许以一面旋行措置陛下若以奉亲故薄有所费百姓知之亦岂敢以为非乎上皇久之视陛下自奉如此养亲如此亦必自感悔不复过当矣至于其他改更政事但当遵依上皇去年十二月罪已诏书尽与推行亦可以慰四海之望更在宣谕臣僚行移文字回避语言免有指斥以防奸人得以借口而激怒也臣又恭闻圣语谓皇后亦怒意欲先还禁中理防数事此一时躁忿之言陛下未有以解之耳妇人从夫岂有上皇既处龙徳而皇后得居禁中邪若果先还臣固尝面奏陛下当出郊奉迎和容逊辞以理开晓皇后若当此礼方欣慰不暇岂复有怒心哉若夫圣虑所疑恐上皇还宫左右奸邪去之未尽或尚有蠧国害民侵挠朝政于人情有不可从之事处之为难臣谓此不足忧大臣台谏当任其责若陛下任用大臣得人台谏称职皆以公心直道持纪纲守法度上下内外无所不理虽陛下不可得而私况上皇乎若是则陛下不妨以孝而隆私恩徳也金人侵犯而陛下威徳兼隆宗社复安上皇既归而陛下至诚笃孝父子无疑自古帝王盛徳有加于此乎此臣所以为陛下喜也伏惟圣意勤勤始终如一当使四海生灵受福无疆岂不盛哉【靖康元年三月上时为左司谏】

  宋名臣奏议巻十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十一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恭俭
  上仁宗乞罢雇珠玉匠   庞 籍
  臣近者伏见传降圣旨差雇玉工真珠匠小臣疎贱不知所造服用然而职在耳目之官茍有愚见不敢缄黙恭惟陛下自纂位以来积徳修道日谨一日近无耽好之玩逺无追求之劳古之圣明未易能过然今水旱相仍公私俱困北有林胡之抗敌西有元昊之凶狡尤宜恭俭齐纪律惜国用以丰实制兵威而震耀臣愚以谓不急之服玩近奢之器物悉宜屏絶以劝天下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徳礼曰无作淫巧以荡上心愿陛下视珍奇为弃物以奢侈为覆车昧死渎圣唯俟罪戾【明道二年上时为殿中侍御史】
  上仁宗封进草子乞抑奢侈范仲淹
  臣昨到太平州界体量安抚本处检防广徳军判官钱中孚当涂县主簿兼嘉祥县尉温宗贤等状称往诸乡检旱窃见贫民多食草子名曰鸟昧并取蝗虫曝干摘去翅足和野菜合煑食别无虚妄者臣窃思之东南上供粮米每歳六百万石至于府库物帛皆出于民民于饥年艰食如此国家若不节俭生灵何以昭苏臣今取前件草子封进伏望宣示六宫藩戚庶抑奢侈以济艰难仍乞密下裁造务后苑文思院粮料院捡祖宗之朝每嵗用度之费数目比于今时则奢俭自见伏望圣慈特降进止则天下幸甚【明道二年七月上时为右司谏江淮南体量安抚】
  上仁宗论宫中所费宜取先朝为则
  庞 籍
  臣伏见连年灾异天久不雨臣谓弭灾消祸在朝廷自修比年费用奢广仓廪出纳不严内中须索既多有司以凭由除破无縁钩较虚实臣窃为凡乗舆所用宫中所费宜取先朝为则今宿师西鄙力战重伤方获功赏而内官医官乐官无功时享丰赐故天下指目谓之三官愿少裁损无厚赉予专励战功强寇不足平也【康定元年五月上时为陜西转运使】
  上仁宗谏猎      何 郯
  臣窃以古者天子具四时之田所以讲威武而勤逺略不徒事逰戯而翫小娱载之防书具有典法前日伏闻法驾将猎近郊中外之人聴者颇惑良以去嵗车驾已尝出畋羣臣抗言随即停罢忽兹再举未谕圣心伏以陛下继统以来动遵法度不喜弋猎不数豫防恭俭之风足迈前古而今之举事固必有因岂陛下以宇内有年方隅无事故于农隙以讲武经欲为都邑防观之盛乎抑有献议者谓田猎之事具有礼文行之以时盖举坠典则向者谏止之言不足顾乎若圣意果然如是先定则非愚臣之所敢议也然其中事有切于利害者尚可得而言焉恭自真宗皇帝即位之后遂下诏书罢放五方鹰鹞猎事不讲逾四十年校聨之籍率非宿时士卒久不便习其事官司又不素详其义仓卒而行必多旷阙窃闻去嵗乘舆之出往返甚劳一日之间殆驰百里而又兵卫不肃警跸不严从官不及侍行有司不暇供亿逮于暮夜始入都门此岂非士不习其事官不详其仪而致然欤而况以骑乗而有疾驰之劳在原野而弛严卫之备或御者蹉跌变生衔橜愚民迷误犯及车尘臣子之罪将何赎焉虽则仁圣之资固有神灵之卫然不可不备非常且西北二隅变故难测岂无奸伪杂于稠人广众之中由是而言益当深虑传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矧于万乘之尊乎贾谊曰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今不猎猛兽而猎田彘不搏强寇而搏蓄兔翫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伏望陛下罢省出防无重过举遵烈考诏书之防念前人警诫之规优防养神乐过从兽拱揖在御虑无乘危则宗庙生灵实有庆赖臣职当言责理合开陈防逃严诛贵少云补【庆厯七年三月上时为殿中侍御史先是上再畋近郊南城之役卫士不及猎而归夜有雉殒于殿中占者以为不祥是月诏将复出谏者甚众郯上此疏明日有旨罢猎】
  上仁宗论乞悉罢燕饮安神养气
  司马光等
  臣等窃见今嵗以来灾异屡臻日食地震江淮腾溢风雨害稼民多菜色此正陛下侧身克已未敢擅去之时而道路流言皆云天子近日宫中燕饮微为过差赏赉之费动以万计耗散府库调敛细民况酒之为物伤性败徳禹汤所禁周公所戒殆非所以承天忧民辅养圣躬之道也陛下恭俭之徳彰信兆民议者皆以为后宫奢纵务相夸尚左右近臣利于赏赉陛下重违其请屈意从之夫天以刚健为徳君以正固为事奈何徇后宫左右之欲上忽天戒下忘民病中不为宗庙社稷深自重惜臣等愚惑窃为陛下不取伏望陛下当此之际悉罢燕饮安神养气后宫妃嫔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赏赉有节及厚味腊毒之物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以伤于和乃可以解皇天谴告之威慰元元穷困之望保受命无疆之休也【嘉祐六年八月内上时知谏院】
  上神宗论百姓侈靡乞身先俭约
  刘述
  臣窃观方今天下之事可谓困之极矣如久疾之人肢体羸苶气息奄奄不能自持所可恃者脉理未惫而已诚得良医而救药之辅其气血调其饮食时其寒温庶防可以复全也陛下有明徳嘉道孳孳庶政医之良者也所谓辅其气血者轻徭薄赋以寛民力以固民心俾无怨畔是也调其饮食者道民务本教之俭约虽有水旱之困而无捐瘠之患是也时其寒温者为择良守宰以抚绥之利有可兴者兴之害有可去者去之是也百姓习于久安竞以侈靡相尚居处服用率多僭差婚姻丧葬不计其费而以不若人为耻因而破产者有焉其致非他由禁令不设故也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禁令不设人得自恣则仓廪奚由而实衣食奚由而足欲望其知礼节荣辱不可得也教化之行率自上起臣愚欲望陛下躬行节俭以化天下臣闻太祖皇帝常服澣濯之衣乗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苇宫闱施布幕无文锦之饰尝出麻履布裳以赐左右曰此我旧所服者也真宗皇帝甞谓辅臣曰国家所务俭约为先当须节用爱人以富庶天下张齐贤对曰书称大禹克俭于家老氏三寳俭居其一上好俭则国有余财下不僭则家有賸赀如此则天下自然富夀矣大哉圣人之徳皆能抑情损欲而以身率人也如是经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好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也臣固愿陛下躬行节俭以化天下也至于赐予之事非有功徳可以激劝于人者不可轻为也昔韩昭侯使人藏弊袴侍者曰君亦不仁矣弊袴不以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非尔所知也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而笑有为笑今夫袴之与嚬笑逺矣吾必待有功者而与之善哉人君之不妄赏人也如是古人有言曰人主不妄赏非徒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不妄罚非徒矜其人也罚妄行则恶不惩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法立矣陛下诚能以身先之然后敕下有司设为科条以絶僭侈之弊仍戒饬长吏使传谕朝廷之意务崇约素以厚风俗若是则民之生业日益厚矣虽遇水旱之困而有储蓄以御之矣民财既充国用复省则徭赋之事自然轻薄矣兹实太平之基而万世之利也在陛下勤而行之固而执之耳臣不胜惓惓之愚【治平四年上时为御史】
  上神宗论买灯      苏轼
  臣向防召对便殿亲奉徳音以为凡在馆阁皆当为深思治乱指陈得失无有所隐者是以臣每见同列未尝不为道陛下此语非独以称颂盛徳亦欲朝廷之间如臣等辈皆知陛下不以疎贱间废其言共献所闻以辅成太平之功业然窃谓空言率人不如有实而人自劝欲知陛下受其言之实莫如以臣试之故臣愿以身先天下试其小者上以辅助圣明之万一下以为贤者卜其可否虽以此获罪万死无悔臣伏见中使传宣下府市司买浙灯四千余盏有司具实直以闻陛下又令减价收买见已尽数拘收禁止私买以须上令臣始闻之惊愕不信咨嗟累日何者窃为陛下惜此举动也臣虽至愚亦知陛下防心经术动法尧舜穷天下之嗜欲不足以易其乐尽天下之玩好不足以解其忧而岂以灯为悦者哉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而极天下之养耳然大孝在乎养志百姓不可以户晓皆谓陛下以耳目不急之玩而夺其口体必用之资卖灯之民例非豪民举债出息蓄之弥年衣食之计望此旬日陛下为民父母惟可添价贵买岂可减价贱售此事至小体则甚大凡陛下所以减价者非欲以与小民争此豪末岂以其无用而厚费也如知其无用何必更索恶其厚费则如勿买且内庭故事毎遇放灯不过令内东门杂物务临时收买数日既少又无拘收督迫之严费用不多民亦无憾故臣愿追还前命凡悉如旧京城百姓不惯侵扰恩徳已厚怨讟易生可不谨欤可不畏欤近日小人妄造蜚语士人有展年科场之説商贾有京城榷酒之议吏忧减俸兵忧减廪虽此数事朝廷决无然致此纷纷亦有以见陛下勤恤之徳未信于下而有司聚敛之意或形于民当责已自求以消谗慝之口而台官又劝陛下以严刑悍吏捕而戮之亏损圣徳莫大于此而又重以买灯之事使得因縁以为口实臣实惜之方今百冗未除物力凋弊陛下纵出内帑财物不用大司农钱而内帑所储孰非民力与其平时耗于不急之用曷若留贮以待乏絶之供故臣愿陛下将来放灯与凡防观苑囿宴好赐予之皆饬有司务从俭约顷者诏旨裁减皇族恩例此实陛下至明至断所以深计逺虑割爱为民然窃揆其间不能无少望于陛下唯当痛自刻损以身先之使知人主且犹若此而况于吾徒哉非惟省费亦且弭怨昔唐太宗遣使往凉州讽李大亮献其名鹰大亮不可太宗深嘉之诏曰有臣若此朕复何忧明皇遣使江南采防防汴州刺史倪若水论之为反其使又令益州织半臂背子琵琶捍拨镂牙合子等苏许公不奉诏李徳裕在浙西诏造银盝子妆具二十事织绫二千匹徳裕上疏极论亦为罢之使陛下内之台谏有如此数人者则买灯之事必须力言外之有司有如此数人者则买灯之事必不奉诏陛下聦明睿圣追迹尧禹而羣臣不以唐太宗明皇事陛下窃甞深咎之臣忝备府僚亲见其事若又不言臣罪大矣陛下若赦之不诛则臣又有非职之言大于此者忍不为陛下尽之若其不赦亦臣之分也【熙宁二年十二月上时直史馆权开封府推官】
  上宣仁皇后乞崇俭戒奢  范祖禹
  臣伏以祥禫将终即吉方始服御器用内外一新奢俭之端皆由此始臣愚以为珠玑金玉之饰锦綉纂组之工凡可以荡心悦目者不宜有加于旧増多于前也皇帝方向儒术亲学问睿质日长圣性未定覩俭则俭覩奢则奢陛下所以训导圣徳者宜动皆有法不可不谨也自古圣帝明王莫不以俭为美徳侈为大恶帝尧所居之室土堦三尺茅茨不剪舜称禹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黻冕祭服也伊尹曰慎乃俭徳惟懐永图言俭之可以长久也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周公戒成王以先知稼穑之艰难凡此皆陛下所宜日以启迪皇帝之志者也东汉明徳马皇后常服大练左右但衣布帛无香薫之饰欲以身率下前史以为美谈臣窃惟陛下圣政度越前古必不使明徳马后专美汉朝若崇俭敦朴饬正后宫以辅养皇帝之徳使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淫哇之音非礼不言非礼不动则学问日益圣徳日隆此宗社无疆之福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古语有之曰贵不与骄期而骄自生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夫少习俭约长犹侈靡少习侈靡长将若何今天下之大生民之众系在陛下陛下俭于上则百姓富于下陛下奢于上则百姓贫于下比年以来天灾流行年谷不熟国用虚乏百姓困弊幸赖陛下勤恤民隐存养休息视之如子有所不便辄弛禁以利民民方有乐生之意小康之望当今之务宜痛为节约昭示俭朴以率天下自古为国未有不先俭而能致四海富实者也汉文帝身衣弋绨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景帝遵业务农训俭以雕文刻镂伤农事锦綉纂组害女工下诏戒之故太仓之粟陈陈相因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称贤君必曰文景以比周之成康及其衰微民心思汉而不能忘以文景恭俭徳泽及民者深也臣愿陛下上观帝尧舜禹文王之法考伊尹周公孔子之言下视文景之效则皇帝少而习之长而安之唯知俭约不知侈靡他日海内富庶自今日俭徳为之始生民之类受陛下之赐岂有穷极哉臣窃闻奉宸库已取珠子至六十斤戸部已用金至三千六百两不为不多矣臣所以先事而言者恐増加无已滋长侈心也唐太宗问禇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谏者十余人何也遂良对曰奢靡之始危亡之渐也漆器不已必金为之金器不已必玉为之古之诤臣必谏其渐若事已横流则无所谏矣是以纣为象筯箕子叹曰为象筯必为玉杯因思逺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救也古之人见微而防患如此唐明皇开元之初悉取珠玉锦綉服玩之物焚之于庭以示俭徳及其末年犹以穷极奢侈天下败乱今臣区区之愚窃以皇帝即吉之始若一开侈靡之端恐后日奢费之无已也故愿豫为之防止于未然臣愚不识忌讳惟陛下裁赦【元祐二年四月上时为著作郎兼侍讲】
  上哲宗论龙船费用   陈次升
  臣伏闻金明池所造龙船费用万贯不少肆为侈靡穷极工巧必非陛下之意也臣观书之称禹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以禹之徳非无可称也而所称者勤俭而已盖以有天下非不足于财也而必啬于用者欲示敦朴以先天下故也恭惟陛下躬不世之资袭祖宗之庆勤俭过于夏禹天下所共仰有司不能宣明陛下徳意所造不乗之舟其费如此而防幸之日天乃大风岂非爱佑陛下而使觉悟有司之过乎兹事已往虽不可救亦足以为来者之戒伏望圣慈今后如有兴造乞敕有司无令过度庶免亏损陛下俭素之徳不胜幸甚【绍圣四年三月上时为殿中侍御史】
  上徽宗论翫物害治    江公望
  臣闻理无隐而不彰事无晦而不显言君子之枢机故不可不谨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惟君为风下民为草草上之风未有不偃者也故有所不言言无不彰有所不为为无不显君唱之下民未有不应者也陛下居九重之中可谓崇深閟逺臣民耳目之所不接一有出言未尝不彰一有所为未尝不显盖民离之则愚合之则神合众论则崇深閟逺者皆得而知之皆得而议之臣侧闻陛下迩来政事之暇蓄能鸣善鬭之禽笼竒羽佳喙之鸟以资赏翫之习使诚有之亦未足以害治也然臣读书至于五子之歌知太康之失邦不过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而已所谓禽荒不必驰骋畋猎然后为荒也心有欲而不禁则志荒志荒则政怠矣昔唐太宗之时一台使有讽李大亮以名鹰为献而大亮密表以陛下絶畋猎久矣求鹰必非陛下意而太宗悦其正谏宗遣使求防防鸂于南方而倪若水上言以贱人贵鸟非所以望陛下而宗赏其説向使二君纵欲而无度拒谏而不改岂复有贞观开元之盛治乎若以为资房闼之悦岂不闻华阳后樊姬之所为乎秦王好淫声而华阳后为不听郑卫之乐楚庄好畋猎而樊姬为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味也耳非恶声也抑所好以率二君于无过之地尔中宫淑质徽音母仪天下未闻有过举事出于陛下为之中宫当以华阳后樊姬之事以相警戒矣若事出于中宫以资戯乐陛下当以关雎求贤葛覃尊傅以相规正故刑于二女所以为大舜刑于寡妻所以美文王欤惟陛下财幸【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上时为左司谏】
  上徽宗谏猎      江公望
  臣闻迩日传闻道路之言有姓贾中贵人臂鹞鹘入后苑捕逐禽鸟臣未之信岂有禁御之中虽是近习之人敢肆猖獗一至于此徐思之必有伺得圣意然后敢尔再思之陛下未应至此然终疑而不释也陛下所以得天下者以仁而已岂有仁者之君而务防畋者乎又况陛下即政方逾年未明求衣日昃不食刻意励志好贤乐善听言从谏期底于道尚恐负宗庙社稷之灵无以慰天下苍生之望岂复有暇逐禽兽为乐乎春搜冬狩特重于宗庙之礼毁卵覆巢尤戒于生诞滋育之时岂有仁者之君不因奉先祭祀而于生诞滋育可戒之时为毁卵覆巢之虐乎千金之子尚有垂堂之戒万乘之主岂无犯车之虞和銮之节清道而行犹虑于衔橛之变况驰骋驱逐与禽兽争道于万死一生之地岂不殆哉岂有仁者之君不自爱重而为虞人之所为乎得一禽则喧呼号欢分赐金帛不恤其费岂有仁者之君轻百姓之膏血以重微禽之躯乎臣以此揆之陛下必不然也虽然与其后事而引悔孰若先事而知戒此臣所以不惜万死虽得之传闻之不审亦为陛下道而不敢隐也五子之歌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老聃曰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心狂志荒何事不忘庄周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志分于外神亦随之神志不一何事不失王者之治防可识矣夫鸟托深林兽育丰草鱼鼈不乱于网罟草木不夭于斤斧人不苦于苛政斯乃仁者之君所以治天下之道也昔文王有灵徳故麀鹿白鸟在其囿而有濯濯翯翯之态鱼在其沼而得充牣跳跃之乐陛下不大苑囿之奉数亩之地蠢动飞走恃陛下天地之仁徳依陛下日月之末光生诞滋育得性之乐不异于文王之囿今反张喙横羽延喘假息于驰驱啅噪之余碎首决心飞毛洒血于猛鸷爪翮之下数亩之地依陛下尚不得保全其生况四海九州山林川泽之广逺何以逃无辜夭折之祸哉蠢动虽微与人同一性也生植虽逺与人同一理也以强并弱以贵吞贱以其不能告诉杀之若无罪岂不思易所谓信及豚鱼诗之仁及草木果何理也尝闻荆文公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梦三月不反聴保申之谏受束矢之笞务治乎荆兼国三十非师保之训则国亡矣宗甞猎苑中必视左右曰宰相韩休知否已而疏辄至非宰相之言则社稷计已矣司马相如赋上林以讽汉武帝扬雄作羽猎以谏成帝言近而指逺词婉而意迫孰谓词臣无补于国也诗有刺虞有箴皆以防畋之无益于治祗取乱亡尔今陛下师保不陈训宰相不抗疏词臣不献赋书无歌诗无刺虞人无箴所頼以知过失者谏臣尔臣或不言陛下如宗庙社稷何如天下苍生何臣言纵不实亦足以为异日之鉴唐髙祖喜走马射帖孙伏伽进諌以谓此直少年诸王务尔既为天子尚行之乎齐桓公以酒腐于俎得无害霸乎管仲以此固非善然无害霸也夫从禽止少年诸王务也陛下一日为之未足以害政第以天子为诸王少年之务何自轻乃尔非万乘取重于天下之道也传有之耕道而得道猎徳而得徳臣愿陛下驱骛于仁义之场防观于六经之囿网多士弋羣凶天宇扫清王道砥平天下之望也社稷宗庙之福也上干天威自速诛戮陛下矜其以谏为职少贷狂易天下幸甚【建中靖国元年上时为左司谏】

  宋名臣奏议巻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十二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法祖宗
  上仁宗请改复祖宗旧制  厐 籍
  臣近因上殿面奉圣防令有事具实封进来者臣退量孱昧罔通政体误膺询访茍有愚见敢不罄陈恭惟三圣垂统纪律大具陛下文明恭俭绍隆寳图祗守先训克臻至治臣窃见朝廷政令有渐异祖宗之制而宜改复旧贯者多矣略举数事条之如左
  一进退辅臣最为大事非止一时褒贬盖欲垂戒后来祖宗旧制辅佐近臣罢免之例甚众有因求退得请者有均以劳逸为名者有暴其显过者有隐其罪名者然所授官秩轻重皆有区别伏见去年执政之臣最喧物议内有废弃典法公营私宠者此最昭昭于天下也臣于去冬及今年正月七日所上书疏及劄子言之已详昨者外闻鎻院众谓必获罪而退洎制命宣行大者得使相次者寻亦迁秩况使相请俸月逾千缗中常州郡一年之赋未足充其嵗给自非有功有徳何以克胜且登用未及一考而退之者是以谴罢也乃以使相及迁秩处之以此为戒臣恐来者不惧矣必曰当权之日虽坏国法营私恩亦不失作使相及迁秩矣臣欲望圣明令史臣捡寻祖宗以来进退辅臣体例着为篇部以备圣覧此后用为定凖如此则忠正者持衡之时务尽公理乞身之日得以礼退私曲者使之当权必怀畏惧茍至获罪永为惩戒此事体大乞留至怀
  一前代职官之制皆有定贠使上下不得超越而进也国朝建官虽异于古然于贠数未闻过多近年以来渐异于此盖是好进者务干求宠名执政者不坚守旧制故也今资政殿翰林侍读学士贠数过多恐增之不已更无限局欲望凖约旧典以立定贠贠既有限求者自息矣
  一金紫者文臣之贵服也祖宗以来谨重赐与自前或因差遣上殿特恩赐之然多是已在升陟任使者近年伏见有差遣未出常调或祗是知县之因公事上殿亦得改赐遂使三品之服渐成轻易臣欲乞爱重服章无及侥滥
  一窃知向来毎因南郊大礼添出诸般差遣名目多于旧日添一差遣则增一锡赐所以费用太广实伤财力臣欲望将来郊礼令有司捡寻祖宗以来则例为定免至横添名件广耗官物
  臣智识愚下无裨圣徳实欲朝廷凡百政令率由旧章沮劝允明侥幸咸塞伏望圣造留心垂采【明道二年上时为殿中侍御史】
  上仁宗乞编三朝故典  富 弼
  臣歴观自古帝王理天下未有不以法制为首务法制既立然后万事有经而治道可必也宋有天下八十余年太祖始革五代之创立法度太宗克绍前烈纪纲益明眞宗承两朝太平之基谨守成宪近年纪纲甚紊随事变更两府执守便为成例施于天下咸以为非而朝廷安然奉行不思刬革至使民力殚竭国用乏匮吏贠冗而率未得人政道缺而将及于乱赏罚无凖邪正未分夷狄交侵冦盗充斥师出无律而战必败令下无信而民不从如此百端不可悉数其所以然者盖法制不立而沦胥至此也臣今欲选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讨寻乆来诸司所行可用文字分门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庶几頽纲稍振法渐除此守基图救祸乱之本也【庆厯三年九月上时为枢宻副使遂命王洙余靖孙甫欧阳修等同编修祖宗故事弼揔之】
  上神宗乞兢兢寅畏以保祖宗基业
  曾 巩
  臣闻基厚者势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锡祚舄奕繁衍乆而弥昌者盖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来能跻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绩大矣而其孙太康乃坠厥绪汤之烈盛矣而其孙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统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难于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于荒服暨于幽厉陵夷尽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汉定其乱而诸吕七国之祸相寻以起建武中兴然冲质以后世多故矣魏之患天下为三晋宋之患天下为南北隋文帝始一海内然传子而失唐之治在于贞观开元之际而女祸世出天寳以还纲纪微矣至于五代盖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废兴之故甚矣宋兴太祖皇帝为民去大残致更生兵不再试而粤蜀吴楚五国之君生致阙下九州来同复禹之迹内辑师旅而齐以节制外卑藩服而纠以绳墨所以安百姓御四夷纲理万事之具虽创始经营而弥纶已悉莫贵于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传弟为万世防造邦受命之勤为帝太祖功未有髙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宁既定晋疆钱俶自归作则垂宪克绍克保世靖民丕丕之烈为帝太宗徳未有髙焉者也眞宗皇帝继统遵业以涵育生养蕃息齐民以并容徧覆扰服异盖自天寳之末宇内版荡及眞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虏犹间入闚边至于景徳二百五十余年契丹始讲和好徳明亦受约束而天下销锋灌燧无鸡鸣犬吠之惊以迄于今故于是时遂封泰山禅社首荐告功徳以明示万世不祧之庙所以为帝真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虚心纳谏审注措愼规矩早朝晏退无一日之懈在位日乆明于羣臣之贤不肖忠邪选用政事之臣委任责成然公听并观以周知其情伪其用舍之际一稽于众故任事者亦皆警惧否輙罢免世以谓得驭臣之体春秋未髙援立有徳付畀惟允故传天下之日不陈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岂弟之行足以附众者非家施而人恱之也积之以诚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亲故弃羣臣之日天下闻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动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庙为宋仁宗英宗皇帝聪明睿智言动以礼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称疾逊避至于累月自践东朝渊黙恭谨无所言议施为而天下传颂称说徳号彰闻及正南面勤劳庶政毎延见三事省决万机必咨询旧章考求古义闻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为虽早遗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识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庙为宋英宗陛下神圣文武可谓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俭可谓有君人之大徳悯自晚周秦汉以来世主不能独见于众人之表其政所出大抵踵袭卑近因于世俗而已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迹修先王法度之政为其任在已可谓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变易因循号令必信使海内观听莫不奋起羣下遵职以后为羞可谓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损益革兴坏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备非因陋就寡拘牵常见之主所能及也继一祖四宗之绪推而大之可谓至矣盖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与赋役之政暴也宋兴以来所用者鞭朴之刑然犹详审反复至于缓故纵之诛重误入之辟盖未尝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税一然嵗时省察数议寛减之宜下蠲除之令盖未尝加一暴赋也民或老死不知力役然犹忧怜恻怛常谨复除之科急擅兴之禁盖未尝兴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势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习或在于大臣宋兴以来戚里宦臣曰将曰相未尝得以擅事也所以谨其操柄者如此而况辑师旅于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专尺土一民之力其自处之势如此至于畏天事神仁民爱物之际未尝有须臾懈也其忧劳者又如此盖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乱也民附于下操柄谨于上处势甚便而加之以忧劳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山岩窟穴之氓不待期会而时输嵗送以供其职者惟恐在后航浮索引之国非有发召而籯赍橐负以致其贽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纵马相与祗服而戯豫东南之夷正冠束衽相与挟防而吟诵至于六府顺序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气之属皆裕如也盖逺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汉唐然或三四世或一二世而天下之变不可胜道也岂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余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无变容动色之虑萌于其心无援枹击柝之戒接于其耳目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也窃观于诗其在风雅陈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与武王之所以继代而成王之兴则美有假乐鳬鹥戒有公刘泂酌其所言者盖农夫女工筑室治田师旅祭祀饮尸受福委曲之常务至于兎罝之武夫行修于隐牛羊之牧人爱及微物无不称纪所以论功德者由小以及大其详如此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当世之臣子所以归美其上非徒荐告鬼神觉悟黎庶而已也书称劝之以九歌俾勿坏盖歌其善者所以起其向慕兴起之意防其怠废难乆之情养之于听而成之于心其所劝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将来圣人之所以列之于经垂之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兴造功业犹太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德犹武王成王而羣臣之于考次论撰列之简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戒者阙而不图此学士大夫之过也盖周德盛于文武而雅颂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时考之则祖宗神灵固有待于陛下臣诚不自揆辄冒言其大体至于寻取称本隐以之显使莫不究悉则今文学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积仁累善至成王周公为最盛之时而泂酌言皇天亲有徳飨有道所以为成王之戒盖履极盛之势而动之以戒惧者明之至智之尽也如此者非周独然唐虞至治之极也其君臣相饬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则处至治之极而保之以祗惧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广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则宋兴以来全盛之时实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亲有德飨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万几之不可以不察而处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实日新嵗益闳逺崇侈循之无穷至千万世永有法则此陛下之素所蓄积臣愚区区爱君之心诚不自揆欲以庶几诗人之义也惟陛下之所择【熈宁三年闰九月移知沧州过阙上殿】
  上哲宗乞讲筵开陈祖宗故事
  丁 隲
  臣伏见本朝祖宗之德具在方威明仁厚不惟有益于当时皆可为法于后世窃惟陛下即位以来首延儒臣侍讲禁中如论语孝经皆圣贤之言行固足以啓沃上心导明睿性臣愚欲乞既讲罢经义更以祖宗故事一二端为陛下开陈仍乞晓谕侍讲臣僚豫先编叙六圣典故可以取法于后来者以备讲筵听纳庶几前圣后圣所为所行如合符节威明仁厚之徳源源相继天下幸甚【元祐二年上时为右正言】
  上哲宗乞法仁宗五事   范祖禹
  臣掌国史伏覩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一年丰功盛徳固不可得而名言所可见者其事有五畏天爱民奉宗庙好学听谏仁宗能行此五者于天下所以为仁也陛下嗣位于今八年昧爽而听朝旦书而讲学风不易寒暑不倦可谓勤于进徳矣然而天渊黙圣度髙逺中外之人未知陛下睿意所好如仁宗之五者见于天下羣臣虽欲少裨万一亦无所自而入方今四海颙颙想望太平臣愿陛下深留圣思法象祖宗日新辉光昭示所好以慰荅羣生之望则天下幸甚【元祐七年三月祖禹进读此奏毕又言臣观仁宗毎因事示人好恶皇祐中杨安国讲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巻而怀之仁宗曰蘧伯玉信君子矣然不若史鱼之直据孔子之言则史鱼不若蘧伯玉之君子仁宗之言人君之言也人君惟欲臣下切直故言蘧伯玉不若史鱼以开臣下切直之路由是天下知仁宗好直不好佞此圣人之大徳也如此之臣愿陛下以仁宗为法上然之】
  上哲宗乞专法仁宗    范祖禹
  臣伏覩陛下近者郊见天地雪止风和景气清霁神祗飨荅福应尤盛侍祠之臣以为前后未有都城之人瞻望玉色欢呼洋溢皆云陛下克仁宗臣观天意人心如此实宗社无疆之福也然臣愚窃以圣人福至而益戒则能长享其福誉美而副之以实则能永保其誉惟兢兢业业不自暇逸乃可以荅天休众之所欲因而从之乃可以副民望若一有满假之意则今日之福乃他日危乱之基也不能副之以实则今日之誉乃他日怨诽之端也故臣愿陛下既受天福又获民誉益思戒慎唯勤修徳修徳之实唯法祖宗恭惟一祖五宗畏天爱民后嗣子孙皆当取法惟是仁宗在位最乆徳泽深厚结于天下是以百姓思慕终古不忘陛下诚能上顺天意下顺民心专法仁宗则垂拱无为海内晏安成康之隆不难致也臣承乏史官尝采集仁宗圣政得数百事欲乞撰录成书上进少资睿覧监观成宪皆举而行以副羣生之所愿则天下幸甚【元祐七年十二月祖禹时为翰林侍讲学士寻采集仁宗圣政三百二十七事编录成书名曰仁皇训典凡六巻上之自绍圣以后章蔡倡为绍述之说而祖宗之法尽废兹不复载详见新法门】

  宋名臣奏议巻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十三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用人一
  上眞宗乞用宿旧大臣以小人为戒
  谢 泌
  臣伏覩诏书以近日不逞之徒所陈述者皆闾阎猥媟之事臣闻古先哲王询于刍荛察于迩言者盖虑视听壅蔽故采此以达于物情亦罕闻用其言不察其实而遽行其事也易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先朝时侯莫陈利用陈廷山郑昌嗣赵赞之徒喋喋利口人心惟危頼先帝圣聪寻各诛剪然为患已深矣此皆陛下备见之也自陛下临御以来尽去此辈是以天下咸知日月之明乾坤之大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望陛下行之乆而惟新唐明皇初用姚宋则治晚用林甫国忠则乱此亦望陛下深加圣虑臣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者辅圣帝佐明王建万世之基立不防之防者必倚老成之人至于成康刑措盖从周召之谋文景清静亦用萧曹之画明皇太平复是姚宋之防夫精练国政斟酌王度未闻市井之徒尘走之吏可当其任也陛下深察前古用小人则乱用大臣则治然后小人不敢萌心而大贤得以毕力也【咸平元年上时知虢州】
  上仁宗乞令韩琦范仲淹更任内外事
  富 弼
  臣伏闻近降敕命除陜西四路招讨经略使韩琦范仲淹并授枢密副使仰认圣意只从公论不听防毁擢用孤逺天下之人皆谓朝廷进用大臣常如此日则太平不难致也然议者惟云进用大臣虽则美矣其如西冦未殄亦须借才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羣论皆愿一名召来使处内一名就授枢副之命且令在边表里相应事无不集以臣愚虑亦谓羣众所说甚得允当然近日或闻有异议者谓枢密副使不可令带出外任恐他时武官援此为例深不稳便此乃横生所见巧为其说沮陛下独断之明害天下至公之论臣谓立此异议者必知韩琦范仲淹以西事方急坚辞此职既未肯从命而来又不令带出外任是欲惑君听抑贤才奸邪用心一至于此况先朝累曾有大臣带两府职任应急出外事毕还朝不闻后来有武臣援以为例臣愿陛下无信异说专采公论一名召来使处于内一名就授枢副之职且令在边或许二人一嵗一更均其劳逸亦甚稳便内外协济无善于此臣旦夕来闻韩琦范仲淹已有奏报西事未了恳辞恩命朝廷乗此处分深合事宜臣不胜恳恳激切之至【庆厯三年四月上时为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学士】
  上仁宗乞令韩琦范仲淹更任内外事
  蔡 襄
  臣伏见陜西路招讨使韩琦范仲淹等各除枢密副使并以西宼未宁恳辞恩命朝廷再赐手诏督令赴阙臣窃料琦等必再有陈论辞免于未决之间而异同之说有三焉曰使琦仲淹偕来也曰一处乎内一处乎外也曰皆留在边也使之偕来者此朝廷之本意盖陛下推独断之明采至公之论以二人久处边陲详知本末致之宥密思有变更将以求破贼之计耳然论者之说曰边臣最苦者奏报文字或有稽缓或即裁制动不如意所以久无成功今得边臣而任之则细大可知表里相应也用兵不胜由军制未立无部分统辖之法若不更变未见可胜之期今得边臣而任之可责以更变之术所以宜一处乎内也西宼虽已请盟而戎心不可倚信琦等素习兵事上下之情通浃今尽还朝新帅郑戬山川之险易未知军旅之部伍未练若贼乘我机便忽有奔突必难制御此所以宜一留于外也曰皆留在边者此沮抑之论也恶琦仲淹者若于陛下前百般毁短之陛下必不信矣若称其材徳而言陛下不得不疑也必谓仲淹等威名已着羌戎甚畏今将去边必有侵扰臣谓不然仲淹作招讨使羌戎既畏其威名今在枢府正议兵谋其畏必甚矣若谓关中民情素所倚頼今旣还朝众所失望臣又谓不然在陜西民既倚頼今在枢府必陈利病而行之所頼者愈大以是校之情伪甚明然或者谓二人孰宜处于内外臣以物议言之二臣之忠勇其心一也若以才谋人望则仲淹出韩琦之右处内者谋之而处外者行之故仲淹宜来琦当留边于理甚当也其韩琦范仲淹伏乞朝廷不听辞避各授恩命上以明陛下任贤之坚意下以协众庶之公论也【庆厯三年四月上时为秘书丞知谏院】
  上仁宗论用韩琦范仲淹不宜使后有防间
  不尽所长      蔡 襄
  臣伏见去月以来陛下防任谏官都下翕然称庆又数日罢夏竦枢密使用韩琦范仲淹作枢密副使制命一出士大夫贺于朝庶人喜于路至有饮酒叫号以为乐者谓陛下去邪任忠可刻日以观太平矣臣闻易泰之彖辞曰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否之彖辞曰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然则君子进则天下泰小人进则天下否陛下退一邪臣进一贤人而举国欢欣者岂以一邪一贤独能关天下利害乎盖以一邪退则其退一贤进则其进众邪并退而众贤并进而天下不泰者无有也虽然臣窃忧之顷年庄献明肃太后初弃六宫陛下亲临庶政一日出令邪臣沮气天下观听洒然快意期于一变以臻大治自后数年方内无事左右之臣易于袭常而恬于茍安陛下忧勤之心且亦少懈已而西背违举兵防边遣将兴师屡战屡败馈运赋敛百姓困穷北庭乘势窥我彊弱遣使求地京师震骇幸而增赂以得暂息四海嗷嗷日忧一日以将来之患当如何也然犹指忠贤之士而属望焉幸而进用庶其叶力而大有为以解焦劳之急陛下奋发刚断博采物论防而任之人人懽忻而臣独窃忧者诚恐进用之后或有防间或拘旧例使之不尽所长而去则天下必有遗材之恨所损不细矣当今天下之病臣请譬诸病者其安时调养适宜固不病矣其在皮肤医者能早去之病且安矣此二者皆已不及而病在肢体正待良医之时陛下又选任良医傥信任不疑听其设施非徒愈病又致民于寿考茍于此时使良医不得尽其术则天下之病愈深虽有和扁之妙难责速效矣愿陛下思祖宗社稷之重矜四海生民之困愤西北二敌之耻发干刚夬决之道防贤材收众防不惮改作以成大功天下幸甚【庆厯三年五月上】
  上仁宗乞令韩琦居中范仲淹在外
  欧阳脩
  臣风闻如定等不久放还窃缘此来议论未必谐和须虑骄贼猖狂忿兵攻防凡关防边备正要枝梧伏覩朝防已差范仲淹田况等为宣抚使今日风闻韩以仲淹已作参政欲自请行不知是否以臣愚见不若且遣仲淹速去与仲淹皆是国家委任之臣材识俱堪信用然仲淹于陜西军民恩信尤为众所推服今若仲淹外捍防兵而琦居中应副必能共济大事庶免后艰若陛下以新用仲淹责其展效则且令了贼一事俟边防稍定不两三月自可还朝既先弭于外虞可渐修于阙政今边事是目下之急不可迟缓以失事机伏望断自宸趣仲淹速去以备不虞【庆厯三年七月范仲淹为陜西宣抚使八月丙申田况为陜西宣抚副使丁未仲淹参知政事癸丑韩代仲淹为陜西宣抚使故脩上此奏时知谏院】上仁宗乞力拒浮议终责任范仲淹等
  欧阳脩
  臣伏闻范仲淹富弼等自被手诏之后已有条陈事件必须裁择施行臣闻自古帝王致治须待同心叶力之人相与维持而君臣相得之难谓之千载一遇今仲淹等遇陛下圣明可谓难逢之防陛下有仲淹等亦可谓难得之臣陛下既已倾心待之仲淹等亦又各尽心思报上下如此臣谓事无不济但顾行之如何尔况仲淹弼是陛下特出圣意自选之人初用之时天下已皆相贺然犹窃谓陛下既能选之未知用之如何耳及见近日特开天章从容访问亲写手诏督责丁宁然后中外喧然既惊且喜此二盛事固以朝报京师暮传四海皆谓自来未曾如此责任大臣天下之人延首拭目以看陛下用此二人欲作何事此二人所报陛下果有何能是陛下得失在此一举生民休戚系此一时以此而言则仲淹等不可不尽心展效陛下不宜不力主而行使上不玷知人之明下不失四海之望臣非不知陛下专心锐志必不自怠而中外大臣且忧国同心必不相忌而沮难然臣所虑者仲淹等所言必须先絶侥幸因循姑息之事方能救数世之积弊如此等事皆外招小人之怨怒不免浮议之纷纭而奸邪未去之人亦须时有防沮若稍听之则事不成矣臣谓当此事初尤须上下叶力凡小人怨怒仲淹等自以身当浮议奸防陛下亦须力拒待其久而渐定自可日见成功伏望圣慈留意终成之则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庆厯三年十月上时知諌院】
  上仁宗乞平时蓄养贤俊 余 靖
  臣窃闻京西转运使杜准中书劄子奉朝防抽赴阙欲令计置收捉宜州蛮贼者臣以为朝廷蓄养贤俊当如民家收积财货平时先有营度至急乃得其用伏自去年以来陜西举知州始用杜三司择通判则又用杞京西多盗贼则又用今兹蛮人作叛则又用皆席未遑暖而即移之是使杜有奔命之劳朝廷有乏贤之叹如斯事体良亦可惜臣亲见杜言京西之政始有端绪而未尽施设今遽舍去不成绩效此屡易官之患也伏惟庙堂之上当思天下有多少贤才可与共了天下事者广为询访预作处置某人可了某职某人可当某路一旦缓急用之如指诸掌此乃庙堂之防当有素定者也今二年之内讲求贤俊只知有一杜何观听之不广示天下以狭也设使别路更有贼盗则将又移杜无乃取笑四方乎毎见大臣谋事当平居无事时优游暇逸如不足忧者及一隅有警则仓皇移易如素不经心者且去年冬两府大臣共选诸路转运使故田瑜为广西转运使梁载为判官必谓才能出人今蛮徼才动未见瑜等如何处置有甚利害早已疑之此择人之术不自信矣始若不知不如勿用只如近差王往湖南安抚待其奏报不中事节乃知其人不可委任知人不明为害不细伏望陛下敕谕两府大臣广思博采天下贤才以应万务无使临事仓卒有乏才之叹则社稷之福古人有言曰霸王之主终不采将于往贤求相于后哲自是识防不明求之不至不可厚诬四海谓之乏贤惟陛下图之【庆厯四年四月上时为右正言同修起居郎】
  上仁宗论用人太察之弊  尹 洙
  臣闻至治之本在于务大体不在乎任察也汉明帝察察唐徳宗以察为明皆着讥前史非盛徳之论然则众之好恶必察之臣之忠邪必察之非为究发隠微作为聪明者也近闻诏狱所治多善士因醉饱之失发暧昧之罪臣窃以为过矣大抵士君子少长修饬始终如一者皆纯固介特之士举朝论之百不一二至于年位尚轻颇或疎纵及寄责稍重始自矫厉而能建事功于世立名节之效者不可胜纪此殆常人之情明主所深亮也兹事虽往臣所虑者上下相伺动輙得咎刻薄之风寖以成俗于盛明之治所损不细非特为二三子言也又比年以来既行之恩尚或中寝既用之法罕防开释岂搏击之言易以进寛厚之论难为陈哉伏惟陛下采汉臣窥私之诫鉴吴主校事之弊因庆泽之后发寛大之诏明谕有司凡臣下纎介之恶非亏损教谊侵害民物者勿复以闻至若暴乱之萌骄僣之原诬罔朋比狥私灭公此王诛之所先愿陛下留神听察无志其细而遗其大则善者耸而恶者戒矣狂瞽之言惟圣明财择【庆厯四年十一月甲子监进奏院左班殿直刘防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苏舜钦并除名勒停工部贠外郎直龙图阁兼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王洙落侍讲检讨知复州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刁约通判海州殿中丞集贤校理江休复监蔡州税殿中丞集贤校理王益柔监复州税并落校理降太常博士周延隽为袐书丞集贤校理章岷通判江州著作郎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吕溱知楚州殿中丞周延让监宿州税校书郎馆阁校勘宋敏求签书集庆军节度判官事将作监丞徐绶监汝州叶县税先是杜衍范仲淹富弼等同执政多引用一时闻人欲更张庶事御史中丞王拱辰等不便其所为而舜钦仲淹所荐其妻又衍女也少年能文章议论稍侵权贵防进奏院祠神舜钦循前此用鬻故纸公钱召妓女间席防賔客拱辰亷得之讽其属鱼周询刘元瑜等劾奏因欲揺动衍事下开封府治于是舜钦及防俱坐自盗洙等与妓女杂坐而休复约延隽延让又服惨未除益柔并以谤讪周孔坐之同时斥逐者多知名士世以为过薄而拱辰等方自喜曰吾一举网尽矣时为直龙圗阁知潞州】
  上仁宗论诚与疑乃治乱兴亡之本
  何 郯
  臣闻兴邦国之治在通上下之情通上下之情在体天地之道故天地交而万物生由至和被焉君臣交而众情达缘至诚感焉在易有之上下相交而志同则为泰盖人情亨通而至也上下不交而志乖则为否由物情乖阻而然也斯道得失系时兴亡传曰商以兆人离周以十人同离则自疑生同则由诚至唯诚与疑乃治乱兴亡之本人君可不鉴哉恭惟陛下以寛大之资绍宅丕绪以博厚之度信待羣后纯用一徳怀来众心然而厯选大臣其间岂无一持诈之老博求多士其间岂无一怀欺之人然不可以一臣诈而疑众臣一士欺而疑众士向以陛下惩艾所任疑阻微生羣臣承风殊少开悟献计议者迎陛下之意多有嫌避明约束者窥陛下之防动设猜防日增月加寖成其弊于国体有损于人情靡安今略举疑贰之大端足以明其害而监其失夫择官者宰辅之职今补一吏则疑其涉私故常务颇劳于亲决矣分阃者将帅之任今专一事则疑其异图故多方而加其覊制矣博访者大臣之体今见一士则疑其请托故宾客有时而不许接矣相先后者士人之常今进一善则疑其朋党故推荐不得而行矣分邪正者言官之职今斥一邪人则疑其爱憎故忠愤不得而伸矣凡兹任事者皆公卿士大夫之职周旋忠力乃其责也彼之触法皆胥吏小人之事干没奸利乃其分也今持周旋忠力之人防如干没奸利之欲其廉耻兴行人物忠厚不可得矣一生此风遂致弊俗非但君疑于下抑亦臣疑于上焉故大臣疑用之不专则不敢任事矣小臣疑待之不厚则不敢输忠矣备顾问者疑言之不从则不敢抗论矣怀忠谠者疑诚之不达则不敢尽规矣慕功名者疑任之不固则不敢专行矣若循此不返是朝廷无必可信之士无必自保之人君臣上下交相疑而欲天下无否塞之患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此非陛下素志之然皆臣下避忌顺成之过也夫不忌不克周文所以基王迹也豁达大度汉髙所以成帝图也雄猜多忌魏武所以失君徳也唐太宗于君臣去形迹而致贞观之治徳宗待宰辅多疑贰而召奉天之乱此数君者皆非常主也然而无忌克能豁达则兴邦致治之如此持雄猜怀疑贰则失徳召乱之如彼是皆往世明验显效不得不戒之尔伏望陛下体天地所以交泰而推诚于君臣之际监周文汉髙唐太宗所以兴邦致治而图其安戒魏武徳宗所以失徳召乱而防其危分国政以授之相委戎事以归之将至于羣司多士各付所职使尊者执其要卑者治其详陛下髙拱而统临之唯威福政令则必自已出其他尽付之有司孰敢不为陛下悉力也传曰疑则不任任则不疑斯理之然也以陛下今求治之心其事在一易虑之间耳何惮而不为也但虑及之则风俗可丕变天下可亨防治平之风夫何逺之有臣以愚浅素懵治体然病今之公卿大夫以疑阻相承以成陛下之失故敢覼缕而陈之夫志忠则语切而辞多伏惟圣明不以狂愚而遗其言则死生幸甚【庆厯七年上时为言事御史】
  上仁宗论宰执进贤当去形迹
  包 拯
  臣伏见朝廷累年以来凡进用庶官裁处大事必避形迹以为公道上下相蔽习以为常有才者以形迹而不敢用不扌者以形迹而不敢去事有可为者以形迹而不为事有不可行者以形迹而或行此盖茍避中伤以防后害尔为身谋则可为国谋则不当如是此最时政之大害也且天子择宰相宰相择诸司官长诸司官长参举僚属俾公卿大夫而下各称其职然后推诚委任坦无疑贰则中外协济政务修举如此而不臻古治者臣所未谕也臣伏见唐书太宗朝或言魏征阿党者帝使温彦博验之无状因令彦博责之且曰今后不得不存形迹他日徴入奏曰臣闻君臣协契义同一体岂可不存公道惟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则邦之兴防或未可知帝矍然改容曰吾已悔之矣又髙宗尝责侍臣不进贤才李安期对曰圣帝明王莫不劳于求贤逸于任使设使尧舜苦已癯瘠不能用贤亦王化不行况天下至广非无英彦但比近公卿荐引即遭嚣谤以为朋党况沉滞者未伸而在位者已损所以人思茍免竞为缄黙若人主虚已招纳广务搜访不忌恩雠惟能是用谗既不入谁敢不竭忠诚此皆事由君上非臣下所能致也髙宗深纳其言所以贞观水徽之代最号太平者盖由广延纳之道推至公之心使之然矣宜乎载在史册焕为美谈伏自陛下嗣守神器已逾三纪日御便殿孜孜求治虽古先格王未有如是之焦劳也而时多疵疠民未冨庶国廪罕蓄邦计益削者何也盖知人用人之道恐有所未尽尔昔齐桓公问管仲曰何者害霸对曰不能知人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夫管仲一诸侯佐尔况巍巍盛徳复将有所间然乎伏望陛下奋干刚之威确然独断申命宰执进用贤隽斥去形迹之弊以广公正之路判忠佞抑侥幸察左右爱憎之说延中外谠直之议重惜名器振举纲目则可使教厚于上民恱于下召天地之和气致邦家于永宁惟在陛下日谨一日力行而已【皇祐二年上时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上仁宗论吴充不当以谴责礼生被逐
  刘 敞
  臣伏闻同知太常礼院吴充鞠眞卿并除知军差遣馆阁补郡盖是常事资序之间亦无重轻今者在外论议皆云鞠眞卿曾因自陈先有指挥而吴充只縁公事谴责礼生以此迕防不审虚实但此声既布此体可惜何者吴充官则博士职则礼院朝廷欲有兴为询求宜适而胥吏辄敢擅发印状曾不禀问此则岂惟轻侮吴充而已实亦上忽诏防在于事体不得不怪而太常寺长官初不纠按开封府受牒又曲为容庇观此首尾乃是礼生可诛太常寺可责开封府可劾而吴充可赏也今既未然礼生一以赎论礼官随而斥罢自然众情不能无惑也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处处茍且稍激厉振职尚未知如何更行此事恐浅近之徒因以为戒且云吴充以振举职事被谪以谴劾胥吏被逐不如茍且岂不伤事岂不害政哉先王所以下酌民言释疑止谤盖为此也伏望圣慈追正前命臣初拜官谢恩面防开许有不便事得以奏陈奉承以还不敢失坠窃谓外间此议实称不便【至和元年十一月上时知制诰】
  上仁宗论人主不宜好疑自用与下争胜
  欧阳脩
  臣闻自古有天下者莫不欲为治君而常至于乱莫不欲为明主而常至于昏者其故何哉患于好疑而自用也夫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视听惑则忠邪不分而是非错乱是非错乱则举国之臣皆可疑尽疑其臣则必自用其所见夫以疑惑错乱之意而自用则多失失则其国之忠臣必以理而争之争之不切则人主之意难囘争之切则激其君之怒心而坚其自用之意然后君臣争胜于是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希防顺意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惟人主之所欲者从而之夫为人主者方与其臣争胜而得顺意之人乐其已而忘其邪佞也乃与之并力以拒忠臣夫为人主者拒忠臣而信邪佞天下无不乱人主无不昏也自古人主之用心非恶忠臣而喜邪佞也非恶治而好乱也非恶明而欲昏也以其好疑自用而与下争胜也使为人主者豁然去其疑心而囘其自用之意则邪佞逺而忠言入则聪眀不惑而万事得其宜使天下尊为明主仰为治君岂不臣主俱荣而乐哉与其区区自执而与臣下争胜用心益劳而事益惑者相去逺矣臣闻书载仲虺称汤之徳曰改过不吝又戒汤曰自用则小成汤古之圣人也不能无过而能改过此其所以为圣也以汤之聪明其所为不至于缪戾矣然仲虺犹戒其自用则古之人主惟能改过而不敢自用然后得为治君明主也臣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叶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而执中迁延尚玷宰府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寛慈尧舜之用心也推陛下之用心天下宜至于治者久矣而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日益贫民日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其亦何为而致此由陛下用相不得其人也近来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宰相非其人反疑言事者好逐宰相疑心一生视听既惑遂成自用之意以谓宰相当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故宰相虽有大恶显过而屈意以容之彼虽惶恐自欲求去而屈意以留之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亾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其故非他直欲阻言事者尔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使陛下上不顾天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谄邪很愎之执中而甘心焉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圣徳者多矣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至于此也由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而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必有希合陛下之意者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官动摇甚者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他人陛下方患言事者上忤圣聪乐闻斯言之顺意不复察其邪佞而信之所以拒言事者益峻用执中益坚夫以万乘之尊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囬则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前日御史论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防而逐之而今日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此乃至忠之臣也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之恶之拒之絶之执中为相使天下水旱流亡公私困竭而又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防专事逢君此乃谄上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陛下睿智聪明羣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由言事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尔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徳而使忠臣直士巻舌于明时也臣愿陛下豁然囘心释去疑虑察言事者之忠知执中之过恶悟用人之非法成汤改过之圣遵仲虺自用之戒尽以御史前后章疏出付外廷议正执中之过恶罢其政事别用贤材以康时务以拯斯民以全圣徳则天下幸甚臣以身叨恩遇职在论思意切言狂罪当万死【至和二年六月同贾黯上时为翰林学士】
  上仁宗论欲用忠贤当去左右之私言
  马 遵
  臣闻自古人君皆欲求忠以自助求贤以自为然而治少而乱多者盖其所谓忠者不忠而贤者不贤也故知人则哲尧舜其难今陛下至仁求治尧舜之用心也其于知人亦不为易必欲得忠贤而用之莫若去左右之私言采中外之公议则其人可知矣知而用之则朝廷无事而天下太平矣狂言圣择或补万分【至和二年上时为言事御史】
  上仁宗论用人之要在先察毁誉之人
  欧阳脩
  臣伏覩近降制书除贾昌朝为枢密使旬日以来中外人情莫不疑惧搢绅公议渐以沸腾盖缘昌朝禀性回邪执心倾险颇知经术能文饰奸言善为隂谋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众皆乐为其用前在相位屡害善人所以闻其再来望风畏恐陛下聪明仁圣勤俭忧劳毎于用人尤所审谨然而自古毁誉之言未尝不并进于前而听察之际人主之所难也臣以谓能知听察之要则不失之矣何谓其要在先察毁誉之人若所誉者君子所毁者小人则不害其为进用矣若君子非之小人誉之则可知其人不可用矣今有毅然立乎朝危言谠论不阿人主不附权臣其直节忠诚素为中外所称信者君子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非矣宦官宫女左右使令之人往往小人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是矣陛下察此则昌朝为人可知矣今陛下之用昌朝与执政大臣谋而用之乎与立朝忠正之士谋而用之乎与左右近习之人谋而用之乎或不谋于臣下断自圣心而用之乎昨闻昌朝隂结宦官创造事端谋动大臣以图进用若陛下与执政大臣谋之则大臣势在嫌疑必难啓口若与立朝忠正之士谋之则无不以为非矣其称誉昌朝以为可用者不过宦官左右之人尔陛下用昌朝为天下而用之乎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乎臣伏料陛下必不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也然左右之人谓之近习朝夕出入进见无时其所谗谀能使人主不觉其渐昌朝善结宦官人人喜为称誉朝一人进一言暮一人进一说无不称昌朝之善者陛下视听渐熟遂简在于圣心及将用之时则不必与谋也盖称荐有渐久已熟于圣聪矣是则陛下虽断自圣心不谋臣下而用之亦左右之人积渐称誉之力也陛下常患近嵗以来大臣体轻连为言事者弹击盖由用非其人不叶物议而然也今昌朝身为大臣见事不能公论乃交结中贵因内降以起狱讼以此规圗进用窃闻台谏方欲论列其过恶而忽有此命是以中外疑惧物论喧腾也今昌朝未来议论已如此则使在其位必不免言事者上烦圣听若不尔则昌朝得遂其志倾害善人坏乱朝政必为国家生事臣愚欲望圣慈抑左右隂荐之言采缙绅公正之说早罢昌朝还其旧任则天下幸甚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见圣心求治甚劳而一旦用人偶失外廷物议如此既有见闻合思裨补【嘉祐元年十一月上时为翰林学士】

  宋名臣奏议巻十三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十四
  宋赵汝愚编
  君道门
  用人二
  上仁宗论包拯不当代宋祁为三司使
  欧阳修
  臣闻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后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军旅之士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节军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趋赏而争利其先材能而后名节者亦势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风俗之薄厚治道之污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行于下也不能家至而谆谆谕之故常务尊名节之士以风动天下而耸励其媮薄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亷耻修礼逊不利于茍得不牵于茍随而惟义之所处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为而惟义之所守其立于朝廷进退举止皆可以为天下法也其人至难得也至可重也故为士者常贵名节以自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节以养成善士伏见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谓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兾拯能执节守义坚逊以避嫌疑而为朝廷惜事体数日之间遽闻拯已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刚天姿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虽初无是心然见得不能思义此皆不足怪若乃嫌疑之迹常人皆知可避而拯岂独不思哉昨闻拯在台日常自至中书诘责宰相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怒宰相不早罢之既而台中僚属相继论列方平由此罢去而以宋祁代之又闻拯亦尝弹奏宋祁过失自其命出台中僚属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姿望虽别加进用人岂为嫌其不可为者惟三司使尔非惟自涉嫌疑其于朝廷所损不细臣请原其本末而言之国家自数十年来士君子务以恭谨静重为贤及其也循黙茍且頽堕寛弛习成风俗不以为非至于百职不修纪纲废坏时方无事固未觉其害也一旦强敌犯边兵出无功而财用空虚公私困盗贼并起天下骚然陛下奋然感悟思革其进用三数大臣锐意于更张矣于此之时始増置諌官之员以宠用言事之臣俾之举职由是修纪纲而绳废坏遂欲分别贤不肖进退才不才而久之俗骤见而骇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为好讦隂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谓沽激名誉或谓自图进取羣言百端几惑上聴尚赖陛下至圣至明察见诸臣本以忘身徇国非为巳利防间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渐信自是以来二十年间台諌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屏絶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諌之善从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甚盛于朝廷补助之效不为无功今中外皆安上下巳信纎邪之人凡所举动毎畏言事之臣而事无巨细亦惟言事是聴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过似于激讦逐人之位似于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无所利于其间尔而天下之人所以为信者亦以其无所利焉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奸佞之人得以为説而惑乱主聴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是则圣明用諌之功一旦由拯而坏夫有所不取之谓亷有所不为之谓耻近臣举动人所仪法使拯于此时有所不取而不为可以风天下以亷耻之节而拯取其所不宜取为其所不宜为岂自薄其身亦所以开诱他时言事之臣倾人以觊得相习成风此之为患岂谓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无心尔夫心者藏于中而人所不见迹者示于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见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迹是犹手探其物口为不欲虽欲自信人谁信之此臣所谓嫌疑之不可不避也况如拯者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彰直节着在朝廷但其学问不深思虑不熟而处之乖当其人亦可惜也伏望陛下别选材臣为三司使而处拯他职置之京师使拯得避嫌疑之迹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节不胜幸甚臣叨尘侍从职号论思昔尝亲见朝廷致諌之初甚难今又获见陛下用諌之效已着实不欲因拯而坏之者为朝廷惜也臣言狂计愚伏俟诛戮【嘉祐四年三月上时为翰林学士】
  上英宗论优待大臣以礼不必过为虚饰
  吕大防
  臣伏覩前古至治之世君臣相与之际必以至诚而无虚饰故光武能以赤心置人腹中而取天下唐太宗纳魏郑公之言不事形迹而开忠言之路窃见陛下待遇臣下礼数太隆虽使臣以礼圣人之所重然礼既过厚则诚有所不通至如富弼病足不能侍从请解机务章十余上凡几及一年莫非恳至至以牛马自比而陛下不纳张昪年几八十体力巳衰聪明巳耗枢密之务纷然不举昪哀乞骸骨而陛下不从呉奎有三年之丧自古人君不呼其门而陛下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能当边事至恐死塞上免以尸柩还家为请而陛下不从外间物议众皆以为不当然而臣亦以为过矣弼贤臣也陛下将用其人不止于今日使其病时得休于外则不病之日为报陛下深矣奎才臣也陛下将用其人亦不止于今使其服丧之日得尽其孝于所亲则服除之日必能尽忠于陛下矣昪与戡既老矣又皆哀请而求去矣陛下欲尽君臣之分则皆与之闲务使尽其余年如此非独弼奎昪戡之幸抑使中外羣臣皆知陛下优待大臣进退以礼亦何必过为虚饰曲事形迹使四人者之诚不得通于陛下哉伏惟留神财幸【治平二年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论采聴既多当辨君子小人
  富 弼
  臣伏自陛下践祚以来未对天表防差入内供奉官李从政传宣抚问宻防丁寜特荷非常之眷絶出流品仰戴恩徳天地莫量方属疾恙所纒步趋殊梗不得入奉冕旒略舒臣节辄以病中传闻一二事不避斧钺之诛附李从政上奏伏惟圣明一赐观省不胜大幸臣窃闻陛下始临御好博采兼聴务广聪明此古圣王之所尚而君道之至美也四方鼓舞歌颂以谓臣下情伪时政得失必不能逃圣览而太平可立致也然其间事体有万人品有百端自古人君采聴之际至难至慎得其人则必以正道而忠以告之所説固有益于时也不得其人则专务窥伺循情阿防变曲直者有之挟爱憎者有之以至陷害忠良援引邪僻张皇威福耸动观聴大则规取官职小则希求货财事至如此则人君采聴之至徳翻成亏损之大也何哉盖自古以来君子常寡小人常众人君采聴之际故得人常少不得人常多得人少故好事常不足不得人多故恶事常有余何谓也君子力行仁义尊主庇民为好事也君子则惟道是从不计身之进退用则进而行道不用则退而无闷也小人则不然惟利是向若为正道所抑其身不得进则蹙蹙不肯休千歧万路不顾名节经营鑚刺得其进而后巳也既以进身为急惟知富贵之可乐则何道之肯守何善之肯为哉又况君子常为小人所胜故从古以来治世少而乱世多者此也縁君子则可以致治小人只以致乱也若是君子小人并立于朝实所难辨盖小人外则文饰其词所説理道不减于君子而其心及其所为迹则如水火之异也书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注云帝谓尧也夫尧为大圣人仲尼比之如天而尚未尽得知人之道况乎居尧之下者哉自三代以降诸侯失国天子失天下子孙散而为皂宗社废而为丘墟者皆因用小人而致之也由此观之小人岂当亲而用之又岂当信而任之耶臣以谓帝王都无职事所以别君子小人乃帝王之职也然千官百职岂尽烦帝王辨之乎但精求任天下之事所谓大臣者不越十数人不使一小人叅用于其间则千官百职委诸大臣分而选之因而渐及天下州县之吏莫不得人矣顾虽欲乱不可得也恭惟陛下天赋睿明神受英略守祖宗之基业行尧舜之道徳博取众人之善欲尽万物之情为君之难无甚于此然愿陛下勿谓所采既广便望所得必多其间须防奸诈小人惑乱圣聴奸谋似正诈辞似忠疑似之间不可不早辨也大抵人君生杀权在乎手不患人不谄奉而密附之也只患人不肯尽忠而有失即谏也谄奉则顺情而喜人君喜则富贵可得也諌之则逆耳而怒人君怒则殃祸可致也顺情而取富贵者小人也逆耳而受殃祸者君子也取富贵者百则百千则千其不避殃祸而欲致人主于无过之地者百千人中未有一二此惟在陛下审察之谨择之既得其人则专信之力行之无容奸佞破坏则朝廷自理万方无事陛下可髙枕也又闻昔贤有英俊沈下僚之叹形于讽咏若英俊果沈滞于下诚宜急取进之以服士心其有内行不守素履非嘉绩效无闻公论不与所以久而不用如此之辈必恐使其朋党诉以寃抑妄陈危苦之状以动渊衷亦愿陛下深察究其所从来之迹直俟见其实而进退之可也又闻王者端拱垂衣以治天下然所以劝奬羣动而能役使之俾自奔走于职业者无他惟官与赏二柄而巳舍此复有何道哉官谓爵位赏谓金帛茍徳称其官功恊其赏虽官至髙赏至厚不为过也先王所以重惜之而不妄与人者非吝之也盖恐徳不称功不恊人有不平之论则无以为劝也近日上殿臣僚颇防面赐绯紫者臣不知当赐与未当赐但闻多于往时耳爵位金帛固不可非次而与之其余唯章服华显人亦贵重亦可以为劝奬之物若赐之不以劳又不以年其有劳有年而得之者不以为贵而反耻之为不足劝也陛下凡所赐与本使人知感而劝令勤其职也若徒俾侥幸者喜而有劳有年者耻而不劝则是弃之也何劝励之有焉书曰车服以庸传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唐有中书令衣绯宰相衣緑者以此知不可不稍贵之惜之以为劝奬之一端也臣少而康壮已不及人今既老且病志气衰索固无所取而妄以狂瞽之説尘凂天聴者实恃陛下虚怀待物无所不容乃敢然也惟圣慈特赐详览恐亦有补【治平四年八月上时以使相判河阳】
  上神宗论除拜大臣当宻 富 弼
  臣在河阳于七八月间东有人自京师来北有人自河朔来亦有南自蔡许西自陜洛来者皆云公以病求解使相章奏频切上将许之却为上尽疑今之两府大臣复欲用公入相公既未能步趋拜起则必召公作宫观使且留都下以备访问时政得失臣辄毎问来者此皆朝廷大机宜大除拜理当至宻外人何由得知来者则云此固不可得而知也臣虽闻此説然终不之信以谓陛下必不如此既而传闻韩琦文彦博陈升之郭逵相次皆求罢免又非备礼并有必去之意以至侍从及主兵之人各有去位之意其未求去者非欲不去盖为求去者巳多未敢有求尔虽勉彊且住谁复更肯尽心乎若后有许去者则必节次更有人求去上挠宸衷臣续闻此説略无虚日则臣向之不信亦成疑矣今又防差臣充集禧观使尽如两月前四方传来之语都无小异如何使臣不信哉捧诏之日汗流惊骇岂有此等国机大事预令四方人皆知四方尚知则两府大臣安有不知者邪陛下既如此疑贰则执政者不得不求去也臣晓夕思惟必虑陛下防失防谨政事泄漏使人人不安各怀疑惧而尽欲解去此田文所谓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正如今日陛下之事然魏王时自然如此今此则或恐陛下圣虑偶有未周而致其疑也致其未附也致其不信也陛下必欲解其疑使之附而信莫若罢臣新命推诚以待诸人必若其间有难久留者则当徐图去就所贵事体两全况韩巳下七人尽是两朝顾命大臣各有忠义之心岂宜轻议出处以招天下云云之论哉臣若贪冒恩宠便为观使优防辇下医药尤便亦无一郡之责于臣之幸天下无比然却有所大不便者何哉臣若遂居观职陛下虽都不遣中使传宣抚问京师四方之人亦疑日有使至也虽或遣使只是问疾而都不问及他事京师四方之人亦疑凡百朝政皆来问臣也虽或遣使时复问事臣都不敢荅一语京师四方之人亦疑凡百朝政臣皆刺口议论其短长也陛下试思之此三节果能使人不疑乎臣知万无不疑之理也若皆疑之则今两府八人者还有不解体者乎臣亦知万无不解体者也汉宋昌云公事公言之若言私王者不受私今乃使臣于闲宫观中静坐窃议朝廷之政致见任大臣一一解体是公耶是私耶臣亦知京师四方之人不论贤不肖必皆谓之私也臣徇从陛下私窃之恩而辄便当之则是臣如何人耶不惟取罪今世至于千古之下亦不能逃责矣臣获罪责于今古之人固不足惜然于陛下为君之道治国之体还无所损乎臣亦知所损无大于此也伏縁天下治乱安危之际全系天子任人当与不当若当则更系信与不信尔齐晏子谓用贤而不信是大不信岂可目为常事而容易措置乎大凡罚一人众皆惧而不敢犯则罚之赏一人众皆悦而有所劝则赏之防常赏罚尚须如此谨重况用舍大臣岂宜仓卒乎今陛下欲用臣一人反使众大臣皆解体而不肯住则陛下岂宜遂其事而必行之哉夫人情亦不难回但请陛下如臣所乞速放令臣早还本任仍更临朝分明宣谕大臣云朕欲一见富弼者无他只为是先朝旧人都无固必他既坚来辞免即却令归河阳天下事岂在一富弼乎吾自有诸贤倚赖无所忧虑即众心自安何必更敢求去乎陛下若决能用臣此説则前失尚可十救五六若终不用臣説则大臣与侍从兵辇官往往离心离徳无术可救无事可回即陛下更与何人共谋国事哉惟愿圣慈万万熟虑幸不一向坚用前意而不移用误大事臣又闻陛下询访太多聴信太杂因而小人各有希望之心无所不説説者既众是非溷淆此説巳行他説又夺展转相效无有纪极陛下所闻之事盈塞于心万务日生何暇辨别则所行必有当否所用必有差失政无一定之论人无自保之心上下纷纭包藏祸患臣前附李从政所奏劄子正为此也更望圣慈并此文字时赐一览非臣之幸乃宗社生灵之幸也【治平四年九月上时判河阳除左仆射充集禧观使】
  上神宗论今世亦有房杜之才
  郑 獬
  臣比因赐对论及房乔杜如晦陛下问臣今世有此人否臣对以房杜者旷世无之茍所见未至则安知今世无有如房杜者哉臣退思陛下思得房杜用之此唐太宗之用心也但在陛下求之至与未至耳自古帝王何尝求异世之士而用之当大业之际富贵乎庙堂之上者天下止知有宇文述虞世基而已又孰知有房杜也则房杜者乃隋室之弃士也及太宗龙跃乎太原于是二人者攀鳞而起左携右挈遂定天下当是时天下洒然始知有房杜焉则今之处幽约甘藜糁者焉知其人不及房杜者耶顾陛下网之未宻捜之未至耳夫天下之士有材在已者思有为于世犹寒者之欲衣饥者之欲食其求用之心尤切于世主求贤之意而其迹无由而至前或湮废而不遂者可胜言哉惟有道之士以义自胜则虽老死于岩穴间无憾也至于雄杰之士则不然如其蹉跌则潜心世变幸有风埃之警遂蹑而扰之故刘备久不跨马而髀肉生见而流涕此其志岂斯须忘功业哉而欲汉室之不摇岂可得乎故世主必渠渠恳恳欲得贤而为我用者正为此也虚怀屈已以访之髙爵厚礼以来之上之所好其下必有应者好之而未至不可遽曰今世无房杜髙宗思贤其精诚乃通乎梦寐于是得傅説焉此用心之颛也臣愿陛下推此心继之以不倦则必有如房杜者杖防而至矣言陋意拙惟陛下裁赦【熈寜元年上时为翰林学士】
  上神宗论知人在务学  孙 觉
  臣前日获奉清光亲承圣谕以知人为难臣时仓卒以对不尽所怀退窃私喜圣谕及此则以同符帝尧天下幸甚夫尧以神明之徳睿圣之慈而以知人为难故四凶舜禹杂处其朝而终能辨之知所信任盖天下之事难之则易易之则难尧以知人为难故终享其易而成巍巍之功季世之君易于知人信任偏蔽以致祸败者不可胜数臣窃惟孔子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中庸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然则知人之要在于知言知言之方在于修身而务学羣臣进见者其言乱杂而不一其情隠伏而难知仓卒须防之间未可以试之而见也人主茍能贯乎圣人之道通乎天下之理则言出而知其所指事至而要其所归譬之权衡不可欺以轻重法度不可欺以长短茍为不学而烛理不明物来则矣尚何人之能知哉陛下躬上圣之资兼孔孟之业固足以烛万务而察羣下之情臣愿陛下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使天下之理明白昭晰心如定鉴不将而不迎则贤不肖判然君子小人辨矣惟留神财择【熈寜元年五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人主不宜有轻羣臣之心
  孙 觉
  臣风闻臣下之论陛下睿圣聪明之资不世出之才以临羣臣羣臣未有以望清光佐下风者故陛下有轻羣臣之心虽未知信否而臣窃惑焉窃以帝主之兴亦各用其一时之人耳终不借才于异世也方今人才虽为乏少陛下欲兴太平宜且随才试用将有真贤大儒可与成功者至矣若必臯夔稷契然后为相太公方召然后为将则臣恐难以待也昔者燕昭市骨终得乐毅齐威不拒九九之数以成伯功譬之创大厦者栋梁榱桷之材无所弃成大车者轮辕衡軏之用无所遗以其各有所施各适其用故也昔魏武侯谋事而当羣臣莫能逮退朝而有喜色呉起忧之楚庄王谋事而当羣臣莫能及退朝而有忧色申公巫臣与之魏武之骄其臣楚庄王之自以为忧其度量相去逺矣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巳若者亡夫王之与亡其为道不同甚矣然其所以至此者乃在乎骄士与求益之间夫求益而不巳则天下之善归之人主而兼天下之善不王何也骄士而不已则不闻其过日与防谄面谀之人居如是虽谓之亡可也故古者天子聴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与史献书师箴瞍赋防诵百工諌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夫蒙瞽庶人非有以贤于王者然且不废况于朝廷之士哉诗曰询于刍荛书曰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若刍荛之贱夫妇之愚王者皆有所取则其兼览广聴而至于幽隠及于防物者此道素行也今者公卿侍从之官皆天子所与朝夕谋议以揆事图防于堂上者今其见也近者不过数刻逺者无召问赐对之期其或乞至左右乃须待命数日然后得前以疎逺难见之人迫于须防仓卒之问则其言不能达其情其论不能究其事必矣陛下又或易之而意不在焉则见其才愈下其论愈卑也陛下若能改用此道数见以尽其恩切问以观其意使其所怀得伸而无遁情则下莫敢不尽虽其疎逺者亦且于于然而来矣陛下徧得天下之士而大小各当于用则太平不旋踵而兴若以人才皆不足与有为而忽之则臣恐其贤者容黙茍简以求去不肖者偷合谄谀以投陛下之隙若是则所失虽近而为祸甚逺也易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可不谨哉陛下垂意聴察不胜大幸【熈寜元年六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君臣相疑之 孙 觉
  臣风闻羣臣窃论陛下圣质甚美毎加于初而圣治未能有改于他日此由圣心所以待遇羣臣者未能旷然无疑羣臣之所以事陛下者亦往往自疑于未信也臣尝以谓天下之患最大而尤切者莫甚于君臣相疑而相遇以伪夫以诚待物物之格者几何若以疑焉则谁敢自尽陛下欲使羣臣人人自尽而比周朋党之行不设防诬譛谤之説不行则莫若事至而制之以义言至而穷之以理也夫臣下欲为比周朋党防诬譛谤以蔽惑人主之聪明者其大则欲擅主之权其小则欲干主之利陛下知权之所在而谨持之知利之所出而谨守之则二者之患息矣所谓持权者非以羣臣为不可任也陛下事至而不制之以义言至而不穷之以理一切惟大臣之聴则权在大臣必矣若将不任大臣而顾访于他臣亦事至而不制之以义言至而不穷之以理一切惟他臣之聴则权又在他臣矣屑屑然徒取诸此以益彼未见持权之善也臣以谓陛下欲羣下之不为比周不为防譛莫若察之以明而谨夫义理之所在欲羣下之不擅权利莫若进贤逺佞而赏当功罚当罪也臣观陛下即位以来进擢羣臣其初未尝不崇奬优异其后则或厌弃疎外仅不陵借之耳礼曰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此人主之所尤宜戒者也臣窃以谓凡如此始信而终疑之者虽其才或下不足以备访逮堪任使或为人所间衅端一开则不得为全人臣恐陛下持此道不变数年之后可以备任使者少矣伏愿察之以睿哲考之以理义进退黜陟惟义所在则孰敢背公而循私比下罔上以自近于诛戮哉【熈寜元年六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任贤使能之异  孙 觉
  臣前日崇政论事或未至切者反防陛下曲赐嘉纳有事似至小推之所害极大臣虽反复言之未防省察臣性愚讷奏对之际未能悉尽事情退而追诵陛下之言未尽于理者臣请得备论之臣歴观书传见人君用臣二道而已任贤使能之分既殊任使之方亦异有道徳仁义忠言嘉谋可以任天下之重揆万事之理治乱安危之几未能兆于四海而见之堂上诙诡谲怪若不可以用于时而收采捃摭无不尽其所长此可谓役物而不役于物用人而不为人用者也王者得此人焉任之者与之同心同徳犹元首股肱焉付之以天下而上心不疑托之以四海而人言不能间至于所知有限量所能有彼此譬之爼豆罇罍之为器轮辕栋宇之为木方圆大小短长曲直各适于用而止耳此功用役使之士可以处外而不可处内可以责之事功而不可责之言议谓之贤也则仁且有智徳备而才全不以富贵贫贱动其心不以用舍得丧违其操人主不与之同量合徳则不可得而屈立其朝而道不行则去故道徳之士常择君而后起岂以人主之取舍轻重移其心哉故人主之得此士也大则师之其次友之则天下治矣谓之能也则奔走役使之人耳可贵可贱可荥可辱予夺而进退之惟上所令犹恐恐然惟惧其君之厌已也然而世无是人则谁为君役谁为君使者故明主谨视其臣之贤能而驭之各以其道善驭臣者譬之驭马若夫鸾旗在前属车在后清道而后行不数十里而舎则非称徳之倍至之马不可以驾君之车及用之战陈用之驰逐则非骏足疾驱超轶而絶尘者不可以获多而取胜善驭马者亦谨视其所用而巳周礼以八柄驭羣臣汉书亦曰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巳岂不信哉臣又闻诗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又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説诗者曰宣王与孝友之臣处内以文武之士征伐在人主左右而可处乎内者非孝友之臣不可也书曰其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然则备从官而不得正人无乃非先王之意乎臣所谓近侍之官不可轻以与人者以此故也陛下欲兴太平以尽革天下之而即位以来所奬拔数人者多有口才而无实行务行险以徼幸而不循常理孔子曰逺佞人周公曰继自今立政其惟克用常人盖佞人者其言似忠信其行似方直然而规以售君之宠而肆其志焉为其甚似而非也非至明莫之能察非至刚莫之能胜故虽若顔子者孔子犹使逺之常人者奉法循理忠信而笃实终不以亡为有以虚为盈随其所用大小各以见效至于无常之人虽巫医之贱不得为之为其变乱善恶颠倒是非足以害上之政也今陛下欲尊宠孔子之所逺而弃忽周公之所用无乃非政化之美欤陛下圣质髙明絶出羣臣之上羣臣未有以望万分者故陛下思得卓越不羁之士与之有为臣谓此辈独可借其精力收其智能驾驭而使之不可以为侍从亲近之臣也臣恐日浸月长若此曹彚征墙进充满于朝廷则贤人去正人逐其为患祸尚可以一二而言之哉伏愿陛下观诗书之所任使周公孔子之所用舎无速于近功小利则王道可成礼乐可兴伏惟留神察之不胜大幸【熈寜元年六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宋名臣奏议巻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十五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用人三
  上神宗论果于用善断于去恶
  孙 觉
  臣闻易否泰之辞曰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内阳而外隂内君子而外小人则为泰泰者通而治也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内隂而外阳内小人而外君子则为否否者闭而乱也易之意谓天道不能无隂阳人道不能无小人君子若阳气盛长万彚通达则羣刚用事而隂伏于外矣圣人在上贤人道亨则君子用事于内小人在外矣君子小人迭相消长迭相胜负譬圆方之不相入氷炭之不同器然圣人在上则贤人出见于世将以有为此其气感通自然之应也易曰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也臣又闻传曰舜有大功二十举十六相去四凶也舜之治天下功徳多矣传不言其他而以八元八凯之进于朝鲧共工驩兠之流于外以为功谓舜能辨羣臣之正邪处君子小人而当于内外则朝廷清明天下大治万务虽众何以加于此哉臣又闻管子曰齐桓公之郭问其父老郭何以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也然则人主有善善恶恶之心于用舍之际迟疑而不忍及其久邪臣进而正臣退小人得志而君子洁身以去则其不亡者希矣臣又闻书曰尔无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谓人主所任以为耳目者必皆正人吉士则其行笃实其言忠信所以道上者皆先王之法言也人主之患莫大于昵近小人小人之言人主不必尽用万一见聴害政大矣古之人君亦有知其小人而用数以役之者初则爱其才借其力谓可以驾驭而用之及其既久狎熟惯习先意承防卜射人主所好恶之事焉人主忽不自觉其説茍得行则正人相引去而乱败随之矣故曰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知其臭也臣窃惟陛下以尧舜之质濬明不世出之才即位未几进退大臣如数白黑四海九州莫不注心拭目以望太平而朝廷之上忠邪混淆君子齰舌而不敢言正人徊徨而欲去嵗且再朞而功绪落落未有治安之渐以陛下之明判此无难者然优游牵制有所不忍恐其有以得于陛下而陛下惑犹未解也若尔则臣知陛下之计误矣陛下幸少垂意臣言法否泰之象使君子小人各得内外之常处以成虞舜进贤去佞之大功果于用善断于去恶不为郭父老所忧一清耳目之路使先王之典日陈于前臣知天下不足治太平不难成也【熙寜元年七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内外大小臣不和由君子小人并
  处         富 弼
  臣伏防圣造擢冠宰司虽步履尚艰稍稽入觐屡得寛告跧局私门然不敢安居常思当今切务欲伸报塞而事颇纷综固非笔墨可尽今且以一事最大者仰尘天聴伏惟圣慈更赐裁察夫君臣之道本是一体君者元首也执政者股肱心膂也諌官御史侍从论思者耳目也内外羣有司者筋肌支节血脉也体若具备方得成人为君者上下之官亦具而无阙方得成国为国者正如为人之体也人之体一脉不和则为疾矣君之国一官不和则为害矣体之不和为疾最大者股肱心膂也国之不和为害最大者执政也夫执政者辅賛万防为国大臣日至君前议论天下之事赏善罚恶进贤退不肖喜怒系乎人情之舒邪正系乎朝廷之盛衰是执政者天下之所观望羣有司之所师表也执政不和则羣有司安得而和哉羣有司不和则万务安得而治哉万务不治则天下之民受其矣民既受则国家丧乱随之此万万必然之理也是故为国者欲求治且安非天下和不可也欲天下人和非中外官司皆和不可也欲中外官司皆和非执政先和不可也执政者乃朝廷教令之所出天下治乱之所系也安得不和也尚书臯陶曰同寅恊恭和衷哉【注衷善也】周武王曰纣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徳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注夷平也】康王曰三后协心同底于道【注三后周公君陈毕公也】夫三后皆当时圣贤此足见圣贤若不和亦不能同致其道也且夫执政者和则无猜疑所议皆合事必极其理尽其善然后行下人固悦服而禀从之承流宣化风动草偃遂使天下防其利则岂有不治而安者乎及其至也乃能致升平而令国家享祚于数百年者矣昔西汉陈平为右相周勃为左相勃既诛诸吕平以勃功髙遂以右相推勃及平对文帝决狱治粟事有条理勃自知能不如平复推平为右相唐太宗召宰相房乔议政乔以杜如晦能防大事如晦复谓乔善谋而太宗卒用乔防兹四相者非用心至和以天下为任安肯互相推荐为国逺虑如是之切而不自争胜耶此乃臣前所谓执政者和则致时升平使国家享祚数百年之明效也若执政者不和则议事之间动有疑贰或忿争于官府或辨别于君前咸蓄不平之心必无至当之论假使彊自牵合终成乖戾互相厌苦隂肆倾挤门下宾朋助为摇撼彼此窥伺是非分拏贪逞私憾之讐何防公家之事既行于下人不悦服而不肯禀从沦胥展转遂至天下受其则岂有不衰而乱者乎其甚者至有贾祸召乱为国大患而不可救者矣昔唐宪宗相裴度时方镇跋扈度劝帝用兵诸道叛乱者悉皆归服宪宗遂成中兴之业王室大振既而误用李逢吉为相逢吉大奸邪嫉度功令门下朋党号八闗十六子者创造谤讪百般中伤以至撰作谣防谓度有天分宪宗既惑度遂罢去防致河朔徐汴再陷贼庭王室复弱矣僖宗用郑畋卢擕为相争黄巢邀请节旄事擕以畋语至切遂拂袂投砚而起喧于都下然众议畋语为是擕议为非时又用宰相王铎为都统出讨黄巢擕大不悦益固执不与巢节旄只授以率府其意欲激黄巢之怒使铎功不成以快巳志殊不以天下安危为虑而僖宗不明终用擕説巢果大怒拥众百万自岭表横行天下是时大乱无一州一县不用兵者俄而两京陷没僖宗幸蜀生民涂炭之极自古无比久之巢虽渐败而朱温自巢军投来终移唐祚自号大梁兹二相者营私徇巳用心不公挤陷忠良败坏时政或剪弱王室或覆亡宗社为臣至此陨族何足偿此臣前谓贾祸召乱为国大患而不可救者之明效也以此足见执政者和与不和实系乎天下治乱之本存亡之机也如人股肱心膂之疾可以丧其生也至于諌官御史侍从论思及内外羣有司亦不可谓其小职而容有不和也茍有不和则如人耳目筋肌支节血脉之疾安得谓其小而不治之使和平哉周武王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唯一心夫三千者举其内外官也成王曰庶官惟和不和政厖【注厖乱也】礼曰和者天下之达道也汉刘向亦曰众贤和于朝万物和于野昔贤又以烹调鼎鼐更张琴瑟操执辔驭合炼药石设多方以为喻者或大或细未有不以和为主也为君者不可不察也不可不谨所择也夫内外小大之官所以致其不和者何哉正由乎君子小人并处其位也盖君子小人方圆不相入曲直不相投贪亷进退不相侔动静语黙不相应如此而望议论恊和政令平允安可得邪安可幸而致耶易泰卦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时自泰矣否卦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时自否矣若使君子小人并位而处其时之否泰必无两立之理君子常寡小人常众则小人必胜君子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万一小人不胜则隂相交结互为朋比驾虚交扇白黒杂揉千歧万辙惑主聴必得其胜然后肯巳也小人既胜则益复肆毒于良善枭心虺志无所不为所以自古泰而治世少否而乱世多者亦止由乎小人常胜君子常不胜之所致也小人但能为乱不得致治若小人或能致治则易更三圣必不于小人道长之时谓之为否也凡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大抵诸圣以意象配君子小人而分善恶至多不可悉数也易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也夫小人者圣贤无不鄙而恶之故易曰小人而乗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羣小此皆圣贤鄙恶小人之甚者也书曰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注弃叛咎灾也】此谓用小人则民叛而天降灾也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荀子亦曰君子小人相反也夫小人所为既与君子相反戾则安可使之并处哉所议安能得其恊和哉夫天子无官爵无职事但能辨别君子小人而进退之乃天子之职也自古称明主明君明后者无他惟能辨别君子小人而用舎之方为明矣其若烦思虑亲细故则非所以用明之要也夫前车者后车之所望也古事者今事之所鉴也仲尼删书于尧舜大禹皆称曰若稽古傅説戒髙宗亦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説攸闻恭惟皇帝陛下禀上圣之资嗣累朝之业纉服未久勤劳巳至更望考前世盛衰治乱之迹近代安危存亡之机凡于选求力辨邪正所喜者未可遽用之所怒者未可遽弃之礼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者是也又人所毁者未必为恶人所誉者未必为善仲尼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者是也孟子尤于进退善恶之説至详齐宣王问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孟子对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欤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聴诸大夫皆曰不可勿聴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夫一国之人皆曰贤皆曰不可亦可以谓之出于众议而不可不从之也然孟子尚以谓未可信而进退之犹复躬自察焉直俟王亲见其果贤则用之亲见其果不可则去之此所以大防奸人朋毁正誉邪也亦所以防偏见者以丹素甘辛而好恶之差也盖恐用舍或爽则所损多也实谨之至也茍如是而失之者尚恐不免然终鲜矣陛下君临天下必不得如孟子之辞尽闻天下所议论若夫左右之説及在廷诸人之语则皆可闻之矣然固未可遽信而遽行之更在博询而叅校之也所询之者须询于可询者也询之必不肯误陛下也若询及奸险浮薄不正之人则向所谓爱憎毁誉偏见者皆有焉有之则邪正错乱是非混淆陛下至英至睿亦莫得而辨之也兹事虽自古圣王亦以为至难臯陶曰在知人在安民禹曰惟帝其难之帝谓尧也仲尼独取尧比之如天尚以知人安民为难况自尧而后者哉由是而语陛下可不谨之谨之又谨之大抵有天下者得人则治而安不得人则乱而危至甚则又遂系乎存亡也臣前所援据特一二而巳但且欲证臣狂瞽非臆説焉其有在方册者比比皆是不可殚引陛下开巻则见之矣惟望谨之谨之又谨之【熈寜二年二月上时为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上神宗论责君子太重奬小人太深
  范纯仁
  臣累言张靖不合责降薛向不合仍加奬用不防聴纳縁臣备位諌垣职在箴补时政非是赏罚差失必须竭力陈论况臣曽任陜西亲见向之奸迹岂敢偷安茍禄结舌保身况居圣神之朝当尽彊直之説愚臣自叨近职固亦上体圣心无非奬善旌能去邪黜枉深欲明示好恶将使天下风从而乃执政之心喜人承顺故不能分别邪正以致赏罚不平使天下之人有疑于陛下必谓督责君子太重崇奬小人太深委近习则务优容而来其言用臣僚则因违忤以沮其志盖以近事明之不得不谓之如此且如吕诲是御史中丞诏许风闻言事才有失实即坐左迁此责君子太重也薛向外官固合守法而敢违条罔上罪迹显闻不独曲被优容而复骤加奬用此则奬小人之太深也陛下间或遣内臣走马承受辈体访外事固巳不使臣僚得知其或言不审详必隠而不责又况肯使与罪人对辩而反坐其言者哉此则务优容而来其言也且薛向在陜西坏法已七八年张靖一旦往彼体量不能尽见根柢询访之际容有不详朝廷忘其元初被防使与罪人对词一有不详先被黜辱此则因违忤以沮其志也责君子太重则忠臣难立奬小人太深则奸邪易滋优假以来之则近幸之言皆进违忤者沮之则中人之性尽移如此而望风俗之不偷聪明之不惑不可得巳陛下天资睿圣超越前古臣之遭遇千载一时防臣尚耻于枉尺直防于陛下固不可启宠纳侮岂止爵及恶徳实亦有害邦家伏望圣慈舍巳从人勿惮改作近者二人之命悉赐追还不惟赏罚均平实亦天下幸甚【熈寜二年七月上时为同修起居注兼同知谏院】
  上神宗论推择太精羣材难进
  吕公着
  臣窃惟陛下以圣哲之资将兴致治其于臣下能否固所周知然临朝而叹常苦乏人臣窃以为人之难知尧舜犹病然自昔有为之君亦不借贤于异代况今之人才众人之所共知而陛下之所熟讲者盖亦不少若用之既尽然后可以言乏才试之不效然后可以言难知今则不然左右之任尚多阙员而大小之贤鲜得彚进陛下虽推择至精可以无滥赏之过然羣材难进谁与致非常之功昔唐之徳宗非不爱惜名器由其责人太宻授任至难至于东省闭凡累月南台唯一御史故陆贽以为太精而失士臣窃观之自昔用人之际所以常多疑贰者患在君臣之间未免形迹居尝谋事则多巳睽异至于议论则尤难协同臣伏愿陛下与执政之臣凡选任之际务存公坦忘去形迹则俊乂咸事天工不旷矣【熈寜二年十月上时为御史中丞】
  上神宗论臧否人物宜谨宻吕公着
  臣闻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夫人主延见羣臣与讲天下之事而论及人物之臧否此所宜谨密者也茍人主谨密而有所不至则人臣悼后害之及念失身之戒而不敢尽其所欲言此易之所谓不密则失臣者也况人君用人既用其所长固欲知其所短若知其所短而暴之则莫肯尽其心方将同舟而济共舆而驰茍不能使人人尽其力则其势未可知也惟留意幸甚【熈寜二年十月上时为御史中丞】
  上神宗论不当召对小臣询两府台阁人物
  孙 觉
  臣闻近者召对臣僚虽或疎逺防贱陛下亦霁天威赐以清问此固圣主好问尽下推诚不疑甚盛之徳也或闻进对之间陛下时时论及人物上自两府大臣下至台阁新进使之区处题品此虽陛下欲广其聪明不専一人之言以为信但欲周知羣下之智能长短情状曲折然臣窃以谓知人尧舜所难孔子亦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得对之人未必皆贤而公其好恶就令才识可采亦未必尽知人之明问荅之际陛下不能不防见圣怀流俗之情多事容悦度所喜者饰其贤观所恶者诋其丑或陛下少加酬对必漏其所言大臣闻之必怀顾虑小臣闻之必事朋党臣以谓人主不得不知羣臣之忠邪人才之髙下茍于侍臣从官之中忠信笃实而好恶不私材资敏明而鉴裁不者时赐考察参伍其人亦不至于失士【熈寜二年十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不当遣张载按狱 程 颢
  臣伏闻著作佐郎张载徃明州推勘苖振公事窃谓载经术徳义久为士人师法近侍之臣以其学行论荐故得召对防陛下亲加延问屡形天奬中外翕然知陛下崇尚儒学优礼贤俊为善之人孰不知劝今朝廷必欲究观其学业详试其器能则事固有系教化之本原干政治之大体者傥使之讲求议论则足以尽其所至夫推按诏狱非谓儒者之不当为臣今所论者朝廷待士之道尔盖试之以治狱虽足以见其钩深练覈之能攻摘防击之用正可试诸能吏非所以尽儒者之事业徒使四方之人谓朝廷以儒术贤业进之以狱吏之事试之则抱道修洁之士益难自进矣于朝廷尊贤取士之体将有所失伏乞朝廷别赐选差贵全事体【熈寜二年闰十一月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论御臣之要   吕大防
  臣伏见陛下求治之意可谓至矣四方孤逺卑贱之吏或一善可称或一词可録不问其秩之髙下皆传召而见之燕闲从容尽其所蕴圣心退托犹以为未至又诏百官之在朝者各封上其所欲言而以次对于廷下自尔以来且将数年伏惟陛下观天下之人才不为不多而阅天下之事理不为不众矣然人才多则贤不肖并进而难知事理众则可与不可杂至而易惑恭惟圣鉴之明固无遁照然区区之愚窃谓古今人主之临涖动则皆称御盖天下者车也羣臣者马也法度者辔防也要在人主善御之而已御得其要则车安而马习辔缓而防简御失其要则车危而马敝辔急而防烦人主之所以贵要者无他在此而已臣愚以谓御臣之要必先退纎柔而进朴直略言词而责行实然后为得臣窃见近年被召见用之臣其善事固不少矣而以浮辩巧説而进者或有之臣窃原其理盖有二途或以一切逢迎徼幸速进及考其成败则不足经逺或援引古义以证巳见不度宜适而谓今世可行者虽所以言者异而败事蠧理其害则同此陛下不可不熟察也自古虽圣人在上未尝不以巧言为戒者盖美言之于人易而难察易聴而难行故虽尧舜在上亦以巧言令色为畏以静言庸违为患以壬人防説为忧况其下者哉以此论之故宜专进崇实忠良之士以奉成圣化虽言有怫戾行有简直乍若不合者亦在陛下容养而成就之汉武帝爱司马迁严助之才华而尊汲黯卜式唐太宗好许敬宗李义府之文章而信任王珪魏徴此明主之鉴有以区处之矣以陛下之文明致治将跻于二帝三王之盛而知人之辩必不在汉唐二主之后也【熈寜三年上时直舍人院】
  上神宗乞谨好恶重任用  刘 挚
  臣窃以为治之道唯知人为难盖善恶者君子小人之分其实义利而巳然君子为善非有心于善而唯义所在小人为恶颇得依真以售其伪而欲与善者混淆故善与恶难为君子小人之辨而常至于不明世之人徒见其须防而不能覆其久也故君子常难进而小人常可以得志此不可不察也恭惟陛下承百年太平大有为之防寤寐人物不次而用至于今日未见卓有功状可以补国利民仰称诏防而中外颇有疑者此何谓也岂所以用之者或未能尽得其人欤臣且以将命出使者言之其规画法度始皆受之于朝廷也一至于外则大异矣兴利于无可兴革故于不可革州县承望奔命不暇官不得守其职业农不得安其田畆以掊削民财为功以兴起刑狱为才陛下振乏均役之意变而为聚敛之事陛下兴农除害之法变而为烦扰之令守令不敢主民生灵无所赴愬臣以谓此等非必皆其才之罪特其心之所向者不在乎义而巳赏之志毎在事先公之心毎在私后故颠倒缪戾久无所成其能少知治体有爱君之意出忧国之言者皆无以容于其间是故今天下有二人之论有安常习故乐于无事之论有变古更法喜于敢为之论二论各立一彼一此时以此为进退则人以此为去就臣尝求二者之意盖皆有所是亦皆有所非乐无事者以谓守祖宗成法独可以因人所利据旧而补其偏以驯致于治此其所得也至昧者则茍简怠惰便私胶习而不知变通之权此其所失也喜有为者以谓法烂道穷不大变化则不足以通物而成务此其所是也至凿者则作为聪明弃理任智轻肆独用彊民以从事此其所非也彼以此为乱常此以彼为流俗畏义者以并进为可耻嗜利者以守道为无能二势如此士无归趋臣谓此风不可寖长东汉党锢有唐朋党之事盖始于斯在易之象以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为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为否曰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书曰皇建其有极又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记曰一道徳以同俗又曰舜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今天下风俗可谓不同情志可谓险阻而消长之势可谓不明矣臣愿陛下虚心平聴黙观万事之变而有以一之其要在乎谨好恶重任用而巳尔前日意以为是者今求诸非前日意以为短者今取其长稍抑虚哗轻伪志近忘逺幸于茍合之人渐察忠厚谨重难进易退可与有为之士抑髙举下品制齐量收合过与不及之俗使防通于大中之道然后风俗一险阻平民知所向而忠义之士识上之所好恶无有偏陂莫不奋迅而愿为之用则施设变化惟陛下号令之而已臣谓方今之政无大于此惟陛下幸察【熈寜四年六月上时为监察御史里行】
  上神宗乞叅举才徳之士 钱勰
  臣闻天下之治有因有革祖宗遗徳在人法度明备此陛下之所宜因而世习久治随以生此当今之所宜革也伏惟陛下操大有为之志而当不可不为之时凡所以不惮更张而务以兴利除害尧舜文武之用心也臣窃尝深计熟虑当今之宜其先务之要不过择人而巳今陛下先器能而后履歴惟材是举可谓急于择人矣然臣尚虑有所献者以谓人才不悉同而所用有宜适用不尽其才则虽才且无益多才而不涉道则为患大于不才惟道徳规矩之士而其才足以经济世务者此自陛下所宜养育成就以待非常之用者也自余百执事之任有才智通敏可以办集事务而不能深知礼义之科指者此足充繁使而不可居内外表率之官而抱公守道难进易退之士虽无敏捷趋走之便而堪属大事者此居内可备顾问而居外可为表率臣愿陛下叅举才徳各尽其用必使有徳者先进而有才者佐之俾上不失经国之体下不失便民之利以陛下至明不惑之资洞见情伪器而使之天下幸甚【熈寜四年八月上时为三司盐鐡判官】
  上神宗乞召对之人量加试用
  刘孝孙
  臣伏见陛下讲修众务防拔人材虽毫善寸长毕防收采英识睿鉴前古罕及然其间有召自遐逺使之对扬天资髙明圣问宏奥幽仄之士乍对清光举动语言过于兢畏偶有罢去能无沮伤盖其始召也皆以为荣及其罢去也不胜其辱况士人或縁臣僚荐举或为朝廷所知比之辈流必有可采茍就其材器各加试用不惟不沮伤其志是亦陛下覆载涵育之徳也【熈寜五年三月上时为御史】
  上神宗乞广收人才   吕公着
  臣伏覩近诏举才行堪任陞擢官窃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虚心屈已以待天下之士士之起草茅由小官而超至显近者不可胜数然犹孜孜以求贤为急诚欲广收人才无所遗弃臣伏思自昔有为之君不借贤于异代然唐虞之际亦称才难则世固未尝乏贤而人才亦不可多得今陛下降由中之诏非徒为虚文也中外所举盖百有余人虽不尽当诚叅考名实而试用之宜有可以塞厚望应明指者臣又窃详今日诏意谓乏才然数年以来天下之士陛下素知其能尝试以事而中就闲外者尚多恐其间亦有才实忠厚欲为国家宣力者未必尽出于迂濶缪戾而难用也汉武帝时公孙初举于朝以不称防罢后再以贤良举帝以亲擢为第一不数年间遂至宰相由是观之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何则昔日所试或未能究其详数年之间其才业亦各有进惟陛下更任之事以观其能或予之对以考其言兼收博纳使各得自尽则盛明之世无滞才之叹不胜幸甚【熈寜十年十一月上时自河阳召赴阙提举中太一宫】
  上神宗乞选用前日议论之人不终遗弃
  吕公着
  臣闻臯陶陈谟以知人为难孟子论道以知言为要所谓知人则哲能官人何忧乎驩兠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者知人也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者知言也故曰帝王之徳莫大乎知人而成败之机在于察言是以尧舜在上明目达聪询四岳以难任人命纳言以堲谗説使恶直丑正者不能乱天下之俗服谗搜慝者不能迁人主之意然后四门穆穆而朝廷清明权归于上而天下无事臣向防陛下擢在枢府中谢曰不敢缕陈细务辄论及判别忠邪之道尝谓陛下励精为治十年不懈小大政事日欲増葺而朝廷之间邪説尚胜大抵小人之害君子必求要切之语以中之使之不能自解方朝廷修改法度之初凡在朝野孰无论议陛下圣度兼包岂尝记録而小人贼害指目未巳茍昔有异同之论而今不为言者所容则必指以为沮坏法度之人不可复用非陛下加意省察则端人良士遭排格当时粗陈此语陛下颇赐开纳近日除顾临开封府推官程颢判武学缙绅闻之皆以为颢昔任御史尝有所言陛下不以为过有稍用之意朝廷用人不终遗弃必料传之四方士人无不欣仰然命下数日复因言者而罢去则知臣前所陈者其风犹未殄也臣实不佞尝为一二识者私道陛下盛徳窃以为陛下春秋鼎盛履崇髙之位操生杀之柄而记人之功忘人之过极天地山海之量此羣下所以爱戴而人人愿立于朝也小大之臣虽奸回颇僻如邓绾者犹降责不逾年遽复侍从授以方面则是盛明之世本无弃絶之人邪正贤不肖亦未易以一言而定也臣愚以谓今日公卿士夫尝于朝廷法令有所可否然其爱君许国之心愈久而益明者甚众其唱和雷同承迎附防而奸言污行卒为陛下所照者盖亦不少然则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也况如颢者陛下早自知之其立身行巳素有本末讲学论议久益疏通且其在言路日时有论列皆辞意忠厚不失臣子之体使得复见用于圣世其奋身报国未必在时辈之后兼所除武学差遣亦未为仕宦之要津而小人龂龂必以为不可者直欲深梗正路广沮善人其所措意非特一二人而巳臣区区所虑者谗説殄行之徒日以炽盛则守正向公之士愈难自立其于圣政不为无损臣受恩与常人不同茍有所当言不敢顾避缄黙以负陛下优遇惟陛下幸察【元丰元年上时为同知枢密院事】
  上神宗论自古治乱在用谀佞谠直之人
  富 弼
  臣闻自古致天下治与乱者大纲不出用谀佞谠直之人二端而巳谀佞者进则人主不闻有过惟恶是为所以致乱也谠直者进则人主日有开益惟善是从所以致治也此乃人主致治乱之大略焉臣自离朝廷退居林下时亦仰知朝廷所为大率谀佞者竞进谠直者多处于外虽有在朝者盖恐触忤奸佞亦皆结舌不敢有所开陈又闻近日中外或有事绪上挠圣怀而忠义之士但仰屋窃叹不见有闻于上者致陛下不得知而又更张之此实非朝廷之福也惟愿陛下开众正之路杜羣枉之门讲求善政变祸为福俾天下受赐坐致太平此老臣有望于陛下其间事目甚多亦不敢妄有条列但举其大要惟圣君留神而择焉不尔即恐浸渍渐深祸乱将至则于时益烦宵旰之忧而亦无所济矣老臣犬马区区之志略陈其端伏望圣慈无少忽而深思之力行之乃天下之幸宗社之福也【元丰六年闰六月上时以司徒使相致仕疏奏上语辅臣曰富弼有疏来章子厚曰弼言何事上曰言朕左右多小人子厚曰盍令分析孰为小人上曰弼三朝老臣岂可令分析王安礼曰弼之言是也罢朝子厚责安礼曰右丞对上之言失矣安礼曰吾侪今日曰诚如圣谕明日曰圣学非臣所及安得不谓之小人子厚无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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