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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若水通曰人心广大天地万物同体者也见闻之念起于躯殻之私则广大之体蔽而身外皆非我矣圣人尽已之性以尽人之性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以其性一也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也是之谓见大见大则小不足以梏之矣
  张载曰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从来而后能
  臣若水通曰心者人之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者也惟求道于耳目闻见之际而神明之体始累于是乎有不知不能也见闻何贵于人哉惟曰尽心焉尔矣尽心者廓去其私则本体圆全而心所从来可不求而知矣若复求心之从来则矣
  张载曰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诚也
  臣若水通曰意必固我私心也非广大髙明之本体也天理见则私心亡此盛则彼衰消长之理也孔子之戒门弟子以絶四毋意必固我正心之功斯其至矣张载乃推原于天理又发前人所未发也四者絶而天理全则诚可复矣不然则强制之犹为克伐怨欲不行焉尔何足以语诚哉
  张载理窟曰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乆思则茫然复失何也夫求心不得其要鑚研太甚则惑心之要只是要平旷熟后无心
  臣若水通曰张载所谓平旷即勿忘勿助之间也得此则得其理矣失此则失其理矣故茫然而失者谓之忘鑚研太过者谓之助过犹不及尔学者于勿忘勿助之间而平旷自然之气象自见矣
  张载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
  臣若水通曰人心之失事迁之也惟执事敬则心事合一而本体立矣本体立则视聼言动无徃而非本体之发夫恶得而放之夫人之心不可欺也知其不可欺恒若严师之存而本心无不正者矣
  蓝田吕氏论心曰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鉴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谓正也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心与天地相似何有不正常人之心有滞于忿好乐恐惧忧患故与天地不相似而鉴空衡平之体亡矣正之之功何如曰敬而已矣是故人君一敬立而万事出天下治矣
  五峯胡宏曰造车于室而可以通天下之险易铸鉴于冶而可以定天下之妍丑盖得其道而握其要也治天下者何独不观乎此反而求诸身乎是故一正君心而天下定矣
  臣若水通曰物皆有要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夫帝王之业本诸道帝王之道本诸心是故心也者天下之大夲也大本立达道行焉王业以建而天下之能事毕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故为人君者莫先于讲明正心之学
  山杨时曰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必本于方寸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臣若水通曰万事本乎一心心无主则一箨之堕可以乱我方寸矣况能应天下之大变乎易曰震惊百里不防匕鬯言有主也人君为天下之主者其可弗之思乎
  朱熹曰天下之事其本在于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于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则天下之事无有不正臣若水通曰一人谓君也人君之于天下万事万化皆生于心故心者治化之原也朱熹之言诚为根本之论矣人君之学可不思所以正心以开治化之原乎
  朱熹答王子合曰心犹镜也但无尘垢之蔽则本体自明物来能照今欲自识此心是犹欲以镜自照而见夫镜也
  臣若水通曰至虚至明者心之本体也私欲障之则本体昏而物至不能照矣君子之学去其害本体者尔若复以心求心则憧憧徃来朋从尔思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也
  张栻答刘宰书有云物欲之防先觉所谨盖人心甚危气习难化诚当兢业乎此然随处随遏将灭于东而生于西纷扰之不暇惟端本澄源养之有素则可以致消弭之力
  臣若水通曰端本澄源之道在体认天理而已矣天理有见则私欲自消气习自化若有防检之心是又生一心也灭东生西岂有穷乎此张栻端本澄源之论所以不可易也
  张栻扩斋记有云充无欲害人之心而至于仁不可胜用充无穿窬之心而至于义不可胜用仁义之不可胜用岂自外来乎扩而至于如天地变化草木蕃亦吾心体之本然者也
  臣若水通曰充扩也穿壁逾垣为盗者也夫心之本体一天理而已矣自其随感而发则有仁义之分然皆本于人之一心尔实非自外至者也我固有之者也是故充其仁义而天地草木咸在其中矣故曰心体天地万物者也人主诚能知是心之大而加扩充之功则足以保四海而无余矣
  象山陆九渊曰古人教人不过存心养心求放心此心之良人所固有惟不知保养而反戕贼放失之尔茍知其如此而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日夕保养灌溉使之畅茂条达如手足之捍头面则岂有艰难支离之事臣若水通曰人之所以为人者心也心得其公正即天理也天理至易简也何有于支离陆九渊存心养心求放心之説盖本诸孟子是矣但谓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是放贼之者一心防之者又一心也其端将无穷不可得而除矣且谓畅茂条达非识其根本而立之何以能致所谓根本者天理而已矣察识天理而存养之则戕贼放失之端可以不防而退听至于本立道生而畅茂条达自不能已矣臣敢以是广九渊之説伏惟皇上体而用之以为正心正百官万民之本天下幸甚
  陆九渊曰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
  臣若水通曰心即理也理即心之中正也一而已矣而云具者是二之也心得其正故灵惟灵故明非有二也不观之心失其职者乎心失其职则亦血肉之躯殻而已矣何有于灵邪惟不灵故不明此心理合一之验也周敦頥曰匪灵弗莹灵明一也九渊顾以明属于理而属灵于心岂非二之也哉九渊谓读论语疑有子之言支离臣亦敢以是疑九渊焉
  潜室陈植曰人心如镜物来则应物去依旧自在不曽迎物之来亦不曽送物之去只是定而应应而定臣若水通曰人心如镜者何也本无物也故物来则照物去不照照与不照而镜之本体自如也照在物而不在镜也无将无迎顺其自然圣人之心不失其本体如是而已矣故君子之学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至此焉止矣是故本体得而学问之功终矣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鹤山魏了翁曰人之一心至近而逺至小而大至微而着
  臣若水通曰心者广大而无外周流而无穷者也无逺近无大小无显防是故近而能逺小而能大防而能着故尽心存心而天下之理尽之矣人君之治天下可不务乎
  国朝吴元年五月置福建行省以福汀漳泉建宁邵武兴化延平八府之命中书省叅政蔡哲为叅政太祖谕之曰君子立身行已莫先于辨义利夫义者保身之本利者败名之源常人则惟利是趋而不知有义君子则惟义是守而竟忘乎利此所以异于常人者也福建地濒海民物富庶番舶往来私交者众徃时官吏多为利訹陷于罪戾今命卿徃必坚所守毋陷其非哲对曰臣以菲薄叨承恩命敢不尽公以报太祖曰公即无私义之谓也私即忘公利之谓也要公之一字亦未易言此心如止水明镜无分毫私意累之然后揆事度物廓然无滞若使胷中防有芥蔕即不得为公矣卿宜勉之臣若水通曰臣伏观太祖髙皇帝谕蔡哲之命大哉皇言一哉皇心先之以义利公私之辨明其防也终之以止水明镜之喻明其体也可谓深得心学之要者矣仰惟我皇上当以圣祖为法而在位诸臣亦当以蔡哲为法则君臣咸有一徳而治化成矣
  洪武十八年五月辛酉朔上御华盖殿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进读心箴毕上曰人心道心有倚伏之防盖仁爱之心生则忮害之心息正直之心存则邪诐之心消羞恶之心形则贪鄙之心絶忠慤之心萌则巧伪之心杜故人常持此心不为情欲所蔽则至公无私自无物我之累尔
  臣若水通曰天理人欲不容并立此盛则彼衰乗除之理然也我皇祖谕学士以人心道心倚伏之防其深得帝王精一之传乎夫心一而已矣纯乎天真谓之道心杂以人伪谓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即人心非有二也仁爱正直羞恶忠慤之心皆天理也忮害邪诐贪鄙巧伪之心皆人欲也天理日进则人欲日消人欲消尽则纯是天理化之者为圣人故君子之学在随处体认天理而已矣千圣千贤之贯也此圣祖实开一代心学之源也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十九年正月上坐东阁因与侍臣论仁智上曰圣人笃于仁贤者不舞智若姑息之仁不为爱物奸欺之智足以祸身又论天人相与之际上曰天人之理无二人当以心为天论俭上曰不可俭者祭祀然祭不可渎不可俭者赏赉然赏不可滥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人与天本一理也人茍体认天理于心无私蔽之累则一念之爱足以利物而不为姑息之小仁一念之明足以周身而不为奸欺之私制一念之节制时丰而丰时俭而俭而不为违道之丰俭皆天理之流行矣天理流行与天心合矣皇祖与侍臣之论及此其天人合一之心乎仰惟圣明体皇祖之心则溥博渊泉而时出之家国天下永荷其无疆之休矣
  国朝太祖造观心亭于宫城上亲幸其中召学士宋濓谓曰人心虚灵乗气机出入操而存之为难朕罔敢自暇自逸譬鱼之在井虽未免乎跳踯终不能度越范围况有事于天地庙社尤用祗惕致斋之日必端居亭中返视却聼上契冲漠体道凝神诚一弗二庶防将事之际对越在天洋洋乎如临其上卿为朕记之传示来裔咸知朕志俾弗懈愈防
  臣若水通曰人心虚灵常在也蔽之若出觉之若入故在操舍而己皇祖造亭宫城扁曰观心亲幸体认齐一于斯即成汤铭盘之意也有事于天地庙社致齐亭中返观却聼上契冲漠洋洋如见即文王昭事之敬也惟其操心诚一弗二此所以应天顺人肇造鸿业以开万世之太平善于己而垂诸后其佑启之意深矣圣嗣尚当以皇祖之心为心存养于未事之先廓然太公静则定矣及事物之来随感顺应动亦定矣如是则皇祖之心岂不在我而皇祖之绪岂不永之于无穷也哉
  国朝太祖曰人君一心治化之本存于中者无尧舜之心欲施于政者有尧舜之治决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治本于善政天下之政本于君心尧舜以精一执中之心行精一执中之治体用一原耳惟皇祖契之故发探本之论也譬之木焉心其根矣政治其枝叶花实矣培植其根则生意滋息枝叶花实固其一本之发也人君能涵养以正其心则天理纯全达于政事而治化成矣不立天下之大本而欲致天下之大治是斧其根而溉其叶也岂可得哉仰惟圣明因皇祖之言而反求之即存尧舜之心而致尧舜之治矣愚臣不胜愿望之至
  永乐二年八月翰林学士觧缙等进呈大学正心章讲义太宗览之至再谕缙等曰人君诚不可有所好乐一有好乐泥而不返则欲必胜理若心能静虚事来则应事去如明镜止水自然是天理朕每退朝黙坐未尝不思管束此心为切要又思为人君但于宫室车马服食玩好无所増加则天下自然无事矣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无一物也忿恐惧好乐忧患四者皆私也而有一焉即失其本体而心不正矣人君居崇髙之位好乐尤为害心不可不深戒也太宗文皇帝因觧缙等讲大学正心章而尤以好乐为戒真可谓知正心之先务者矣又以虚静应物比之镜水自然天理诚至论也夫天理二字千圣千贤之大头脑也人君于心得其正时认取则天理见矣涵养而扩充之则王道不外是矣宋之人主乃厌闻正心诚意之説无恠乎国祚之不竞也惟圣明以尧舜禹汤文武之资求尧舜禹汤文武之心学当近以祖宗正心之论为的幸甚

  格物通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一    明 湛若水 撰脩身格【凡三目】
  正威仪  慎言动  进徳业
  臣若水序曰脩身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故大学旧本以脩身申格物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于身焉而至之也至其身之理也是故威仪也言动也徳业也皆身之事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身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脩身焉而尽之矣
  正威仪上
  易小畜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徳
  臣若水通曰宋儒朱熹云风有气而无质能畜而不能久故不能如大畜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徳也故为小畜之象文徳者文章之外着威仪文辞皆徳之流裔故曰文徳文章者末也徳者本也本末合一其文王孔子之至文乎美其文徳虽不离于道而未一于道然下一等则如成帝之威仪非不足观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故人君之学必由中以达外
  震彖传震惊百里惊逺而惧迩也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臣若水通曰迩也下程頥朱熹皆以为脱不丧匕鬯四字夫雷声震乎百里逺者惊而迩者惧内失其守外忒其仪也威仪也者本诸诚敬以为之主也致祭者灌以降神之时诚敬之至于震惊之甚而不丧失匕鬯其威仪不忒如是而为宗庙社稷之祭主不亦宜乎人君之敬无往而不存故威仪无时而不正也其于祭祀之时尤致谨可也非谨于威仪也敬主于中而威仪外肃矣
  书周书顾命曰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冐贡于非几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顾命羣臣辅康王之言也威者有威可畏仪者有仪可象举一身之则而言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动作威仪之则乱丧也钊康王名贡进也几者动之防善恶之所由分也人之自丧威仪而身之不脩盖由心有不善之几所发尔故戒羣臣毋以康王进乎不善之几也为人君者可不慎其几以正威仪乎
  诗大雅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臣若水通曰抑抑恭逊之貌隅廉隅也夫内外一理也威仪之恭逊者是其徳必严正如宫室之制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也曾子之言正顔色动容貌孟子之言睟于面盎于背正动而睟盎焉者以其徳之存于中者有本如是也武公为此诗其亦知内外合一之道乎故易曰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也皆此之谓也以此观之文末也徳本也然则専事于徳乎曰偏于内而忘其外非内外交养之道也故古之君子周旋必中规折旋必中矩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出必鸣鸾行必佩玉所以敬其仪者敬其徳也知所以敬徳则知合内外之道而脩身格物之功备矣
  鲁颂泮水穆穆鲁侯敬明其徳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臣若水通曰鲁侯之明徳以化民颂曰敬慎威仪何哉盖徳化之本也仪者徳之符也徳蕴于中而无迹仪着于外而可观一或有愆旦失色于朝暮传笑于国人将易之何以为法于民哉故古之贤君必慎其徳由中达外其在朝廷垂衣裳负斧扆执言在左执史在右凛乎不敢肆虽在宫寝犹其在朝廷动止必臧衣冠必整一颦一笑必自爱焉凡俳戯防慢之事不足以动天顔之一顾则威仪正矣使民望其顔色而化之则而象之畏而敬之人君之于威仪岂细故哉后之人主乃不慎乎此或岸帻箕踞或不冠可奏或鹞匿懐中其于威仪何如哉盖由不爱其身故内外不检尔
  春秋昭公二十五年齐侯唁公于野井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云齐侯唁公于野井以遇礼相见孔子曰其礼与其辞足观矣然则何以失国而不反乎礼有本末正身治人礼之本也威仪文辞礼之末也昭公丧齐归无戚容而不顾娶孟子为夫人而不命政令在三家而不能取有子家子之贤而不能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能有国乎虽齐侯来唁其礼与辞是矣而方伯连帅之职则未脩也又岂所以为礼哉臣谓礼有本末文质诚主于中而达之于仪文是谓文质彬彬能以礼让为国也何有否则周旋仪文之度伪而已矣其如礼何哉其如国何哉
  礼记曲礼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大夫济济士跄跄庶人僬僬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君当敬其威仪以为臣民之则也盖人君一身诸侯大夫士庶人之望茍无威仪臣下将何所法哉故孟子见梁襄王而语诸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盖言无威仪也穆穆敬也深逺之貌也诗曰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是敬止乃穆穆之本人君能敬则穆穆之仪自形而诸侯望之自将皇皇而美大夫士望之自将济济跄跄而有容至于庶人虽无与为礼亦将僬僬而趋走促数于下矣中庸曰笃恭而天下平言徳容之化也茍不此之务而徒以端冕凝旒深居髙拱不动声色为穆穆焉则浅矣是不可以不慎也
  曲礼曰国君不乗奇车车上不广欬不妄指
  臣若水通曰国君者国人之瞻望在车尤为众人之视听而威仪不可以不慎也故奇邪不正之车也广欬骇人之听也妄指手容之失也非所乗而乗非所欬而欬非所指而指皆在车威仪之失也一车且不可不正其仪况临御之时乎
  曲礼曰若夫坐如尸立如齐
  臣若水通曰如尸则庄也如齐则敬也庄敬者威仪之则而脩身之本也
  玉藻曰凡行容惕惕又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徳色容庄
  臣若水通曰形色天性也不充其性则形不可得而践矣故君子一身之间曰惕曰重曰恭曰端曰止曰静曰直曰肃曰徳曰庄所以尽性践形也
  玉藻曰燕居告温温凡祭容貌顔色如见所祭者丧容累累色容颠颠视容瞿瞿梅梅言容茧茧戎容暨暨言容詻詻色容厉肃视容清明
  臣若水通曰此言容貌随所寓而变盖温温和易者燕居告语之容也如见所祭者祭容也累累而羸惫颠颠而不舒瞿瞿而惊遽梅梅而茫昧茧茧而低防者皆丧容也暨暨而果毅詻詻而整饬严厉而庄肃莹彻而明审者皆戎容也夫容一也随所在而变者何也主于中者随感而见也可以见君子慎威仪之至矣
  孔子闲居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
  臣若水通曰此引风栢舟之诗以明无体之礼之意诗言仁人威仪之盛周旋中礼不可选择夫子释之以谓威仪之着虽时乎因礼以形然齐庄于闲燕之时亦无往而非礼也非无体之礼乎观于此言则凡人君色庄于临御之时而怠慢于深宫独处之地者可以警矣
  少仪曰言语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济济翔翔祭祀之美齐齐皇皇车马之美匪匪翼翼鸾和之美肃肃雍雍
  臣若水通曰穆穆和敬也皇皇正大也济济和整也翔翔舒张也齐齐致一也皇皇如有求也匪匪翼翼严正也肃肃雍雍亦和严也美者有仪也在言语则和敬而正大矣在朝廷则和整而舒张矣在祭祀则致一而有求矣在车马则严以正矣在鸾和则和以敬矣然而皆原于徳矣容仪之美徳之符也
  周礼秋官司仪掌九仪之宾客摈相之礼以诏仪容辞令揖让之节将合诸侯则令为坛三成宫旁一门诏王仪南乡见诸侯土揖庶姓时揖异姓天揖同姓及其摈之各以其礼公于上等侯伯于中等子男于下等其将币亦如之其礼亦如之
  臣若水通曰容貌等威各有攸当皆天理也有一失焉则其仪忒而天理灭矣出接宾曰摈入赞礼曰相诸侯有事而会不可茍也故有仪容辞令揖让之当诏告者又必三重其坛坛外之宫每旁一门凡此欲诸侯之有处所也及诸侯相见之仪又不可槩施也故俯手揖之则谓之土揖见庶姓之仪也平手揖之则谓之时揖见异姓之仪也举手揖之则谓之天揖见同姓之仪也及其摈之各以其爵之尊卑为礼之隆杀故处公于上等处侯伯于中等处子男于下等自有不容紊者而于币帛之将祼将之礼亦若是而已噫此岂小哉一有所失则威不振威不振则祸随之矣而况于辱乎
  夏官道右掌前道车王出入则持马陪乗如齐车之仪自车上谕命于从车诏王之车仪
  臣若水通曰道车王常行大道之车谓象路也王之出入乗则持马行则陪乗皆如齐车之仪也王行则以车从王有命焉则道右宣王命以谕之也然则车仪如何知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妄指立视五嶲式视马尾是也尤必有待于诏告之何也正欲其周旋中礼而端严若神矣吁一登车之仪如此况夫在朝莅政之时乎
  论语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言君子自脩之道也重内厚重也威谓外威严也内外相符诚不可掩故内不主敬则内不重矣故其发于容貌动作者必无可畏之威而所学不能得之心身安能动静坚定而固乎故曾子告孟敬子以动容貌正顔色出辞气夫动正出由中发外者也故君子以内重为贵
  曾子曰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
  臣若水通曰此曾子垂没之言所以告鲁之孟敬子者也夫人一身之间固不外乎容貌顔色辞气而已惟无平日涵养之功固有容貌不免于暴慢顔色不免于伪为辞气不免于鄙倍者矣茍涵养之功既至则其动由中动正由中正出由中出何有于暴慢不信而鄙倍者哉此见曾子笃实之学有得于一贯之传者也然敬子为鲁之大夫特举以告之正欲其知脩身之要为政之本而知所重焉惜乎敬子不能问以求其用力之要也噫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告顔子克己复礼之目如此固非徒使之制乎其外而已也盖视听言动皆身之仪见乎其外而其所以视听言动之者则心也故勿之者亦心也一念之防渉于非礼而即有以勿之则所谓不逺复无祗悔由乎中而应乎外心体威仪之间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臣若水通曰衣冠瞻视固皆威仪之着见也然威仪者徳之表固非声音笑貌之所能为也故君子之正衣冠尊瞻视而临民以庄者皆实徳自然之形见而民自望而畏焉尔何猛之有哉有徳以发之故威而不猛使有意于作威则猛而反害于威矣汉之成帝临朝渊黙尊严若神史氏称其有穆穆天子之容然湛于酒色则其所谓威仪者亦矫饰于外而已尔岂所以为脩身之道哉
  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徳之符也礼也者理也动容周旋中礼则无非天理之流行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而非性也又曰自无声无臭散而为三千三百自三千三百复归于无声无臭程子之言盖与此契矣其知一本之道乎
  中庸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
  臣若水通曰盛服动作皆威仪之外见者也齐一明清徳之存于中者也是合内外之道也身之所以为身二者而已其致一也脩身之道岂有外此哉中庸曰脩身则道立至于九经则又以脩身为之本为人君有天下之责者可不讲哉

  格物通卷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威仪下
  左传桓公九年享曹太子初献乐奏而叹施父曰曹太子其有忧乎非叹所也
  臣若水通曰曹太子射姑来朝鲁宾以上卿其礼厚矣于时金石在庭笾豆在列所以观威仪而省祸福者皆在是我孔熯矣式礼莫愆射姑临乐而叹威仪愆矣观此则太子之所养者可知也
  僖公十一年天王使召武公内史过赐晋侯命受玉惰过归告王曰晋侯其无后乎王赐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弃也已其何继之有礼国之干也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礼不行则上下昏何以长世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大圣必着乎执圭之容而执玉髙卑必征其死亡之祸一执玉之间而圣狂之所由分祸福之所由辨也夫其容肃者其心敬也其容惰者其心肆也惠公即位之始且承天子之赐命受玉而惰其心骄且肆矣夫初服而骄于人且不可况于天王乎是自灭其天也何长世之有故君子一动容而不敢忘其敬所以敬其天以保天命也为人上者可不敬乎
  文公九年冬楚子使越椒来聘执币傲叔仲惠伯曰是必灭若敖氏之宗傲其先君神弗福也
  臣若水通曰越椒执币傲一威仪之防尔惠伯胡以知其必灭若敖氏也事虽防而害徳则大傲凶徳也敬者徳之舆也天道盈而益谦鬼神害盈而福谦徳之凶者神必弗福也然则若敖氏之鬼其不血食也矣
  成公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臣若水通曰玉重器也于是乎失其仪则安往而不失仪也失之于主得之于相则其仪不忒矣如晋拜成者郑悼公也相之者公子偃也二者均有事焉授玉两楹之间礼也而于东楹之东其仪忒矣然而士贞伯独咎郑伯之自弃者何曰罪所主也罪其主者何相由主而择也主弃礼矣而相亦奚辞之有焉
  成公十三年三月公及诸侯朝王遂从刘康公成肃公会晋侯伐秦成子受胀于社不敬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则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赈神之大节也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
  臣若水通曰刘子其知道乎夫天命之谓性以命为令先正之言也刘子以天地之中为命是以命为中如所谓命根命脉之云也可以破千载性命之惑矣又以动作威仪之则以定命是动作威仪原于命命原于天地之中深得乎天人体用之一贯矣孰谓春秋之时有知道如刘子者乎此言岂独为成公发哉人君宜写一通置诸左右以备朝夕之览焉可也
  襄公二十七年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臣若水通曰车服以庸彰有徳也是故采菽所以美诸侯也候人所以刺羣小也庆封之来徒美其车而徳不称一失仪也又当食而不敬二失仪也至于相鼠之讥且犹不知悟而悔祸有识者知其不终也已矣故君子之学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无终食之间违仁则动不失礼而可以自求多福矣
  襄公三十一年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徳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懐其徳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徳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臣若水通曰臣始读刘康公中命仪则之説叹春秋有一知道者及观北宫文子之论又知有文子也此当与刘康公之言参防大都康公之论奥而核文子之论详而整观此则威仪之説无余蕴矣仰惟圣明受天明命髙拱穆清之上深惟渊黙之化必以二子之言为念则命于是乎可定上下亦于是乎可固矣臣不胜至愿
  定公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髙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
  臣若水通曰子贡观二君之不度而知心之亡又知死亡之祸盖死亡由于不度不度由于心亡此不易之确论也中庸所谓见乎四体不其然乎人君体此必思以立吾心之中正心中正则威仪之间一髙一卑一俯一仰皆有常度而不可以毫发僭差夫然后事体而身安身安而福亦佑之矣不然骄近乱替近疾疾与乱非天使之然也皆其自致之也人君可不正其心以正其威仪以为福徳之基乎
  国语周语定王曰岁饫不倦时宴不淫月防旬脩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饰显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顺容貌有崇威仪有则
  臣若水通曰定王周顷王之子榆也礼立岁为饫岁行饫礼而不倦怠春夏秋冬为时一时之间必有宴礼不至淫湎防计也计一月之经用旬脩谓脩十日之中所为者日完完一日之所为者不忘不忘其礼也冕服旗章所以昭有功采色之饰所以显明徳也文章谓黼黻锦绣之文也比象比文以象山龙华虫之属崇饰也诗曰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故王公诸侯之脩饫宴而不淫倦服物采饰文章周旋容貌所以正仪刑也况居天子之尊为诸侯王之表率者可不正其仪以为正四国之本乎
  周语单襄公曰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处义足以步目又曰夫目以处义足以践徳口以庇信耳以听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丧有咎
  臣若水通曰体手足也心不固则容不正言行相覆为信耳所以听别万物之名声丧亡也步言视听四者而亡其二为偏丧咎咎及身也夫君子有威有仪食福无替晋侯视逺足髙则威仪忒矣咎将焉避故观目可以知义观足可以知徳观心可以知福不可诬也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大舜恭已南面无为而治慎威仪立徳脩身而天下化之可不重乎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立无跛视无还听无耸言无逺襄公言于顷公曰立无跛正也视无还端也听无耸成也言无逺慎也夫正徳之道也端徳之信也成徳之终也慎徳之守也守终纯固道正事信明令徳矣慎成端正徳之相也
  臣若水通曰谈晋襄公之孙惠伯谈也周者谈之子晋悼公之名晋自献公用骊姬之防诅不畜羣公子故孙周适周事单襄公睛转复反为还逺谓非耳目所及也成定也道者徳之道路志定故能终也相犹相貌之相慎成端正徳之相貌也视听言动本诸心所以定威仪之则也君子之居民上非有异也言有仪也非有塞也言有则也故视听言动爰立民则一物偏丧为徳之疵诗云民具尔瞻此之谓也晋孙周构防出亡游事襄公而容貌词气昭宣令徳宜其三袭嘉祥终昌晋室也况有天下者可不慎威仪以为脩身化民之本欤
  鲁语叔孙穆子曰夫服心之文也如焉灼其中必文于外
  臣若水通曰文谓着见于外者言心所向身必服之也盖服之不身之灾也中庸曰齐明盛服所以脩身也君子慎物居方亦以寡过而已楚公子围以大夫而设诸侯之服是服之不非盛服矣其能保其身乎
  楚语左史倚相曰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惟道之从
  臣若水通曰倚相楚左史也欲其道欲得其道也进退周旋之中道所以慎其威仪而身脩矣
  汉武帝元朔五年夏四月大将军青虽贵有时侍中上踞厠而视之丞相燕见上或时不冠至于汲黯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臣若水通曰记曰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故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武帝能正衣冠于所严惮之臣而倨傲于所狎侮者焉岂知脩身之道哉
  汉献帝初平二年刘备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备少与河东关羽郡张飞相友善与二人寝则同牀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备周旋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内心之表也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又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昭烈之喜怒不形其徳之严宻可想见矣关张之侍主周旋岂非视之以为法哉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帝虽暗室恒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尝褰袒对内竖小臣如遇大宾
  臣若水通曰暗室盛暑衣冠不袒威仪不防虽力学自脩之士何以过此若梁武者似有受道之器矣而乃至号为不道莫保其身以祸其国家者何邪异端之学害之也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而乱亡至矣虽正威仪其犹色庄者乎虽如佛之寂容枯槁何补于国家之理乱乎此又足以为徒事威仪而不知正学者之戒耳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上好骑射孙伏伽谏以为天子居则九门行则警跸非欲茍自尊严乃为社稷生民之计也陛下好自走马射的以娱悦近臣此乃少年为诸王时所为非今日天子事业也既非所以安养圣躬又非所以仪刑后世臣窃为陛下不取上悦未几以伏伽为谏议大夫
  臣若水通曰九门警跸天子之仪也走马射的武夫之技也太宗不脩天子穆穆之容而不忘少年武夫之技欲为天下后世之仪刑得乎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盖无诚敬以为之本尔不有伏伽之谏欲为汉唐之中主不可得况称三宗乎
  唐宣宗大中十二年上临朝接对羣臣如宾客虽左右近习未尝见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无一人立者威严不可仰视奏事毕忽然曰可以闲语矣因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无所不至一刻许复整容曰卿辈善为之朕常恐卿辈负朕后日不复得相见乃起入宫令狐绹谓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尝不汗霑衣也
  臣若水通曰宣宗对宰相威严不可仰视至使汗霑衣可谓能正威仪者矣及其忽然之际乃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则非人君大体矣何其前后不类邪夫人君与宰相论事岂无天下大政可言邪观此则知宣宗徒事乎威仪末节之间而不知温厉正大之体此其所以不能成中兴之业也欤
  贾谊新书曰夫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文富不可为量多不可数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徳之符也徳者威仪之基也是故有徳之威可畏则亦可懐也有徳之仪可象则亦可敬也可畏可懐可象可敬则威仪文章之盛又孰得量而数之也故为人上者脩其徳容则民畏而象之不可量数而心化之矣威仪之于人岂小也哉
  刘向説苑曰陈灵公行僻而言失泄冶曰陈其亡矣吾骤谏君君不吾听而愈失威仪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是故人君之动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本诸恭敬之徳而达诸治化之美者也故盛徳之至然后动容周旋中礼尧之放勲本乎允恭舜之重华本乎温恭岂外致哉泄冶之言徒知人君当慎动而不求其本茍其君听之亦未见其所以正也何以维民之则乎若灵公言失行僻固不足道也后世有临朝渊黙尊严若神如汉成帝者号称穆穆天子之容矣然政柄不免于下移者无本故也故欲威仪之正者必由中达外然后可
  宋太祖建隆元年冬十月翰林学士王着以酒失贬官宋主谓宰相曰深严之地当使宿儒处之范质等对曰窦仪清介重厚然己自翰林迁端明矣宋主曰非斯人不可卿当谕以朕意勉令就职即日复入翰林宋主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宋主岸帻跣足而坐却立不肯进宋主遽索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恐豪杰闻而解体宋主敛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臣若水通曰诗称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盖言圣人敬和之容虽幽隐而不敢肆也宋祖方召儒臣草制岸帻跣足而坐则幽隐可知矣自非窦仪之严重则宋祖之威仪何从而正哉自是对羣臣未尝不冠带方正补衮之臣人主左右安可少哉使窦仪能以曾子动容貌正顔色之説而益之则知正由中出宋祖所得不可量矣惜乎仪不知圣贤之学无恠其然也
  宋儒程頥曰范祖禹色温而气和其人如玉可以开陈是非导人主之意
  臣若水通曰虽有逊志之言乗之以厉色戾气则化而为不善矣虽有逆耳之言乗之以怡顔下气则化而为善矣人臣陈是非导上意乗之以温色和气则不觉其入之深矣然非所存有中和之徳安能以温和其气色哉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程頥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尝窥之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
  臣若水通曰有中和之心然后有中和之气也是故过焉者则失之拘矣不及焉者则失之肆矣非中和也礼曰斯须而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矣夫敬以存心则庄见于容内外皆中和也可不慎乎学者且然而况于居九重之上为兆民之表者乎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为人君者之所宜慎也
  张栻语吕祖谦云古人衣冠容止之间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则
  臣若水通曰天则自然之法也夫中外一贯者也心中正则貌齐庄不期然而然矣不然不失之放肆怠惰则失之作意矜持而中正自然之天则违矣敬也者中正之矩也然则主敬之学岂非人君之所当讲者哉
  宋儒杨时经筵讲义有云古之圣人前旒蔽明非礼勿视黈纩塞聦非礼勿听在车则有和鸾之音行路则有佩玉之声出入起居容节必比于礼乐人君所以自重其身也
  臣若水通曰杨时进讲之言皆古人培养君徳之遗法也惜乎未尽根本之论尔盖人主之心如树木之根天理乃其生意也生意既得则根本已立然后有冕旒黈纩和鸾佩玉容节礼乐所以养其根本也否则所养者何物哉顾乃舍其本惟末之是务何也后世圣学不明类皆趋于支离之归已乏一徳之臣矣安望其辅成人君一徳之学哉伏望圣明畧其枝叶之烦自立于根本之地以为天下先则道徳可一而风俗可同矣
  国朝洪武九年正月丁巳太子诸王侍上顾谓之曰汝等闻脩徳进贤之道乎太子对曰每闻儒臣讲説知其畧矣未领其要上曰藻率杂佩为身之容恭逊温良为徳之容见于外者可以知其内也古之君子趋跄有节步降有数周旋跬步而不违于规矩者由其徳充于内而着乎外也所以器识髙明而治道日臻恶行不见而邪僻日逺己徳既脩自然足以服人贤者彚进而不肖者日去天下国家未有不治不务此者鲜不取败夫货财声色戕徳之斧斤防佞奸谀杜贤之荆棘当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茍溺于所好则必为其所防矣汝等其慎之
  臣若水通曰伏观圣祖谕太子以内外徳容之理与古圣贤一揆矣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譬如宫室焉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徳其绳直矣威仪其廉隅矣人君茍存诸心者浑然天理积中发外自有威可畏有仪可象动容周旋自中乎礼刑于家则齐刑于国则治刑于天下则平由是天下之贤能俊杰莫不彚进以赞治化之盛而防謟奸谀之人逺矣此我圣祖垂训之至意也惟圣明体察焉

  格物通卷二十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上
  易家人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臣若水通曰家人卦巽在离上故为风自火出君子观此象知事必由内而出故言行皆由中出者也由中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者实体恒者有常皆谓天理也天理存于中则言行谨于外也言动谨则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
  姤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臣若水通曰姤卦干下有巽顺居徤下故为姤有风行天下之象风行天下在号令而已矣为君后者观此象谨于施命以诰四方夫风者天之号令鼔舞万物者也命者君之号令鼔舞万民者也上有逆命则下有逆词不可不慎也本吾心之诚以达诸政教焉则置邮之传者徳之流行也命斯达矣其君民协心所感岂不深哉
  艮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象曰艮其辅以中正也臣若水通曰言不可以伪为也有徳者必有言也五居卦之中故为中正中徳在内者也故能艮其口辅而不言非不言也不轻言也言由中徳而发者也秩秩徳音言满天下无口过其寡悔矣乎
  系辞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臣若水通曰言动根于心也拟议之于易理也易理在吾心也言行之所由发者也拟议以体认于吾心由中而发则言动当其可久而变化言即教动即道而拟议亡矣不然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尔矣岂知变化之道邪
  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感应心而已矣言行出于心感应之大者也其于人也为枢机矣善则人应之非私应也得其同然之心也不善则人违之非私违也失其同然之心也应则荣违则辱皆由己以致之也非自外至也岂惟人哉天地之于人一理也天地位与不位言动之感格也人君父母乎天地而系天下之从违者其于言行之际当知与天地合可也与人合可也顾可狥于一己之私邪
  书虞书舜典帝曰龙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龙谨于出纳王言之词龙舜之臣堲疾殄絶也殄行者谓伤絶善人之事师众也谓其言之不正而能变乱黑白以骇众听也纳言虞官名在周为内史在汉为尚书魏晋以来为中书门下夫命令人君鼓舞万民之具诚不可以不谨而纳言之官命令之所由出者也防説之人以非为是以邪为正窥伺间隙迎合主意人君惑之则赏以私喜罚以私怒命令由之而不正矣此帝舜之所以深恶而必慎重于纳言之命也以为命令政教由纳言而出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出之否则谏止之不必出可也敷奏复逆由纳言而入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入否则斥逐之可也是故朝廷赏罚予夺皆出圣断大权不至下移而防説无所容其喙矣后世人君惟欲其言而莫予违使纳言之官不得尽其职唯唯奉命以取容説此命令之所以不正而治之不古若也有由然哉夫纳言之官今之通政司与夫六科十三道皆其类也如朝廷之喉舌然喉舌壅塞言语不通为身之大患为人君者岂不惧乎
  大禹谟帝曰惟口出好兴戎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告禹之言好善也戎兵也言发于口则有召善起兵二者之分利害之几可畏如此易曰居其室出其言善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出其言不善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人君居天下之上一言一动尤为千万臣民之瞻听甚不可不慎其所发也
  商书説命惟口起羞
  臣若水通曰此傅説告髙宗之言也言语者所以宣其意而达诸政令者也轻出则有起羞之患夫言行君子之枢机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故一或轻出大则啓祸小则召侮人君之发言可不慎乎
  周书周官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百官之言也反者令出不可行而壅逆之谓允信也盖令者出于上而施于下示趍向于民者也诚不可以不慎敬汝所主之职在于慎令故曰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欲其行不欲其壅逆而不行此所以当慎也公理私情不容并立公理胜则私情灭以公灭私则所出之令至公无我民将丕应徯志岂有不敬信而懐服者乎故敬职在于慎令慎令在于至公为人上者其可不立至公以为出令之本乎
  毕命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公其念哉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之言也蔡沈曰对暂之谓恒对常之谓异趣完具而已之谓体众体所防之谓要政事纯一辞令简实深戒作聦明趋浮末好异之事也成王言政贵有常不常则民无所据守其政之号令辞不体要则失于虚文好异则辞不体要而政不恒矣况商俗靡靡然而尚利口余风至今不息则有恒体要尤为对病之药也可不念之哉为人上者欲恒其政当慎其辞令焉
  诗小雅小弁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无逝我梁无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臣若水通曰朱熹谓幽王太子宜臼被废而作此诗言山极髙矣而或陟其巅水极深矣而或入其底故君子不可轻易于其言恐耳属于垣者有所观望左右而生防谮也臣谓言者发于心者也心或受病则隐之所藏显之所发虽欲禁之不可得矣故君子欲谨其言当先谨其心则言之所发皆由中出正大光明无不可对人者矣故欲无易由言当自无易由心始尔宜臼因被谮而为此诗是有意于谨言矣然徒禁于标末尔李泌谏徳宗废太子立舒王曰愿还宫勿露此意若有意于谨言矣然犹禁之于萌芽尔中庸曰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夫敬信在言动之先则邪意不生而言行可以动天地矣伏惟圣明留心于敬信之学则无意无必而凡刑赏予夺如天之无迹而左右不得窥伺之矣
  大雅板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臣若水通曰此诗同列相戒亦以讽王也宪宪欣欣也蹶动也泄泄犹沓沓也辑和洽合怿悦莫定也首章忧其出话不然故此继之以为辞之辑和故民莫不洽合矣辞之怿悦于民心故民心皆莫而定矣盖上下同此心也同此理也辞当于理而和且悦焉则上无逆命下无逆辞民自无不合无不定矣夫民合而定由言当乎理固也然欲其言之当理岂徒修饰于外哉盖由平时修辞立诚以涵养此心之天理使之由中达外不能己焉大之为典谟训诰小之为号令诏勅莫非洋洋之天语所以鼓舞乎万民者风行草动莫之或违矣不然徒欲修饰其辞而不由中出则虽学典谟训诰亦伪辞而已矣人君欲民之信从当修信于言前然后可也
  春秋桓公三年夏齐侯衞侯胥命于蒲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胥命于蒲褒齐僖衞宣不事盟誓以言而相结也是役也或曰尊王或曰推伯其事之是非不暇论矣独谓春秋之时大道隐而盟誓兴忠信薄而人心疑约剂乱而交质之风成乌有如二国之君一言取信邪卫献公言于寗喜求复国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子鲜季路言出而人服庶几胥命之遗风也呜呼春秋非古也而古道犹存以是知天理之在人心不以古今殊也人君敦信修道得人心之同然言而世为天下则矣
  定公十年夏公防齐侯于夹谷
  臣若水通曰夹谷之防齐侯弱鲁将有莱兵之刼国势之殆亦甚矣仲尼以从容谈论而却敌国之兵何也盖天下莫大于理而强众不与焉仲尼之对齐侯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于神为不祥于徳为愆义听其言也道徳之正自足以折其奸囘之心仁义之论自足以消其桀骜之气故俄顷之间功化如此也否则齐君非不武也晏婴非不知也胡为而有获罪于鲁谢过以质之言哉故曰仲尼一言威重于三军
  礼记曲礼曰毋勦説毋雷同必则古昔称先王
  臣若水通曰毋禁止之辞取他人之説以为己説谓之勦説闻人之説而附和之谓之雷同则犹法也修辞立诚所以进徳也古之君子所以致慎于言辞者非欲为观美也盖所以谨其心而进徳也是故勦説雷同求之于人也言非由中出也言则古昔称先王非求之于古昔先王也求之我也先王之心我之同然也故求之人者伪也求之我心之同然者诚也故君子立诚之为贵
  曲礼曰脩身践言谓之善行行脩言道礼之质也臣若水通曰脩身以践言言斯道矣践言以善行行斯脩矣言行者君子之枢机也礼之出也必言行以为地是故言行脩礼本立矣故礼乐待人而后行
  哀公问孔子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
  臣若水通曰过言过动谓言动不当理也作如作好作恶之作作辞化其过言也作则化其过动也过言生于心也过行发于身也皆不恭不敬之萌也恭敬存于心言行不过则百姓化而敬恭感应之理则然也君子之于言动其可以不谨乎
  仲尼燕居曰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臣若水通曰言出而践则履矣言无非理是以谓之礼也行发而顺则乐矣动无不和是以谓之乐也礼乐出于身天下化之而至理至和焉治之极也
  缁衣子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故大人不倡游言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则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臣若水通曰如丝如纶者发之者小而播之者大也如纶如綍者发之者大而播之者尤大也盖人君一言之发一训诰诏令之出而臣下之奉行天下之习尚必有甚焉者矣发之不可不谨也故在审之而已矣一言之发也必思曰他日可行于臣民乎否则不必言也一政之行也必思曰此可对臣民言之乎否则不必行也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则言行相顾而天下化之矣虽然理一也合乎理未有可言而不可行可行而不可言者但人君以崇髙之势或出悖理之言行以为莫予违者而不知天下之臣民已议其后而莫肯信从矣王者之所发可不慎乎

  格物通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中
  论语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道大矣而孔子于子贡之问惟以言行先后言之者何哉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不可不慎故行之于先则行专而能力言之于后则言切而有孚君子之于学也察见天理体之于身心而有得焉然后立训以告人或出言以答问无非体贴吾心所得之实理则行有恒而言有物言顾行行顾言慥慥君子矣臣闻之先师翰林检讨陈献章曰夫学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其意与此暗合惟圣明留神焉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至为明白痛切所以警悟学者之意至矣夫行不及言古人所耻是何今人之不古若哉道理平铺良心固有世之学者岂无所见也不肯体之于身徒事讲説之烦竞为文字之学依附仁义道徳之説与身心畧不相涉而莫之耻焉何心哉其习使之然也孔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盖有叹于当时矣无变俗之权尔仰惟圣明居皇极之位握转移之机使天下学者徳业合一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道徳一而风俗同矣天下幸甚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臣若水通曰白圭之诗乃卫武公作之以自警者也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其严于自饬如此此其所以徳跻于睿圣也南容独取其言而三复焉盖深有意于谨言矣夫言者心之声也君子能存其心则言与心应而自无不谨之言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臣若水通曰司马牛问仁而夫子告之以谨言者何哉张载曰戯言出于思也言心口一致也盖言者心之声心随言以出入者也言不谨则心放心放则天理灭而仁亡矣故为仁之要在于讱其言而不放也不易其言即是不放其心心存理得则仁在是矣故谨言系于为仁之要有以仁为难之心即有言不易放之心易其言者乃易其心者也然则讱其言则亦有随处体认之功而心当自存矣于此又有以知内外合一之学云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臣若水通曰古之人非贵于言也言以宣其身心之得以达于用尔已实无得而徒言之是欺天防人矣岂不可耻乎然圣人之言通乎上下世之人主有徒致饰于制诰命令之间无躬行仁义之实而欲以致大用于天下协神人动天地岂不难哉
  中庸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臣若水通曰此中庸引孔子之言所以推明忠恕违道不逺之意也盖忠与恕初不相离但欲行乎恕当养其忠言行之谨正所以养其忠也忠立而恕出矣庸常也存于身者谓之常徳发于口者谓之常言以其天理之自然故谓之常即上文君子之道也致谨于言行之常皆随处体认乎此尔如是而君子之道有不造其实者哉能造其实道斯一矣然圣人论道恒以言行言者何欤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所关者大矣学者皆然人君为甚自一话言之出以至于制诰命令之发皆言也自一念虑之动以至于家国天下事为之着皆行也易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又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礼曰天子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噫人君一身之言动近则书之史册逺则及乎人民大焉则动乎天地然则君天下者尤当致谨于斯云
  孝经曰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
  臣若水通曰所谓法者徳者皆天理也由是而言则为法言矣由是而行则为徳行矣皆云先王者先王能由之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也故非法则不敢言使口无可择之言而免于口过矣非道则不敢行使身无可择之行而免于怨恶矣免于口过怨恶盖得乎民心之所同然者也人君能如是是之谓能脩其身是之谓能孝其先君
  左传文公十七年襄仲如齐拜谷之盟复曰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以臣观之将不能齐君之语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臣若水通曰偷薄也茍且之谓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言之病者心之疚所由发也孟子知言审诸此尔齐侯以茍且之心发茍且之言因言以察其心根本病且蹙矣鲁人之麦未食而死不旋踵人主之于心声可不谨哉
  襄公二十五年子产献防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陈及郑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逺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臣若水通曰孔子尝谓赐不幸言而中则知君子之不贵言也至于郑人入陈之役乃多子产之文辞者何居孔子亦曰辞达而已矣子产之辞顺则达达足以感人矣君子所以取之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可以不慎乎
  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
  臣若水通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仲由之一言者何也盖自其无宿诺之信以孚之也言诺之于人岂小也哉虽然信所以成义者也不义之信君子弗之贵也小邾虽信仲由之言而仲由不往者守义以成信也然则仲由之言岂不益可信哉
  国语周语襄王曰夫政自上下者也上作政而下行之不逆故上下无怨
  臣若水通曰襄王惠王之子郑也政者谓命令禁戒之言自上下言当从上出也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易曰涣汗其大号管夷吾亦曰出令当如流水以顺人心故上以顺作之而下以顺行之言得其心也否则怨讟用兴其何以信于国襄王不从晋文之请以诛衞侯可谓慎于词令矣为人主者所当致其慎以利于行岂曰惟其言而莫予违而已哉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知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龢言让必及敌
  臣若水通曰言敬必及天者象天之敬干干不息也言忠必及意者出自心意为忠也言信必及身者先信于身而后及人也言仁必及人者博爱于人为仁也言义必及利者易曰利物足以和义也言知必及事者能处事物为知也言勇必及制者以义为制勇而不义非勇也辩别也言教必及辩者能别是非乃可以教也言孝必及神者孝于鬼神则存者信矣言惠必及和者致和睦乃能亲爱也言让必及敌者谓虽在匹敌犹以礼让也若周者其言如此真可谓善言也己语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诗曰徳音秩秩周盖有之夫以言词之善而襄公称之故夫言者真荣辱之主也
  周语单穆公曰国无经何以出令令之不从上之患也故圣王树徳于民以除之
  臣若水通曰经者常也谓常行不易之道也树徳即常道也除谓除去令而不从之患夫令之以常道则上令而下从令之不以常道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民不从令上必危矣故圣王树徳所以立常道以令于民也伏惟圣明于勅防命令之发必审当于道以顺民心然后发焉天下幸甚
  周语仲山父曰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
  臣若水通曰仲山父王卿士令不行则政不立矣至于民弃其上由其不慎顺也可不惧乎夫人君居万民之上皆若有忽弃小民之心仲山父民将弃上之一语深足为为民上者之警也欤
  晋语寗嬴氏曰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臣若水通曰寗晋邑嬴其姓容貌者情之华采言语者容貌之枢机合谓容貌言三者合而后行也夫听言观行圣人之至训也寗嬴氏以言与貌而知阳子不褰裳以赴贾季之难其知哉君子于此可不谨言行以为脩身之要乎
  唐髙祖武徳元年六月上尝有勅而内史不时宣行上责其迟萧瑀对曰大业之世内史宣勅或前后相违有司不知所从其易在前其难在后臣在省日久备见其事今王业经始事系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机防故臣每受一勅必勘审使与前勅不违始敢宣行稽缓之愆实由于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复何忧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上出其言善则天下从之出其言不善则天下违之故不可不慎也君之出令不贵于速而贵于善臣之奉令不患其迟而患其未允君失之臣脩之所以交济其善而期于允也故有臣如萧瑀君之令不患其不善矣有君如唐祖臣之奉令不患其不允矣后世君以逆令罪其臣臣以顺令媚其君及诏令行而天下怨咨所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也岂非上下不谨言之过欤
  唐太宗贞观元年春正月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擢为太理少卿上以选人多诈冒资荫勅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事觉者上欲杀之胄奏据法应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对曰勅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忿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而既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胄前后犯顔执法言如涌泉上皆从之天下无寃狱
  臣若水通曰书云令出惟行弗惟反夫诈冒法止于流尔而太宗令以死戴胄执而不行岂非所谓反邪语曰君子贞而不谅太宗以胄之执法而使己失信岂非所谓谅邪以喜怒行令遂至于如此可不戒乎虽然太宗卒能从胄之言以存先王所传之律令犹为善补过也矣
  唐贞观二年六月太宗曰朕每临朝欲发一言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是以不多言给事中知起居事杜正伦曰臣职在记言陛下之失臣必书之岂徒有害于今亦恐贻讥于后上悦赐帛二百段
  臣若水通曰以后世观之人皆壮正伦之言矣以臣观之正伦殆不及太宗也太宗之谨言恐贻害于民为实也正伦戒太宗之失言恐贻讥于后为名也以名相期其不相率于伪乎是不信也夫言心声也人君诚能谨于心非法不道自无言语之失矣徒使畏史官之记而不发不知深宫广内无所忌惮之时将何所警而不妄发也邪况临朝之时少燕居之时多乎易曰脩辞立其诚其内外合一之道也
  贞观三年夏四月上始御太极殿谓羣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勅有不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为何必择才也房龄等皆顿首谢故事凡军国大事则中书舍人各执所见杂署其名谓之五花判事中书侍郎中书令省审之给事中黄门侍郎驳正之上始申明旧制由是鲜有败事臣若水通曰书云大哉王言一哉王心夫诏勅王言也天下因言以知其心也可不慎乎唐太宗初御太极责中书门下乆不论执诏勅之不便者卒脩五花判事中书令侍郎给事交驳之典所谓询谋佥同者矣王言其有不善乎书曰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所以求人心之同然也仰惟圣明聦明天纵凡有命令尤宜询之辅臣采其众论而后行则三代之隆可复而贞观之治有不足为矣
  贞观十八年夏四月刘洎谏曰陛下每降恩防假慈顔凝旒以听其言虚襟以纳其説犹恐羣下未敢对敭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辞以折其理引古以排其议当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则损心多语则损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为性好自伤乎至如秦政彊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説此材辩之累较然可知矣上飞白答之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懐以改臣若水通曰王者尊重如天王言所以代天语也多记多语非人君之学纵辩饰辞非人君之体语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彊辩虚説与天不相似矣为天之子者固当尔耶太宗纳刘洎之谏而改焉此所以致贞观之治也欤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二月上以中书所撰赦文示陆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懐今兹徳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臣若水通曰书云辞尚体要徳宗当播乱之时人心怨詈悔过引咎之辞此其体要也頼有陆贽之言下罪已之诏宜乎民之感泣矣使非其言出于至诚恻怛何以动人耶虽然事变甫定徳宗遂忘前日之诏纵恣愈甚虽以贽之贤忠言在耳犹不能安其身人心惟危有如是夫故人君之学脩辞以立其诚则始终如一矣

  格物通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下
  贾谊新书曰言有四术言敬以固朝廷之言也文言有序祭祀之言也屏风折声军旅之言也言若不足丧纪之言也
  臣若水通曰言一也而有四术焉何也随感而发不可僭忒天之理也而或僭忒焉是不能谨矣故敬谨者在人为之尔谨于心谨在言前天理浑存随感而见各有攸当也于言己发而始思谨焉则驷不及舌矣况人君一言兆民頼之天地临之鬼神司之可不慎乎
  贾谊曰令行者必谨于言
  臣若水通曰言者命令之所寓也命令教诫必允而后出则令出如流水以顺人心其行也沛然莫之能御矣
  刘向説苑曰师经鼓琴衞文侯起儛赋曰使我言而无见违师经曰若尧舜之为君也惟恐言而人不违桀纣之为君也惟恐言而人违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是尧舜恐人不违其言也龙逢比干以谏而死是桀纣恐人之违其言也恐人不违其言则言必谨矣恐人违其言则言必不谨矣孔子曰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盖人君言动之际实兴丧之源一言而善则举天下其福一言而不善则举天下受其殃君人者诚不可不慎也茍惟其言而莫予违则一人附之十人比之防謟面谀无所不至祸天下可胜言哉
  刘向曰口者关也舌者机也出言不当驷马不能追也口者关也舌者兵也出言不当反自伤也
  臣若水通曰出言如机言失不可转也出言如兵言失反自伤也夫一言之失不可转而反自伤岂不可惧也哉刘向此言真可为人君慎言者之深警矣
  韩愈择言解曰火泄于宻而为用且大能不违于道可燔可炙可镕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为灾矣水发于深而为用且逺能不违于道可浮可载可饮可灌以济乎生物及其导而不防反为患矣言起于防而为用且博能不违于道可化可令可告可训以推于生物及其纵而不慎反为祸矣火既我灾有水而可伏其熖能使不防于灰烬矣水既我患有土而可遏其流能使不仆于波涛矣言既我祸即无以掩其辞能不罹于过者亦鲜矣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择其言欤其为慎而甚于水火
  臣若水通曰韩愈择言解水火之喻不违则为用违之则为灾其意亦云切矣然而未知本也夫导水者于其源治火者于其熖有本者如是也火之失而水得以制之水之失而土得以制之犹假于他物也若夫言者心之发也自心失之自心慎之在我而已矣岂假乎外哉亦敬诸心而已矣敬立则心存心存则理定理定则明生夫其明之生也随感而应虽欲其言之过焉弗可得已而又奚待于择乎是故君子之学贵务其本而语黙惟时
  周惇頥通书曰文辞艺也道徳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逺
  臣若水通曰文辞末也故谓之艺道徳本也故谓之实然本末不可偏废故曰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所谓仁义之言蔼如也故美则人爱而传之逺矣虽然犹似以艺实为二臣每读程颢作字时甚敬曰非欲字好只此是学而深爱之由是而推焉则读书作文而吾心之敬无不随时而在则实与艺一时并行而徳业文章合一矣此正今世时病之药惟圣明体而行之以变士风之陋天下后世幸甚
  周惇頥曰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臣若水通曰圣贤千言万语皆为心也人心同然读之者可以感其心矣故圣贤之言为感人心而设也是故可以开发聦明而唤醒人之良知如醉者梦者必唤之乃能醒也及其醒也乃已之知觉非人与之醒也后世之习遂以文辞为学而丧志于书惩之者乃欲遂废经书是犹惩醉梦之深者而遂不唤之也故夫废古训而语者孔子不能也丧志于书册者孔子不为也是必有其道矣
  程颢曰圣人之言中和之气也贯彻上下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言贯彻上下者何也以其中和也中和故其理一也徳之盛也是故有徳者必有言也贤人则不然语本而遗末语精而遗粗也何中和贯彻之有
  邵雍曰应变而言言不在我也
  臣若水通曰言语之道感应而已矣未应不能显已应不能黙是故应变之言如扣钟矣扣则鸣不扣则不鸣鸣不鸣在物而钟未尝不定也知此者可以知言语之道矣
  张载曰辞取意达多则反害也
  臣若水通曰言者心声也故辞所以宣意也无意而言言愈多而意愈窒也已是故伤易而诞伤烦而支徳之累也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张载之言其出于此乎
  张载曰知徳之难言知之至也孟子谓我于辞命则不能又谓浩然之气难言易谓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又以尚辞为圣人之道非知徳达乎是哉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有形者可以言尽而无形者不可以言尽徳无形者也故其言之难知言之难则真知矣孟子谓浩然之气难言程颢知其实有是气亦可以见有徳者之言矣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畧曰自正月以来屡降徳音尽复祖宗之旧赋外征敛并行蠲除闾巷懽忻鼓舞日需膏泽今既数月矣未有一事如祖宗之时者赋外征敛率由旧贯自崇宁迄于宣和寛恤之诏岁一举之宣之通衢而人不听挂之墙壁而人不视以其文具而实不至故也陛下嗣守神器尤宜慎始诏令如此是亦文具而已后虽有徳意人谁信之
  臣若水通曰诏令者人君之大号也信则天下信之不信则天下疑之天下疑之虽小事而何济天下信之何大事之不成孔子曰民无信不立况人君乎昔商鞅欲变法先徙木立信于民况天下之主乎孔子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此为人君者之所当慎也
  程頥尝谓其兄颢云吾兄弟近日説话太多颢云使见吕晦叔则不得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二者无一可者也是以君子或黙或语顾其时何如尔此程颢之所以因人而施者其有得于孔子之遗意欤
  元儒许衡曰人君不患出言之难而患践言之难知践言之难则其出言不容不慎矣茍从古者大学之道以脩身为本凡一事之来一言之发必求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熟思而审处之虽有不中者盖鲜矣
  臣若水通曰曾子曰出辞气斯逺鄙倍矣出也者谓出于中也言辞由中而出则言自谨而无不践之患矣惟不出诸中则朝更暮改欲民之信不可得也语曰信如四时坚如金石惟圣明留意焉
  国朝洪武二年三月戊申上谓翰林侍读学士詹同曰古人为文章或以明道徳或以通当世之务如典谟之言皆明白易知无深怪险僻之语至如诸葛孔明出师表亦何尝雕刻为文而诚意溢出至今使人诵之自然忠义感激近世文士不究道徳之本不达当世之务有词虽艰深意实浅近即使过相如扬雄何禆实用自今翰林为文但取通道理明世务无事浮藻
  臣若水通曰人之言皆本于心也故心有所养明于道徳通于世务则其发于言辞皆吾自得之实事典谟出师表之浑厚平正是也不培养其本而徒靡丽于末滕口説尔此文风士习之所以日弊可叹也皇祖偃武修文之初拳拳以明道徳通世务为至文崇典谟出师之浑厚黜相如杨雄之浮藻此文风士习之所以一丕变矣乎今国家歴百六十年文辞之富丽甚矣转移而挽囘之复洪武淳朴之风在圣明一念之间尔语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文运与国运同隆汚夫岂细故哉
  洪武六年诏禁四六文词先是上命翰林儒臣择唐宋名儒表笺可为法者翰林诸臣以柳宗元代柳公绰谢表及韩愈贺表进上命中书省臣録二表颁为天下式因谕羣臣曰唐虞三代典谟训诰之词质实不华诚可为千万世法汉魏之间犹近古晋宋以降文体日衰骈丽奇靡而古法荡然矣唐宋之时名儒辈出虽欲变之而卒未能尽变近代制诰表章之类仍蹈旧习朕尝厌其雕琢殊异古体且使事实为虚文所蔽其自今凡告谕臣下词务从简古以革旧习尔中书宜播告中外臣民凡表笺奏疏毋用四六对偶悉从典雅
  臣若水通曰制诰王言也四六之文近俳文士之有识者犹耻为之而况人君之严重乎表笺告君父之言也四六之文近戱对尊己者犹不敢用之况君父之至尊乎皇祖谕辞臣以典谟训诰质实无华次取汉魏韩柳诚有意于复古而振衰世之陋矣故当时制诰皆质实不用偶丽四六文风为之丕变臣毎从旧臣家拜读诰勅及洪武永乐试録而钦慕之柰何近代诰勅复为四六之习似与国初渐不同矣书曰大哉王言此圣明之主所宜不崇朝而变之以复旧章者也臣不胜愿望之至
  洪武九年十二月庚戌朔颁建言格式时刑部主事茹太素上书论时务五事累万余言上令中书郎中王敏诵而听之虚文多而实事少次夕于宫中复令诵之再三采其切要可行者四事才五百余言因喟然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于事情而有益于天下国家彼浮词者徒乱听尔遂令中书行其言之善者具为定式颁示中外使言者直陈得失无事繁文复自序其事于首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于言求之以实而太素之言乃应之以文非善言矣虽累万余言无足取者宜在所恶也皇祖乃令择其善者而行之可谓恶而知其美矣诗曰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非好问好察之大智其孰能之懿哉
  洪武十年七月甲申置通政使司太祖髙皇帝遂命曾秉正为通政使以应天府尹刘仁为左通政谕之曰壅蔽于言者祸乱之萌専恣于事者权奸之渐故必有喉舌之司以通上下之情以达天下之政昔者虞之纳言唐之门下省皆其职也今以是职命卿等官以通政为名政犹水也欲其常通无壅遏之患卿其审命令以正百司达幽隐以通庶务当执奏者勿忌避当驳正者勿阿随当敷陈者无隐蔽当引见者无留难毋巧言以取容毋苛察以邀功毋防间以欺防公清直亮以处厥心庶不负委任之意
  臣若水通曰舜命龙云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夫允者信也言信之于心也圣祖命曾秉正为通政使勉其通达戒其壅蔽而必本于公清直亮之心其与舜命龙之出纳而必欲其允于心者同一揆也夫通政者王言之得失所关也通政得其人则王言审矣若龙之在虞庭与臯防稷契并称皆有圣贤之徳者也夫何后之任其职者取其声华而不取其人品岂圣祖选择秉正之盛心哉伏惟圣明其留意焉
  国朝太祖皇帝钦定诸司职掌通政司职専出纳帝命凡有帝命必当详审覆奏允当然后施行
  臣若水通曰书云慎乃出令夫令者人君之喉舌所以通徳意致和气于天下者也命令不慎则喉舌病矣一身之精神血气且不通而况望其通徳意致和气于逺乎此圣祖之所以立通政专出纳之深意也

  格物通卷二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一
  易干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在天则为元亨利贞之四徳在人则为仁义礼智之四徳天即人人即天也故以言乎天徳之在人者一理之贯而元亨利贞分焉元者理之生生不息道义之所从出而为万善之长者也亨者理之通达而粲然有等为事物之典要而众羙之萃也利者理以裁制事物无所乖戾而至和也贞者终始乎理事事物物归根复命而干具矣然而元之于人也为仁以仁存心视万物为一体而爱之博矣故曰长人亨之于人也为礼所履者礼而天序天秩行焉故曰合礼利之于人也为义义以制事物各付物而无不顺故曰和义贞之于人也为智智以成物不失正理其事无不立故曰干事君子行此四德全体天理脗合天道与天为一矣如是则天之刚健在我而元亨利贞之徳在我我即天矣故曰乾元亨利贞盖至此则徳与天合而圣人之能事毕矣
  文言子曰龙徳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徳也
  臣若水通曰干体皆刚故为龙徳二在卦之正中故曰龙徳而正中有中正之龙徳故能信言愼行闲其邪而诚自存则天下之理得矣善孰大焉然不过尽吾性分而已何伐焉于时出潜离隐徳施普也民日迁善而不自知其化矣惟天下至圣为能化九二者在下之圣人也虽非君位而具人君之徳也宜其人之利见也欤有志于圣人之徳业者当以正中为志
  文言子曰君子进徳脩业忠信所以进徳也脩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防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干干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臣若水通曰程颐云三居下之上君徳已着将何为哉唯进徳脩业而已臣谓徳业非二也本诸心而体用分焉徳何为而进也内主忠信而无不实心与道一而徳进矣业何为而脩也发吾心之诚而达于辞诚以辞立而业居矣徳业以言其学之至也知行其功矣察见天理之本体知至矣而求以至之知先于行其知防矣要终道体之大用知终矣而实践以终之行随知后其存义矣徳业一理也知行同功也知行并进而徳业脩徳业脩则居上下之际而骄吝之心亡三处上下之际可危惧者也然而无咎矣此圣人之学也乾道也君子体干者可不务乎
  文言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臣若水通曰君徳之成在学而已学之道知行而已学者觉也觉然后知疑而问学聚问辨以扩吾心之良知知之事也其道至大不可不寛宏其心以体之不可不纯粹其心以行之寛居仁行以存吾心之天理行之事也知行并进如目视而足履学之道尽于此矣君徳成而人斯利见之岂能已哉
  坤文言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徳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
  臣若水通曰坤体六二柔顺中正有直方大之徳故解其义如此夫人心一理也以言乎本体之正则直矣以言乎制用之宜则方矣皆性之徳也敬义者合内外之道也君子学以复其性者也学之道敬义而已矣勿忘勿助敬存而心直立其体也随事顺理义形而事方制其用也敬义非二也在心为敬在事为义敬义并行心事合一上达天徳而徳盛不孤全体不亏大孰过焉由直方以至大举而措之则用周而施利也夫何疑哉抑尝因程颢之言而推之诚明并进圣人之学也乾道也敬义并立贤人之学也坤道也由贤以至圣则坤进于乾道矣其学之极功乎
  文言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黄中色也坤之六五中正故为黄中正位之象黄中通理者中徳之在内通该乎万理也正位居体者坤为臣道虽居正位而处臣体也然虽居臣体而中正故德美中积性立而道行焉本诸在中之美而和生焉畅于四支则动容周旋中礼矣发于事业则脩道教致中和成治化而天地万物位育矣皆中徳之贯通也美之着也其盛徳大业至矣哉
  蒙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徳
  臣若水通曰蒙艮上坎下故为山下出泉之象泉之初出山下如物之初生蒙穉故为蒙君子观蒙之象以果行育徳徳者心之天理行者心之存发君子于蒙之初初心未远天理着见天徳未凿何以育之果于行而已果者阳刚之决也君子于心之所存所发而行之果决则可涵养其徳性扩充其良知良能之徳而进于圣矣不然终其身而困于蒙也吝孰甚焉
  升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徳积小以高大
  臣若水通曰程颐云木生地中长而上升为升之象君子观升之象顺脩其徳积累微小以至高大也臣谓徳者性之本体广大而高明也脩徳者之复其初也非可以超造也随时随处敬以存夫天理之本体积其小而高明广大焉复其初之本体而已矣徳日积而不自知美大圣神岂不可以驯至矣乎
  繋辞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徳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干易坤简者造化之理人得造化之理以生所谓天理也天理自然无所矫强故谓之易天理流行不事安排故谓之简易则明白可见故易知易知则日见切近故有亲而可久矣非贤人之徳乎简则行所无事故易于从事易从则日见积累故有功而可大矣非贤人之业乎由守而化则圣矣其至易至简乎至易以该乎天下之至博也至简以该乎天下之至烦也易简之徳天地人一之者也其参天地而为三宜矣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盛徳大业至矣哉
  系辞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徳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臣若水通曰易者非他也理也圣人叹易理之至其感深矣所以致徳业之盛者此也所以行天地之中者此也徳业者一理而体用分焉者也故圣人之崇徳广业皆理也察见天理而极其精则知崇矣其效天之高明乎体行天理而极其笃则礼卑矣其法地之博厚乎天地一气也知礼一致也天常包乎地知常包乎礼而皆不外乎易理也易理何所寓乎天地立乾坤设而易理寓乎其中矣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此之谓也圣人知知礼行则天命本然之性存之又存大本立而达道行本立而道生则天地之易在我矣其犹门乎夫始则体易以成性终则易自我出圣人用易之功化至矣哉
  系辞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过此以徃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徳之盛也
  臣若水通曰神化者张载云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徳业一理也进脩一事也非二也故本体虚明精察其义之微妙而入于神者徳也徳者业之本也故曰以致用徳外无业也随事适宜处之安而无不利者业也业者徳之蓄也故曰崇徳业外无徳也交养互发贤人之学可以致力焉者此也等而上之则无所用力而防非在我圣人之事也故以言其心之本体则合一不测神也以言其心之妙用则推行有渐化也神化也者圣而不可知也天道也其徳之至极而无以加者乎圣学之能事毕矣
  书虞书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徳业之盛曰若者发语词言稽考尧功之大故曰放勲然功之大由其徳之盛故以徳性言之钦敬而明通文理而思深安安而自然也其全体如此是以其发于行实则信以恭持已由中而出故曰允又能让以与人力足以优为之故曰克其大用又如此有此盛徳之光华及于四方之外格至于天地之逺然四表上下不过天下国家尔故又言尧能明此钦明文思允恭克让之大徳故以之齐家则亲九族而九族既睦以之治国而平均章明乎百姓则百姓昭明以之平天下协和万邦而黎首之民皆于是而雍和其所谓被四表格上下者如此先曰克明俊徳见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不过体用一原尔夫尧之放勲必始于钦之一字大学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始于格物明徳亲民必在止于至善此可见古人之功业皆本诸身心后世不先立其本徒以已之未尝为者而强施之于天下此道学政术之分为二事而唐虞三代之治所以不可复也夫徳性之得于天者尧与桀一也尧能全其本体故功徳及于天下桀失其本体故恶毒病于四方存之失之皆起于自已一念之微尔伏惟圣明以尧舜为法而扩充之俾功徳逺及天下幸甚
  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纪帝舜之徳也华光华也协合也帝谓尧也濬深也哲智也温和粹也塞实也幽逺也升上也言尧既有光华而舜又有光华可合于尧以言其徳性则深沉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如尧之钦明文思也以言其行实则和粹而恭敬诚信而笃实如尧之允恭克让也有此四者幽潜之徳上闻于尧尧乃命之以职位也濬哲则非浅露之智文明则非察察之明温恭则非严厉允塞则非伪为矣皆以形容舜徳之自然也尧因四岳之荐命之以位自司徒百揆四岳以至禅受至于功业之大无非由此徳中来于性分何尝添得一分后之人君做尽暴恶亦何曾减得一分其初与尧舜性分一也孟轲曰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为人君者可不复其所以如舜者乎
  大禹谟益曰都帝徳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臣若水通曰此益賛尧徳业之盛也帝谓尧也眷顾也奄尽也蔡沈曰广者大而无外运者行之不息大而能运则变化不测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则谓之圣自其圣而不可知而言则谓之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则谓之武自其英华发外而言则谓之文臣谓其实一徳之广运也易繋辞曰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盛徳大业至矣哉帝徳之广其富有之谓乎帝徳之运其日新之谓乎故孔子曰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徳同乎天故能克厌天心天乃眷命之自唐侯特起为帝夫岂无所自耶由是言之天命之去留系乎君徳之盛衰为人君者可不脩徳以永天命乎伏惟圣明留神焉
  臯陶谟曰若稽古臯陶曰允廸厥徳谟明弼谐禹曰俞如何臯陶曰都愼厥身脩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臣若水通曰此臯陶与禹陈谟于帝舜之前者也允信也迪蹈也谟谋也臯陶言为君而信蹈其徳则臣之所谋者而君无不明臣之所弼者而君无不谐以其君徳之明足以知之虚足以受之也俞如何者禹然其言而复问其详也都者臯陶美其问也庶明谓羣哲也翼辅也言愼于身脩则言行致谨愼于思永则深长其谋身刑于家则厚叙九族亲亲恩笃而家齐矣身刑于国则羣哲勉辅而国治矣近者身逺者天下近而可推天下之逺者在此脩身一道也盖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臯陶此言所以推广允迪谟明之义故禹复俞而然之也夫谟明弼谐由于迪徳敦叙励翼可逺由于脩身为人君者可不脩身迪徳以为家国天下之本乎
  商书仲虺之诰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臣若水通曰此仲虺释汤之慙徳也迩近殖聚也懋茂也克能也仲虺称成汤不近声色不聚货利盖声色货利所以壊此心之徳者不迩不殖则本源澄澈纯乎徳者如此然后用人处已而莫不各得其当人之懋于徳者则懋之以官人之懋于功者则懋之以赏用人惟己谓好人之善若己有之改过不吝谓恶已之恶不加乎身故于临民之际是以能寛而不失于纵能仁而不失于柔君徳昭著而孚信于天下之民矣后之人君欲用人处己以彰信于天下者必自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始
  仲虺之诰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臣若水通曰此亦仲虺劝勉成汤之言也懋勉也昭明也仲虺言日新其徳而不已则万邦之逺且懐矣志自满足不求日新则九族之亲且离心矣王其勉明大徳立中道于天下在心为徳在事为道体用之谓也欲立中道必明大徳此徳此中天下人人之所同有也君行之则民法之而中道立矣礼义者所以昭徳建中者也义者宜也礼者理也在心为理处事为义亦体用之谓也有义以制事则事得其宜有礼以制心则心得其正内外合徳而中道立焉如此则近以建中于民而逺以垂诸后世亦绰乎有余裕矣盖上下逺近同此心同此理也然是道也必学焉而后至故又举古人之言以为隆师好问则徳尊而业广自贤自用者反是自得师者虚心受益之谓也仲虺言懐诸侯之道推而至于脩徳检身又推而至于能自得师夫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舍师而能成者真可为帝王之法也欤
  太甲伊尹曰先王昩爽丕显坐以待旦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也先王成汤也昩晦爽明欲明未明之时也丕大也显亦明也伊尹言先王于昩爽之时洗濯澡雪大明其徳坐以待旦不遑寜处盖此心此理本自广大高明气习累之故有昏昩于昩爽未与物接之时乗此夜气清明更加澄定大明其徳坐以待旦其干干不息之诚如此也此成汤日新之学伊尹为太甲言之仰惟圣明天授聪明成汤之圣在所优为者宜法成汤丕显日新之学以致成汤正大光明之治幸甚
  伊尹曰脩厥身允徳恊于下惟明后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致敬以复太甲也脩身者身之不善如败度败礼之事皆治去之不善之事去则徳允矣允信也允徳者诚身诚意之谓徳成于上恊和于下惟明后然也上下一理君民一心欲为明君者必恊天下之民恊下在于允徳允徳在于脩身脩身者去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伊尹曰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逺惟明听徳惟聪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以懋徳之所从事者也先谓祖考奉者自祭祀以至于守成宪皆是思者存念不忘之意惟亦思也思孝者兴其爱敬之心则不敢违其祖矣思恭者致其礼遇之诚则不敢忽其臣矣思明者无所不见则所视者逺而不蔽于浅近矣思聪者无所不闻则所听者徳而不惑于憸邪矣此四者皆懋德之事而思之一字尤为要约故伊尹以告太甲欲其致力于思以脩四者之徳也盖思者万善之原圣学之要故洪范五事其要在思曰睿睿作圣中庸言至圣之徳足以有容有执有敬有别而冠之以聪明睿智盖聪明睿智者思之神也故足以达天徳仰惟圣明扩聪明睿智之神务达天徳以行王道天下幸甚
  咸有一徳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臣若水通曰此亦伊尹告太甲进脩之言也新者去其旧之谓也心徳本自光明惟气昏欲蔽则失其本体故伊尹言太甲新服天子之命亦当新其徳然新徳之要在于有常而已终始有常而无间断是乃所以日新也夫徳之在人犹天行至健才间断便非一徳故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尧舜兢兢业业文王望道未见汤之日新又新率是心尔后之人君欲致二帝三王之治者可不以新徳为首务乎
  咸有一徳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恊于克一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论取善自得之要徳以心之所得者言其总统者也善以事之所发者言其实行者也师人之心徳不若师人之善行为深切着明可警发吾之心也师人之善不若得之于已合于吾心至一之理为万善之本原也博而求于人约而会于已此圣学始终条理之贯后之人君欲求圣学者可不务乎
  说命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
  臣若水通曰此傅说告髙宗以圣学之言也逊谦虚也务专力也时敏者无时而不勉也允信也懐念也兹此也指所脩之理而言傅说言为学之道在逊其志而谦虚以受善既知其善又当时时而勉之所谓学而时习之也如是则习熟而恱其所脩之理如泉始达源源乎其来矣由是又加以笃信而念念不忘乎此理无少间断则大本以立达道斯行道积于身不可胜用矣臣观古之传道自精一执中之后学之一字惟傅说始发之此一节又圣学始终之序至为精宻伏惟圣明留神而深体之幸甚
  周书泰誓曰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誓师之言也吉人者善人也惟日不足者言终日为之犹若不足也善者吾心之天理也此天理与生俱生顷刻不存则失其所以为人之道矣故终日干干犹若不足者为此故也
  文侯之命丕显文武克愼明徳昭升于上敷闻在下臣若水通曰此平王命文侯为方伯之言也曰显曰明曰昭曰闻皆指此心之徳徳即天理也此心本体原自髙明所谓明徳也惟能敬愼则不为物欲所污壊复其本然之明由是发之事业则为丕显由是功【阙】皇天则为昭升由是光被四表则为敷闻皆自此心之本体发用非有他也在为人君者反而求之尔岂逺乎哉

  格物通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二
  诗大雅文王无念尔祖聿脩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防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臣若水通曰周公戒成王脩徳而曰永言配命者何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也命即天理也天理者即吾心本体之自然者也未发即性已发即情即道即事之得其中正者也合而言之所谓徳也故脩其徳云者以脩乎此而已然脩徳不必求之髙逺索之茫昩惟顾諟天之明命察见此天理而诚敬以存养之戒慎恐惧勿忘勿助自一念之存存以至万事之应酬无徃而非此天理之流行则吾心之本体以全而盛徳以成是谓脩徳之至矣呜呼天理二字乃千圣传心之要法脩身格物之大端周公发之于此真圣学大头脑处也人主有志于圣学者其学诸此尔
  礼记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臣若水通曰敬者主一之谓乃礼之本也曲礼三千无一而非敬也茍一时不敬则皆为虚文故主一于心而无事无时不敬可也由心而形于身则容貌之端俨而若有所思则敬心存于容貌之礼矣由心而发于言则辞之安定而不躁妄则敬心存于言辞之礼矣由心而见于临民之时脩己以安百姓则敬心存于莅民之礼矣是则毋不敬自容貌而言辞而临莅徳业交脩而敬以贯之脩身之要孰有加于此哉为人上者所宜法焉
  曲礼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臣若水通曰博闻强识开发吾之聪明也而让焉则心虚矣敦善行扩充吾之徳性也而不怠焉则行实矣心虚则受善也无穷行实则进善也不息知行并进则徳崇业广此所以为君子也
  礼运故人情者圣王之田也脩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讲学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乐以安之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情即指性之发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而以为田即此可耕治者也故礼者理也礼以治心者也理以治之则人欲日消如田之耕破草莱开土脉而可种矣义者宜也以制事者也宜以处事则道生不息体立用行如田之布种而可耨矣讲学则订去其偏而养其中正如田之治去稗莠而可收聚矣仁者天理之纯本仁则众徳聚于心如田之收成而可安矣乐者乐此者也学不至于乐则不安终非已有故作乐以安之如田之入为已有也此自得之学也自得之则居之安也于是乎治性情之功毕矣由是观之圣贤之学不过性情焉而已尔性情者不过天理焉而已尔仁义礼乐学问之功岂外此而别有所致力哉
  玉藻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徳焉
  臣若水通曰玉者和气之所钟也天下莫不贵之者以其众善之备也君子有防则废去防则佩将以比其仁知礼乐忠信之徳也语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先儒谓如良玉温润而栗然惟隂阳合徳者可以比之矣盖有善比玉于君子者曰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所以贵纯也曰有羙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所以致用也曰瑾瑜匿瑕所以示广也曰如玉如莹爰变丹青所以敦素也自古以来比徳于玉者多矣非徳业纯全者其孰能与于此
  学记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
  臣若水通曰学何以知不足也师于人然后知已所未至也教何以知困也无以应人人之求然后自知困辱也知不足则必反求矣知困则必强学矣书曰惟斆学半故教学相长然后徳业交脩焉
  学记大徳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学务本而已天下之本见大而已大者天理之全体也以其得于心而言则谓之徳以其由于事而言则谓之道以其实而言则谓之信以其发而当可而言则谓之时其实一大而已此大本也不官者非一职可尽也不器者非一材可拘也不约者信在言前也不齐者非可执一求也此大用也大本立而大用随之矣志本者学之至也大学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故学以务本为贵
  乐记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口鼻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学脩身而已脩身之事徳业而已和志顺正徳之进也比类行义业之脩也徳主乎心业见乎事体用合一之道也其于徳也志之不正其性凿也情流之也故反其情使合乎中而不至于流则性定而心志和矣其于业也行之不当心忽之也故拟议于心比心而扩充之触类而长之则行可成矣进脩之具礼乐而已奸声乱色惰慢邪辟淫乐慝礼不使乱吾之聪明身体心术之防顺正立而徳可久业可大故义行而大用备矣
  杂记君子有三患未闻之患弗得闻也既闻之患弗得学也既学之患弗能行也
  臣若水通曰语云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言进脩知行贵及时也闻而学之识其所有也学而行之养其所有也故知行并进则徳日崇而业日广君子有弗患矣
  经觧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徳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皆其序
  臣若水通曰天地人物之理一而已矣故配天地兼万物照四海而无不感通者固其所同然也是故人君之徳业在所养而已矣故道仁义以养其心也声音以养其耳也居处进退以养其身也闲邪存诚此徳业之所以盛也百官万事莫敢不正徳业之至矣
  哀公问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物是故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是故孝子成身
  臣若水通曰仁人孝子之心尽分而已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所谓不过物也事亲事天其道一也是故可以言成身矣成身者徳业之至也人君有事亲事天之责者可不致力乎
  表记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孶毙而后已
  臣若水通曰道者天理而已学以见理为先则其趋不能已矣何者知之真也乡道而行则亦中道而废无真知者也日有孳孶毙而后已真知者也是故君子之学莫大乎体认天理是以进不能自已
  缁衣故君子多闻质而守之多志质而亲之精知畧而行之
  臣若水通曰质犹实也畧犹简也天理至约行之则一故曰畧多闻多志所以开发聪明而觉吾心之天理知也守所以行之也行之力故日亲切多闻多志即知之精也守而亲之则行不支则行之一也是故知行并进而徳业成矣
  冠义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
  臣若水通曰孝弟忠顺道也何以言为人也道者人之所以生也可为人何以可治人也成已者斯能成物也是故人己两尽而徳业一矣
  论语有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
  臣若水通曰所谓本者何也天理是也吾心之本体也所谓天下之大本也君子之学惟用力于此随处察识而培养之则大本以立而达道行矣故曰本立道生然所谓本者何也人之本心也故指孝弟以为仁之本者盖孝弟乃人之初心也乃人之真心也孟子所谓良知良能此天理之本体也朱熹曰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即此体认其真心尤为易得故扩充之则亲亲仁民爱物无不由此本心流出随处贯通浃洽而天下之达道在是全体大用无亏矣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徳业之大原而学问之至要人君脩身以尽齐治平之道者不可不深致力焉
  顔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髙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己
  臣若水通曰此顔子之进脩所以造于圣人者也仰鑚瞻忽顔子初以心思想像圣道而无得者也博文约礼顔子得圣教而学之有得者也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学在知行而已博文而曰博我者开发吾心之良知也知也约礼而曰约我者存养吾心之良知也行也皆谓天理也故自诗书六艺以至于凡理之显设者皆文也自三千三百之致一以至天理之至要者皆约也亦岂必既博之而后约哉随博随约察见天理而即涵养于身心博约兼致知行并进而皆不离乎我我者本心也天理也用力之久则天理自然呈见如有所立卓然于前矣欲从末由叹未能有之于已也此章圣人之学最为切至希圣希贤者茍能心顔子之心学顔子之学尚何卓尔之地有不可到哉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仁者心之生理徳之全也徳之进学问思辨笃行而已故君子之于仁也学以觉之问以辨之思以通之笃志以存之则心存理得而仁在我矣此圣门之学知行并进之功也说者谓此未及乎力行而为仁惑矣噫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然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后世徒区区于章句之末者乌足谓之文学乎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已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
  臣若水通曰易云君子以虚受人孔门之所从事者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圣贤之进徳脩业在虚而已故小贤则小虚大贤则大虚少有未虚则子路之闻过未必喜大禹于昌言未必拜大舜之取善未必其能乐也喜拜而乐焉皆本于虚虚则能受益受益则能光大矣徳业有不崇乎是故君子之学固当虚其心以为进脩之地欲致其虚者非深见道体之无穷则亦不能强也
  孟子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臣若水通曰广居谓仁正位谓礼大道谓义皆天理也以其存于心谓之广居以其履于身谓之正位以其行于事谓之大道其实一理也居之立之行之者皆体认于心身也得志与民由之同此理于人也不得志独行其道藏此理于已也君子惟有此学故徳业之盛而心纯天理之公富贵贫贱威武外物无与于性分何足以贰其心哉夫天理在于一心之防尔谓之广居谓之正位谓之大道而皆谓之天下又谓之大丈夫许大徳业皆本于一心道岂逺乎哉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之言明自得之学也深造谓造诣之深也道者进为之方如顔子之博文约礼孟子之勿忘勿助是也博约者知行并进之功勿忘助者中正自然之法也如是则人心本体之中正有不假丝毫人力而自然优防厌饫而得之于心矣心与理一故居之安漙博渊泉故资之深体立用行故左右逢源深造以道者自得之功居安资深逢原者自得之效由是观之古人之学惟在自得而已矣此心此理人所同得后之学者惟不得其道尔子贡曰得其门者或寡矣程颐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然则失其道不得其门虽竭终身之力不能至于自得矣可不讲乎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臣若水通曰人心与天地万物同体故其理无不备于我也上智之资明得尽渣滓便浑化诚纯乎天理人已两忘天地同体故曰乐莫大焉此仁也其次则如其心一念善端之萌体认扩充以求复天理之全体故曰近仁此知之成功一也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又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言其理一也有志于徳业者尚其择诸
  中庸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脩身
  臣若水通曰知仁勇达徳虽有三者之殊求之吾心惟此天理而已见之分明即为智存之纯熟即为仁行之果确即为勇非有二也然此何以至之哉在好学力行知耻而已故困知学知者学问思辨求觉乎天理虽未及生知之大知然而去知不逺矣勉行利行者加笃行之功存存勉勉而不间虽未及安行之至仁而去仁不逺矣不能不愧怍于天人而以不如仁知者为耻虽未及于圣人之大勇然而有奋发果敢之志而去勇不逺矣所谓近者何也以其理之一也由是而不已焉则知仁勇之域可至矣学者知此好学力行知耻为入徳之门则达徳立而达道行所谓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之要在是矣于脩身何有哉此进徳脩业之大端孔子为其君哀公告也然则为人君者其可以不知乎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告哀公以明善诚身之道也五之字皆有所指即天理是也夫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者皆求察见乎此而已矣谓之笃行即时察见即时操存自念虑以达于事为皆是也岂学问思辨之外别有所谓行也哉故曰知行并进者如此或谓今日知明日行或谓读尽天下之书穷尽天下之理然后行徒见其支离间脱穷年卒嵗无力行之日也弗学以下因上言其目而此言其下手处也学问思辨与行弗能弗知弗得弗明弗笃而不措至百倍其功者乃所谓学之博问之审思之慎辨之明行之笃也能尽其功则虽困者且知勉强者且能而况学知利行者哉愚而明柔而强气质之变化也故学在乎变化气质而已变而化之则士可贤贤可圣圣可天矣鲁之君臣能然则亦文武之君臣而文武之政可行也惜乎鲁哀徒羙其言而不行遗千载之一叹耳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臣若水通曰此子思言脩徳以凝道之功也性即天命之性此徳性至贵忘之则忽助之则防皆非尊也勿忘勿助尊之至也道由也由乎学问乃有以知其徳性之真也佛教亦言心性以不事学问故差也盖尊徳性行之也道问学精之以知也天下未有不精于知而能行之不差者也广大髙明心之本体礼即理也皆谓徳性也致之极之敦厚以崇之皆以在心而言所以尊徳性也精防中庸旧闻皆心之应事者尽之道之温之而使日新所以问学也在心为性在事为学尊徳性为行道问学为知知行并进心事合一而脩徳之功尽矣徳脩而道自凝矣此圣门合一之学后世支离之弊寖兴朱熹与项平父书曰子静专尊徳性而熹平日道问学为多臣谓二者防其全无独用之理也虽以朱陆大儒未免此说而况于他者乎有志于圣学者诚不可以不讲焉

  格物通卷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三
  左传庄公八年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不可我实不徳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臯陶迈种徳徳乃降姑务脩徳以待时乎秋师还君子是以善鲁庄公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仁人无敌于天下盖言有仁则强弱非所较也齐之于鲁犹齐鲁之于郕也其大小强弱之不敌皎然矣以齐鲁之大而可加于郕之小则夫以齐之强而可加于鲁之弱也不难矣向使鲁庄计不出此徒欲以逞一时其不为郕者防希不用庆父之言而惟脩徳是务则固已无敌矣是故君子善之
  僖公十九年宋人围曹讨不服也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徳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脩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徳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徳乎无阙而后动
  臣若水通曰宋襄急于求霸不顾省徳惟务伐人围曹之役是也至于鹿上之盟反欲以小国争盟公子目夷之所忧以为祸者其证成矣子鱼之言虽不见用然其引文王之事则固可法然子鱼之意盖欲以善服人而文王则脩徳而人服者也进徳业者又不可以不辨
  宣公十一年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櫕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闻之非徳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徳乎臣若水通曰成犹言和好也櫕函地名召谓召其来会也非徳犹言寡徳也前此郤成子为赵宣子谋者善矣特其言尔今观不欲召狄之会乃欲徃而从之拳拳以勤为言则以身践之非徒能言之而已也用此道也虽得志于天下可也于众狄也何有
  国语周语有神降于莘王问于内史过曰是何故国有之乎对曰有之国之将兴其君齐明正精防恵和其徳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飨而民听民神无怨故明神降之观其政徳而均布福焉
  臣若水通曰齐一也中也馨香芳香之升闻者同犹一也夫人君之徳所以协上下而致休徴通于神明者一理之感应然也故夏兴而祝融降于崇山商兴而梼杌次于丕山非其大验邪内史谓莘神降以观徳政有天下者可不务脩徳政以为天地神人之主乎
  周语富辰曰夫义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仁所以保民也不义则利不阜不祥则福不降不仁则民不至古之明王不失此三徳者故能光有天下而龢寜百姓令闻不忘
  臣若水通曰富辰周大夫也三徳仁义祥也有此三徳则福利民至理之自然非为三者而后脩徳也周郑兄弟之国也武庄之平桓有大勲劳者也如以防孙伯之故而弃之则周亦不义不祥不仁矣尚何以昌其业乎是故光有天下而令闻赫然必其谨是三徳者也为人君者其可不勉诸
  晋语范文子曰夫王者成其徳而逺人以其方贿归之故无忧
  臣若水通曰大学曰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故古之明王必文徳脩备然后逺人来归方物毕至反之则忧在我矣奚其乐此厉公伐郑文子止之以见惟徳为能动人也伏惟皇上为天下四方之主而四夷各以方物入贡岂非闻风慕义而来乎惟益脩徳以宾服之幸甚
  晋语范献子曰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防人而况君子之学乎
  臣若水通曰学以成徳徳以润身是故可以知本矣范献子以人犹木也学犹枝叶可以庇防得矣惜乎不知枝叶之畅荗由于根本也语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是故道生则仁民爱物而可以保防四海矣故人君求圣学以脩徳以庇天下不可以不知本
  汉武帝建元元年董仲舒告汉武帝引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髙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髙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
  臣若水通曰心学之不明也久矣是以道化不明而卒无善治髙明光大吾心之本体也加之意在反求之而已耳仲舒之告武帝诚知徳业之本矣他如一则曰王心未加焉二则曰设诚于内合而观之岂非以二帝三王之心学望武帝乎惜乎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其蔽固已深矣
  汉光武中元二年光武受尚书通大义召桓荣入说甚善之每朝防輙令荣敷奏经义帝称善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頥爱精神优防自寜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臣若水通曰夫学所以进徳业也光武虽孜孜经术惜乎徒事讲説不能体于身心而明善诚身之功未之闻也然荣固徒事稽古者也格心之学引君当道而志于仁者则荣非其人尔故光武虽光复旧物身致小康然父子夫妇君臣之间不能无可憾者焉后之人君欲进徳脩业者请自明善诚身始
  汉明帝永平二年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位犹尊荣以师礼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徳之不脩学之不讲盖言徳业不可不兼进也宋儒胡寅曰显宗事师之意百千年鲜有其俪可谓人主之髙致惜乎桓荣受业専门章句不知脩身治天下之大义故其君之徳业止于如是臣愚于显宗未见其为徳业特为一时之羙观尔向使显宗以其尊师重傅之心荣有格心之辅脩徳以为之本讲学以为之资徳业合一太甲髙宗何尚焉而君臣之间皆不能然未防崇信西佛而遣使求之佛入中国自永平始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夫徳业在心术之微其端一而已尔显宗事异端壊心术可谓之徳业乎仰惟圣明好学不倦立心以为徳业之大本而讲学以培养之则髙出百王矣天下幸甚
  汉章帝元和二年帝之为太子也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酺及廵幸东郡引酺及门生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脩君臣之礼臣若水通曰宋儒真徳秀云章帝尊经事师不愧前人又惜其以严惮不得久在左右所以辅成徳业如是而止臣谓徳业生于心者也尚书所载皆帝王脩徳业之要张酺徒能讲说而不能启心沃心以辅君徳岂非格心之学未闻乎
  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吴主孙权谓吕防曰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防辞以军中多务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徃事尔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尝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防乃始就学及鲁肃过寻阳与防论议大惊曰卿今者才畧非复吴下阿防防曰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晩乎肃遂拜防母结友而别
  臣若水通曰权语防以学是矣但其所谓学止于涉猎读书尔而孔门黙识徳行之学未闻曽是以为学乎虽然防就学未防而论议惊人亦其气质之小变邪抑其矜伐之心形于词气所谓以学问骄人者非邪虽曰学臣不敢信也宋儒胡寅谓权防皆以学进而大其益过矣夫权奸雄之邪心未损岂古人之所谓学易之所谓益者乎
  晋武帝泰始九年周鲂之子处膂力絶人不脩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嵗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幷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抟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砺节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臣若水通曰成汤懋徳不吝改过闻过非难改过为难改过非难而不吝尤难周处闻父老三害之言除蛟虎以自励其行可谓勇于改过而得处仁迁义之法矣以其果敢之资茍自得师闻孔孟之学则下为子路上为成汤其徳业可量邪而师机云下不过辞章记诵上不过节行不闻大道之要岂非学负其质哉
  陈文帝天嘉四年周太傅燕国公于谨对周武帝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愿陛下守信勿失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天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愿陛下慎之
  臣若水通曰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于谨以为立身之基是也殊不知言心声也行心迹也言行由中则发皆天理而动无不善若徒求无过于三思九虑之间诚使发皆中节亦谓之克伐怨欲不行其诚伪何如也此何故欤不见天理故也孔子曰言顾行行顾言顾也者其体认天理之谓乎
  唐太宗于文殿聚四库书二十余万卷置文馆于殿侧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禇亮姚思防欧阳询蔡允恭萧徳言等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徃行商确政事或至夜分乃罢臣若水通曰太宗聚书于文馆选文臣以更直讲论古今亦云盛矣其果古之博学审问之谓邪帝王之学格物而已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随处体认天理以格物者也岂徒讲说而已邪太宗不知大学之道群臣皆非正学之人而昧圣学之本故学不纯而心不正治不古以杂于霸有由然矣伏惟我祖宗有君臣同游轮直文华讲习文楼之典甚盛举也仰惟皇上圣学日新今年盛暑不以例辍讲废学诏日讲经筵官日各轮一员入直文华是能复祖宗之旧章而唐不足论矣臣愚谓人君之学贵知本也方今道学渐明之时正心一徳之臣布于中外四方茍选取入京以本官兼文职俾之入侍日讲经筵之班则其诚意徳气亦足以薰陶防养而正君心矣诚为莫大之益天下幸甚
  唐太宗贞观二年六月戊子上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博奥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徴对曰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已以受人故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曽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前事不逺吾属之师也
  臣若水通曰魏徴虚之一言庶乎知徳业之本矣虚明者心之本体也亦在乎尽心与否而已譬之鉴焉今日明烛妍媸非加光也不翳于尘尔明日一物莫烛非始无光也蔽之深尔君子能去其蔽光者则本体自见矣是之谓尽心而知性隋炀帝知是尧舜非桀纣心之本体有时而明然而身口顿异身为桀纣防于亡而不知非其欲蔽之深乎揆厥所由惟其不学故无以成其徳业尔或曰炀帝著书三十万巻谓之不学可乎噫不立其本而徒事夫文词之末虽曰充栋祗足以为惑尔奚学之云学也者其圣狂之判乎
  唐太宗贞观三年十二月上问给事中孔頴达曰论语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何谓也頴达具释其义以对且曰非独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内蕴神明外当黙故易称以蒙养正以明夷涖众臣若水通曰曽子此言谓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则此乃孔门之学所从事者也盖学以虚心受人为本唐太宗之问可谓善矣頴达者宜以此义开其君之心心虚则善日生帝王之学可基矣不知出此徒具训释以对遂使论语之义晦而孔门之学不明也噫有君如此而不遇格心之臣以佐之此太宗之所以多惭徳而贞观之治不克终岂非辅臣之罪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指殿屋谓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移茍易一榱正一瓦践履动揺必有所损若慕竒功变法度不恒其徳劳扰实多
  臣若水通曰太宗以殿屋喻治道且戒慕竒功变法度而又本于其徳之恒若太宗可谓知进脩矣向使当时有知学之臣将顺其羙必曰屋以基为本如道以心为本帝恒徳之言若知本矣屋之榱瓦之损小而基崩之害大人君之治法度之损小而壊心之祸大心恒则徳恒徳恒则无法度之变矣徳业之成岂至贞观之不终乎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一月陆贽上疏曰臣闻仲虺賛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羙其无阙而羙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着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臣若水通曰改过迁善进徳之基也陆贽以是而告徳宗可谓对病之药矣惜乎刚愎自任而不能此其所以卒成乱阶也欤
  贾谊新书曰人主仁而境内和矣故其士民莫弗亲也人主义而境内理矣故其士民莫弗顺也人主有礼而境内肃矣故其士民莫弗敬也人主有信而境内贞矣故其士民莫弗信也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信人之性也性也者心之理也是故心性感于上而民心应于下其心同也故进徳脩业存之于身孚之于家国天下之人而治道具矣可不重乎
  刘向说苑曽子曰君子脩礼以立志则贪欲之心不来君子脩礼以脩身则怠惰慢易之节不至君子脩礼以仁义则忿争暴乱之辞逺
  臣若水通曰立志脩身居仁由义君子之徳业备矣礼也者理也体用之贯也故在心则志立在身则身脩在事则仁义而无贪欲怠慢争乱之邪焉何患乎徳业之不成哉
  陆贽奏议曰愚智兼纳洪纎靡遗葢之如天容之如地埀旒黈纩而黜其聪察匿瑕藏疾而务于包涵不示威而人畏之如雷霆不用明而人仰之如日月此天子之徳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之徳与天同体者也与天同覆而无外与地同载而不遗与日月同明而不蔽与雷霆同威而不怒所以复徳之本体而配天者也其徳崇矣其业广矣脩之者非在乎他在吾心之本体始尔伏惟皇上加之意焉因陆贽之言而求之本心廓天地日月雷霆之徳以治天下幸甚

  格物通卷二十八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四
  宋太宗勤于读书自己至申然后释卷诏史馆脩太平御览一千卷日进三卷宋琪以劳瘁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朕欲周嵗读遍是书尔每暇日则问吕文仲以经义王着以茟法
  臣若水通曰宋儒周敦頥有言圣人之训入乎耳感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黄庭坚亦言以我观书则处处得益以书驳我则释卷而茫然程颢亦以博记为玩物防志此三言者真读书之要法也傅说告髙宗学于古训古训岂可不学然学之亦有道矣盖心存则志定志定则我立我立而观书则圣人之训感吾心养吾志焉徃而非益若我不立心志不定则逐书而移书亦物尔其防志也必矣人君有志于学古者其深思之
  宋太宗端拱元年夏五月诏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阁分三馆书籍置其中以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帝谓至曰人君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朕无他好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矣至每与李昉王化基观书阁下帝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预焉
  臣若水通曰心者进徳业之地也澹然无欲则心正徳崇而业广奸佞逺而贤人亲矣岂但嗜好不形奸佞不入而已哉但云所好者读书读书以明心非以溺心也茍不善读则程颢以博记为玩物防志者同一欲尔而君之徳业岂不荒矣乎惜乎李至诸臣未闻圣学之要无以防无欲之本周敦頥曰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其圣矣乎然则古人成败之理在吾心之蓍矣
  宋儒周敦頥博学力行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为学知道使二子颢頥徃受业敦頥每令寻孔顔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防也之意
  臣若水通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欲成其徳业者不可以不学而学不可不知其所有知其所有而真见焉则仲尼顔子之乐在我其学之进自有不能已者矣
  周敦頥曰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
  臣若水通曰脩谓治而去之也悖者逆也之字指太极而言即天理是也圣人全体太极无非中正仁义之至矣君子未至于此则敬以脩之人心之天理本自完全何待外饰以益之但为私欲汚壊尔故治而去之去其私欲而天理自全所谓克已而复礼也如是则天人恊应而动罔不吉矣小人不知天理而悖逆之则纵欲害身而动罔不凶矣君子小人吉凶之别在于脩与悖而脩与悖在乎一念敬肆之间而已矣为人君者其可弗思也哉
  周敦頥曰徳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防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智信皆人之得于天以为徳者也徳即性也性即理也理一也自其恻隠之心而爱人则谓之仁自其发而当宜则谓之义自其所履而理则谓之礼自其通达事理则谓之智自其存之而实则谓之信皆天理也天理在心浑然而不可别发而后五者别焉性此而安之则圣矣复此而守之则贤矣发之防妙而不可见充之周徧而不可穷则圣人之神矣然而千圣千贤同此心也同此天理也更何别心别理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又曰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所性所反所不可知只此一理尔途之人之心亦只同此理尔后之人君何惮乃譲其与尧舜汤武之同然者而不为尧舜汤武之徳业乎
  周敦頥曰实胜善也名胜耻也君子进徳脩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徳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逺耻也臣若水通曰恐恐畏惧之意实者实有也譬之形也名也者名其实也譬之影也实有而名名之如形之有影天理之发见也无实而名焉其能无愧耻乎君子忠信内主而徳进多识前言徃行以蓄其徳而业脩徳业合一内外夹持所以笃吾实也徳业未着而畏人知耻名过其实也人君好大喜功而不以实胜为务则直谅多闻之士逺而防謟面谀之人至矣何以成盛徳大业于天下哉故曰好名人主之累
  周敦頥曰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徳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徳有于身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道徳也者吾心之天理也以其得于心故谓之徳以其行于事故谓之道一而已矣人之所以为人而与天地参为三才者全在于是故曰至尊至贵又曰至难得者人此理人人同有然防失者多是自弃其至尊至贵之寳藏而失其所以为难得者矣故人之所以为难得者以其全复至尊至贵之天理而有之于身而已矣人君以一人之身居亿兆之上是可谓至尊至贵者也然因其所至尊以求诸吾心之至尊因其所至贵以求诸吾心之至贵则大徳受命而安富尊荣于无穷矣
  周敦頥曰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
  臣若水通曰朱熹云实理自然故易人伪夺之故难臣谓果者知之真确者行之笃知行并进果确一心则难者易矣何难之有此进徳脩业之要学者不可不知也
  程颢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臣若水通曰程颢定性书中此数言为一篇之体要皆是本体亦是功夫体用一原故性无内外只是一个定体故动而非随之徃静而非随之来故曰定又曰无将迎无内外盖其本体一定故也学者当察见此本体而存之内外两忘无动静徃来之间而本体澄然常定大学言知止而后有定者此也大抵只是体认天理一言尽之矣伏惟皇上留心问学兼脩徳业体认而躬行之幸甚
  程颢劄子有云古者自天子达于庶人必湏师友以成就其徳业故舜禹文武之圣亦皆有所从学今师傅之职不脩友臣之义未着所以尊徳乐善之风未成于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二帝三王皆有师傅宾友者非为羙观虚设也盖以非师友无以成其徳业也师友者所以开君之聪明而养君之徳性者也故自天子以达于庶人未有不须师友而能独成也故古之舜禹文武或学于务成昭或学于西王国或学于太公或学于伊尹是故圣益圣而治益隆也后世不知出此虽具其官而非其人或用其人而不师其道徒为虚设宜其徳业不成而治之不古若哉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成败之决皆在于此也伏惟皇上师法徃古以重师傅之任则天下将防其休泽矣
  张载曰人能不疑便是徳进盖已于大本处不惑则虽未加工思虑必常如此积久自觉渐变
  臣若水通曰学求其不疑而已学问思辨所以求不疑也不疑则洞见本体而天徳日进矣然见之真则行必至知行不离者也夫然后可以语变化矣书曰王忱不艰言见之真则行必至也载谓不疑则徳进深明易简之学矣但谓大本不惑虽未加工意思必常如此似分知行为二矣且思虑常如此而积久之非工夫而何此又不可不知也
  朱熹曰事变无穷机会易失酬酢之间盖有未及省察而谬以千里者是以君子贵明理理明则异端不能惑流俗不能乱而徳可久业可大矣
  臣若水通曰朱熹明理之论至为千圣千贤大头脑处理者天理也体认天理则天理日明徳可久业可大盖有本者如是也其不及省察乱于流俗惑于异端而不免千里之谬者皆由于无随处体认天理之功尔故体认天理而学问之道毕矣学问之道毕而圣贤之事业成矣从事于斯者其勉旃哉
  张栻作静江府学记云天之生斯民也则有常性人之立于天地之间也则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国有一国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性之所有也弗胜其事则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则为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顺乎天地然则舍讲学其能之哉
  臣若水通曰人之同有是心则同有是性同有是性则同有是事宋儒陆九渊曰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已性分内事即宇宙内事言其理之一也尽心则尽性尽性则尽事尽事则尽事天之道矣是故君子有讲习进脩之功所以存此而已心性与事离而二之是二乎天矣徳何由而进业何由而脩哉噫弊也久矣人主欲尽事天之道当自尽心始
  临川吴澄曰所贵乎学者以其能变化气质也学而不足以变化气质何以学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业者矣亦有肆情而败国殄民者矣彼其或刚或柔或善或恶任其气质之何如而无复矫揉克治以成人学者则不如是昏可变而明也弱可变而强也贪可变而廉也忍可变而慈也学之为用大矣哉凡气质之不羙者皆可变而羙况其生而羙者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气质一而已矣中正者则道也偏而邪者即非道也故学之道不过变其偏以归之中正而已矣学而不能变化气质又奚庸于学哉是知人不可以不学而学者所以为道也记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气质之变也学者其可不加百倍之功也哉
  国朝乙巳三月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太祖赐金币而遣之濂还金华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劝以进脩太祖览书喜召世子谕之曰吾自防极艰难今尔曹冠服华丽饮食甘羙安居深宫不思勇于进脩是自弃也宋起居之言有益尔其味之复遣使至金华赐书奬谕濂赐以绮帛仍令世子亲致书以报人皆叹太祖待士之盛臣若水通曰逊志时敏则徳可久业可大而况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者乎宋濂身处江湖心存廊庙致书世子勉以自脩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若宋濂者可以当之矣此为人臣者之所当法也易曰进徳脩业欲及时也仰惟皇上春秋鼎盛好学不倦宜推此心上法皇祖之训及时勉进徳业以隆治化永丕基于亿万年幸甚
  丙午五月皇祖命有司访古今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览阅因谓侍臣詹同等曰三皇五帝之书不尽传于世故后世鲜知其行事汉武帝购求遗书而六经始出唐虞三代之治始得而见武帝雄才大畧后世罕及至表章六经开阐圣贤之学有功于后世又曰吾每于宫中无事思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真治国之良规万世之师法也
  臣若水通曰伏观我圣祖命有司求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观览而拳拳以圣贤之学为言切至矣夫圣人之治本于一心圣人之心见于六经故学六经者所以因圣言以感吾心而达于政治者也后世之学乃以经书资口耳言语之末让圣贤之道而不为得非买椟而还其珠之谓哉法皇祖之训脩圣贤之徳业以一洗士习之陋诚在今日矣
  洪武十五年五月十七日上幸国子监谒先师孔子释菜礼成退御讲筵祭酒吴颙等以次讲毕上谓之曰中正之道无逾于儒上古圣人不以儒名而徳行实儒后世儒之名立虽有儒名或无其实孔子生于周末身儒服行儒道立儒教率天下后世皆欲归于中正惜乎鲁国君臣无能用之者当时独一公父文伯之母知其贤责其子之不能从卿等为师表正当以孔子之道为教使诸生咸趋乎正则朝廷得人矣复命取尚书大禹臯陶谟洪范亲为讲说反覆开论羣臣闻者莫不悚悦遂赐宴竟日而还
  臣若水通曰我皇祖中正之训深契尧舜禹汤文武周孔相传执中建极一贯之指矣又严儒者名实之辨而以表正之责归之师儒以为诸生脩徳业之规诚开一代道徳之原也夫何后之士习日异贵名而贱实崇末而弃本溺于记诵辞章之习连篇累牍皆仁义道徳之言至于躬践其实则羣非之其亦异乎皇祖之训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二十年二月甲辰御注尚书洪范成上尝命儒臣书洪范掲于御座之右朝夕观览因自为注至是成召賛善刘三吾曰朕观洪范一篇帝王为治之道也所以叙彛伦立皇极保万民叙四时成百谷本于天道而验于人事箕子为武王陈之武王犹自谦曰五帝之道我未能焉朕每为惕然遂疏其防为注朝夕省览三吾对曰陛下留心是书上明圣道下福生民为万世开太平者也
  臣若水通曰洪范一篇帝王之学三极之道备矣皇祖注觧以掲于座右所以埀帝王相传之道统以佑啓于万世者至矣圣明继皇极之统宜宪章祖述以为徳业久大之图焉
  永乐十二年二月百官奏事太宗皇帝退坐右顺门所服里衣防敝垢纳而复出侍臣有賛圣徳者上慨然叹曰朕虽日十易新衣未尝无但自念当惜福故每澣濯更进昔皇妣躬补缉故衣皇考见而善曰皇后居富贵勤俭如此正可以为子孙法故朕常守先训不敢忘言已怆然侍臣顿首曰陛下恭俭如此诚万世之法臣若水通曰勤俭羙徳也神禹大圣孔子称之不过恶衣服卑宫室菲饮食而已然则圣人之所以圣亦不外此尔我太宗文皇帝克守先训惟恭俭是尚非盛徳者能之乎书称克勤克俭圣子神孙宜念兹在兹也哉
  国朝英宗皇帝言朕一日之间五鼓初起拜天虽足疾亦跪而拜拜毕省奏章复谒八庙礼毕视朝退即朝母后复出亲政务有关大臣者召而访问商确复省章奏乃囬宫进膳饮食随分未尝拣择衣服亦随宜虽着布衣人不以为非天子也大学士李贤曰如此节俭益见盛徳若朝廷节俭天下百姓自然富庶惟耳目玩好不必留意自然节俭上又曰朕至申初复省章奏暇则听内政至晩而休贤曰自古贤君脩徳勤政莫不皆然陛下持此不衰可以为尧舜之君矣上曰如此亦有何劳否则便于安逸怠荒至矣虽悔何追贤曰陛下言及于此社稷苍生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昔尧之钦恭舜之兢业禹克勤克俭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英庙是事也有众善焉拜天谒祖孝也恶衣恶食俭也省奏清问而以宴安为戒勤也此其所以克终厥徳视古之帝王无愧焉
  国朝英宗皇帝曰书经四书朕皆读遍如二典三谟真是嘉言贤曰诚如圣谕帝王脩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事皆在其中贵乎体而行之曰然
  臣若水通曰傅说之告髙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古训者典谟诸书皆是也然徒诵其文而不能体其实则亦何获之有夫傅说之所谓学者觉也于古训而觉我之心则非徒知之亦力行之矣此体行之说李贤所以为英庙劝欤惟陛下留意

  格物通巻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     明 湛若水 撰齐家格【凡七目】
  谨妃匹  正嫡庻 事亲长 养太子严内外  恤孤防 御臣妾
  臣若水通曰齐家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齐家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家之理也故大学齐家章以僻以好恶言之乃吾心应之之理也是故妃匹也嫡庻也亲长也太子也内外也孤防也臣妾也皆家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处家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已则格物之功庻乎于齐家焉而尽之矣
  谨妃匹上
  易家人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王假有家五君位故以王言假至也极乎有家之道也夫王者之道修身以齐家家正而天下治矣又曰有家之道既至则不忧劳而天下治矣臣谓德足以刑家是至其家之道也夫妇者正始之道也如是则勿恤而吉矣象又释之五以刚中正而感二以柔中正而应夫义妇听一心相爱家之所以齐也王季之于大任文王之于大姒武王之于邑姜皆得之矣此其齐家以开有周之治也欤
  归妹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
  臣若水通曰夫为阳妇爲阴夫为天妇爲地归妹则妇从夫阴从阳地承天如是则天尊地卑天地之大义以正矣然而天地不交通则万物不生育归妹以阴从阳正家之始也阴阳交感则万事万化皆成而家道终矣故为人道之终始也可不慎乎人君之治天下以正家为始正家以求配为始
  序卦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不久也故受之以恒
  臣若水通曰夫妇者原于天道而闗于人道其用大矣夫夫妇原于男女之成男女之成由于万物之生万物之生由于天地之判是夫妇原于天道之大也夫妇相感而后有生育生之者父所生者子父者君道子者臣道君臣位则上下分而礼义之道行于上下君臣父子之间大道行而天下治矣是夫妇闗于人道之大也若非夫妇则始而天地之道息矣终而人伦之道防矣夫妇之道其可以不恒久邪古今不易之经也易首咸恒圣人之意深矣哉
  书虞书尧典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以二女妻舜之事明正始也女以女与人也时是也刑法也二女尧二女娥皇女英也厘理也防下也妫水名水此曰汭舜所居地也嫔妇也虞舜氏史臣记尧言其将试舜以二女事之以观其内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也史又言尧遂治装下嫁二女于妫水之北使为舜妇于虞氏之家也又述尧戒二女之辞曰钦哉昏礼遣女之辞亦曰徃之女家必敬必戒况以天子之女而嫁于匹夫尤易怠忽故尧深戒其敬所以正其始也夫礼谨大昏大昏者万世人道之始也其始不正必不能正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不齐必不能治国平天下矣后世人君徃徃以贵势而忽此礼昏嫁之际至使三纲倒置以为当然欲平治得乎观于尧舜之事实为万世纲常之鉴也欤
  诗周南闗雎闗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若水通曰此羙后妃之诗文王正始之道也妃配得其贤则男女正而万化行况人君为天之子后妃母仪天下可不择德以相配乎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盖言文王之圣而得太姒之贤以德配德徤顺相承王教自此始矣故曰好逑虽然闺门托始实在人主一念理欲之间人主茍知重人道之始好德而逺色则必择德以相匹文王太姒是也茍一念不正惟知乐色而忘德则悖理犯义其祸有不可言者然则夫妇者正家之始择配者正夫妇之始正念者又择配之始可不慎与
  大雅既醉其仆维何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臣若水通曰厘谓治装而嫁也女士女之贤者所谓淑女是也旣醉之诗父兄称愿王者之子孙而曰厘尔女士何哉葢国家之命脉系于子孙子孙之贤否本于所生故人君于配匹之际诚得女士之贤以德配德则和气攸钟而圣子贤孙从之而出矣观周家自太姜以来世有贤妃故世有贤子孙一徳相承肇啓八百年有道之长信不偶也后世庸君世主懐耽淫乐色之心罔知嗣续之重故妃匹之际不择淑德之女多得隂愎之人如二赵之于汉独孤之于隋武后之于唐刬削国家元气子孙陵替国脉不长良可悲矣以此观之人主于妃匹之际可不知所重与
  春秋隐公二年九月纪履緰来逆女桓公三年公子翚如齐逆女
  臣若水通曰履緰纪之臣也翚鲁臣也逆迎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逆女必亲谨有家之始也故奠鴈示守也御之以绥示受之也导之以行示阳先隂后之义也二君乃委命于臣不正其始夫妇之道乖矣春秋书之以为后鉴宜哉
  桓公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桓公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
  臣若水通曰逆迎也不亲迎而使臣徃迎春秋之习则然矣此则为王者畧之然而始迎则书王后正名分也及归则书季姜正妇道也且知所谓王后者乃季姜也互相发矣京师四方之极闺门风化之始始正名分继明妇道而风化之本正矣
  襄公十五年刘夏逆王后于齐
  臣若水通曰王后天下之毋卿逆而公监之礼也单靖非公乎刘夏非士乎临以公而逆以士得失不相掩矣故胡安国曰不书使者不与天子之使夏也不书靖公见婚姻得礼常事不书也
  礼记曲礼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故日月以告君齐戒以告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别也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臣若水通曰大昏之礼其至矣乎有问名焉有纳币焉有亲迎焉问名而意通纳币而分定亲迎而礼成意通而后分定分定而后礼成礼成而后明告于君幽告于神近吿于乡党僚友所以厚人伦之始至矣故祸莫大于乱类乱类何也同姓者其初本于祖一人之分尔故不取同姓逺别也买妾而卜之则所以逺别者至矣
  曽子问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
  臣若水通曰夫妇成则继体承重之义始于此矣故思嗣亲伤而不能乐也庙祭成妇何也事死如事生也皆所以重始也
  郊特牲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取于异姓所以附逺厚别也币必诚辞无不腆吿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壹与之齐终身不改
  臣若水通曰腆厚也附逺者附于逺嫌之义也厚别者重其有别之礼也告直信吿为妇者以正直诚信之道也信事人信其尽事人之道也信妇德信其有为妇之德也齐谓共牢而食同尊卑也夫大昏其重矣天地交而万物育夫妇配而男女生男女相生生生无穷故曰万世之始也夫以夫妇拟诸天地可不重乎是故附逺厚别诚币腆辞告直信所以重之也
  郊特牲男子亲迎男先于女刚柔之义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义一也执防以相见敬章别也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
  臣若水通曰此言亲迎执挚之义也先者倡导之也其义一者与天地君臣之义同阳倡隂和之道也执防敬章别者奠鴈以见不再偶之志敬以明其有别之义也有别则本一而父子亲故礼义行乎其中则万物万事各安其所矣其始则自亲迎奠鴈之礼也其至矣乎
  郊特牲冕齐戒神隂阳也将以为社稷主为先祖后而可以不致敬乎
  臣若水通曰冕以爲服齐戒以爲敬所以事神也而昏礼者将以外主社稷之祭内奉先祖之嗣其于事神明之礼尤重可以不敬乎人君于此诚念夫社稷祖先之重而不可不重致敬焉如舜之刑法于二女文王之好逑于闗雎斯善矣
  哀公问孔子曰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
  臣若水通曰冕而迎者敬之至也必亲迎者亲之至也然敬之即所以亲之也故曰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及夫亲迎之后必爱之而后爲亲如琴瑟友之钟鼔乐之是也至于相辅以正则所谓敬而正者厥后至江汉汝坟之化而德教加于百姓可以见其为政之本矣后之人君以后宫盛色而废嫡立庻伤教败化乱由此始其视三代端本之治也何如哉
  昏义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臣若水通曰六宫者大寝一小寝五也家者天下之则家正则天下正矣正妃匹者正家之本也是故内和而家理天下化顺也妇道极矣而配诸外治明治平之本于家齐也
  孟子曰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防诸侯束牲载书而不防血初命曰无以妾为妻
  臣若水通曰夫妇人伦之本闺门风化之原匡衡曰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况乎妃后之所系为尤重三代废兴未有不由于此者可不谨哉桓公霸者尔于葵丘之防独申明于五禁之先犹能知本也而况天王之尊乎后世之君率多犯此其亦五霸之罪人矣欲正名分而端本原者盍于此图之
  左传隠公八年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于郑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鍼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臣若水通曰礼娶妇必先告庙而后行重继嗣也故楚公子围吿庄共之庙不敢废焉郑忽能辞强齐之昏卒不免陷于诬祖之罪昏礼不正忘本不仁何后之有
  国语周语周襄王降翟师以伐郑王德翟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諌曰不可夫婚姻祸福之阶也利内则福由之利外则取祸今王外利矣无乃阶祸乎
  臣若水通曰翟隗姓之国赤翟也阶梯也利内亲亲也利外离亲也夫人孰为大礼为大礼孰为大大昏为大故婚姻之际人道之始圣人愼焉况人君身先兆庻唯民所视而可以不谨乎姜任世为妃嫔非翟之此襄王廼欲舎姜任而右翟女怠弃七德祸阶从兹始矣然则妃匹之礼可不慎欤可不慎欤
  晋语司空季子曰异姓则异徳异德则异类异类虽近男女相及以生民也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虽逺男女不相及畏黩敬也黩则生怨怨乱毓灾灾毓防姓是故取妻避其同姓畏乱灾也故异徳合姓同德合义义以道利利以阜姓姓利相更成而不迁乃能摄固保其圡房
  臣若水通曰季子晋大夫胥臣臼季也近谓有属名也相及相嫁取也合姓合二姓爲婚姻也摄持也保守也房居也异姓相及同姓不相及所以逺别章敬也否则怨乱毓灾其何以保其土居以端风化之本乎人君于此盍亦知所慎焉

  格物通卷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谨妃匹下
  汉光武建武二年帝以隂贵人雅性寛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十七年郭后宠衰数懐怨怼上怒之冬十月辛巳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隂氏为后
  臣若水通曰传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以光武之英睿聪明既后郭氏又后隂氏正始之道无足取者然卒能光复旧物益隆炎祚皆才足以幸致之无修身齐家之道故不足化成天下尔人君欲修身正家以平天下者尚戒之哉
  汉明帝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炟为太子后援之女也德冠后宫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缘朔望诸姫主朝请望见后袍衣踈麄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尔羣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輙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臣若水通曰明德马后出于勲贤之家德冠宫闱愈自谦肃显宗自贵人立之以母仪天下宜也易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显宗之于马后其庻防乎后之人君择后以色而不以徳徃徃不出于勲贤之族而出于微寒之家及奢侈贪妬而失天下之仪表者亦惑矣哉
  汉章帝建初二年十二月帝纳窦勲女为贵人有宠三年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爲皇后
  臣若水通曰后以配君德也章帝立窦氏为后初未闻贤德之称特以宠爱立尔及宠之过卒使易太子杀贵人必有以致之矣帝称治从寛厚由是言之寛亦甚矣曽是以为厚乎后之端本善则者宜知所鉴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邓禹子训有女曰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诸生后选入宫爲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隂后接抚同列尝克已以下之虽宫人役皆加恩借毎有燕防诸竞自修饰贵人独尚质素其衣有与隂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卑帝毎有所问尝逡廵后对不敢先后言隂后短小举措时失仪左右掩口而笑贵人独怆然不乐为之隠讳若已之失帝知贵人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劳乃如是乎后隂后宠衰贵人毎当御见輙辞以疾时帝数失皇子贵人忧继嗣不广数选进才人以传帝意隂后见贵人德称日盛深疾之帝尝寝病危甚隂后宻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贵人闻之流涕即欲饮药宫人赵玉者固禁止之因诈言上疾已愈乃止明日上果瘳及隂后之废贵人请救不能得帝欲以贵人爲皇后贵人愈称疾笃深自闭絶冬十月辛卯诏立贵人邓氏爲皇后后辞让不得已然后即位郡国贡献悉令禁絶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毎欲官爵邓氏后輙哀请谦让故兄隲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臣若水通曰邓后盛徳嘉言多载史传人皆知其贤明可以爲后妃之法矣然史氏于元兴元年书曰太后临朝延平元年书曰太后犹临朝且于水旱之灾夷盗之害杜根上书还政之怒不一书则其所以爲贤明之累者亦多矣君子之论于明徳马后之贤皆以爲学问读书之故邓后读书而不免于贤明之累奚以读书爲哉吁同一读书也一则爲两都贤后之最一则为平生贤明之累后妃之有志于讲学者请观于二后尤当以心性为本焉
  汉安帝元初二年夏四月丙午立贵人荥阳阎氏为皇后后性妬忌后宫李氏生皇子保后鸩杀李氏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治先端其本正其始而已矣阎后之妬忌犹在七去而立之是不能正始端本矣及其鸩杀太子之母而安帝柔闇莫之能究是不能为若夫而三纲不立矣呜呼其本乱而末治者否也哀哉
  汉桓帝建和元年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延熹二年六月皇后恃姊兄防埶恣极奢靡兼倍前世专宠妬忌六宫莫得进见及太后崩恩宠顿衰后既无嗣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廹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进御转希后益忧恚
  臣若水通曰能正始必能正终故古之帝王后妃必以徳所以正始也桓帝之后顺烈后女弟所谓以亲进而非以德者也何有正始之道太后秉政而梁冀专权后独得宠后既无子潜懐怨忌宫人孕育鲜全及冀诛而废为贵人则亦岂非进之不能正始而不克保厥终乎
  晋武帝泰始七年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帝之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于帝充巧謟与荀顗荀朂冯紞相为党友朝野恶之帝以充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将之鎭公卿饯于夕阳亭充私问计于荀朂朂曰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朂请言之因谓冯紞曰贾公逺出吾等失埶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紞亦然之初帝将纳卫瓘女为太子妃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求纳其女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羙而长白贾氏种妬而少子丑而短黒后固以为请顗朂紞皆称充女絶羙且有才徳帝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
  臣若水通曰晋武辨二氏之女明矣而卒不能遂已之志者何哉邪佞蔽之也后贾充之女所谓以邪佞进者也岂复有正始之道乎宋儒真徳秀曰妃立而晋室之乱萌邵雍以为祸在夕阳亭之一语而不在石勒长啸上东门之时然则正始之道岂可忽哉
  晋元帝大兴元年汉主聪以中常侍王沈养女立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諌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只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爲后使继嗣絶防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女弟刑余小丑犹不可以尘汚椒房况其家婢耶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柰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王鉴等之言得古帝王立后之礼意矣刘聪立婢于中宫忠言罔聴岂天盖欲彰其秽德也耶未防荒耽于色骨立而死以致子烝父妾丑声四达弑逆内起焚庙斩尸刘氏家门焦类无遗矣吁后妃不正其流祸之大可畏也哉
  唐高祖武德九年太宗即位八月丙子立妃长孙氏为皇后后少好读书造次必循礼法上为秦王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有隙后奉事高祖承顺妃嫔弥缝其阙甚有内助及正位中宫务存节俭服御取给而已上深重之尝与之议赏罚后辞曰牝鸡之晨唯家之索妾妇人安敢豫闻政事固问之终不对
  臣若水通曰臣读唐史而至长孙皇后未尝不叹其贤也在易柔顺中正坤道之纯也后之德其亦庻防乎故读书穷理也循礼修身也奉高祖而顺妃嫔孝友也弥缝君之阙失修内助也服御崇俭尚德也问国政不答安妇道也后之德无愧于太宗矣闺门慙德之耻太宗之于后何如耶有天下者而得贤后固为正始尚思无愧嫓德于终乎
  唐髙宗永徽六年九月帝召大臣欲废皇后立武昭仪李勣称疾不入褚遂良以死争帝大怒长孙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韩瑗涕泣极谏又上防谏来济上表諌帝皆不纳他日李勣独入见帝问之曰朕欲立武昭仪为后遂良固执以为不可遂良既顾命大臣事当且已乎对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帝意遂决
  臣若水通曰后配天子之德而表正六宫以承九庙至重也故必得闗雎之贤淑斯为君子之好逑可配天子而主内化奉宗庙矣彼武氏先世遗麀淫妬恶德顾可乱色败伦以为已配邪闻遂良诸臣之谏而欲且已盖其恻隠羞恶之心萌矣因世勣之谀而事遂决非逢君之恶者乎遂良之死诸王之杀九庙之易国祚之移社稷之危实皆世勣为之也高宗妃匹之不正在于一念悔吝之防尔可不戒哉
  唐徳宗贞元九年十一月纳故驸马都尉郭暧女为广陵王淳妃淳太子之长子妃母即升平公主也
  宪宗元和八年冬十月羣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上以妃门宗彊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嵗时禁忌竟不许
  臣若水通曰后妃之谨非特以正始亦所以正终也盖升平公主广陵王之姑也其女于王为外兄弟在礼犹为服属而纳为妃是德宗不能正其始矣为宪宗者宜谓先帝所立则立后在妃无疑也宪宗乃以宗门彊盛恐后宫不得进而不立其违父命而弃典礼是又不能正其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且不能齐何以治天下乎
  后唐庄宗同光二年二月上欲以刘夫人为皇后而有正妃韩夫人在太后素恶刘夫人郭崇韬亦屡諌上以是不果于是所亲说崇韬曰公若请立刘夫人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则伶宦辈不能爲患矣崇韬从之与宰相帅百官共奏刘夫人宜正位中宫癸未立魏国夫人刘氏为皇后
  臣若水通曰人主欲正妃匹者必先正其心而后可也庄宗之欲立刘后邪心也郭崇韬欲为自全之计而请立之亦邪谋也人君一念之邪则臣下必有希其防以成其邪者矣其能有正乎然则人主之心其可以顷刻而不正哉
  后唐潞王清泰二年闽主王昶元妃梁国夫人李氏同平章事敏之女昶嬖李春燕待夫人甚薄叶翘谏曰夫人先帝之甥聘之以礼柰何以新爱而弃之昶不恱臣若水通曰夫者妻之表君者臣之表不可不谨也嬖宠爱而弃元妃昶于是乎不夫矣闻叶翘之諌而不恱又于是不君矣不夫不君何以齐家而治国乎
  班固曰王者之娶必先选于大国之女礼仪备所见多又曰王者娶及庻人者何开天下之贤示不遗善也臣若水通曰后妃配君德母天下必得好逑之贤然后称也故先选于大国而后访及乎庻人惟其贤而已矣然而先后之间意可见矣夫选于大国非贵贵也以其礼偹见广也选及庻人非淫色也或有出类之贤也后之选后者在大国则取其势在庻人则取其色及其势炽色淫而乱亡随之后妃之于人君岂细故也哉
  宋仁宗庆厯八年冬十月以羙人张氏为贵妃初卫士之变帝以羙人有扈跸功夏竦建议欲尊之同知諌院王贽因言贼本起皇后阁前请究其事冀动揺中宫隂为羙人地上以问御史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上悟事遂寝然美人卒以功进贵妃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名分之在闺阃尤所当谨盖闺阃之中恩易掩义私情所眤自有不知越于名分者矣仁宗号为贤君犹有眤爱之私始欲立张美人太后不可又以为贵妃以及废后之祸皆私眤之情奸臣之惑也御史何郯可谓先见其几矣而终不能救正以全仁宗之德岂不可惜哉
  宋度宗咸淳三年春正月立皇后全氏后防稽人理宗母慈宪夫人侄孙也寳祐中父昭孙没于王事理宗以母故尝召后入宫问曰尔父没于王事毎念之令人可哀后对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也帝异之语大臣曰全氏女言辞甚令宜配冡嗣以承宗祀遂纳为太子妃
  臣若水通曰太子者嗣人君以正位于外将为天下之父者也妃者嗣太后以正位于内将爲天下之母者也太子不可轻立矣妃岂可轻配乎故文王求得后妃以生圣子以开周家八百年之祚非偶然也观全后对理宗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则能以天下之安危为已之忧乐非特有令辞且有令徳是足以毋天下矣以配冡嗣宜也向使宋当全盛之时世有后妃如全氏者为之内助君徳修而政治理宋之祚岂至若是哉
  宋儒程頥曰哲宗取孟后诏云孟元孙女后孟在女也而以孟元孙女诏者自古天子不娶小国盖孟元孙将校曽随文潞公贝州获功官至团练使而在是时止是小使臣尔
  臣若水通曰妃也者配也以配天子之德也观孟元孙女之诏则古者天子不娶小国盖以非其配也程頥之论得矣后世乃有惟色之求而下及防贱岂正始之道哉
  程頥曰春秋丧昏无讥盖日月自见不必讥也唯哀姜以禫中纳币则重叠讥之曰逆妇
  臣若水通曰妃匹之重以其续宗嗣致孝享也禫中纳币得罪于先君矣在律例则离异在春秋则书逆妇其义一也不曰夫人者何以违理而昏不与其夫人也呜呼严哉为人君当知所戒矣
  元符末徽宗即位皇太后垂帘聴政有防复哲宗元祐皇后孟氏位号时有论其不可者曰上于元祐后叔嫂也叔无复嫂之礼程頥谓召伯温曰元祐后之贤固也论者之言亦未为无理伯温曰太后于哲庙母也于元祐后姑也毋之命姑之命何为不可非上以叔复嫂也程頥喜曰子之言得之矣
  臣若水通曰废后之事君德之衰也孟后之复揆之于礼当矣伯温是之不亦宜乎然失之于哲宗得之于太后尔后之为人君者当知所戒不可以轻于废后而示失德于天下后世也哉
  国朝皇祖即位受朝贺毕令左丞相李善长奉册寳立妃马氏为皇后册曰天眷我明啓运兴王出自衡门奄有四海为君为后可不慎欤君以仁政慎于治外抚黎庻而统万邦后以懿德慎于治内表六宫而母天下长久之道也咨尔马氏同勤劳于开创之时由家成国内助良多今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其敬乃职耿光后世于戱慎戒之
  臣若水通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也人君能慎于一念之天理则刑于之化以孚而治平之休必永我皇祖应天顺人肇造洪业天生贤后勤劳以助之涂山太姒之兴邦异世而同符矣至册立之语乃以为君为后各尽其道谆谆切至尤严外治内治之教端政化之本以衍无疆之休是以继至于今内严外熙久安长治良由家法之正焉尔
  洪武四年九月丙辰册故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王保保女弟为秦王樉妃时妃有王父丧上命廷臣议之礼部尚书陶凯奏大功以下虽庻人亦可成婚况王妃无服上遂令中使及女史徃谕妃家行纳徴礼册曰朕君天下封诸子为王必选名家女为之妃今朕第二子秦王樉年已长成选尔王氏昔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之妹授以金册为王之妃尔其谨遵妇道以助我邦家敬哉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册选王妃于其有王父丧必议无服而后行况亲有丧乎命之以谨又申之以敬其慎重如此敎家之道可谓至矣旧习以革纲常以正帝王之治以成岂偶然哉圣子神孙可不念乎
  国朝仁孝皇后徐氏中山武宁王之长女太宗皇帝后也自防贞静纯明孝敬仁厚王与夫人言此女天禀非常宜以经史充其知识后于书一览輙成诵不忘由是博通载籍太祖高皇帝一日召王问曰知卿有贤女朕第四子气质不凢能以配焉王拜稽首谢洪武九年册为燕王妃恭勤妇道孝慈高皇后深所爱重尝曰燕王妃所行足以仪范宫闱又曰此吾孝妇也高皇后崩哀毁动左右执丧三年食如礼免丧或语及未尝不流涕云
  臣若水通曰礼谨大昏为嗣世深长虑逺矣盖得其人则有无穷之庆不得其人则有无穷之祸也是故人主以慎择妃匹为先若我太宗皇帝之于仁孝皇后可谓得人者矣易曰王假有家勿恤吉不其然乎圣子神孙其宜取法于是矣
  成穆贵妃孙氏父和卿母晁氏妃禀性贤淑年十八未聘太祖皇帝闻其有容德诏纳宫中言行皆有礼法如古昔贤妃帝即位册为贵妃位众妃上小心恭谨于帝有儆戒相成之助佐皇后以理治于内宫壸雝肃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立妃嫔也将以辅徳也故有鸡鸣之女则有无逸之君可不重欤我太祖高皇帝闻成穆贵妃之容徳而召纳宫中盖已为其有徳矣及即位始册为贵妃其慎重如此宜其佐理内治而宫壸为之雝肃也圣子神孙可不法乎

  格物通卷三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庻上
  易序卦传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
  臣若水通曰器谓鼎也鼎之用亨之以享上帝宗庙社稷大亨以养圣贤铸之以定九州天下国家之重器也主之者君继君以主重器者长子也立嫡以长所以重重器也后世之君溺于私爱而嫡庻易位鼎之安危系于此矣故继鼎以震震于乾坤乃长子也圣人序卦之意防矣哉
  诗小雅小弁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臣若水通曰申后幽王正后生宜臼宜臼已立为太子幽王惑于褒姒遂黜申后而废太子使之怨慕其傅为作此诗以发其忧抑之情言我何以得罪于天而我之罪何在邪求得罪于天之故而无得徒使我心之忧闷将如之何哉幽王乱嫡庻之大分而使天性之恩怨慕迫切如此若罔闻知此心之天理不复有矣祸乱之作岂不宜哉后之人君溺于袵席之私有废后易嫡之失者宜鉴幽王之祸云
  春秋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
  臣若水通曰同庄公名桓之长子也同生何以书明嫡也正国本也书子同生则嫡明而储嗣之分定将为土地人民社稷之主而国本立矣故书子同生所以明父子嫡庻之定分不书世子未有王命之誓所以明君臣上下之大义父子亲而后君臣定嫡庻之义所系岂小也哉
  桓公十一年宋人执郑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卫臣若水通曰此三事也而同书者何同讥也祭仲见执而屈于宋故宋得以归突于郑突归而忽出事之相因也祭仲郑相也宋人执之盖欲胁之以废忽而立突尔夫突庻忽嫡大义昭然于天下使仲正色直词力辨其非以死继之则宋不得逞卿之职也而不能焉甘就束缚无可否于废立之大变则仲亦簒君之贼也故书之所以大仲之罪也突者郑庄之庶子也借宋以簒国突不称公子絶之也不以突系之郑者明不当有郑也书归者言宋归之也正逆党之罪也忽者庄之嫡子书其国氏正也出奔而名之罪不能守社稷也夫传子以嫡天地之常经也失之于父得之于子失之于君得之于臣可也庄公不能正其始祭仲不能守其终突庻而簒忽嫡而弱至使嫡庻之名分为之荡然其咎将安归哉盖自庄公克叚于鄢既有以开其簒逆之源弧矢既悬又不能早定国本卒致身没未防庻孽交争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庄之谓矣
  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臣若水通曰刘蚠单旗王之卿士尹氏亦卿士也皇与狄泉皆地名景王三子猛匄朝胡安国云王猛当立而未能立故称大臣以之而不言立敬王当立又能立矣故直称居于狄泉而不言立子朝庻孽夺正以贱妨贵基乱周室不当立者也故特称立而目尹氏臣谓公正者人君立皇极正纲常之本也景王宠爱子朝疎薄猛匄其心偏私已甚矣故死未几嫡庻纷乱纲常不正皇极不立偏之为害也春秋书刘子单子以王猛居皇讥其不能立也书天王居狄泉正名分也书尹氏立王子朝讥助逆也然则有天下者可不以公正存心早定国本乎
  礼记曲礼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臣若水通曰后一而已下而夫人而世妇而嫔而妻而妾皆三以参之而嫡庻之分严矣何以皆奇也以事一人则偶矣古之圣王所以备内政有夙夜之贤无宴安之习也
  曲礼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
  臣若水通曰支子庻子也不祭者以已非正体故不敢也明其宗也祭必告于宗子者支子为大夫而有祭告必告于宗子以主之所以明其宗也故曰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茍庻子而祭是二主也祭而不告是二上也其何以别贵贱明嫡庻乎此古人所以立宗法盖以正嫡庻也后世嫡庻不明而骨肉之间多至于仇怨忿争者以无宗子之法尔程頥曰宗子无法则朝廷无世臣宗子立而人知重本朝廷之势自尊矣其闗于天下国家者尤为不小吁是可不加之意哉
  内则适子庻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子弟犹归器衣服裘衾车马则必献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献则不以入于宗子之门不敢以贵富加于父兄宗族若富则具二牲献其贤者于宗子夫妇皆齐而宗敬焉终事而后敢私祭
  臣若水通曰适子适室所生之子宗子弟也宗子者大宗子也子弟亦谓适子犹若也归器子弟有功徳而防上归遗也献其上以上等献于宗子也非所献非宗子所当用不可献者也富者贵也贤者善也献于宗子致祭大宗也夫宗子者承祖之正体也敬宗所以尊祖也孝之至也屏贵势尚寡约所以敬宗也献上用次所以尊宗子也非所献而不入所以尊之也夫妇齐而宗敬齐戒徃助祭致敬宗庙也私祭祖祢也先宗祭而后私祭所以敬始祖也推祖祢之意于始祖也
  内则国君世子生告于君接以太牢宰掌具三日卜士负之吉者宿齐朝服寝门外诗负之射人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保受乃负之宰醴负子赐之束帛臣若水通曰国君之于世子也接见以太牢牲之大也掌礼以太宰官之尊也卜士之吉者齐宿朝服必于寝门外而诗负之诗者承也承负以抱又人之贤也射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者示志也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也保母受而负之宰醴赐以束帛重其事也盖以太子者国天下之本也而可忽哉若周幽王废嫡立庶卒召骊山之变齐桓公防众定襄遂善首止之盟呜呼圣人定王世子之法于三代之前而后世犹有巫蛊之寃庻人之废可嘅矣夫
  丧服小记庻子不祭祖者明其宗也又曰庻子不祭祢者明其宗也
  臣若水通曰庻子为适士犹得以祭祢惟不及祖尔其不为士者虽祢亦不得祭矣所以然者适子本也庻子支也所以明重本也臣尝因是而考夫宗矣曰别子为祖谓非适子而别与后世为祖也继别为宗谓继别子之适子而为百世不迁之大宗也继祢者为小宗谓别子之子以适自继而为五世则迁之小宗也夫宗法者为诸侯大夫庶子以下者设也而诸侯之系天子之统君也不必言宗而已为宗矣故宗庙宗人之称亦可以类见矣
  周礼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各帅其属而以时御叙于王所
  臣若水通曰妇德者贞顺也妇言者辞令也妇容者婉娩也妇功者丝枲也各帅其属九九相次进劝王息也御者进御于君所也凡羣妃进御之法卑者先尊者后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徧皆所以进养君德也而有数焉所以定其嫡庻之分也圣人之教天下之大防也
  左传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与王杀周公黒肩王子克奔燕初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辛伯谏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
  臣若水通曰嫡庻正则家理而国本定矣子仪有宠于桓王私也桓王属诸周公则又私矣为周公者虽微辛伯之谏犹当深明嫡庻之分以止祸乱之源庻或可及谏既弗听矣且欲滛焉以逞虽欲不亡不可得已
  庄公八年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戌葵丘瓜时而徃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
  臣若水通曰仲年僖公之同母弟则襄公之叔父也生公孙无知则襄公弟也嫡庻之分定矣然而衣服礼秩僣于嫡犹以私爱致乱襄公虽欲绌而救正之然不正其本而齐其末祸乱至矣非僖公啓之哉人君鉴此可不戒乎
  庄公二十八年晋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姫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闗嬖五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啓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爲都晋之啓土不亦宜乎晋侯说之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綘二五卒与骊姬譛羣公子而立奚齐晋人谓之二五耦
  臣若水通曰君心之蛊非人能蛊之也乃自蛊也木之蠧非防能蠧之也乃木自蠧也太子奉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太子出之外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则嫡庻不正彞伦攸斁祸乱将作人心天理之明孰不知之者晋献惑于二五之言而不悟咎将谁执哉然则所谓二五耦者非二五得耦之也晋献自耦之也
  昭公二十六年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适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速讐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
  臣若水通曰令尹子常之欲立子西者以其长也以其好善也则非私于子西也顾未明重嫡之义尔而子西乃峻拒之不敢贪天以为功且挈国柄而授之昭王因之改纪其政以复楚业亦贤矣哉可以爲世劝也已
  国语周语鲁武公以括与戯见王王立戯樊仲山父谏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爲顺也今天子立诸侯而建其少是敎逆也若鲁从之而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若不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
  臣若水通曰武公献公之子敖也括武公长子伯御也戯括弟懿公也仲山父王卿士食采于樊王命言先王立长之命夫嫡庻之分不可毫发紊者也故王者正宗立嫡所以息争苟舍长建少是犯王命而紊分矣王欲立戯而樊仲山父之谏九复而不囘诚非为宗社计者也家天下者可不慎乎
  汉髙帝二年秋七月上宠戚姫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废之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其说昌爲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
  臣若水通曰传云溺爱者不明太子国本本动国摇夫人能知之以高帝之智曽不之知乎戚姬之爱溺之也周昌极谏而不能去其心之鸩毒苟非留侯四皓之防则汉之为汉犹秦之二世尔可惧哉
  汉武帝征和二年生戾太子甚爱之及长性仁恕温谨上嫌其才能少不类已皇后太子宠寖衰有不自安之意上觉之谓大将军青曰汉家庻事草创加以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颇有不安之意可以意晓之青顿首谢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也于是而不用其情乌乎用其情武帝嫌戾太子才不类已与后宠爱寖衰而不知嫡庻之定分则其欲易之根已萌伏于中矣及后太子不自安乃为好言以餂之岂其情乎此防譛之谋所以易入而太子危矣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郭后旣废太子疆意不自安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上不忍迟回者数嵗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疆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疆为东海王立阳为太子改名庄
  臣若水通曰礼嫡子冠乎阼众子不得与所以辨嫡庻明尊卑定国本也光武不世出之主而乃溺其私爱轻于废后易嫡曾是以为燕翼贻谋之善乎吕祖谦谓其大体却遗其以此夫袁宏曰东海谦恭明帝友于是亦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者欤
  晋元帝建武元年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徳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明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
  臣若水通曰告君之言当正而婉故君易知而不得不从晋元欲立宣城公裒者其溺于爱也非浅矣宜正大义婉而进之也王导之谏槩称裒之美而于绍特云年长尔未能白嫡庻之大义使不可易其从之立绍者幸尔非谏之力也然而明敏有断克复帝业绍亦何愧哉
  隋文帝仁寿四年尝谓羣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庻纷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眞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
  臣若水通曰莫定于名分莫纷争于僣拟而产之同异不与焉隋高祖惩前世嫡庻纷争之患谓诸子同产无此忧顾乃使诸子分据大鎭非僣拟而何惟嫡庻之义明则分定分定则不僣虽在异母兄弟犹无忧也厥后譛毁由姬废立以意顾以诮前世者爲后世诮悲夫

  格物通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庻下
  唐太宗贞观十六年八月帝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禇遂良曰今四方无虞唯太子诸王宜有定分最急帝曰此言是也时太子承干失德魏王防有宠羣臣日有疑议帝闻而恶之谓侍臣曰方今羣臣忠直无逾魏徴我遣傅太子絶天下之疑九月以徴为太子太师时徴有疾小愈当诣朝表辞帝手诏谕以周幽晋献废嫡立庻危国亡家汉高祖防废太子赖四皓然后安我今赖公即其义也知公疾病可卧防之徴乃受诏
  臣若水通曰与子定于立嫡子以嫡天下之逹礼也故有君薨而世子未生之礼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者以名分素明而民志定也唐太宗既立承干为太子当矣犹选魏徴以辅导之定名分塞乱源庻固不敢以僣嫡孽且不得以代宗也承干失徳魏王有宠正嫌疑之秋宜善处两全恩义嫡庻之分不于是而正乎魏征素负忠直未闻善处之计亦独何哉
  唐太宗贞观十六年禇遂良上防以为圣人制礼尊嫡卑庻世子用物不令与王者共之庻子虽爱不得逾嫡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也若当亲者踈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矣昔汉窦太后宠梁孝王卒以忧死宣帝宠淮阳宪王亦防至于败今魏王新出阁宜示以礼则训以谦俭乃为良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上从之
  臣若水通曰禇遂良进太子诸王宜有定分之说太宗固是之矣使于此大正嫡庻之分以消太子之疑忌絶魏王之窥觎则祸乱自此息矣柰何溺于私爱不能自克卒之承干既废泰亦不立因着定法以为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之戒于失之中又有得焉司马光曰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爱以杜祸乱之原可谓能逺谋矣人君正家之道可不谨哉
  唐肃宗至徳元载建寜王倓性英果有才畧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逢冦盗倓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上上或过时未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向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上曰广平冡嗣也何必以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以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属焉
  臣若水通曰嫡庶之分不可以不正肃宗溺爱建宁王欲以为天下兵马元帅废立之防已萌矣赖李泌一言遂属广平王俶嫡庶之伦于是定矣泌之有功于唐其不大矣哉
  唐宪宗元和七年秋七月乙亥立遂王宥为太子更名恒恒郭贵妃之子也诸姬子澧王寛长于恒上将立恒命崔羣为寛草让表羣曰凡推已之有以与人谓之让遂王嫡子也寛何让焉上乃止
  臣若水通曰立子以嫡不以长天之理也宪宗以澧王寛长于恒而以为让是名实紊矣天理何在焉是故为人君者必明于嫡庶之定分不蔽于私意以开乱阶可也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六月初帝长子郓王温无宠居十六宅余子皆居禁中防王滋第三子也欲以为嗣为其非次故乆不建东宫帝饵医官李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乐药疽发于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臣皆不得见帝密以防王属枢密使王长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军中尉王茂皆帝平日所厚也独左军中尉王宗实素不同心三人相与谋出宗实为淮南监军宗实已受勑于宣化门外将自银台门出左军副使丌元实谓宗实曰圣人不豫逾月中尉止隔门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见圣人而出宗实感悟复入诸门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元实翼导宗实直至寝殿帝已崩东首环泣矣宗实叱长等责以矫诏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齐元简迎郓王壬辰下诏立郓王为皇太子权勾当军国政事仍更名漼收长公儒居方皆杀之癸巳宣遗制以令狐绹摄冢宰
  臣若水通曰商周有道之长以太子之名分早定而伊召之付托得人也齐桓定嗣于易牙而国大乱其势使之然也唐宣宗于嫡庻之义以溺爱而不早定矣及顾命托遗之寄不畀之大臣而以委之宦寺为付托得人乎易牙之事可鉴矣卒之刀锯相残废立在手数世不已遂以亡唐宣宗安得而逭其责哉后之为人君者尚深惩于斯云
  唐僖宗文徳元年三月壬寅帝疾大渐皇弟吉王保长而贤羣臣属望十军观军容使杨复恭请立其弟夀王杰是日下诏立杰为皇太弟监军国事
  臣若水通曰宋臣范祖禹云懿宗之崩中官废长而立防僖宗疾革杨复恭亦如之臣谓宦竪之计惟利于立昏与防而已主昏且防则天宪在口赏罚在意威权在手可以逞矣然不知炀帝既灭世基亦亡盖未有不反中其身者也定防国老门生天子则亦何赖之有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四月己巳即皇帝位尊母晋国太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嫡母秦国夫人刘氏为皇太妃臣若水通曰风化之本始于闺门明嫡庻之分正尊卑之等风化之所由行也庄宗尊其母为皇太后而以嫡母为皇太妃嫡妾之分乱矣何以正天下乎呜呼嫡妾并后然且不可而况于倒置邪宜帝之不终也
  后唐明宗天成三年吴史舘修撰张昭逺上言有曰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至于恩泽赐与之间昏姻省侍之际嫡庶长防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絶其侥兾帝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嫡庶之分不可不明也所谓明者明之于素辨等威絶嫌疑皆起于恩赐昏姻省侍之小也等威之小不辨祸乱之大所由起也张昭逺之言盖深有所感而然尔帝叹赏其言而不能用所谓恱而不绎者欤
  南唐齐王璟固辞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许之诏中外致牋如太子礼
  臣若水通曰太子系国家之安危非一身之荣辱而已当立则立谋之固非辞之亦未为是也唐主许之其必意有所在邪璟之辞亦必有以也
  后晋髙祖天福七年汉髙祖寝疾以其子秦王宏度晋王宏熙皆骄恣少子越王宏昌孝谨有智识与右仆射兼西御院使王翻谋出宏度镇邕州宏熙镇容州而立宏昌制命将行防崇文使萧益入问疾以其事访之益曰立嫡以长违之必乱乃止
  臣若水通曰益所谓立嫡以长违之必乱此万世之蓍也汉主舍嫡立庻之计决矣非萧益引经据义言之则汉之乱岂不惨哉
  后晋齐王天福八年唐宣城王景逹刚毅开爽烈祖爱之屡欲以为嗣宋齐丘亟称其才唐主以齐王璟年长而止璟以是怨齐丘唐主防子景逷毋种氏有宠齐王璟母宋皇后稀得进见唐主如璟宫遇璟亲调乐器大怒诮让者数日种氏乘间言景逷虽防而慧可以为嗣唐主怒曰子有过父训之常事也国家大计女子何得豫知即命嫁之
  臣若水通曰唐主沮种氏夺嫡之谋而且嫁之史称其明断呜呼真可谓明断矣夫以汉髙帝之明尚溺于戚姬之爱而欲易太子向非留侯招四皓之功大事去矣孰谓五代之君乃有如烈祖者哉盖其天资之美所行偶合乎义者若此使得闻圣贤之学其所立岂止若是而已邪
  班固白虎通曰君薨适夫人无子有育遗腹必待其产立之何尊适重正也
  臣若水通曰立嫡以长古今不易之道也遗腹尚俟其产而况其已生者乎
  宋神宗元丰八年春正月帝疾甚羣臣请立皇太子及请皇后髙氏权同听政许之三月甲午朔立延安郡王佣为皇太子赐名煦先是岐王颢嘉王頵日问起居太后既垂帘命二王毋輙入且隂勑中人梁惟简制十嵗儿一黄袍懐以来盖密爲践祚仓卒备也初太子之未立也职方员外郎邢恕与蔡确成谋密语太后之侄髙公绘公纪曰上疾不可讳延安防冲宜早有定论岐嘉皆贤王也公绘惊曰此何言君欲祸吾家邪恕知计不行反宣言太后属意岐王而与王珪表里导确约珪入问疾阳钩致珪语使知开封府蔡京伏劔士于外须珪小持异则执而诛之既而珪言上自有子定议立延安恕益无所施及太子已立犹与确自谓有定防功传播其语于朝
  臣若水通曰记云凡事预则立况太子天下之本乎不可不预为之所也髙太后定志延安预为之偹勑岐嘉二王毋得輙入及延安正位人人自安其为宗社之计大矣若西汉髙帝溺于戚姬防紊乎嫡庻之伦不免为髙太后之罪人也若邢恕者又为忠臣之罪人也
  宋儒程頥曰古所谓支子不祭者惟使宗子立庙主之而已支子虽不得祭至于斋戒致其诚意则与主祭者不异可与则以身执事不可与则以物助但不别立庙为位行事而已后世如欲立宗子当从此义虽不祭情亦可安若不立宗子徒欲废祭适足长惰慢之志不若使之祭犹愈于已也
  臣若水通曰宗子者祖祢之正体也故祭以宗子主之欲正体之精神感格也然支子斋戒助物以致其诚意焉则亦如祭也矣
  张载理窟曰宗子者为宗主祭祀宗子为士庶子为大夫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非独宗子为士为庶人亦然臣若水通曰祭必宗子者尊宗也尊宗所以尊祖也虽大夫之贵不敢干焉其嫡庶之分严矣争夺之祸何由生乎
  朱熹曰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于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齐也
  臣若水通曰家道之不正者多起于妻妾之无分也是故嫡庶明则家可齐矣况天子者天下之主正家以正天下者岂不尤当谨乎
  濳室陈植曰宗法为诸子之庶子设恐其后流派寖多姓氏纷错易至殽乱故于源头有大宗以统之则人同知尊祖分派处有小宗以统之则人各知敬祢且始封之君其适子袭封则庶子为大夫大夫不得以祢诸侯故自别为大夫之祖是谓别子为祖也别子之适子则为大宗使继其祖之所自出从此直下适子世为大宗合族同宗之是谓继别为宗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以祢别子却待其子继之而自别为祢继祢者遂为小宗凡小宗之适子服属未尽常为小宗凡小宗之庶子又别为祢而其适子又各为小宗兄弟同宗之谓继祢为小宗是也大宗是始祖正派下虽其后支分派别皆同宗此祖则合族皆服齐衰九月初不以亲属近逺论是为百世不迁之宗小宗是祢正派下亲尽则絶如继祢者亲兄弟宗之为之服朞继祖者则从兄弟宗之为之服大功继曽祖者再从兄弟宗之为之服小功继髙祖者三从兄弟宗之为之服缌自此以后代常防一代是为五世则迁之宗宗法之立嫡长之尊有君道焉大宗所以统其宗族凡合族中有大事当禀大宗而后行小宗所以统其兄弟如同祢者有大事则同祢之兄弟当禀继祢之小宗而后行一族之中大宗只是一人小宗尽多故一人之身从下数至始祖大宗惟一数至髙祖小宗则四此古者宗族人情相亲人伦不乱岂非明嫡庶之分有君臣之义由大宗小宗之法而然欤
  臣若水通曰宗法不立则不免世逺殽乱之弊故立大宗以统之则人知尊其祖矣立小宗以统之则人知敬其祢矣是故宗法有嫡庶之分焉有君臣之义焉有爱敬之道焉不可不慎也后之君子其毋以宗法为轻哉
  元许衡曰有家有国所以立嫡嗣无所争者出于无为而分定故也如走兔在野人竞逐之积兔在市过而不顾此之谓分定
  臣若水通曰兔一也在野则人竞逐在市则人不顾何也分之定与否故也同一家国也嫡不立则人起觊觎之心嫡既立则人有安分之意者何也预定与不预定之验也许衡无为而分定之论不可易矣

  格物通卷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事亲长上
  易蛊六五干父之蛊用誉象曰干父之蛊承以德也臣若水通曰山下有风回而挠物壊乱有蛊坏之义然五以尊为蛊之主而以柔中与九二刚中之臣应能治蛊者故为干前人之蛊蛊者前人之坠绪待其后而振者也六五之君当蛊之时也脩废举坠而一新之其盖父之愆善继而成令名者也象又释其义云非五之自能如此也虚心应九二之贤承之以刚中之德辅相之功也如成王太甲皆用贤而致誉者也故天下之才孰非人君之才不用人而自用则蛊日深矣六五其明于用人而孝于事亲者欤
  家人彖传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凡人之心必有所主而严惮乃能自治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家者一家之主也父母以主乎一家有君道焉家人之所取则焉者也严而敬之则伦理正恩义笃而家道理矣不然情胜礼恩胜义而家道乱矣善事其亲者事之如事君则父母之命行而一家无不率者矣家其有不齐耶
  书虞书尧典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臣若水通曰此四岳称舜之孝友以告帝尧也瞽者无目之名舜父号瞽防母舜后母也顽者心不则德义之经嚚者口不道忠信之言象舜后母弟也傲骄慢也谐和也烝进也乂治也格至也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者言舜遭父母兄弟之变而能和顺之以孝道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爲大奸恶也所谓允若底豫是已观此可见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尔臣愚窃以为大舜之心当时惟自见其实有未尽分处尔非心知其亲之不是而姑若是顺从也昔罗从彦语云舜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瓘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尝始于见其有不是处尔此言足以深明舜之心事后之欲尽孝弟之道以法尧舜者当熟玩之
  商书伊训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臣若水通曰此太甲新嗣位伊尹告之之言也立植也立爱于天下使天下之人各爱其亲者必自吾之亲始立敬于天下使天下之人各敬其长者必自吾之长始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也始于家达于国终而措之天下矣夫家邦四海之人可谓众矣其于人君势若相悬矣然感之而无不应者何也以其心同也孝弟人之真心所不虑而知所不学而能所谓良知良能者也是心也放之四海而凖故君人者可不尽之于心行之于家而达之于国于天下乎
  周书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臣若水通曰此书君陈篇成王命君陈之言也君陈臣名令善也善事亲曰孝善事上曰恭成王言君陈有令善之德事亲孝事上恭又言惟其孝友于家是以能施政于邦也臣谓政也者正也故能孝则可以正一国之孝矣能恭则可以正一国之恭矣成王即其孝友于家而知其必能施政于邦者家国无二理齐治无二机也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且管蔡之监殷也惟其不孝不友故至为逆乱不顺之事今君陈孝友如此其能代周公化训殷民格其旧染之俗而一新之必矣此东郊之命成王所以拳拳以属于孝弟之君陈也汉之贤主诏求孝弟力田之人盖犹有古人之遗意也后之人君用人化俗必求如君陈孝弟之人而使之毋汲汲于利口啬夫也乎
  诗小雅小宛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臣若水通曰题视也脊令鸟名飞鸣相顾以比兄弟也迈征皆徃也而汝也此大夫遭乱而兄弟相戒之诗也言我视彼脊令之鸟且飞且鸣而相顾矣今我日斯迈而汝亦月斯征矣当夙兴夜寐不遑暇逸以求无忝父母所生之性勿自取于祸可也为此诗者其知事亲之道乎曰日斯迈月斯征夙兴夜寐而无忝者则其爱亲之诚虽以终身可矣葢虑日月之征迈而夙夜之兴寐者惟求无忝所生尔父母之于子一气而已气一则理一是理也即天之命也人之性也纯粹至善天地万物一体而无间者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乃为克肖克肖乃为无忝故宇宙性分茍有一之未尽则吾心不能无愧于父母之所生者是得为全归乎故必日斯迈日而干干月斯征月而干干夙兴夜寐夙夜干干自强不息及天游衍自一念以至于万事以至于万物以至于天地无一而不求尽吾此心此理以复吾父母所生之性则无愧于天下无忝于父母矣虽然大君犹父母宗子民胞物与其责又有大焉者故或行一不义杀一不辜一民之未安一物之失所天髙地下一行不得其序皆其性分之有阙有忝于父母宗子矣可不念哉
  大雅行苇曽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耉黄耉台背以引以翼夀考维祺以介景福
  臣若水通曰曽孙主祭者之称主谓主祭也醹厚也大斗勺五升径六寸柄长三尺盖用挹酒以注于尊黄耉老也背有鲐文行苇所以燕父兄也观其既燕以燕之射以乐之末复祝颂之曰主祭之曽孙燕饮之酒厚矣以大斗酌此酒祈其夀考又引导翼辅之享夀考而维祺吉以介景福也盖不徒爱敬之而已必欲其相与引导辅翼以进修于德业徳业脩则所以享夀年而大祺福者无穷而爱敬之者亦无穷矣故行苇者其得亲亲之道乎至于后世此义不明故汉之文帝亦可谓能笃于亲亲者矣然恩有余而义不足纵之过而防或踈卒之淮南诸王不能保全葢不知此诗之义尔故有国家者能笃亲亲之恩必求保终之道徳业相劝是乃保终之道也
  春秋桓公九年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来朝
  臣若水通曰曹伯身当疾革而遣储副以聘鲁曹宣固不父矣使射姑能子将必裁之以义也顾乃供事鲁庭舎药膳而不视焉虽有当享之叹果何及耶阿意曲从庸得为孝乎
  僖公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庙用致夫人
  臣若水通曰太庙者鲁周公庙也成风僖公之母也周公臣尔禘以天子之礼可乎成风妾尔尊为夫人可乎使周公成风而有知焉吾知其不享矣是知生事祭一当以礼不以非所得而加之乃为孝也
  礼记曲礼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臣若水通曰温以御寒凊以致凉定其袵席省其安否所以安亲也丑类也夷等也不争思辱亲也可谓
  孝矣
  曲礼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所游必有常所习必有业恒言不称老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之羣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臣若水通曰告谓告亲以所徃也反者还也面者见亲也有常有定处也异席者席容四人若五人则长必别一席也夫人子之事亲出入告面敬之至矣游必有常谨之至矣习有恒业孝之至矣立身行道显其亲矣言不称老尊亲之至矣其父事兄事肩随者盈天地之间民胞物与均之有父子之义也均之有兄弟之义也故其少长之序天理然尔异席所以长长也
  曲礼从于先生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趋而进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从长者而上丘陵则必郷长者所视
  臣若水通曰先生者有齿徳可师者也步趋应接主乎所尊也进退语黙视乎所尊也所以致尊敬之道也向长者所视所以长者也
  檀弓事亲有隐而无犯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致丧三年
  臣若水通曰有隐者子为父隠也无犯者不可犯亲也无方者无一定之方顺亲之情不泥于一也致者极其哀毁之节也
  内则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之应唯敬对进退周旋慎齐升降出入揖游不敢哕噫咳欠伸跛倚睇视不敢唾洟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渉不撅防衣衾不见里父母唾洟不见冠带垢和灰请潄衣裳垢和灰请澣衣裳绽裂纫箴请补缀五日则燂汤请浴三日具沐其间面垢燂潘请靧足垢燂汤请洗少事长贱事贵共帅时
  臣若水通曰应之辞唯为恭旋转而周也齐心之齐也哕呕逆声噫噫气也鼻有声曰咳声也欠气之乏也伸体之疲也跛偏任也倚身倚物也睇视倾视也洟自鼻出者袭重衣也袒裼露臂不敬事也撅摄也不因渉水则不摄裳也不见里为其可秽也孝子爱敬存于中发于气形于动静见于其衣服孝敬之至也不见谓即刷除之也潄澣皆洗也纫箴以线贯箴也燂温也浴洗身也沐洗发也其间三日五日之间也潘淅米汁也靧洗面也帅循也时此礼也防亲之体以及其亲于体者所以保养神气爱之至也
  内则曽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孝子之身终终身也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其身也是故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
  臣若水通曰乐其心谕于道养其心也不违其志养其志也乐耳目安寝处饮食忠养养其体也爱敬之至矣然此不过终父母之身尔爱亲之所爱敬亲之所敬终已之身焉可也终亲之身有穷也终已之身无穷也是之谓能继其孝矣
  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諌諌若不入起敬起孝说则复諌不说与其得罪于郷党州闾寜孰諌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臣若水通曰孝经云父有争子则亲不防于不义人子之諌亲也必孝敬以为之本矣和諌而不入惟起孝敬焉曰我孝敬之未至也熟諌而不恱亦起孝敬焉曰我孝敬之未至也是故孝敬者諌父母之道也为人子者可不务乎
  祭义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孝子之爱根乎天性所谓深也然而诚矣诚则着着则形由气而色由色而容皆爱之着焉诚之不可揜也由是则如执玉如奉盈不敢肆也洞洞然直而通也属属然贯而续也如弗胜如将失之不敢少忽也敬之至也爱所生也爱以生敬敬以成爱爱而弗敬其失也以恩掩义敬而不爱其失也严威俨恪故爱敬兼致而后孝道可尽也何以为成人之道也夫孝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老莱子孝奉二亲斑衣戯防于膝下失跌为婴儿之啼以娱其亲忘乎其为成人之老也此其所以为至孝乎
  祭义曽子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愽施备物可谓不匮矣父母爱之喜而弗忘父母恶之惧而无怨父母有过諌而不逆父母既没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谓礼终
  臣若水通曰用力者能养能养庶人之孝也用劳者能弗辱能弗辱诸侯卿大夫士之孝也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天子之孝也而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焉故曰不匮是之谓大孝伏惟圣明推纯孝之心以及天下则光于四海通于神明天下幸甚
  祭义孔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
  臣若水通曰身者父母之所遗而万物皆备可谓全矣唯圣人为能践形以全其归是故孝子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则游荒之欲不滋于左右矣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则背谬之语不下于朝廷矣天理流行徳教洋溢而天地付与万物皆备之全体始无忝也于此观之则知事亲事天之道岂外乎吾心而求之哉
  论语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之以礼祭之以礼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告懿子之问孝葢因三家之僣礼而发然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上下皆通也礼者朱熹曰天理之节文臣谓天理则自有条理便是节文便是中正处不可过不可不及也人之所以事亲者不合于天理中正即不以君子之道待其亲虽欲尊亲实非所以尊亲不惟失所以尊亲亦不可以为子矣故圣人必合生事祭始终而言之以见不容一毫之或苟也故胡氏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得为者而已然则事亲可不讲求于天理之正乎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臣若水通曰孔门之论孝多矣孟子此章又发出得亲顺亲一节如此夫父子之爱天性也乃人之真心即所谓天理也葢天下恱而归已是亦可以乐矣舜则视之如草芥之轻所重者在父母舜以为若不得父母之欢心则不可为人不谕父母于道则不可以为子舜父顽母嚚尝欲害舜然舜惟积诚引咎尽其道以事之至于亲亦底豫焉感发其真心葢有以得其欢而顺于道而舜为人子之心始可解矣卒之天下之为父子者皆感发兴起其同然之心化于慈孝而止其所而无不各有定天下之人之孝皆舜之孝也此舜之孝所以为大足以法天下而传后世也欤昔罗从彦语此云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瓘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尝始于见其有不是处尔然则后之事亲者其必以舜爲法乎
  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臣若水通曰身体发肤亲之遗体也不敬其身则毁伤毁伤则是伤其亲也岂得为孝故少而敬谨守身不敢毁伤孝由此始也及壮而出仕以事君则推父母之所生者以尽忠尔故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故为孝之中及其由少而壮而老体道于身而身立则体父母所生而全归名于天下传于后世是即父母所生之道传名于后世而孝道毕矣
  左传隠公元年郑伯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舎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羮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根于心而不可解者也庄公以叔段之故遂寘其母私欲蔽之也既而悔焉天理之不容泯防也考叔因其善端而开发之葢亦因其所固有者而扩充之尔非庄公所本无而考叔能锡与而外益之也虽然考叔纯孝人也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然则人君欲孝其亲者可不讲学以扩充之乎故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此又孝之大者
  昭公十九年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太子止之药卒太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舎药物可也
  臣若水通曰礼父母疾饮药子先尝之季康子馈药孔子受之而不敢尝谨疾故也父母惟其疾之忧况人子养亲之疾乎原止之进药也未必有弑亲之心其卒也以饮止之药止弑之也旣曰无之哀恸以自絶可也奔晋何为故人子之事亲饮食起居无一而不致其敬谨焉尔否则止之罪有所必至何以逃于天地之间乎
  定公五年叶公诸梁之弟后臧从其母于呉不待而归叶公终不正视
  臣若水通曰叶公之于后臧同母兄弟也母同则恩同者也吴入楚获母而去独后臧为可从哉比其反也弃母不顾后臧固不孝矣叶公不义其弟弟独无辞乎
  国语鲁语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曰我为宗伯明者为昭其次为穆何常之有有司曰夫宗庙之有昭穆也以次世之长防而等胄之亲踈也夫祀昭孝也各致齐敬于其皇祖昭孝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弗忌鲁大夫夏父展之后宗伯掌国祭祀之礼烝祭也僖闵之兄继闵而立跻僖公逆祀也宗有司者宗人官之有司也父为昭子为穆僖为闵臣臣子一例而升闵上故曰非昭穆也明言僖有明徳也长防先后也等齐也皇大也夫逆祀非礼也非礼之祀神必不享夫神不享犹不祀也可以为孝乎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其亦不知孝子享亲之道矣展禽谓后必有殃诚不可逭主祀昭孝者可不念哉

  格物通卷三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事亲长下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春正月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懽既寤悲不能寐即按厯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臣若水通曰昼之所思夜之所梦显宗当斋戒谒陵之时必有居处笑语之思故其形于梦寐者如此甘露之降谓非孝诚之感通而何哉显宗由此念而扩充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天下可运于掌矣惜乎其不能也谨附此义以为明君仁孝治天下者告
  汉安帝建光元年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敲扑不得已庐于舎外旦夕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不废积岁余父母慙而还之
  臣若水通曰舜以防防之诚卒能感顽嚚之亲而成底豫之化薛包积诚以感父母既逐复还亦可以见古今圣凡之同然也噫包之父之心即瞽瞍底豫之心瞽瞍之心即舜与包之心人病不求尔
  魏王祥性至孝继母朱氏遇之无道祥愈恭谨朱氏子览年数岁每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往及长娶妻母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母患之为之少止祥渐有时誉母深疾之宻使酖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争而不与母遽夺反之自后母赐祥馔览辄先尝母惧览致毙遂止汉末遭乱祥隠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毁瘁杖而后起
  臣若水通曰祥茹继母之毒而不显其恶览笃爱兄之诚而能全其生孝友之至根于天性真后世为人子为人弟之当法也传曰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及祥摄州事而政化大行谓非得其本之明效哉
  宋明帝泰始七年八月丙午北魏髙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髙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髙祖亲吮及受禅悲泣不自胜显祖问其故对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臣若水通曰吮痈之事非出于哀痛廹切之情不能也魏髙祖为之其孝诚根于天性者耶及乎受禅之日悲泣不自胜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解忧其至孝发乎本心与大舜何以异惜乎不能扩充之以行尧舜之道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也
  齐武帝永明八年九月甲戌北魏孝文帝谒陵王公固请公除诏曰比当别叙在心己夘又谒陵太尉王丕等进言曰陛下以至孝之性哀毁过礼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昼夜不释绖带臣等叩心絶气坐不安席愿少抑至慕之情奉行先朝旧典帝曰哀毁常事岂足关言朝夕食粥粗可支任诸公何足忧怖帝因谓游明根高闾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受服之变皆夺情以渐今则旬日之间言及即吉特成伤理对曰臣等伏寻金册遗旨逾月而而即吉故于下之初奏练除之事帝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世主初立君德未流故身衮冕行即位之礼朕诚不德在位过纪足令亿兆知有君矣于此之时而使情礼俱失深可痛恨高闾曰杜预谓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闇与古合是以臣等缕缕干请帝曰窃寻金册之旨所以夺臣子之心令早即吉者虑废絶政事故也朕今仰奉册令俯顺羣心不敢闇黙不言以荒庶政惟欲衰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而已如杜预之论盖亦诬矣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母子之道无间及后崩不淹旬寻已从吉然汉章不受讥明德不损名愿陛下遵金册遗令割哀从议帝曰朕所以眷恋衰绖不从所议者实情不能忍岂徒茍免嗤嫌而已哉高闾曰陛下既不除服于上臣等独除服于下则为臣之道不足帝曰先后抚念羣下卿等哀慕犹不忍除奈何令朕独忍之于至亲乎李彪曰三年不改其父之道可谓大孝今不遵册令恐渉改道之嫌帝曰改父之道殆与此殊羣臣又言古者而即吉不必终礼此乃二汉所以经纶治道魏晋所以纲理庶政也帝曰既即吉盖季俗多乱权宜救世尔二汉之盛魏晋之兴岂由简畧丧礼遗忘仁孝哉平日公卿每称当今四海晏然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夏商及今即欲苦夺朕志使不逾于魏晋如此之意未解所由李彪曰今虽治化清晏然江南有未宾之呉漠北有不臣之冦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帝曰鲁公带绖从戎晋侯墨衰败敌固圣贤所许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以废丧纪哉遂号恸羣臣亦哭而辞出初太后忌帝英敏恐不利于已欲废之盛寒闭于空室絶其食三日帝初无憾意乂有宦者谮帝于太后太后杖帝数十帝黙然受之不自申理及太后殂亦不复追问
  臣若水通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盖人子于父母之心无贵贱一也汉文以日易月是无三年之爱于其父母矣后世遂为定制岂仁人孝子之心乎不意北朝之君乃有复古之志也虽然非复古也复其本心也一时羣臣累疏固请非惟不能将顺其美且又饰辞引辩岂非陷君于不义乎亦可以见魏之诸臣无人心矣后之人君有志于孝理者尚其法诸
  齐孝昭帝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増即寝伏阁外食饮汤药皆手亲之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臣若水通曰顔之推论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良由不学可谓知言矣然不知之推之所谓学者何学耶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夫孝弟者人之真心也善端也所谓良知良能也在扩充之而已达者扩充之谓也充之则仁义不可胜用可放之四海而准矣孝昭天性之美茍能由此真心学问涵养而扩充之何尧舜之德业不可为乎惜乎其不能也人君有孝弟之资者盍求充养之道乎
  陈宣帝太建六年五月庚申周文宣皇后于永固陵周主跣行至陵所诏曰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但军国务重湏自听朝衰麻之节苫庐之礼率遵前典以申罔极百僚宜依遗令既而除公卿固请依权制帝不许卒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
  臣若水通曰文宣皇后叱奴氏周主武帝也夫父母之丧必三年古今共之不以天子降者贵不敌亲也未有无父而贵者也后世以日易月任情加损罪莫大焉周主不从公卿之议而守古制天理民彛之不容已者也推之以及于五服之内悉令依礼可谓孝子锡类者矣传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者矣人君之于孝道可不重欤
  唐太宗贞观六年冬十月车驾还京师帝侍上皇宴于太安宫帝与皇后更献饮膳及服御之物夜久乃罢帝亲为上皇扶舆至殿门
  臣若水通曰礼称文王朝王季而日三膳则视之武王之事文王遵而行之不敢有过焉唐太宗之侍宴献膳庶几乎孝矣独不知能如文武之日三乎抑于车驾还京之日而暂然欤太宗之孝果出于天性则法文武之德业不难为者而不能然暂时之举史乃一书之则太宗之孝亦疎矣哉
  贞观八年十二月中书舎人髙季辅上言宻王元晓等皆陛下之弟比见帝子拜诸叔叔皆答拜紊乱昭穆宜训之以礼书奏上善之
  臣若水通曰礼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尊无二上皇子贵也叔父至亲也亲屈于帝可也屈于帝之子不可也贵施于人可也施于父之亲不可也贵贵亲亲各有攸宜礼所生也皇子之拜叔父礼也答之非礼也礼也者天下之大防也决其防则势骄而情惰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人君教太子以礼则知敬让知敬让则知谦抑盛德岂有加哉
  贞观二十年十二月癸未太宗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臣若水通曰太宗于生日念劬劳而罢宴乐哀思之诚发于辞气至今读者犹为之感怆若太宗者其天资近道者乎其后明皇于生日大陈宴飨创立名节得无愧于祖父也乎人君以仁孝理天下者当以太宗为法焉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六月太后居兴庆宫每朔望上帅百官诣宫上寿
  臣若水通曰人子之事亲无时而或忘虽朝见日三如文武者可也朔望诣宫则其余不诣可知己曽是以为孝乎
  唐宣宗大中七年冬十二月上事郑太后甚谨不居别宫朝夕奉养舅郑光厯平卢河中节度使上与之论为政光应对鄙浅上不悦留为右羽林统军使奉朝请太后数言其贫上輙厚赐金帛终不复任以民官
  臣若水通曰宣宗奉养太后无间朝夕然而不听其舅之请宁厚赐金币爱而不从其令以伤其明可谓尽事亲之礼者矣后之人君爱敬其亲者宜观于此慎毋以从令为孝哉
  班固白虎通曰王者父事三老兄事五更者欲陈孝弟之德以示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立爱惟亲立敬惟长王者孝弟之至由中达外自家而国所以立爱敬于天下也父事三老所以教民孝也兄事五更所以教民弟也是故放诸四海而四海凖矣记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仰惟圣明抚盈成之运当礼乐积德百年而兴之期宜推躬行之大孝亲脩养老之盛典为之割牲奉鼎拜老乞言以风天下旷世之幸莫大焉
  韩愈曰所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夸于外先乎其质后乎其文者也尽其心不夸于外者不以已之得于外者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其文者饮食甘旨以其外物供养之道也诚者不欺之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不类于欺欤
  臣若水通曰人子事亲诚与欺内与外而已孝爱之心由内则尽心尽心则崇质斯诚而已矣孝爱之名由外则夸矜夸矜则务文斯欺而已矣故名位荣耀饮食供养而无爱敬之实是之谓欺也立身行道体受全归而无务外之心是之谓诚也夫人子之于亲不以诚而以欺岂其良知良能之本心端使然哉其习化之而不自知也故夫世之能孝其亲者寡矣尽其心笃其质无忝所生而致名位供养之文所谓立身显扬而内外情文兼备是之谓大孝愈之为此言善矣然亦未闻其脩身体道之学犹未免三上宰相之书辱亲已甚矣尚得为孝乎
  宋髙宗皇帝事太后韦氏甚谨先意承志惟恐不及或一食稍减輙不胜忧惧常戒宫人曰太后年巳高惟优游无事起居适意即寿考康宁事有所关慎勿令知第来白朕
  臣若水通曰宋高宗之事韦太后可谓尽孝盖与文王之事王季武王之事文王无异矣而不得与文武同圣者何耶盖孝弟之心乃真心也乃孟子所谓良知良能也其真心与文武同而不得称圣者文武能达之天下而为仁义扩充之以保四海而髙宗则自一念真心之发亦自一念而止不能充之以保四海故不得为仁义之主尔后之人君因一念孝心之萌扩充而达之则放之四海而凖尧舜之道亦不过是而已矣
  宋孝宗淳熈十四年太上皇崩帝号恸擗踊逾三日不进膳谓王淮等曰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丧服何妨听政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淮对曰晋武虽有此意后来在宫中止用深衣练冠帝曰当时羣臣不能将顺其美光所以讥之自我作古何害于是诏曰大行太上皇帝奄弃至养朕当衰服三年羣臣自遵易月之令百官五上表请帝还内听政不许至十二月辛丑禫祭百官释服复三上表请御殿听政不许
  臣若水通曰记云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盖天下无无父母而贵者人子之心一也故髙宗谅阴三年亦尽其心勿之有悔焉尔孝宗能举而行之岂非超出百王豪杰之主乎使其能由此念而扩充之则恢复之图如反掌尔惜乎其不能不足以保四海人君之大孝其难矣哉
  宋光宗绍熈三年十一月丙戌日南至丞相畱正率百官诣重华宫称庆兵部尚书罗防给事中尤袤中书舎人黄裳御史黄度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上疏请帝朝重华宫不从吏部尚书赵汝愚入对往复规谏帝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防于是两宫之情始通辛夘帝朝重华宫皇后继至从容竟日而还都人大悦臣若水通曰光宗与孝宗之事盖与郑庄公之于其母先惑而后悟同一机也夫天理之在人心未尝冺灭物欲蔽之尔庄公因颍考叔之言而悟光宗闻赵汝愚之谏而感俱为父子如初若是者非考叔汝愚能附益之也父子之爱天性也二臣但能发其蔽之者尔及光宗始朝而都人大悦又可见天理之感人心盖有同然者也然则人君欲感天下之人心者可以知本矣
  吕希哲曰孝子事亲湏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尝观谷梁言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蚕以供祭服国非无良农工女也以为人之所尽事其祖祢不若以已所自亲者也此説最尽事亲之道
  臣若水通曰古之圣贤竭力耕田负米养亲者岂有他哉尽其心焉尔记曰祭继养也故天子亲耕皇后亲蚕无非所以求尽其心而致诚敬于继养而已也苟委之使令而吾心有弗尽焉如弗祭矣善事其亲者固如是乎噫孝亲之心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为人君者其亦思之哉
  吕希哲曰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臣若水通曰父母一天地也人在天地之气一也子通父母之气亦一也故孝子之事亲如事天顷刻而离天是违天也顷刻而忘亲是违亲也违天不仁也违亲不孝也是故惟仁人为能事天惟孝子为能事亲矣噫非得圣学之深者不可以语此
  国朝呉元年四月令懿文太子及诸王往凤阳祭皇陵临遣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远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痛而已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致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矣哀慕之情昊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
  臣若水通曰记云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我太祖皇帝哀慕泣下可谓孝矣此其所以事天地而明察以受眷命乎圣子神孙盍以太祖为法以永无疆之大命哉
  洪武八年正月淮安府山阳县民有父得罪当杖请以身代者太祖皇帝谓刑部臣曰父子之亲天性也然不亲不逊之徒亲遭患难有坐视而不顾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于至情朕为孝子屈法以劝励天下其释之臣若水通曰得罪当刑所以惩也以代亲见宥所以劝也古有不孝之刑然则以孝而贷之刑一惩一劝无非教也我圣祖以孝治天下屈一时之法所以伸万世之纲常也使天下之民皆化而为孝则刑措不用矣此其化行俗美而开万世之太平乎圣子神孙世世所宜法也
  洪武十三年韩国公李善长等表请今年天寿圣节受百官朝贺诏不许明日又请上手诏答之曰父母劬劳之恩昊天罔极生辰之日有痛心而已朕于是日所以清晨奉祀静居终日者念劬劳莫报尔比者卿等数以天下太平朕复年高固请称贺今不违羣情尚从中制惟礼当而已
  臣若水通曰先正谓人无父母生日当益悲怆不可因而受贺具宴饮此大孝终身慕亲之心也皇祖于万寿圣节不许百官请贺其孝子慕亲之诚乎而羣臣固请朝贺者其人臣尊君之义乎于斯二者将何以处之哉故清晨奉祀所以致哀亲之孝也后从称贺所以致体下之仁也可谓仁孝两得之矣此皇祖所谓尚从中制而为万世之法守者乎
  大明令凡官员祖父母年及七十果无以次人丁自愿离职侍养者听亲终服满方许求叙
  诸司职掌凡官员父母年七十之上许令移亲就禄侍养如果父母老疾去官路远户内别无以次人丁者方许亲身赴京面奏掲籍定夺及吏员人等父母年老别无人丁者务要经由本部移文体勘是实明白奏准方令离役俱候亲终服满起复赴部听用
  臣若水通曰帝王以孝治天下人各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我圣祖制为法令使臣下各得遂其亲亲之愿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又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盖囿天下于孝弟之化此圣祖之盛心乎以此而教后世犹有亲老而不恤者
  永乐十一年仁宗皇帝为太子监国南京七月千秋节礼部请行庆贺礼谕之曰车驾在北京予不得君父前躬致礼乃可受羣臣礼耶其止之自是千秋节遇车驾廵狩并免礼
  臣若水通曰孝子一举足而不敢防乎亲【以下原本阙】

  格物通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上
  易防以养正圣功也
  臣若水通曰防卦上艮下坎山下出泉泉之始达如物之初生穉小昧未发故谓之防在人则赤子之心去正未远未发之中也于此而养其本体之正最易为力正者人心之本体所谓天理与圣人一者也教人者欲其至于圣也然至知诱物化之时而失其正其去圣远矣自其防穉纯一未发之时而养之发其良知坚其良能以充其本体天理之正正则可圣美大圣神以渐而至矣故记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正谓此也夫人岂不可为圣耶教之者之责也太子天下本尤不可不早养也人君重其社稷宗庙之托则所以养其太子之正者亦必有道矣
  书虞书舜典帝曰防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防典乐教养胄子之言也防舜臣也胄长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适子也栗庄敬也志者心之所之也诗者言之成文者也歌者言之长短也声者五声宫商角征羽也律者十二律黄钟太簇姑洗宾夷则无射太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也帝言以乐变化胄子使凡直者不可不足于温寛者不可不足于栗刚者不可过于虐简者不可过于傲所以抑扬进退以归于中正之德也然必有中和之乐乃可以养其中和之德故必有诗歌声律以和人声为作乐之本然后可被之八音而成乐也心有所之必形于言而成文故以诗而言其志既形于言则必有长短之节故以歌而永其言既有长短则必有髙下清浊之殊故以声依歌永而作如歌声长而浊者为宫以渐而清且短则为商为角为征为羽所谓声依永也既有长短清浊则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乱如黄钟为宫则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征南吕为羽盖以三分损益隔八相生而得之余律皆然所谓律和声也人声既和乃以其声被之八音而为乐则无不谐协而不相侵乱失其伦次可以奏之朝廷荐之郊庙而神人以和矣抑考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教国子而孔子亦曰兴于诗成于乐盖所以荡涤邪秽斟酌饱满动荡血脉流通精神养其中和之德而救其气质之偏者也是故圣人作乐以养性情育人才其功效神速教养太子之具未有切于此者贾谊亦曰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教谕与选左右左右正则太子正而天下定矣合是观之乐以养之左右以辅之故太子乃生而近正人闻正言见正事听正声然而不正者未之有也后之为教不过记诵书札之间无乃导欲益偏尔于德性何补于身心何益程颢曰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可胜叹哉伏惟圣明畱神念君德太子不可不预养之训思礼乐百年可兴之期脩复先王之旧以为教养之本天下幸甚
  商书伊训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举成汤教养太子之事告太甲也敷广也俾使也辅佐也后嗣谓太甲也上文述成汤之脩人纪以至于有万邦造大业之难如此然所以守大业于无穷者惟在太子故又言成汤广求贤人使辅于尔后嗣盖太子者天下之根本宗社之所由系于长短者也故太子善则大业定宗社固矣伊尹此言真可为万世人君教养太子之法矣
  诗周南麟趾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臣若水通曰麟趾美文王公子也而曰麟之趾振振公子者何耶盖言文王后妃有仁厚之德故和气薰蒸而公子亦化于仁厚犹麟性仁厚而其趾亦仁厚不践生草不履生虫也是故仁厚者其所以教养太子之本乎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仁仁厚者即天地生生之性也人君教养太子诚有以养其仁厚之心天地之性无骄纵刻薄之风则国家元气有所培植而天下之大本正矣此社稷生民之福也后世之君见不及此辅养太子付之非人如始皇以赵髙傅胡亥所见者无非刑杀之事故胡亥今日即位明日杀人汉文以晁错傅景帝所学者无非刻薄之术故景帝方在青宫格杀亲戚岂皆其性恶哉辅之者非人养之者非其术也然则人主欲教养太子必内有文王后妃仁厚之化外有端正格心之人内外夹辅使之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则帝王德器有所成此圣人之教也
  礼记文王世子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説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又曰成王幼不能涖阼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文王之为世子也问安视膳武王之为世子也帅而行之真足以为万代世子之法及成王幼而周公相又抗其法于伯禽以教之真足以为万代教世子之法然而文武之所以行周公之所以教亦曰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夫其所谓道即天理尔岂尝外于人伦哉
  文王世子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也以时教学者所以效天地之变化也干戈者武舞也羽籥者文舞也鼓南者以鼔节二南之诗也诵者口诵乐歌之章也者以琴瑟播夫诗章也礼者经礼曲礼之文也书者三皇五帝之纪也凡此皆学之事也曰小乐正曰大胥曰籥师曰丞曰胥曰大师曰执礼者曰典书者皆学之官也于东序于瞽宗于上庠皆学之地也世子于春夏秋冬而无不学之时如此若学士者皆将有辅世长民之责者也故亦使之学世子之所学焉噫先王教养太子之法不失其时如此后之人君于太子之幼则姑息不教至于习恶成性害其身以堕先王之大业岂不可惜哉
  文王世子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脩内也礼所以脩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者养其成性而已矣礼也者理此者也乐也者乐此者也礼乐备而内外一而云脩内脩外则各言其类也尔矣故五礼六乐无一而非性也礼乐交脩成性存存存中发外成性之体用备矣恭敬温文内敬而外恭内温而外文内外合一而君德成矣先王之教世子岂责之以所无哉亦使之勿坏其成性而已矣
  文王世子君之于世子也亲则父也尊则君也有父之亲有君之尊然后兼天子而有之是故养世子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君谓世子之父也其于世子以亲而言则为世子之父是可以教父道矣以尊而言则为世子之君是可以教君道矣世子知为君父之道则可以父母君长乎百姓而能保天下也世子也者继君而保天下者也故养不可不慎也立君父之道以保天下也可不慎乎
  文王世子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
  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之也父子也君臣也长幼也三者人道之大也君所以建极于天下者也教世子所以立极也故不知子之道则不知父之道矣不知臣之道则不知君之道矣不知幼之道则不知长之道矣故不学则不可以为君父长上矣可不重乎
  内则异为孺子室于宫中择于诸母与可者必求其寛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皆居子室他人无事不往
  臣若水通曰寛裕慈惠温良恭敬中和之德也以为子之师慈保母养之以中和也以养正圣功也故防则有子师慈母保母长则有师傅保之臣则太子不能以不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先王养子之礼也为人君爱其子爱天下者可不重乎
  祭义君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
  臣若水通曰四学者虞夏商周之学也有小学大学天子之学建于王宫者小学也建于国都者大学也是故天子之元子八岁则入小学十有五岁则入大学其入于学也与同学者序齿焉而莫之或异夫学所以明人伦也太子而齿于人所以教其孝弟之行养其谦冲之德遏其骄侈之心也有天下深长之虑者宜于此而求之
  哀公问孔子曰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
  臣若水通曰子者传先君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故不可不敬也知敬之则必教之矣故古之圣帝明王必于其太子而预养之敬之至也彼汉唐庸君甘心于巫蛊之祸逞意于诛夷之惨讵非先王之讐贼天地宗庙社稷之罪人乎孔子斯言虽以警哀公实足为千古之法也
  国语晋语士蒍言于诸大夫曰夫太子君之贰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是左之也吾将谏以观之乃言于公曰夫太子君之贰也而帅下军无乃不可乎又曰夫太子国之栋也栋成乃制之不亦危乎公曰轻其所任虽危何害
  臣若水通曰士蒍晋大夫刘累之后隰朋之子子舆也贰副也栋成谓太子之名位已定而更其制使将兵危之道也明王教养太子所以重宗社承天心也献公溺于骊姬之防分申生以土而官之又使之将下军以伐翟岂非责以难能置之危地以阴为易嫡之谋乎夫天下如大厦也太子如大厦之栋也栋成而易焉大厦将颠矣弃人灭天忘宗乱纪无甚于此闻士蒍之言可不戒哉
  晋文公问于胥臣曰吾欲使阳处父傅讙也而教诲之其能善之乎对曰是在讙也籧篨不可使俛戚施不可使仰僬侥不可使举侏儒不可使援蒙瞍不可使视嚚瘖不可使言聋聩不可使听僮昏不可使谋质将善而贤良赞之则济可竢也若有违质教将不入其何善之为臣闻昔者太任娠文王不变少溶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文王在母不忧在傅弗勤处师弗烦事王不怒敬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于太姒比于诸弟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于是乎用四方之贤良及其即位也询于八虞而咨于二虢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诹于蔡原而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亿宁百神而柔和万民故诗曰惠于宗公神罔时恫是则文王非专教诲之力也公曰然则教无益乎对曰胡为文益其质故人生而学非学不入公曰奈夫八疾何对曰官师之所材也戚施直钟籧篨防璆侏儒扶卢蒙瞍修声聋聩司火僮昏嚚瘖僬侥官师所不材也以实裔土夫教者因体能质而利之者也若川然有原以卬浦而后大
  臣若水通曰阳处父晋大夫阳子也讙文公子襄公名籧篨偃人不可使俛戚施偻人不可使仰僬侥长三尺不可使举重侏儒短者不可使抗援也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瘖不能言者耳不别五声之和曰聋生而聋曰聩僮无知者昏闇乱也言质性将自善而贤良之傅赞导之则其成就可立竢也娠有身也不变不变动也少小也溶便也豕牢厠也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也刑法也二蔡文王子太姒文王妃诗大雅思齐之二章八虞周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南宫名适蔡蔡公原原公辛辛甲尹尹佚皆周太史周周文公召召康公毕毕公荣荣公亿安也八疾谓籧篨至僮昏也宗公大臣也恫痛也不入谓不入于道也直主也言主击钟戴也璆玉磬也不能俛故使之戴磬扶縁也卢矛防之柲縁之以为戯也能才也卬迎也言川有原因开利迎之以浦然后大也夫古之明王太子乃生立师保傅三太三少先后左右之必曲尽辅翼之法以引导焉故太子乃生而闻善言见善行行善政故习与性成不能不善也若胥臣之所陈亦详且明矣然必曰质将善而贤良赞之乃可济尔岂其然乎孔子曰有教无类易曰童吉亦在有教教之于早焉尔有天下宗社之计者不可不以此为先务也
  楚语楚庄王使士亹傅太子箴辞曰臣不材无能益焉王曰頼子之善善之也对曰夫善在太子太子欲善善人将至若不欲善善则不用故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启有五观汤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奸子夫岂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烦可教训蛮夷戎翟其不宾也久矣中国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问于申叔时叔时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道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若是而不从动而不悛则文咏物以行之求贤良以翼之悛而不摄则身勤之多训典刑以纳之务慎惇笃以固之摄而不彻则明施舎以道之忠明久长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义明等级以道之礼明恭俭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爱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罚明正德以道之赏明齐肃以耀之临若是而不济不可为也且夫诵诗以辅相之威仪以先后之体貎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节义以动行之恭敬以临监之勤勉以劝之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德音以扬之教备而不从者非人也其可兴乎夫子践位则退自退则敬不则赧臣若水通曰庄王楚成王之孙穆王之子旅也士亹楚大夫箴恭王名朱尧之子封于丹均舜之子封于商启禹子也五观启子太康昆弟也观洛汭之地太甲汤孙太丁之子不遵汤法伊尹不能正放之于桐管蔡文王子周公兄也叔时楚贤大夫申公也烦乱也世先王之世系也令者先王之官法时令也故志谓前代之书训典五帝之书摄固也彻通也夫子指太子退谦退也不与否同夫庄王使士亹傅太子其知教矣乎士亹谓善在太子其知学矣乎是故教之在师傅而学之在太子矣夫教之而不学则申叔时之论虽教导之方何益于太子之善乎是故教与学交致而德业成矣厥后鄢陵之战几于覆楚士亹其亦先见之乎易曰童防之吉此圣学之明训也

  格物通卷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下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赵髙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汉文帝六年贾谊曰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仁孝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髙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刈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若水通曰刑狱者天地肃杀之气也人君阴惨之政也刑官不得与于祭齐则不行刑惧其气之感也顾可使太子亲其事而近其人乎太子始生辅之以正犹惧不正况习与不正者处乎此贾生以此而决秦之所以不二世而亡也秦之覆辙未远汉文之教太子犹不知鉴焉何哉
  汉昭帝元凤四年初卫太子之子史皇孙生子病已号皇曽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男女妻妾皆遇害独皇曽孙在亦坐收系狱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曽孙无辜择谨厚女徒令乳养曽孙置闲燥处曽孙髙材好学然亦喜游侠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及昌邑王废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丙吉奏记光曰武帝曽孙名病已者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定大策光与丞相敞上奏曰武帝曽孙病已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皇太后诏曰可迎曽孙即皇帝位
  臣若水通曰丙吉防皇曽孙于艰险之时必择谨厚女徒养之得防以养正之道矣皇曽孙髙材好学行安节和恭俭仁慈教养之功不可诬也及立为宣帝汉室复兴焉传曰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其丙吉之谓乎向非吉之仁则汉统絶矣何望乎中兴之业哉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光武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
  臣若水通曰太子天下本本正而天下正矣故素教预养之者不可以不正光武因皇太子问攻战之事戒之以孔子不对问陈之事岂亦养之以正者哉卒之建武永平之政为东都首称君子皆归于养正之功焉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六月上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荣辨明经义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帝使左中郎将汝南钟兴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兴爵关内侯兴辞以无功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耶兴曰臣师少府丁恭于是复封恭而兴遂固辞不受臣若水通曰世祖天资虽美非知帝王教养太子之道者也其使桓荣授经太子特加赏赐钟兴授春秋而赐以侯爵且追封其师丁恭尊师教子之礼亦隆矣所惜者二臣徒事章句口舌之间而无格心一德之道其于世祖不有负哉使世祖而知学尊严光以为之师则怀仁辅义之学必能成太子之德业而汉为三代矣
  汉光武建武二十八年上大会羣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羣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臣若水通曰古者三公不惟其官惟其人傅太子之官亦当如之所谓其人者必如伊傅之一德斯可矣光武善张佚之言而以佚为太傅若佚者固知其正直矣然正直而不闻道者有之也帝岂知佚为其人而以应对之间遽取之哉若佚者以为谏议大夫可也若敷求哲人以称其任有严光在焉
  汉昭烈章武三年诏勅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年巳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尔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王所以教养太子者亦惟傅之以正人命之以正言而已昭烈病革命太子父事丞相亮是养之以正人也又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是养之以正言也使能体先帝之德意而亲贤去佞为善去恶何恢复之业不可图哉奈何孔明不禄黄皓用事曽不旋踵遂尔覆宗呜呼何以见其先人于地下耶谨録之以为嗣君颠覆典刑者之戒
  晋元帝大兴元年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顗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臣若水通曰韩非刑名之学也王衍何晏祖尚其説已致祸乱元帝中兴亦可监矣顾乃教诲太子以韩非刻薄之书庾亮虽谏以止之特救补偏者尔使进丹书之训则刑名邪説不能入矣三代教养太子之道不讲中原不复有由然哉
  陈宣帝太建五年周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及矣
  臣若水通曰古之养太子者必有师友之臣所贵师友在正人所贵正人在道德故道德由师友有之其任岂不重乎后之太子之官三太三少非无师友之名但惟其官不惟其人至有学术不齿于庸人者望其成太子之德岂不难哉臣请以此广孝伯之説
  陈宣帝太建八年周以左民部尚书江总为詹事吏部尚书孔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借于总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
  臣若水通曰古之教太子之道有师保傅之官师者道之教训保者保其身体傅者傅之德义而文华不与焉若江总浮靡之士岂辅养太子者哉孔奂之言是矣但谓太子文华不少岂借于总然则文华不足者可借总耶于是乎犹惜其信道不笃而未知帝王之学不在文华而文华适为圣学敦本之累也故教太子不以三代之法鲜有不败德丧邦者矣此可以为人君爱养太子者之鉴
  唐太宗贞观七年十二月帝谓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杜正伦曰朕年十八犹在民间民之疾苦情伪无不知之及居大位区处世务犹有差失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耳目所未渉能无骄逸乎卿等不可不极谏太子好嬉戏颇亏礼法志宁与右庶子孔頴达数直谏上闻而嘉之各赐金一斤帛五百疋
  臣若水通曰礼云禁于未发之谓豫发焉后禁为力难矣故三代明王之教太子必有师傅教之道德礼义陈善以闭其邪所谓禁之于未发也发而后谏斯为下矣惜乎太宗不知而于杜诸人学不足以及此无恠乎太子承干嬉戏亏礼而卒于见废也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定太子见三师仪迎于殿门外先拜三师答拜每门让于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其与三师书前后称名惶恐黄门侍郎刘洎上言以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稀伏愿少抑下流之爱远大之规则海内幸甚上乃命洎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更日诣东宫与太子游处谈论
  臣若水通曰自古帝王择师傅以教太子固有定法太宗定太子见三师仪所以养其尊师重傅之诚可谓善矣然不于立承干之日而于更立晋王治时要亦有所惩而至是始悟也奈何治窃太子之位纵欲崇侈乞优供给虽刘岑褚马诸贤日与游处谈论亦不能消其逸志吁哀哉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尝谓侍臣曰朕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臣若水通曰太宗因事而诲太子可谓爱之深矣然而太子之未善者岂亦身教之未至耶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七月初翰林待诏王伾善书王叔文善棋俱出入东宫娯侍太子叔文诡谲多诈太子尝欲谏宫市事叔文以不宜言外事止之由是大爱幸与王伾相依附叔文因为太子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宻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当时有名而求速进者陆淳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栁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凖程异又因其党以进日与游处踪迹诡秘莫有知其端者藩镇或阴进资币与之相结臣若水通曰贾谊云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三代之所以长久也夫养太子以正犹恐不正而况教之以不正乎德宗之于太子使小技博奕之羣小彚进教之竒巧可谓正事乎止宫市之谏以为不言外事可谓正言乎阴受资币而不以为非可谓正道乎死友十人皆轻佻不逞之徒以若人而与之前后左右可谓正人乎然则顺宗之不肖德宗养之也可以为万世养太子者之戒矣
  唐宪宗元和元年夏四月元稹上书劝上早择脩正之士使辅导诸子以为太宗自为藩王与文学清脩之士十八人居后代太子诸王虽有僚属日益疎贱至于师傅之官非眊瞆废疾不任事者则休戎罢帅不知书者为之其友谕赞议之徒尤为冗散之甚搢绅皆耻为之就使时得僻老儒生越月逾时仅获一见又何暇傅之德义纳之法度哉夫以匹夫爱其子犹知求明哲之师而教之况万乘之嗣系四海之命乎上颇嘉纳其言时召见之
  臣若水通曰元稹劝宪宗择脩正之士使辅导诸子是矣至引太宗之事为比则非也夫太宗开馆延贤先儒固已论其非况所讲者又不过文籍而已亦何益哉使知有格物穷理之学则不致蹀血之祸矣是故人君欲养太子者必择正人论正学夫然后可以辅成其德也
  贾谊新书曰殷周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
  臣若水通曰师保傅皆与太子游处者也傅者傅之义理太傅以身少傅以言申教之也师者教之德行物则民彛皆懿德也保者保其身体起居动息皆天理也其归于行义道德一也而皆得其人以脩其职焉太子之德业其有不成而治化其有不长乎
  宋理宗开庆元年六月立忠王樭为皇太子帝家教甚严太子鸡初鸣问安再鸣囘宫三鸣往会议所参决庶事退入讲堂讲经史将晡复至榻前起居问今日讲何经答之是则赐坐赐茶否则为之反覆剖析又不通则继以怒明日湏更覆讲率为常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之道必择正人以左右之薰陶其气质涵养其德性傅之诗书以发其良知防之几事以宏其大用是故人已交脩内外夹持而后德业合一并进也理宗之教太子之严如此然究其所讲文义尔至于朝夕问安则亦庶乎文王世子之道不可诬也虽然观度宗嗣位之日惟拱手于贾似道之权奸则昔日之所养可知也宋室之日沦于亡其亦不讲于三代有道之长教养太子之法然哉
  宋儒程颢曰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厯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至如养犬者不欲其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养异类且尔况人乎故养正者圣人也
  臣若水通曰易云以养正言养之于初也又云立不易方言养之于常也初则易入常则不变易入而不变则可以成性矣此程颢之论虽为常人言亦可为教养太子之法者欤
  程頥论经筵劄子有云昔者周公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士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与之居处使之薫染其性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諌也在涵养薰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妾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欲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讲读既罢常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皇帝习读之暇游息之间时于内殿召见从容宴语不独渐磨道义至于人情物态稼穑艰难积久自然通达比之常在深宫之中为益岂不甚大
  臣若水通曰涵养气质薰陶德性此教养太子之上防而规谏不与焉然非得盛德之士动物之诚者不可也故三王之养太子必先其人焉书曰侍御仆从防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防有不钦盖以此也若徒拱手黙坐当讲者立案傍解释数行而退则亦何益之有夫人皆能之又奚必择其人为哉是故国家以养太子为先以择贤德为急矣伏惟皇上讲学之际一留念焉
  程頥上太皇太后书云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辨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教子者以豫为贵盖人之心恒主于先入之言也学记曰禁于未发之谓豫此之谓也夫人少之时天性未凿知思未有所主导之正则正矣正则邪不能入矣故君子豫之为贵易曰防以养正圣功也是防不可以不养也况夫太子天下之本也生民利害之所关社稷存亡之所系尤不可以不养伏惟皇上为社稷重之
  国朝洪武元年正月戊寅刘基陶安言于皇祖曰适闻中书及都督府议仿元旧制设中书令欲奏以太子为之皇祖曰取法于古必择其善者而从之苟惟不善而一槩是从将欲望治辟犹求登髙冈而却歩渡长江而囘楫岂能达哉元氏北人事不师古设官不以任贤惟其类是与名不足以副实行不足以服众岂可取法且吾子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通古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啓闻何必效彼作中书令乎乃令詹同取东宫官制观之谓同等曰朕今立东宫官勲德老臣兼其职老成旧人动有典则若新进之贤者亦选择参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德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贤人各尽职故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对曰陛下立法垂宪之意实深远矣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贵乎善养而善养莫先于亲贤尊礼师傅所以啓沃其心也讲习经传所以开发其心也博通古今识达机宜所以扩充其心也帝王之学心学也其心一正则天理日以流行国体日以谙练天下事物皆其度内而无难理者矣皇祖治天下深重国本是以立东宫官择老成以辅导之大本立而大治成矣今日所以久安长治者不有在于此乎
  七月戊子上谓皇太子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尔承主器之重将有天下之责也公卿士庶人不能脩身齐家取败止于一身一家若天子不能正身脩德其败岂但一身一家之比将宗庙社稷有所不保天下生灵皆受其殃可不惧哉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皇祖谓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与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者不同至哉圣心乎大哉圣言乎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之本在心人君能务学以格物则知至而意诚心正而身脩家以之齐国以之治天下以之平宗社隆长生灵乐育有必然者君若不能豫养太子于平日至于继体宴安之余纵欲败度安危利灾皇祖所谓不但一身一家宗庙社稷之不保天下生灵之受殃者岂能免哉
  洪武七年正月上召太子宫臣谕之曰汝知所谓重器乎对曰岂非商彛周鼎乎上曰汝所谓商彛周鼎者非重器也太子者天下之重器人有鼎彛尚知宝爱太子承主器之重岂得不宝爱之乎宝爱之者必择端人正士以为辅翼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见诐行自然渐渍以成其德若惟委之于便嬖近习是委重器于途而不知宝爱之矣汝等日辅太子讲论之时必道之以正使其道明德立才器充广庶几他日克胜重任可以副朕所望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天下之重器而圣德尤天地之至宝也必得至宝然后可以成重器矣我皇祖谕太子宫臣之言教养太子之道备矣是故宝爱重器在于涵养涵养本原在于亲贤故必辅以端人正士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见诐行便嬖近习不入其聪明如是则道心有所养而德性有所成所谓天地之至宝在太子之身矣此皇祖拳拳谕宫臣而以三代望其后也欤
  天顺二年礼部请太子出阁读书英宗皇帝召学士李贤曰卿可定拟讲读等官卿宜时常照管且曰先读何书对曰四书经史次第讲读宜先大学尚书上曰然及拟讲读官将二十人上一一品其人物皆当其才臣若水通曰书曰一人元良万邦以贞记称教世子必以礼乐立之师傅古之慎教太子如是之重也英宗欲教太子诏李贤而惓惓焉以择人讲读为务其慎教之心可谓至矣其垂裕之道可谓尽矣圣子神孙其以先德为念哉
  格物通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严内外上
  易家人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彖以卦才而言阳居五在外也阴居二处内也男女各得其正位也臣谓内外男女之大限也远别也男之刚健中正制义于外正也女之柔顺中正严肃于内正也男女者天地之象也男女正则一阴一阳之为道一刚一柔之为德天地之大义也治天下者观于家治家者观于内外之正而已人君欲正家者在严其大限之分焉
  暌彖曰天地暌而其事同也男女暌而其志通也万物暌而其事类也暌之时用大矣哉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道以异而同一于同者未有能同者也故暌也者合之地也不暌则不能合矣故天髙地下暌也上降而下升其化育则以暌而成也男刚女柔暌也男倡女随而其志交感以暌而通也万物散殊暌也然均禀同气则以暌而类也圣人以三者而赞暌时用之大如此齐家而严内外之限暌也暌则内外相维而家正矣不暌则内外无别而家乱矣人君观暌之道其知齐家之方也欤
  诗大雅緜廼立臯门臯门有伉廼立应门应门将将臣若水通曰此诗咏太王迁岐首立门以严内外也周礼五门一曰臯门四曰应门诗言太王迁岐之初则立臯门伉而高大矣又立应门则将将而壮丽矣太王于草昧之初而严内外之防如此盖自古奸人盗窃宫庭渎乱皆由内外之不严内外不严则内言得出外言得入祸乱之所由生也故古者诸侯三门天子五门门各有禁所以严内外谨出入以防奸乱之萌也故太王迁岐首建二门虽以壮观庙宇而其意实有所在也虽然此特严于有形者尔其所以自严于无形则在人主之一心不然始皇朝禁非不严也而图穷匕见几危环柱之厄是谁为之欤明皇宫禁非不严也号洗禄儿卒兆渔阳之祸果谁召之欤良由一念贪淫之肆虽曰徒严于外而不知已瞰乎其中矣是故人主欲严内外之禁以杜祸乱之萌惟在致谨于一心则内严而外宻矣其宻禁而曲防者末焉者也
  春秋僖公十四年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来朝
  臣若水通曰季姬鲁侯女鄫国名防鲁地名夫男女内外天地之大防也春秋书季姬及鄫子遇于防讥鲁也女不出梱外以内为正者也而鲁侯钟爱季姬使自择配出遇鄫子于防可谓能女乎春秋书使鄫子来朝病鄫也男外言不入于梱以刚御外为正者也而以季姬妇人使之来朝可谓能男乎夫男女内外之防决故夫妇之道丧淫辟之风兴矣倡教阜俗挽囘关雎之化将不在于盛世耶
  僖公三十一年冬杞伯姬来求妇
  臣若水通曰杞伯姬来求妇曷为而书讥之也妇言不出梱外防姻国之大事也而使夫人主之岂礼也哉特书之戒为妇人之乱政也夫乱匪自天生自妇人牝鸡之有晨家之所以索也杞伯姬之事可以为永鉴矣
  礼记曲礼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潄裳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妺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
  臣若水通曰植者曰楎横者曰椸枷与架同巾以捝浣栉以理髪者也不通问无往来问遗也诸母庶母不使潄裳亦尊父之道也梱门限也女子许嫁则系以缨明有属也是故不杂不同不亲也者远防也不通不潄也者远嫌也外不入内不出远别也不入其门慎变也不同席不同器远同等也是故男女内外之分严矣
  内则曰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寝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男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无烛则止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
  臣若水通曰不共井嫌同汲也不共湢浴嫌相防也不通寝席嫌相亲也不通乞假嫌往来也不通衣裳嫌淆杂也内言不出恶交于外也外言不入恶交于内也不啸不指男入内之礼也拥蔽其面女出门之礼也夜行以烛则男女皆然者所以明内外之辨也虽然内外之祸每生于言之相通姑举其尤者言之吕后称汉制而有诸吕之变武后称唐制而有改周之乱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诗曰妇有长舌维厉之阶自古以来女祸未有不启于言之相通也
  内则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外内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臣若水通曰闺门者万化之原故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以居之辨外内以防之男外而女内者顺阴阳之道也男不入而女不出所以严别也古之明君致禁于桂掖椒房者严矣至于汉以审食其监禁门军唐以安禄山典禁中宋以徐知常出入刘妃所亦独何哉
  周礼天官小宰之职掌建邦之宫刑以治王宫之政令凡宫之纠禁
  臣若水通曰宫刑王宫中之刑也建谓明而布告之也政者式法之谓令者告戒之谓纠谓纠其过失禁谓禁于未然一宫之中而严之如此则内政脩家齐而国可治矣
  天官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纠禁以时比宫中之官府次舎之众寡为之版以待夕击柝而比之国有故则令宿其比亦如之辨外内而时禁稽其功绪纠其德行几其出入均其稍食去其淫怠与其竒衺之民会其什伍而教之道艺
  臣若水通曰官府次舎之众有多寡以时比较之虑其离次失守也为之版以待则籍其人使之可考也夕撃柝而比则人之在否可察也以至国有变故不可以常处也则令宿卫其比亦然至于王宫之内外在所当严故有以辨之而于启闭之际以时而察之又虑其防之未至也故考其功之见于事者纠其德之见于行者察其人之出入均其人之廪禄或有淫怠竒衺之民则斥而去之然后会其什伍而教以道艺使之相观而善相勉而成焉夫宫阃者内外之防不可以不谨焉者也谨而教之其即所谓室家之壸者矣又何有惭德之事哉
  周礼阍人掌守王宫之中门之禁丧服凶器不入宫潜服贼器不入宫竒服恠民不入宫凡内人公器宾客无帅则几其出入以时启闭凡外内命夫命妇出入则为之辟
  臣若水通曰阍人守门禁之官也凶器者兵丧之器也潜服幽隠之服竒服不正之服皆非先王法服也贼器者不正之器如淫巧是也恠民恠异之人帅谓引导者也辟谓除行人以避之也王有五门中门即雉门也丧服凶器不入者远不祥也潜服贼器不入者防不道也竒服恠民不入者禁不常也皆所以严禁卫也内人公器宾客之无帅导者则几其出入所以防闲之也时启闭循其常也出入为辟致其肃也夫如是则门禁严而内外正家道理矣
  左传桓公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姜氏如齐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公会齐侯于泺遂及文姜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臣若水通曰南山之诗君子不屑道也圣人着之于经盖以床箦之言虽不逾阈然微而著者亦自有不容掩焉公薨于车天其假手于彭生乎
  庄公十年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臣若水通曰蔡侯姨息侯之妻止见之者无别也弗宾者无礼也其失在蔡侯也息侯不能禁妻之不见徒恶人之无礼至搆兵以逞其忿吁一男女之无别遂延交兵之祸可不戒哉
  僖公二十二年郑文夫人芈氏姜氏劳楚子于柯泽楚子使师缙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礼也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戎事不迩女器丁丑楚子入飨于郑九献庭实旅百加笾豆六品飨毕夜出文芈送于军取郑二姬以归叔詹曰楚王其不没乎为礼卒于无别无别不可谓礼将何以没诸侯是以知其不遂覇也
  臣若水通曰论者徒咎楚成之不能遂覇于天下何其责之薄也楚成坏礼之罪甚矣且无以自立于天下况霸乎礼始于男女楚成取二甥女归违礼无别之甚也商臣之祸自取之矣首恶者郑文芈乎而主之者则文公也男女之防可以不慎乎
  国语鲁语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用币宗人夏父展曰非故也公曰君作故对曰君作而顺则故之逆则亦书其逆也臣从有司惧逆之书于后也故不敢不告夫妇贽不过枣防以告防也男则玉帛禽鸟以章物也今妇执币是男女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不可无也公弗听
  臣若水通曰公取于齐曰哀姜宗妇同宗大夫之妇也觌见也用币言与大夫同贽宗人宗伯也夏父氏展名宗伯主男女贽币之礼故故事也顺于礼则书以为故事逆理亦书言不可不慎也从有司言备位从有司后行也玉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鴈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也章明也明尊卑异物也古者男女有别各异其仪使不相渎妇执枣防男执玉帛禽鸟所以明别也夫礼也者天之所秩虽人君不能易也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则用币非礼矣乃曰自我作故是岂知此礼作之于天万世不可易之道哉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如季氏康子在其朝与之言弗应从之及寝门弗应而入康子辞于朝而入见曰肥也不得闻命无乃罪乎曰子闻乎天子及诸侯合民事于外朝合神事于内朝自卿以下合官职于外朝合家事于内朝寝门之内妇人治其业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内朝子将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
  臣若水通曰康子鲁大夫季孙肥也神事祭祀也内朝在路门内外朝君之公朝寝门正室之门庀治也皆非吾所敢言非妇人言语之所也夫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礼义之大闲也文伯之母其庶几乎后世女主临朝垂帘称制闻敬姜之言亦可以警矣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康子往焉防门与之言皆不逾阈祭悼子康子与焉酢不受彻俎不宴宗不具不绎绎不尽饫则退仲尼闻之以为别于男女之礼矣
  臣若水通曰防辟也门寝门也阈门限也皆者二人也悼子穆伯之父敬姜先舅也与与祭也不受敬姜不亲受也祭毕彻俎又不与康子宴饮也绎明日又祭也宗宗臣主祭祀之礼者也不具谓宗臣不具在则敬姜不与绎也立饮曰饫坐饮曰宴言宗具则与绎绎毕而饮不尽饫礼而退皆所以远嫌也夫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故江汉之化基于国风若文伯之母防门而与言不逾阈不受酢不宴绎不尽饫真宫闱之轨范也乎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而为赋绿衣之三章老请守龟卜室之族师亥闻之曰善哉男女之飨不及宗臣宗室之谋不过宗人谋而不犯微而昭矣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
  臣若水通曰室妻也家臣称老宗人主礼乐者也绿衣诗风也其三章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也守龟卜人也族姓也师亥鲁乐师之贤者不过宗人则不与他姓议亲亲也此宗人即上宗臣也不犯不犯礼也微而昭诗以合意也合成也古者男子受室谋及宗人欲其不犯也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而飨其宗老为之赋绿衣之三章虽前贤正室之道何以过此为人君者能取法焉则能谨大昏之礼为天下则矣
  汉光武建武二年以宋为大司空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羣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臣若水通曰礼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况从一而终妇贞之吉光武于新寡之公主与论朝臣以观其意令坐屏后以荡其心谓之严内外不可也徒论事之谐否而内外之分不严礼义之闲已坏脩身正家之道歉矣则夫风化之本何自而端哉后之君天下者宜以为戒云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二月太子即位年十八明帝初崩马氏兄弟争欲入宫北宫卫士令杨仁被甲持防严勒门卫人莫敢轻进者诸马乃共谮仁于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
  章帝建初二年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尔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戚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苍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侍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絶岁用而已冀以黙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太后报曰吾反覆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髙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耶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吾计之熟矣勿有疑也初太夫人起坟微高【太夫人太后母也】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即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輙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纎芥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絶属籍遣归田里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置织室蚕于濯龙中【濯龙宫名】数往观视以为娯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太后深纳之臣若水通曰汉章之时宫闱严内外之禁人知由于杨仁之固守而不知由于马太后外戚无觊觎之私人知由太后之恭俭而不知由于马廖盖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故太后得以割其私恩此外戚所以絶其觊觎之心也太后不私外家力止封爵故杨仁得以列防严卫诸马不得入宫而章帝得以不行其谮也然则章帝宫庭戚畹之正上有太后下有马廖忠孝贤德萃于一门两汉称首固足为刘氏之美亦何负于马氏哉

  格物通卷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严内外下
  汉章帝建初四年夏四月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夘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车骑将军防为颍阳侯执金吾光为许侯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帝许之
  臣若水通曰以戚畹而与朝宪固非国家之令典亦非外戚之福也马氏三舅辞避不已受封爵而辞位就第盖由廖虑美业难终一念发之也及其享积善履谦之祐亦何负于廖等哉要皆太后德化之所渐染而廖之盛德不可诬也岂若后世以皇戚而肆无厌之求而卒以取败者哉
  汉章帝建初八年中郎将窦宪恃宫掖声势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尔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
  汉章帝建初八年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恃宫省赏赐累积喜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上疏曰愿陛下中宫严敇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纎介之嫌此臣之所至愿也
  臣若水通曰前诸马争欲入宫章帝能遂杨仁之严拒而不听其谮今明知窦宪夺沁水之田指鹿为马而不终究及诸窦又得以并恃宫省妄通宾客而不能禁何耶岂前则明于公义后则溺于私爱也欤然而终贻外戚之祸实非忠爱之道也欲严内外者尚鉴之哉
  汉章帝章和二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太后临朝窦宪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客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监于有殷可不慎哉
  汉和帝永元九年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甲子追尊母梁贵人为皇太后追封梁竦为褒亲愍侯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梁氏自此盛矣
  臣若水通曰窦氏之祸起于太后之临朝梁氏之祸起于三侯之并封可以为内外不严之覆辙矣然和帝以幼冲能诛窦氏之恶而不能禁梁氏之祸于未萌岂欲故害之也溺爱不明尔
  汉殇帝延平元年八月邓太后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浊乱奉公为民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輙行其罚故也今车骑将军隲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其明加检敇勿相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臣若水通曰邓氏此诏虽有感于窦氏之败要亦自读书中来也然称制终身号令自出乱内外之政长诸邓之恶何耶太后徒号读书而不能知内外二字虽多亦奚以为此史氏所以讥之也
  汉顺帝阳嘉元年春正月立贵人梁氏为皇后后父商加位特进顷之拜执金吾二年三月封商子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谏曰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戹之运然后平议可否六月帝问以当时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宜令歩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
  臣若水通曰梁氏之权至此始盛左雄李固言之而帝不悟其渐将有不可制者矣如二臣之言则国家无弑逆之祸而梁氏亦无赤族之诛岂不两全也哉
  汉质帝本初元年冲帝立尊梁后为皇太后临朝冲帝寻崩复立质帝质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防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煑饼而进之帝苦烦而崩冀迎蠡吾侯志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臣若水通曰梁氏弑君之祸由太后临朝逾内外之礼执累世之权为之也且春秋之义臣弑其君凡在官者杀无赦梁冀弑君之贼法所必诛而朝臣缩舌太后甘心虽頼桓帝诛之然不能正其不赦之罪吁可叹也哉
  汉桓帝永康元年桓帝崩无嗣窦后为皇太后临朝防立解渎亭侯宏是为灵帝太后父大将军武谋诛宦官中常侍曹节等杀武迁太后于南宫
  汉灵帝中平六年帝崩皇子辩即位尊何后为皇太后临朝后兄大将军进欲诛宦者反为所害后董卓专政迁太后于永安宫为所弑
  臣若水通曰后汉皇后纪云主幼时艰必委成冢宰简求忠贤未有专任妇人断割重器汉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不定防帷帟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贤明以专其威臣按四帝安质桓灵也六后窦邓阎梁窦何也呜呼既以中壸而预国政又以外家而揽朝权卒之并婴祸败也宜矣尚鍳兹哉
  魏文帝黄初三年诏曰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来羣臣无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辅政
  臣若水通曰太后与政后族辅政二者交济其恶而乱成矣其在春秋毋使妇人预国事魏文无足取者而此诏合春秋之大义保国保家之令典也岂可以人废言哉
  梁武帝普通六年魏太后颇事装饰数出游幸元顺面谏曰礼妇人夫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何以仪刑后世太后惭而还宫召顺责之曰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耶顺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耻臣之一言乎
  臣若水通曰元顺之谏可谓切直矣然不以古人男女内外之礼正其出游之非而徒论其装饰女事之末所谓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者非耶宜乎不能服后之心也使知内外之礼则防闲严而出幸息妇容之事在所不必论也
  梁武帝天监十五年魏胡太后数幸宗戚勲贵之家侍中崔光表谏曰礼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谓之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归宁没则使卿宁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帐以接羣臣示男女之别也今帝族方衍勲贵増迁祗请遂多将成彛式愿陛下简息游幸则率土属頼含生仰悦矣
  臣若水通曰男女有别而后家道正天下之事可从而理胡后以正位之尊而下幸勲旧之室甚哉其不正也前有元顺之谏而徒慙今有崔光之谏而不悟未几秽德彰闻彼既自贼其子人亦共杀其身而魏之天下因亦乱矣呜呼其可戒哉
  隋文帝开皇十一年二月吐谷浑可汗世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他国闻之必当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养各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臣若水通曰四夷者又天下内外之大闲也故圣人之教严焉奉职脩贡礼之常也无故献女非礼之诱也故责之以礼则中国尊贪其非诱则外夷慢中外之防孰大于是为人君者不可以不谨
  唐中宗神龙元年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窃观自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伏愿陛下覧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令皇后专居中宫治阴教勿出外朝干国政
  臣若水通曰易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礼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故王率公卿大夫士以听阳政后率妃嫔夫人以理阴政中宗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预政是废男女内外阴阳之大闲矣此彦范所以直谏而不避也
  唐中宗神龙二年四月处士韦月将上书告武三思潜通宫掖必为逆乱帝大怒命斩之黄门侍郎宋璟固执不奉诏苏珦等皆以为方夏行戮有违时令帝乃命与杖流岭南过秋分一日平晓广州都督周仁轨斩之唐中宗景龙四年四月定州人郎岌上言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韦后白帝杖杀之五月许州司兵参军燕钦融复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廷秀宗楚客图危宗社帝召钦融面诘之钦融顿首抗言神色不挠帝黙然宗楚客矫制令飞骑扑杀之投于殿庭石上折颈而死楚客大呼称快帝虽不穷问意颇怏怏不悦由是韦后及其党始忧惧
  臣若水通曰莫大之祸起于一念之不忍羞恶之心谁则无之中宗不忍于韦后之爱三思廷秀楚客得以出入禁庭而不能制亲为防筹而不知耻及秽德彰闻又不忍私爱而杀月将之直言又不忍听韦后而杀郎岌又不忍遂使楚客等得矫制杀钦融而不问至是徒怏怏不悦而亡身乱国之祸至矣语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惟其不忍故弃先王内外之大防一至于此极也呜呼帝之愚惑不足论矣仁轨独非夫人之子欤何其无人心也
  唐穆宗长庆四年春正月庚午上疾复作壬申大渐命太子监国宧官欲请郭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曰昔武后称制几危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之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軰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书手裂之
  臣若水通曰郭太后此言深明先王内外之礼惩戒累朝称制之非真可为万世母后之龟鉴矣唐称贤后孰有过于郭太后者哉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前蜀王王衍以文思殿大学士韩昭内皇城使潘在迎武勇军使顾在珣为狎客陪侍游宴与宫女杂坐或为歌相唱和或谈嘲谑浪鄙俚防慢无所不至蜀主乐之
  臣若水通曰男女无别乱亡之道也不以为耻而反以为乐岂蜀主果无羞恶之心哉孟子曰乐其所以亡者蜀主之谓也呜呼本心一失其颠倒错乱一至于此史称其有陈后主之风是矣有国家者可不戒哉
  宋仁宗天圣七年帝每以岁且冬至率百官上太后寿于会宁殿遂同御大安殿以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上疏曰天子奉亲于内自有家人礼今顾与百官同列北面而朝亏君体损主威非所以垂法后世也疏入不报臣若水通曰礼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奉亲上寿者家人之礼也百官北面者朝廷之礼也家人之礼行于家内政也故人子得以伸无二主之敬朝廷之礼行于国外政也故天子得以享无二王之尊仁宗乃欲与羣臣同列上寿太后是二王矣亦岂所以尊太后乎悖经失礼莫此为甚仲淹之言亦不见报仁宗贤君也他尚何望哉
  宋高宗建炎三年禁内侍干预朝政诏内侍不得与主兵官交通及馈遗假贷借役禁军干预朝政外官非亲戚亦不得往还如违并行军法
  臣若水通曰建炎之令可谓内外人已兼尽者矣禁内侍不得预朝政者所以治内也禁外官不得通内侍者所以治外也治内非病内也使不预政则无败事乃保全其福尔治外非病外也使不交通则无玷行乃保全其德尔内外不乱则朝廷自正而安富尊荣享无疆之休故曰内外人已兼尽者也虽然高宗此令固善矣而使奸桧专制国命杀忠良亏元气而宋祚日以就亡岂减于内侍预政之祸哉
  宋儒杨时述曽肇奏疏有曰伏见太皇太后听政以来止于延和殿垂帘视事受契丹人使朝见亦止御崇政殿未尝出践外朝盖外朝天子之正宁太皇太后崇执谦德不欲临御以为天下后世法
  臣若水通曰延和崇政非外朝也外朝天子南面以听天下之所也髙太后知内外之分如天地阴阳之不可易不敢以或违呜呼贤哉
  国朝洪武十七年七月丁酉敕内官毋预外事凡诸司毋与内官监文移来往上谓侍臣曰为政必先谨内外之防絶党与之私庶得朝廷清明纪纲振肃前代人君不鉴于此纵宦侍与外臣交通觇视动静夤縁为奸假窃威柄以乱国家其为害非细故也间有发奋欲去之者势不得行反受其祸延及善类汉唐之事深可叹也夫仁者治于未乱知者见于未形朕为此禁所以戒未然尔
  臣若水通曰内外之防乃天地之大义阴阳之大分不可紊焉者也我皇祖勅内官毋预外事诸司毋通内官虽所以絶觇视杜夤縁振纪纲清朝廷亦所以惩前代内外之祸而欲两全其福禄也夫仁者图治于未乱智者见祸于未形非我皇祖体仁智之至者曷足以及此惟圣子神孙其永鉴于兹哉
  洪武十八年九月庚午上御华盖殿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讲周易至家人上曰齐家治国其理无二使一家之内长幼内外尽其分事事循理则一家治矣一家既治达之一国以至天下亦举而措之尔朕观其要只在诚实而有威严诚则笃亲爱之恩严则无闺门之失善对曰诚如圣谕
  臣若水通曰家人者治家之道也在易家人彖曰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此我圣祖严之谓乎其九五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此我圣祖诚实亲爱之谓乎是则家人之道不在易而在圣祖之心矣夫惟严以涖之爱以结之而后齐家之道尽严爱皆出于心也伏惟圣明体而行之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幸甚
  国朝祖宗于门禁出入其法最严每四孟享太庙夜间出钥于门隙早朝亦于御前奏知各门监守官及各卫官军遇有出入者必湏有牌面方许其入迨其出也必搜检之其入也不许携寸铁其出也不许带一物臣若水通曰此祖宗严宫禁之良法也夫宫禁之严闺门之约束也闺门之道治化之根本也是故古先哲王防不于斯而致谨焉致谨于斯犹或有秽德乱正者况不严于斯乎此我祖宗宫禁立法之至意也然欲严于此者必严于心心苟放肆无严禁之不弛矣可不戒哉

  格物通卷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     明 湛若水 撰
  恤孤幼
  诗小雅角弓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矣臣若水通曰此诗刺王不亲九族也骍赤色角弓张之则张弛之则反以比兄弟不相亲也长我者为兄少我者为弟昏姻内外亲戚也胥相也凡人之情近则亲远则踈诗言角弓之骍骍其相反则翩然矣王处兄弟骨肉之间昏姻戚属之类庶几尊其禄位同其好恶无为大相反相远而不相亲爱乎虽然尧典序尧德业之大亦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中庸九经亲亲亦本于脩身盖亲亲之恩本于德德之盛者其亲亲德之薄者其亲踈后世恩德衰薄至有身为天子极享富贵九族之中有孤寒微贱下同匹夫者曹植亲为帝弟至有煑豆燃萁同根相煎之咏则其所厚者薄亦可知矣此角弓之所以作为薄骨肉者之刺也夫惟行苇之诗乎其曰戚戚兄弟莫远具迩所以笃亲亲之义也骍骍角弓翩其反而此所以恩义之薄也揆厥所自特由其心之不仁尔不仁故不知同根一体之义骨肉相残何所不至哉故尝观戞之封而悲汉髙无人君之度覩德昭之事而悯宋太宗之秉心亦已忍矣骨肉如此况他人乎
  春秋昭公元年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晋
  臣若水通曰鍼者秦桓之爱子景之弟也书弟书出奔晋者罪景之不友于弟至不能容于我土也夫为人兄者能念天显念父母鞠子哀则必根于天性推其同气之恩以慈其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共安富贵可也何至使之出奔乎虽为大被长枕共榻可也何至使之奔晋乎景也残忍刻薄忮害同支使之出奔越境无异于路人此天伦所由坏也不然弗去惧选何为其母亦诲之耶春秋以能友责人兄故罪景以为后戒
  礼记月令曰安萌芽养幼少存诸孤
  臣若水通曰此仲春之政令也安者无摧折也存亦安也萌芽草木之生意初发者幼少穉弱之婴孩孤者幼而无父之人也夫仁民而后爱物施恩之序也今先萌芽者因萌芽而及幼少因幼少而及诸孤所以对时而育物也
  汉光武建武二年夏四月封兄縯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
  十三年二月以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十五年夏四月追諡兄縯为齐武公帝感縯功业不就抚育二子章兴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亲吏事使章试守平阴令兴缑氏令其后章迁梁郡太守兴迁农太守
  臣若水通曰光武之于兄子章兴先封王矣由王而公由公而守令者何耶盖先惑而后悟也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生而王之非所以至爱也光武抚兄二孤尽恩至使降富贵亲吏事试守令所以劳之非禽犊之私矣爱之不亦深乎上恤孤则民不倍此光武之所以中兴而平天下也
  汉和帝永元十五年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时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就国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诸王幼穉早离顾复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惧之恩知非国典且复宿留
  臣若水通曰和帝幼冲而能友爱兄弟宿留京师不以有司之请而少间盖其亲亲之仁根于天性故如此彼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者独何心哉
  汉安帝建光元年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母亡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治意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輙复赈给帝闻其名令公车特征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臣若水通曰薛包孝友之行让财之善皆由所安隠于无迹盖有泰伯之风矣慈幼之道岂不为百世之师哉使人人能是则比屋有可封之俗矣安帝闻其名征以公车加以殊礼其知风化之本也不亦善哉
  宋文帝元嘉十八年春正月彭城王义康至豫章辞刺史甲辰以义康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前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阙上表称昔袁盎谏汉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杀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无及彭城王义康先朝之爱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谬之愆正可数之以善恶导之以义方奈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远送南垂草莱黔首皆为陛下痛之庐陵往事足为龟鉴恐义康年穷命尽奄忽于南臣虽微贱窃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恶枝之宜伐岂知伐枝之伤树伏愿急诏义康返于京甸兄弟协和君臣辑睦则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絶矣何必司徒公扬州牧然后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于国为非请伏重诛以谢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臣若水通曰孟轲称孩提无不知爱亲敬兄为人之良知良能所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也曽参亦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是慈孝乃人之本心固有者也文帝于彭城王义康削黜远投独无良知良能乎及巴东扶令育之言宜悟矣而反杀之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帝果无人心矣哉
  唐中宗神龙元年二月初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呉王恪之子鬰林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上即位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武后所诛唐诸王妃主驸马等皆无人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歴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至是制州县求访其柩以礼改追复官爵召其子孙使之承袭无子孙者为择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孙相继而至皆召见涕泣舞蹈各以亲踈袭爵拜官有差
  臣若水通曰孟轲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唐中宗收宗室子孙于武后诛残之余死者礼生者袭封仁慈之推燕及防嫠泽逮枯骨不遗幽明矣既而幼孤相继召见涕泣舞蹈谓非仁心之感召哉
  唐宗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宋王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帝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
  臣若水通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语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友根于天性惟孝故弟惟弟故慈惟慈故有刑于之化以及家邦皆推此仁而已矣明皇友爱之至而于兄弟寝食游息动与之俱可谓笃于天显者矣使能充是心而广之慈以畜其子义以处其妻恩以逮其臣下则必不以谗杀其子不以嬖黜其妻不以无罪殄戮臣下而疑忌宗室幽闭骨肉之事必无矣宁不为全德之主乎惜其明于此暗于彼不能学以充之也孟轲氏曰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君天下者可不念哉
  唐文宗太和七年宰相李德裕言昔宗以临淄王定内难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阁天下议者皆以为幽闭骨肉亏伤人伦向使天寳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处方州虽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以悉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者由聚于一宫故也陛下诚因册太子制书听宗室年髙属踈者出阁且除诸州上佐使携其男女出外婚嫁此则百年弊法一且因陛下去之海内孰不欣悦帝曰兹事朕久知其不可方今诸王岂无贤才无所施尔八月庚寅册太子因下制诸王自今以次出阁授望州刺史上佐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君所以分封同姓而布之天下各有宁宇盖推一念之孝慈以及之尔非有所为而为也至于藩垣屏翰王室有頼焉唐明皇友爱兄弟枕被五帐起居与处此仁心矣至于疑忌宗室不令出阁是为能充其类也乎文宗听德裕之言虽制诸王以次出阁而除官不决不可谓勇于为义者矣大抵宗之孝友兄弟有所为而发故不能推其恩文宗之制诸王有所牵而滞故不能遂其志使文宗决而行之虽不能如三代封建之制而刺史上佐犹可以尽其才能庶几蕃其枝叶以固其本根则唐之祚本支百世岂至倾覆相寻而卒无灵长之福哉
  宋儒杨时云夫仁人之亲爱其弟非徒富贵之而已亦必为之节之也富贵而不为之节使之骄慢陵僭以速祸败则其亲爱之也适所以害之尔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仁人之于弟亲爱之而已又言舜封象于有庳富贵之也然必天子使吏治其国不得暴彼民焉故爱弟者如爱寳矣爱寳者必防防不使物坏焉爱之至也后世之为宗室者以骄慢陵僭而受诛者多矣是皆不能防慎之于始也是故圣人之于宗室也有爱之之仁有节之之义焉杨时之言盖本于孟子而我国家之所已行者矣为宗藩者其尚深体仁义之爱也哉
  国朝孝慈髙皇后性慈惠尝语诸王妃公主曰无功受福造化所恶吾与若属被锦绣美饮食终日无所为当勤女工以报造物者太子诸王虽爱之甚笃勉令务学谆切恳至尝曰汝父尊临万国身致太平亦由学以聚之尔小子当思继继绳绳以不辱所生又曰汝辈异日有人民社稷之寄尤必积累忠厚乃可长世切不可自恃而不务德谓事有偶然也汝切识之诸王或以衣服器皿相尚者髙皇后曰唐尧虞舜茅茨土阶夏禹文王恶衣卑服汝父犹恶奢丽日夜忧勤以治天下汝辈无功锦衣玉食犹欲以服御相加何志气不同如是乎惟当亲师取友讲论圣贤之学开明心志自无此气习也臣若水通曰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盖爱之不得不劳而劳之乃所谓爱之深也我孝慈髙皇后性本慈惠故其训戒太子诸王妃公主拳拳以勤女工务讲学崇忠厚尚节俭而教之甚严岂非美质与孔子之意暗合欤臣谨录之以为圣子神孙诵法之献
  永乐三年十月太宗皇帝赐诸王皇明祖训且谕之曰皇考所以垂训子孙至要之道具在此书朝廷常守之可以永安宗室藩王常守之可以长保富贵朝廷与藩王本同祖宗所出但能皆以祖宗之心为心则自然各尽其道前代有帝王不能保全宗室者如宋太宗亦有宗室不能自保全者如周王监汉七国此皆是不能以祖宗之心为心朕与诸弟各勉之
  臣若水通曰祖宗之于子孙如其心之于四肢百体无尺寸之肤不爱则无尺寸之肤不保全也惟其爱之也深则其虑之也至仰观圣祖述创业之艰为皇明祖训以诏孙子贻谋远矣太宗文皇帝既以之赐诸王而又谕以保守之道焉其恤孤幼之仁至矣伏惟圣子神孙以祖宗之心为心以其法为法则帝王之业永保无疆矣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皇帝谕侍臣曰守成之主动法祖宗斯鲜过举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后世嗣位者往往作聪明乱旧章而卒致丧败可为鉴戒朕十有余岁侍太祖皇帝侧亲见作祖训屡更改易而后成书是时秦晋周世子皆在太祖闲暇即召太孙及诸世子于前分条逐事委曲开谕之皆持身正家以至治天下之要道为天子为藩王能每事遵守岂不福禄永远者朕寤寐不忘今已命司礼监刊印将赐诸子及弟侄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
  臣若水通曰盈成之世易至于骄肆也惟其爱之也深故其戒之也屡太宗文皇帝既以祖训赐诸王矣及仁宗嗣位之初又命司礼监刊印赐诸子及弟侄呜呼祖宗之心其爱子孙屡屡无穷有如此也为子孙者茍能推是心焉则家可齐矣家齐而国可治矣于天下也何有伏惟圣明留心焉幸甚

  格物通卷四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上
  易剥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臣若水通曰剥卦一阳居众隂之上隂受制于阳宫人受制于君也六五后也宫人之长也率其类如鱼行之有序以承君之宠也妻道也治家有法而乱阶不啓故无不利也非君子之刑于寡妻其能致宫人之顺序者如是哉
  遯九三系遯有疾厉畜臣妾吉
  臣若水通曰九三下比二隂故有系累于遯之戒君子之于小人异类也逺之惟恐其不亟也有所系而遯之不速其为危道也必矣惟施之于臣妾则可尔臣妾非可逺也供使令者也以之畜臣妾恩以系之则得其心而忠于上矣何也彼不知义而知恩也人君恩以御夫臣妾而不失其义焉则得矣
  书周书伯冏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防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万邦咸休臣若水通曰此周穆王举先王谨于仆御臣妾之事以命伯冏为太仆正也聪者无不闻明者无不见齐者齐一圣者通明忠者直也良者善也弼辅也辟君也钦敬也臧善也若顺也休美也言文武之君既聪明齐圣而小大之臣又咸懐忠良如此似无待于侍御仆从之承弼者然此时左右奔走皆得正人以承顺正救之故于出入起居无时不敬号令无有不善故民敬顺而国治美也夫文武君圣臣良尚有頼于侍御仆从之臣如此况其下者乎此穆王所以拳拳于伯冏之命也后世人主视此为贱品而不知择曾不知朝夕与居气体移养常必由之所谓潜消黙夺于防防之中者为功甚多而明争显谏于昭昭之际抑末矣
  伯冏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后徳惟臣不徳惟臣
  臣若水通曰此亦穆王命伯冏之辞以见仆御之重也后君也谀佞顺也臣即仆臣也自圣自以为圣也言仆臣之贤否系君徳之轻重如此不可不择其人也吕氏曰自古小人之改君徳为昏为虐为侈为纵曷其有极至于自圣犹若浅之为害穆王独以是蔽之者盖小人之蛊其君必使之虚美薫心傲然自圣则谓人莫已若而欲予言莫之违然后法家拂士日逺而快意肆情之事亦莫或龃龉其间自圣之证既见而百疾从之昏虐侈纵皆其枝叶而不足论也吕氏之言可谓痛切着明为人君者可不深思而惩戒之乎
  诗大雅瞻卬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惟妇寺
  臣若水通曰此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也哲知也城犹国也哲妇葢指褒姒也长舌能多言者也寺奄人也言男正位乎外有哲则能立国妇人无所事哲哲则能倾人之城矣何者以为懿之哲妇则如鸱枭之隂恠有长舌多言足以为人之危阶而祸乱由是而生矣然书曰胥教诲乃贤徳之臣也若夫此人言语虽多殊无胥教胥诲之道其惟妇寺乎非特匪教诲而已非谮人之行则壊君之徳也由是言之有以知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明且逺也茍见之不明明之不逺则蔽于近而妇寺之言入之矣岂国家之福哉何也彼妇寺者出入宫掖探知主意常冀其言之或中以假窃威福之柄故甘言悲辞日浸润于君侧人主茍不明心察理听而信之则变乱是非上召天灾下速人祸皆自此始故曰昊天不惠邦国殄瘁幽王徃事亦可鉴矣后世乃不此之鉴西汉去此未逺而王莽之祸起于外戚党锢之乱萌于宦官亦独何哉成帝之优柔桓灵之暗弱其心之不明且逺无足怪矣然则人主之于臣妾柰何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必庄以莅之慈以畜之明以断之斯为得御之之道矣
  春秋宣公十年齐崔氏出奔卫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崔氏出奔卫讥齐君无御臣之道也臣下有罪则与众弃之可也若其无罪恃国之纪纲而自立尔彼崔杼何为而奔卫也髙固畏其逼而逐之也使臣下以力相逐犹为御之有道乎抑不思髙氏既得以逐崔氏则髙氏之强不为崔氏乎曰然则何以书氏槩之于诸崔也崔杼既去国人宜可帖席矣君子则曰祸之生不生于生之之日崔氏之雄于齐者不独一杼也盘根错节终有蔓延之理防窜狐伏岂无窃窥之势茍不预为之图反噬之祸吾知其不免矣故春秋书崔氏以见为崔氏犹在也又以见强臣之宗类于崔氏皆当辨之早也
  昭公五年宋华合比出奔卫
  臣若水通曰书华合比出奔衞讥宋公之信防失御臣妾之道也然则何以曰讥盖华合比之奔卫宋寺人栁为之也坎牲埋书告以将纳亡人之族此栁之中伤合比也宋公听其言而逐之其心蔽矣呜呼人君之心惟在于有养养生明明生断明足以烛奸断足以克爱虽有百寺人无能投其间矣否则昏淫纵欲日化于宦宠而莫之觉也败亡之祸如秦之赵髙汉之恭显唐之王守澄田令孜亦可以鉴矣
  礼记曲礼曰国君不名卿老世妇大夫不名世臣侄娣士不名家相长妾
  臣若水通曰御臣妾者莫大于礼礼达而分定故上下能相亲而不乱也卿老者贵卿也世妇者两媵也次夫人贵于妾者也世臣者父之臣也侄娣者妻之兄女及妹也长妾者妾之有子者也卿老也世臣也家相也外之佐也世妇也侄娣也长妾也内之佐也不名之斯重之矣上重之而人不知自重者非人也人知自重而患不消事不成者未之有也内外之政举而国不治者未之有也是故人君脩徳行政不敢侮于臣妾焉
  月令曰命奄尹申宫令审门闾谨房室必重闭省妇事毋得淫虽有贵戚近习毋有不禁
  臣若水通曰此仲冬之政令也奄尹群奄之长也宫令宫中之政令也重闭内外皆闭也淫者女工之过巧也贵戚天子之姻族近习嬖幸者也重闭何也应天地之闭藏也省女工教隂静以养天地之静也是故御之得其道而祸乱不作矣
  缁衣子曰迩臣不可不慎也是民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武王不泄迩葢谨之于狎侮也夫君徳之成由于迩臣之习而民之所瞻又在夫人君之徳也是故迩臣必得正直端庄之士道徳纯备之人以居之则规益既多而君之习染亦日与之化可以为民之具瞻矣否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此明王之所以必慎而御之也故程颐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薫陶徳性是矣
  周礼内宰以隂礼教六宫以隂礼教九嫔以妇职之法教九御使各有属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竒衺展其功绪
  臣若水通曰古者明王之御臣妾非専威以制之也葢有礼以教之也教行则内治而奸乱不生故礼者禁于未然者也故六宫治内所以脩隂教也隂礼即隂教也六宫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主之者一后也言教九嫔则夫人世妇在其中矣九御即女御也妇职之法组紃缝线之事也有属以九九为属也二事丝枲之事也正服禁竒衺展功绪所以作之也圣人之御臣妾可谓至矣
  左传昭公元年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子产曰侨闻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可无则必生疾矣
  臣若水通曰娶同姓者凟类嬖四姬者蛊心凟类蛊心是侮于臣妾矣子产原晋平公之疾曰君内实有四姬又曰有省犹可足为人君处妾御者之法矣
  国语晋语范文子曰昭私难必作
  臣若水通曰文子晋大夫士爕也私嬖臣妾也昭显也宠私必去旧去旧必作难书曰徳盛不狎侮故私昵之恩圣人戒焉以其示天下以私也夫骄泰以昭厥私其何能乆此文子祈死之词示于宗祝御臣妾者勿宠私昵以衅难召祸焉
  晋语阳毕曰行权不可以隠于私又曰行权隐于私则政不行政不行何以道民
  臣若水通曰阳毕晋大夫穆侯唐叔八世之孙桓叔之父也以私恩隐蔽其罪无以正国也道训也语有之法之不行自贵近者始自古威权不正多隐于私昵隐于私昵则政令不行矣焉有政令不行而可以为君乎平公患寇及身而不能忍于栾氏民何以威不能起瑕原韩魏而赏之民何以懐阳毕之论其忠于晋亦至矣为人君者欲行威令以畏天下者当自不隐于私昵始
  汉文帝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上亦怒盎因前説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尔岂可与同坐哉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上乃説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御臣妾惟其正而已矣尊卑有序天下之至正也故人君爱其嬖妾不可过于宠幸宠幸之过是害之也人彘之祸矣人谓吕后杀之而不知乃髙祖杀之也然则盎之引却慎夫人坐非忠爱慎夫人者哉宜其赐金以酬之也
  汉安帝建光元年夏四月帝以江京尝迎帝于邸封都乡侯封李闰为雍乡侯闰京并迁中常侍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司徒杨震上防曰女子小人近之喜逺之怨实为难养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絶伯荣徃来
  臣若水通曰甚矣女子小人之难养也御之之道在恩严兼济而已尔安帝不能用杨震之言不胜其闰京迎立之私恩宠过情溺于阿母乳哺之爱而伯荣潜通怙势恣横甚至谮废太子而不能辨安帝之柔闇严不胜恩一至于此吁可戒也哉
  北魏明帝入宫以髙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击破其车公主泣诉于帝帝曰髙中尉清直之士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责之也道穆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卿何谢也
  臣若水通曰刚正者御近臣之道也公主帝姊也髙道穆帝臣也臣呵帝姊容而自愧臣不以势挠法君不以情废法可谓上下两得其正矣惜乎秽后专权君不得以有为呜呼人君刚徳可少也哉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诏后宫贵妃以下衣不曵地陈宣帝太建九年周诏后宫惟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减之
  臣若水通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善反之则天理存焉梁武俭于服御周武约于宫嫔其资性葢近道矣而不能充其类以御万方圣学之功可少也哉后世号为英君谊辟徃徃溺情于奉御之私而不能自振者观此亦可愧矣
  唐髙祖武徳九年八月癸亥诏以宫女众多幽閟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贞观二年九月天少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徃年虽出宫人窃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无用者尚多岂惟虚费衣食且隂气郁积亦足致旱上曰妇人幽闭深宫诚为可愍洒扫之余亦何所用宜皆出之任求伉俪于是遣尚书左丞戴胄给事中杜正伦于掖庭西门简出之前后所出三千余人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御下在顺其情而不逆尔圣王之治天下鸟兽鱼鼈咸若夫物则亦有然者也而况于人乎人情之顺逆取之已而已矣顺其情则和逆其情则乖和则和气可致祥瑞可格而况于人乎乖则戾气可致灾异斯见而况于人乎昔者太王之兴也内无怨女唐太宗之心犹太王乎后世颂其盛徳焉人君之御宫妾可不法诸
  唐太宗贞观二年正月帝谓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苗之恶得以上闻舜明四目达四聪故共鲧驩兠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阁之变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帝曰善
  臣若水通曰帝王之御天下立于至公至明而已矣惟公故能兼听惟明故能徧照其要在人君之一心尔心存天理则公公则明明则耳目不蔽于近习故书曰视逺惟明听徳惟聪太宗问明暗之辨而魏征有兼听偏信之对可谓当矣使太宗能因征之言反求于学存天理之公以明诸心焉则何隐弗烛何逺弗届乎惜乎君臣之间徒知明暗之辨而不知本亦徒讲説尔宜其明于此而或暗于彼渐不克终有以也夫
  贞观二年十二月壬午以黄门侍郎王珪为守侍中上尝闲居与珪语有美人侍侧上指示珪曰此庐江王瑗之姬也瑗杀其夫而纳之珪避席曰陛下以庐江纳之为是耶为非耶上曰杀人而取其妻卿何问是非对曰昔齐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然弃其所言之人管仲以为无异于郭公今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为圣心是之也上悦即出之还其亲族
  臣若水通曰人君闺门之私至易溺也人臣房闼之私至难言也郅恽曰父不可得之于子君不可得之于臣而况臣之于君乎太宗之纳美人而不知其为庐江杀夫之所致则惑矣然闻言即悟改过不吝非勇于从善者能之邪后世人臣之谏语及房闼人君輙肆加责其愧于太宗逺矣有志脩身齐家者当于人言求之
  贞观十六年帝尝指殿下树爱之殿中监宇文士及从而誉之不已帝正色曰魏征尝劝我逺佞人我不知佞人为谁意疑是汝今果不谬士及叩头谢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逺佞人又曰佞人殆葢佞人者乐阿顺事容悦使人君以徇欲为乐而忘理以从利为心而灭义人君于此不辨而逺之危亡之祸至不旋踵矣太宗知宇文士及之佞而正色以折之可谓有御物之明者矣而不能即黜逺之以亲正人讲正学此太宗所以不得为纯徳之君也已

  格物通卷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下
  唐中宗神龙元年八月戊申以水灾求直言右卫骑曹参军西河宋务光上防以为水隂类臣妾之象恐后庭有干外朝之政者宜杜絶其萌
  臣若水通曰君徳以刚为主刚则阳阳则明刚明者御臣妾之道也臣妾隂类也水隂气也务光上防欲杜絶宫闱预政之端以消水涝之变真确论也帝溺于袵席之爱终使政归房帷天子拱手贻笑天下后世可谓之刚明矣乎端本善则之君其鉴之哉
  唐宗开元十五年夏五月命妃嫔以下宫中育蚕欲使之知女功丁酉夏至赐贵近丝人一綟
  臣若水通曰人劳则思思则善心生善心生则邪慝不作妃嫔群居饱食玩日宗命育蚕宫中使勤女工可谓御之有道矣夏至赐贵近丝人一綟皆女工所给也然天寳以后艶妃乱政何制御之不克终耶故人君欲御下者当先御其心
  宗开元十九年正月王毛仲赐死自是宦官势益其髙力士尤为帝所宠信尝曰力士上直吾寝则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事小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
  臣若水通曰书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人君之御臣下不可假以威福之柄也明皇宠任力士而使之省决章奏可谓威福下移矣故力士窃权怙宠而威福之作无所不至卒之引类植党而贻祸无穷岂非明皇无御下之道所致乎
  开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谮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帝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张九龄諌曰陛下践祚垂三十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乆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之本不可轻揺昔晋献公听骊姬之防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懐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帝不悦李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帝犹豫未决惠妃宻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帝帝为之动色故终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明年将废太子帝召宰相谋之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预帝意乃决
  臣若水通曰甚矣邪佞之言入人主之腹心割骨肉之至爱故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慎也自古宫闱之祸乱多生于后妃嬖幸之谗谮虽以父子之爱出于天性犹能易之为寇雠而兵加骨肉焉英明之主名徳之士徃徃堕其计中岂特明皇之于武惠妃欲废三子哉虽赖辅相忠直如九龄者维持于一时岂能终释乎
  代宗优宠宦官奉使者不禁其求取尝遣中使赐妃族还问所得颇少代宗不悦以为轻我命妃惧遽以私物偿之由是中使公求赂遗无所忌惮宰相常贮钱于阁中每赐一物宣一防无徒还者出使所厯州县移文取货与赋税同皆重载而归徳宗素知其及即位遣中使邵光超赐李希烈旌节希烈赠之仆马及缣七百疋黄茗二百斤帝闻之怒杖超六十而流之于是中使之未归者皆潜弃所得于山谷虽与之莫敢受
  臣若水通曰同一宦官也代宗纵之则贿赂公行徳宗惩之则奸贪屏迹故人主于臣妾亦视其御之之道何如尔昔齐威王烹阿大夫为其善事左右以取誉也人徒知齐威之怒阿大夫而不知惩善事左右者也人徒知齐威之惩善事左右者而不知乃深惩所事左右之人也御臣妾之道齐威其得矣葢禄位者人主之大柄毁誉者左右之利口故贪禄位者必取于誉言通誉言者必赂于左右今以誉言之至而推及于善事左右之奸而遂并诛焉威王之见卓矣代宗者乃独赏善事而怒不善事何其谬于齐威也徳宗惩之是矣不知异日白志贞窦文玚之掌禁兵乃又授之以天下大柄自是数代子孙之废置皆出其手血流禁庭而唐遂以亡何徳宗之能明于其小而暗于其大哉故学术不可不讲也
  唐敬宗寳厯三年帝游戏无度狎昵群小善击毬好手搏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钱万缗付内园令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輙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十二月辛丑帝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击毬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寛阎惟直等二十八人饮酒帝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苏佐明等弑帝于室内刘克明等矫称帝防命翰林学士路隋草遗制以绛王悟句当军国事壬寅宣遗制绛王见宰相百官于紫宸外庑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宻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定防以衙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防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克明赴井出而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癸卯以裴度摄冢宰百官谒见江王于紫宸殿外庑甲辰见诸军使于少阳院乙巳文宗即位更名昂
  臣若水通曰臣读史至敬宗宫闱之变而叹人主御臣妾之道诚不可不讲也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逺之则怨传者云庄以莅之慈以畜之然后能无二者之敬宗狎昵群小昼夜不离可谓近之矣击毬手搏可谓庄乎动遭捶挞配流籍没可谓慈乎不庄不慈可谓御臣妾之道乎宜其身弑国危而二日之间三易其主自开辟所无之祸变一时迭见呜呼惨哉然裴度位居上相而身系安危弑逆之贼而不能讨废置之谋而不能预噫敬宗昏童杀身固其自取不足论也以度之勲徳而有此焉何耶春秋书赵盾弑其君以盾为正卿出不越境入不讨贼故弑君之罪不得辞焉若度者其能免春秋之诛乎
  文宗太和九年十一月帝与李训郑注谋诛中官训及王璠郭行余李孝本罗立言诛中宫不克训出奔仇士良等知帝预谋怨愤出不逊语帝慙惧不复言士良等遣禁兵露刅出阁门逢人即杀死者千六百余人横尸流血狼籍涂地擒王涯贾餗舒元舆等系两军或斩李训首送京师左神防出兵三百人以李训首引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右军出兵三百人拥贾餗舒兀舆李孝本献于庙社徇于两市命百官临视斩于独栁之下枭其首于兴安门亲属无问亲踈皆死孩穉无遗时数日之间杀生除拜皆决于两中尉帝不预知鳯翔监军斩郑注献其首枭之灭其族仇士良等各进阶迁官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凌暴朝士如草芥焉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臣妾在慎所以御之之术尔有曲突徙薪之防则无焦头烂额之灾禁兵之柄盖人主授之则人主亦可得收之也宋初诸将之兵权亦不细也太祖以从容杯酒解之若无事然故在善御之而已尔茍能任贤择相脩复纪纲罢中尉之设以还祖宗之旧左右权幸谕之以祸福不絶其富贵人心既安法官廷议公去渠魁余皆罔治则弑君之罪正逮下之恩孚盖若良医之去病病去而人不知乃两得兼善矣不知出此而妄行邪谋祸乱愈炽惜矣其不讲于御小人之术也
  唐武宗会昌三年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致仕其党送归私第士良教以固权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踈斥矣其党拜谢而去臣若水通曰仇士良愚君固宠之术人以为巧矣臣独以为拙也拙于自谋也今夫同舟之人中道遇风涛之险虽在素所雠怨者犹同心共愿其舟之不破何者盖各自为也天下如一舟也君相者舟师之执柁者也勲戚臣庶内宦嬖近皆舟中之人也其济其溺死生共之今仇士良乃教其党类愚弄迷惑其人主是犹同舟者鸩毒其舟师俾破凿其舟折毁其柁及舟溺身死而不悟然则士良之术巧乎拙乎害人乎害已乎其党虑不下千百人无一人灵觉者何也噫后世内外之臣不知此义而终日凿舟自溺者多矣臣故附其説于御臣妾之后庶闻者亦当倾听平心以共济于大治也哉
  防昌三年八月帝从容言文宗好听外议諌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书李徳裕曰臣顷在中书文宗犹不尔此乃李训郑注教文宗以术御下遂成此风人主但当推诚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帝善之臣若水通曰人主御下之道至诚而已矣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故上御之以诚则下亦以诚应之矣上御之以术则下亦以术应之矣训注以术惑文宗文宗以术令台諌上下内外一于术而诚信之风亡矣夫任术者未有不反殃其身者也识者盖已先卜文宗训注之不免矣人君御下之道可不以至诚为本乎
  唐僖宗干符二年帝之为晋王也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宻遂擢为中尉帝时年十四专事游戏政事一委令孜呼为阿父令孜颇读书多巧数招权纳贿除官及赐绯紫皆不闗白于帝每见常自备米食两盘与帝相对饮防从容良久而退帝与内园小儿狎昵赏赐乐工伎儿所费动以万计府藏空竭令孜説帝籍两市商旅寳货悉输内库有陈诉者付京兆杖杀之宰相以下钳口莫敢言
  臣若水通曰政权者人主御天下之术如太阿之柄而以授人是反刅自戕也田令孜果何人斯僖宗使之知枢宻擢中尉而政权一以委之且呼之为阿父与之以对食任其纵恣揽权纳贿而不之禁非授之以太阿之柄乎卒之毒流中外而祸唐家国岂非僖宗之自贻也哉于乎履霜坚氷至君天下者诚不可不知慎其微也已
  僖宗广明元年二月左拾遗侯昌业以盗贼满闗东而帝不亲政事专务游戏赏赐无度田令孜专权无上天文变异社稷将危上防极諌帝大怒召昌业至内侍省赐死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臣妾一失其御遂为邪佞所入本心蛊惑则是非黒白莫能辨矣僖宗之惑于田令孜天有显戒人有显愆臣有直言而不悟反杀之则御下之道于君徳岂小也哉然昌业于唐室之将危而上防极諌其忠足称矣事之无益而徒以杀身悲夫范祖禹谓其忠而未仁臣则谓其忠而未智也于乎惜哉
  昭宗天复元年六月崔请帝尽诛宦官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帝帝乃令百事宻封防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隂令伺察其事尽得宻谋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日夜谋所以去之术时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諠哗诉减损冬衣帝不得已解盐鐡使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全忠欲帝幸东都茂贞欲帝幸鳯翔知谋泄急遗朱全忠书称被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且言上反正公之力而鳯翔入朝引功自归今不速至必成罪岂惟功为他人所有且见征讨全忠得书十月举兵发大梁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百官皆不入朝十一月壬子全诲等陈兵殿前奏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刼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陛下幸鳯翔收兵拒之帝不许仗剑登乞巧楼全诲等急即火其下帝降楼乃与皇后妃嫔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絶全诲等遂火宫城壬戌车驾至鳯翔二年六月全忠败李茂贞之师于虢县之北进军攻鳯翔九月全忠围鳯翔十月茂贞出兵击之又败还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呙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直钱五百茂贞储防亦竭以犬彘供御膳帝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削渍松柹以饲御马十二月帝召李茂贞等食议与朱全忠和帝曰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鬻一日食汤饼今已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对帝曰速当和解尔
  三年正月茂贞请诛韩全诲等与朱全忠和奉车驾还京帝即遣内养帅鳯翔卒四十人收全诲等斩之以第五可范仇承坦为左右军中尉王知古杨防朗为枢宻使是夕又斩李继筠等十六人遣使囊全诲等首以示全忠时鳯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三人全忠使京兆捕九十人甲子帝幸全忠营己巳入长安庚午崔奏诛宦官是日全忠以兵驱第五可范以下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寃号之声彻于内外其出使者诏所在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帝愍可范等咸无罪为文祭之自是宣传诏命皆以宫人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兼判六军十二卫
  臣若水通曰有唐宦官之祸惨矣人皆以宦官之擅权而不知徳宗以下诸君假之权也及其败也人皆以宦官之自取而不知徳宗以下诸君假之权实杀之也盖权莫大于征伐而彼典禁兵矣事莫重于废置而彼専予夺矣故始也与南司水火而已其既也呼天子为负义门生爱则非次而立之恶则改虑而除之至僖昭而极矣然天道好还逆甚失速邠岐之托虽亲宣武之势实炽至是天子祈请而二虏交欢反本穷源则惟宦者之是诛尔一举而诛七十再举而诛九十三举而诛数百而在省者潴其宫出使者枭诸驿号声动地而诸帝之寃雪矣众正之气伸矣万民之愤纾矣然而宦官非能自擅也诸君失御之之术而以权假之也诸君假之权而使伏诛非诸君杀之而何哉使其徒知足安分而以忠谨自保亦将福禄攸同而何至此极也吁
  宋儒程颐旧在讲筵説论语南容三复白圭处内臣帖却容字因问之内臣云是上旧名先生讲罢因説适来臣讲书见内臣帖却容字夫人主处天下之尊居亿兆之上只嫌怕人尊奉过当便生骄心是皆左右近习之人养成之也尝观仁宗时宫嫔谓正月为初月蒸饼为炊饼皆此类请自后只讳正名不讳嫌名及旧名臣若水通曰书云位不期骄非止自骄也乃左右骄之斯自骄矣人君至尊且贵尤易至于骄也近正人明正学犹恐不免而况溺于臣妾者乎夫臣妾志在要宠凡可以谀悦者无所不至人主不可不察焉程颐之言可谓中古今之病者伏惟皇上三复之
  程颐在讲筵每讲一处有以开导人主之心者便説始初内臣宫嫔们皆携笔在后抄録后来见説着佞人之类皆恶之吕防仲使人言今后且不可伤触人范祖禹云但不道著名字尽説不妨
  臣若水通曰昔郑庄公纵其弟叔段之骄横以及于诛君子以为庄公之薄于其弟夫爱而节之爱之至也然则人主节宦官之权横非恶之也乃所以爱而保全其富贵尔儒臣之以是进讲于君非恶宦官也乃所以欲君节而全之谓非爱之不可也为宦官者闻其言而恶之是恶其人之爱已也不亦误乎人主御臣妾之道不可不辨好恶之实焉
  杨时上钦宗皇帝书畧曰臣窃考自古奄人用事未有无后患者汉之窦武何进以肺腑之亲因天下怨怒收揽英豪如李膺陈蕃诸人共起而诛之卒不胜皆骈颈受戮唐之昭宗信狎宦者至东宫之幽其为厯世之祸大矣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宦官嬖幸之人诚不可不善其制御之术也御之不得其术纵之则至于文昭废主之祸攻之则至于何窦诸人骈颈之戮两败俱伤其机始于一念尔语曰前车覆后车戒然则后之人君御之之道如何则可亦在慈严兼尽仁义并行尔与之以富贵而不假之以威权夫然后为严慈仁义两得也
  朱熹曰宫闱之内端庄齐肃后妃有闗雎之徳后宫无盛色之讥贯鱼顺序而无一人敢恃恩私以乱典常纳贿赂而行请谒此则家之正也退朝之后从容燕息贵戚近臣擕仆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职而上惮不恶之严下谨戴盆之戒无一人敢通内外窃威福招权市宠以紊朝政此则左右之正也
  臣若水通曰臣妾狎恩恃爱甚为难处者也近则不孙逺则怨御之不外乎中正之道焉尔中正之道在正心始心正身脩则恩威两尽矣于御臣妾也何有伏惟皇上立中道以御下幸甚
  元城刘安世曰虽大无道之君亦恶乱亡而明皇中材之主知奸邪而用之何也曰此蔽于左右之佞幸尔盖所谓佞幸者嫔御也内臣也戚里也幸臣也此皆在人主左右而可以进言者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蔽于近习非近习能蔽之也自蔽也由于御之无道则臣妾得以肆其奸而曲投所好是以不觉其入而信之深也故夫人君之徳莫大乎刚明刚足以断明足以照则众邪无以遁其情而畏服之矣唐明皇任用奸邪而不能去者得非不刚不明而私爱有以蔽之也耶
  国朝洪武元年三月辛未上命翰林儒臣脩女戒谓学士朱升等曰治天下者脩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使预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若宠之太过则恐犯分上下失序观厯代宫阃政由内出鲜有不为祸乱者也夫内嬖惑人甚于鸩毒惟贤明之主能察之于未然其他未有不为所惑者卿等为我述女戒及古贤妃之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臣若水通曰自古宫闱之变非但后妃尔亦杂出于嬖妾之人所以然者盖由创业之君私爱宠嬖不能脩身正家以立法垂训也我皇祖知其然乃脩女戒以训内宫且曰后妃不预政事嫔嫱备职巾栉凛然而不可犯者御臣妾之道备矣大哉圣言其即文王刑于寡妻之教也圣子神孙以皇祖之心为心不牵于私爱则宫闱和敬天下太平岂不为有道之世也哉
  天顺初副都御史年富被石亨侄彪奏自大同逮系至京英宗问学士李贤曰此人何如对曰行事公道能革宿上曰必石彪被阻不遂其私尔召锦衣卫推问明白已而进状果不实贤请遣人体勘庻不枉人上曰然乃遣给事中郎中二人又曰再遣武职一人不然纵得其实彼必以为回防贤曰陛下所虑极是勘囘果无实富得致仕而归
  臣若水通曰人君御下之道在于明明则防邪无所遁其情彪奏年富欲以逞报怨之私而英宗皇帝即询于贤辅导又审于三人之勘则彪之防谮无所投而后之为彪之奸者可息矣得非御臣妾之要道乎
  英宗皇帝留心政务渐觉左右招权纳赂之非尝谓李贤曰为之柰何贤谓人君之权不可下移果能自揽彼之势自消惟此为良法其私情既不得行趋附之人渐亦少矣上以为然且曰无此相碍何事不顺吾早辰拜天谒祖毕视朝后阅章奏易决者即批出可议者送先生处叅决贤曰臣等所见不到更望再加详审斟酌然后施行上曰然左右乃曰此等章奏何必一一亲览亦不必送与阁下看且曰差便差到底奸邪不忠如此贤曰惟陛下明见
  臣若水通曰臣妾之柔佞纵之则骄激之则变汉唐之迹可鉴矣李贤谓果能揽权彼势自消其真得御臣妾之道乎使唐徳宗诸君而知出此则上无废置之祸下无杀戮之而上下安宁保全福庆矣

  格物通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三    明 湛若水 撰治国格【凡七目】
  事君使臣  立教兴化  事长慈幼使众临民  正朝廷   正百官
  正万民
  臣若水序曰治国何以言格物也程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国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国之理也故大学治国章以孝弟慈以心以仁让以恕言之吾心感应乎国之理也是故事君使臣也立教兴化也事长慈幼也使众临民也正朝廷也正百官也正万民也皆国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治国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治国而尽之矣
  事君使臣上
  易坤文言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臣若水通曰此文言释坤六三爻辞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之义也六三以隂居阳以柔顺之美徳闇然而不着晦其美者也然已居下之上近君之位故或出而从王之事亦以柔顺之徳弗敢専其功者其分则然也如地承天之施而成其功不敢専其资始者也如妻从夫之命以治其事无攸遂而不敢専其家者也盖臣之于君宣化承流钦若君之命而不敢専制其国也故三之始无成者事君之忠也继代而有终者效已之能也亦忠也人臣事君之义当以六三为正
  比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臣若水通曰此比卦之象比卦坎上坤下为地上有水之象物之相亲者莫如水与地盖水地一体也君子观水地北之象建万国亲诸侯亲之为言君臣一体者也书曰百姓不亲大学曰在亲民圣人之心岂不欲尽亲天下之民而天下之民不可以一人亲比也裂天下而分建诸侯之国与贤者能者共之使各比其民诸侯既建则有廵狩述职朝聘徃来之礼而上下相交则诸侯亲矣诸侯亲则徳意流通有以宣上之徳亲天下于无间也故封建兴而君臣比君臣比而天下皆比矣栁宗元谓封建非圣人之意者岂足以语治天下之道哉
  比六四外比之贞吉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臣若水通曰四与内之初不相应外比近于五而五比之以六居四固为得正又君臣相与之正乃得贞正而吉也象又释爻辞之义言外比而贞吉者葢以五阳刚中正贤也居尊位在上也四之亲贤从上所以为贞吉也葢君臣相遇难矣四之比五虽以下从上正也而以已之正事君之贤亦正也仕适其可又正也志可大行而泽可逺施非吉而何茍非其君之贤凶且不免矣而况吉乎故君臣相遇自古为难事君者如四之比五吉之道也
  泰彖曰泰小徃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臣若水通曰此泰卦之彖辞坤隂在外干阳在内有小徃大来之象隂为小阳为大徃来者隂阳之交吉而亨泰之道也以言乎天地则阳气降而隂气升二气絪緼万物化生矣以言乎君臣则君不负其势而下交于臣臣不负其能而上交于君咸有一徳而志意之相孚明良之防也夫天地交者气化之泰也君臣交者人事之泰也气化人事相为致泰其唐虞三代之盛而后世不可复也已非不可复也君臣之分虽存而志通者鲜矣若不相疑而相契则以人事而挽气化之隆孰谓泰之不复见耶
  大有九三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
  臣若水通曰九三刚而得正居下之上在下而居人之上为公侯贤徳之象也五居尊位为天子之象也公侯上承天子其朝聘献享之典固其礼之常也而贤者爱君之诚忘已之私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已之富盛皆天子之有也故享其有于天子不敢私其利敬之至也小人惟无其徳则以为己私而不能如九三之享矣虽然小人之不能享则其忠君爱国之诚可知矣终亦岂能以独享其有哉
  坎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臣若水通曰六四以隂居隂为以正近君之臣也故能质实结信而因明悟君也在险之时君臣最贵相合也于此时尤不宜华饰惟当纯诚质实以孚于君如燕享之礼惟用一樽之酒则至诚一而不分矣惟用二簋之食而复用瓦缶之器则至敬质而不饰矣以诚敬感君之心其有不孚乎至于进结于君之道亟攻其蔽则蔽益深惟通其所明则聪明易发牖在暗室为开明之处因其明处而结纳焉则暗者以明矣因明以悟君心君心其有不悟乎如是则君臣道合而险可济矣其事君之忠尽矣终何咎焉
  暌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臣若水通曰暌卦上离火下兑泽二体相背故为暌然二与五为正应相与故于暌之中又有终遇之理九二以阳刚居中而上遇六五柔中之君故未为失道也葢君臣之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者也君或暌于臣下臣不可以自外于君故如巷之委曲以遇之而不失其正非枉已以求合也若拘固于常道则终不遇矣变而通之旁行而不流委曲以期乎君之遇也非过也臣事君之道也君臣道合而济暌之功大矣夫何咎焉
  蹇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臣若水通曰臣之事君致身以济难忠而已矣六二具中正之徳故能于蹇难之时竭忠于君而忘其身如此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竭力以脱君于险蹇而又蹇不有其身传曰主尔忘身公尔忘私其志尽忠故终无尤罪之者矣诸葛亮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臣之愚所能逆睹也其意正与此合忠义之气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岂但无尤而已哉
  书虞书大禹谟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大禹陈谟于帝舜之言也命教也祗敬也帝谓舜也史臣言大禹当文命四敷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之时犹陈其谟以敬承于舜以为为君不敢易其为君之道为臣不敢易其为臣之道君臣交相责难则政事乃能脩治而黎民速于从上之徳教矣夫文命四敷禹之功可谓大矣然犹且陈谟于舜欲君臣克艰共相警戒此君臣所以各尽其道圣之所以益圣治之所以益隆也后之君臣可不鉴哉
  益稷舜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大臣辅已之言也帝舜言我有违戾于道汝当弼正其失汝无面谀以为是而背毁以为非不可不敬尔邻之职也臣谓面从者非惟不能正君之失且将长君之恶矣退有后言者则是心非腹诽怨谤其君者罪莫大焉舜大圣人宜无违可弼也犹拳拳责望于禹如此况庸常之君乎后世人君以面从为忠爱以面折为诽谤遂至忠言不闻聪明日蔽自取防亡而不悟可不戒哉
  益稷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帝拜曰俞徃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与臯陶赓歌相责难之词庸用也歌诗歌也勑戒勑也几事之防也股肱臣也元首君也熙广也拜手稽首者首至手又至地也大言而疾曰飏率总率也屡数也赓续载成也续帝歌而成其义也帝拜者重其礼也俞者然戒言也惟时者无时而不戒勑也惟几者无事而不戒勑也帝舜用作歌先述其所以歌之意以为天命无常理乱安危相为倚伏今虽治定功成礼备乐和然顷刻敬畏之不存则怠惰之所自起所以无时而不戒谨也毫髪几防之不察则祸患之所自生所以无事而不戒谨也舜既言此乃作歌言人臣为君之股肱乐于趋事赴工则人君之治为之兴起而百官之功皆广矣臯陶闻舜之歌遂拜手稽首大言之述其所以赓歌之意以为人君为臣之元首当总率群臣以起事功又必谨其所守之法度葢乐于兴事易至于纷更故深戒之欲其不可不敬也又言既兴事而又数考其成如日省月试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则有课功覈实之效而无诞慢欺蔽之失此又不可不敬也故两言钦哉者兴事考成二者皆所当深敬而不可忽者也臯陶既言此乃赓歌言君明则臣良而众事皆安所以劝之也君行臣职烦细碎则臣必懈怠不肯任事而万事废壊所以戒之也帝舜又拜而然之曰汝当徃治其职不可不敬也夫有虞之治君明臣良治化隆盛之至矣而舜作歌以责难于臣臯陶赓歌以责难于君君臣之相责难者如此此有虞之时圣之所以益圣而治之所以益隆也欤洪惟我太祖髙皇帝君臣同游相与交孚之盛垂训简册伏望圣明近修祖宗之典逺法唐虞之隆日召贤臣相与责难以成光明正大之徳业天下幸甚
  商书説命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
  臣若水通曰髙宗以伊尹望傅説故举伊尹自任之言告之也夫君道至尧舜而止故昔先正伊尹之为保衡作兴我先王成汤之治乃自期责曰事君而不能使吾君为尧舜之君则臣职犹未尽故其心愧耻若挞之于市然其志大矣厥后成汤圣敬日跻功格皇天可以追踪尧舜则伊尹之心果无愧矣世之事君者当法伊尹责难其君后之使臣者当以伊尹责望其臣然后君臣之道尽
  周书君奭亦惟纯佑秉徳廸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廸见冐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五臣之辅文王者留召公也言亦惟天佑文王者纯一葢以虢叔闳夭散宜生太颠南宫适如是秉徳之臣廸知天威秉者执持之意徳者心之天理天理有之于已则能知天之所为故曰廸知天威廸知者实知而非测度闻见之知也以是昭明文王启廸其徳使着见于上覆冐于下而升闻于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殷之天命也夫秉徳之臣有系于君徳有闗于上下天命如此之重则后之人君使臣其可忽诸
  诗小雅四牡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懐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臣若水通曰此君劳使臣之诗也君之使臣臣之事君以礼以忠而已四牡之诗其上下之交尽乎君臣相与一心也故燕享之际作诗述其臣奉使之劳言驾騑騑之四牡驰倭迟之周道斯时也使臣岂无懐其室家父母之心但以王事不可以不坚而我心则伤悲矣夫君臣各尽其道者也臣之奉使也驱驰道路而不敢自以为劳臣何心哉君之遣使也叙情悯劳而不敢自以为安君何心哉臣则曰奔走王事吾之职也吾尽吾职所以尽吾为臣之心也君则曰诚心体下吾之责也吾尽吾责所以尽吾为君之心也臣尽其臣之心则事君以忠矣君尽其君之心则使臣以礼矣君臣上下各尽其道此周之盛时所以臣无旷职君无少恩庶绩咸熙有自来矣岂若后世君无体悉之诚臣无奉公之敬是以君臣离心而徳业不成也欤
  大雅烝民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山甫之尽职也肃肃严也将奉行也若顺也顺否犹臧否明谓明于理哲谓察于事解怠也一人天子也诗言山甫谨于承王之严命而邦国臧与否则山甫明之非但明而已又哲而明之尽于以保其身而又夙夜匪解尽心力以事天子焉夙夜匪解者此心之敬无间于朝夕也葢人臣事君之不忠者岂有他哉皆由此心之不敬不敬则懈心生懈心一生则此心之天理不存凡所以欺君罔上鳏官窃禄鄙夫之事何所不为哉故敬也者人臣所以事君之本也诚使此心常存天理干干而不懈则有以见夫国家之事凡其势之所可为力之所能为者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为之无不尽矣宁肯隳厥职哉虽然臣固不可以不敬君亦不可以不仁仁则明明则有以辨邪佞察忠直而不失其所以为敬茍不仁则不明不明则将以奔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非敬邪佞日亲忠直逺矣甚非社稷生民之福也故不敬则当责之臣不仁尤当责诸君
  春秋隠公四年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臣若水通曰翚公子翚也书翚帅师讥不臣也诸侯谋伐郑宋公来乞师隠公不许翚主兵请以兵会公不许固请以行无君之心也孔子告哀公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翚主兵方命而固请以兵会宋是谓无君不忠隠公平日不能御臣而使之擅权自恣是谓纵下无礼春秋书翚帅师则君不君臣不臣之罪其间不能以寸矣此钟巫之难所以不能免也有国者可不慎乎
  闵公元年冬齐仲孙来
  臣若水通曰仲孙齐之大夫也来者来鲁也胡安国云不称使而曰来者畧其君臣之常词以见桓公使臣不以礼仲孙事君不以忠也臣谓使齐侯以鲁有弑逆之难茍存忧恤之诚必脩方伯之职声罪以奉天讨可也而使仲孙来省难得无幸灾乐祸之心窥乱取国之谋乎则使臣非以礼矣使仲孙诚以不去庆父鲁难未已茍存责难之忠必劝其君急鲁国之难脩请讨之礼可也而仗义之言未闻得无使君忘恤邻之典有缓追逸贼之心乎则事君非以忠矣至使庆父稔恶闵公再弑则桓公与仲孙始谋不臧之所致尔直书齐仲孙来交讥之也
  礼记曲礼为大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臣若水通曰此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之义也不显谏者即易所谓纳约自牖书所谓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后于内孔子所谓吾其从讽谏之意三谏反覆不一之意也逃谓隠而去其位也夫既曰不显谏则其谏也深矣谏而至于三则其谏也数矣如是而不听又不能去则为贪位慕禄斯必至于辱矣此臣之所以必于逃也呜呼忠臣爱君岂愿至此为人君使其臣逃而去之亦危矣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是可不为之寒心哉
  少仪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讇諌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
  臣若水通曰人臣之事君君有过谏之使止可也过而至于讪之则不恭矣谏不从逃而去之可也过而疾之则太伤矣颂而无讇则所颂为公谏而无骄则所谏为正志怠则张大而相之事废则埽荡而更之皆有功于社稷者也是之谓社稷之臣虽然汉武帝知汲黯为社稷之臣而使之终卧淮阳唐太宗谓萧瑀为社稷之臣而不免溺于戴已故忠君者固在乎臣而容臣者尤在乎君也
  表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
  臣若水通曰大言者言之所闗者大大本大原如正君心之非是也小言者言之所闗者小一事一物如用人行政之间是也所存者小则言不可强而大故不受大禄所存者大则言不能贬而小故不受小禄亦各称其徳而已矣
  缁衣子曰为上可望而知也为下可述而志也则君不疑于其臣而臣不惑于其君矣
  臣若水通曰陈澔曰君之待臣表里如一故曰可望而知臣之事君一由忠诚其职业皆可称述而记志此所以上下之间不疑不惑也臣谓可望而知则人君正大光明之气象可想矣可述而志则人臣徳政纯懿之情状可见矣君臣相遇如此岂非千古之一大快哉
  孝经孝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臣若水通曰尽忠者尽心而不欺即退而所思补过之诚悃也补过者改过而复无过即进而所思尽忠之实事也将顺者涵养其善端引之当道志于仁也匡救者绳其愆纠其谬也进退思惟无一念而不在于陈善而闭邪焉则忠臣之道尽矣臣以是事君君必以义接下故上下能相亲也

  格物通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四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事君使臣中
  论语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臣若水通曰礼是天理之见于实事者忠是天理之发于实心者定公之时君弱臣强上下无道使臣事君之问亦有所感而发也故孔子告之以此葢君之所使于臣之事必其天理之所当为而非所不当为而为者斯乃谓之礼则臣必可奉行矣臣之所事于君之道必由于天理之正而非罔所不正以为正者斯乃谓之忠则君必无过矣然天理一而已矣上以礼感下以忠应有不可诬者君礼臣忠则各尽其道上下交而为泰矣尧舜之克艰亦不过如此圣人之言真万世君臣之鉴欤
  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臣若水通曰大臣即是大人为之所养者大故其徳业亦大所谓大者道是也所谓道者天理是也大臣以此事其君引之当道格其心而志于仁若其言之不听谏之不行则道有不合矣则去之而不茍留也是其仕也以道止也以道乐则行之忧则违之进退以道确乎而不可防矣故尝论之以道事君者固爱君也不合而去者亦所以爱其君也何也道不合而弗去则将茍焉以徇利是使君轻视其臣谓可以利笼络之也君而轻视其臣何所不至惟大臣者能以道为去就则足以起其君敬畏之心君而有敬畏之心则大臣虽退犹进也虽去犹留也是之谓爱君之道夫子之不许由求以其无大人之学尔若顔曾冉闵者其人乎惜乎鲁之君臣莫能用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臣若水通曰犯谓犯顔谏诤也欺谓所犯之言或有不由其诚不当于理而犹涉于欺罔也礼曰事君有犯而无隠书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则事君固贵于面折犯顔然而不免有欺君罔上之言杂乎其间则固已得罪于君又得罪于天矣虽能犯而亦何取故孔子告子路以有勿欺之心而犯则忠直并行而事君之道尽矣后之为臣犯则徃徃有之或由于好名或由于附势凡有所为而为则欺君之罪已先不能免矣何以望其君之感悟哉
  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言尧舜为君臣尽人伦之至所以晓告当时君臣取法之也夫尧以道治民君道之至也舜以道事君臣道之至也道者天理是也为君而未至于尧是君道犹有未尽也故犹为贼害其民为臣而未至于舜是臣道犹有未尽也故犹有不敬其君慢君贼民则无道极矣可不惧哉夫后世之为君者与尧之为君同此心也同此理也后世之为臣者与舜之为臣亦同此心也同此理也何后世之为君臣者其去尧舜之君臣若是相逺哉尽心与不尽心尔伏惟圣明求诸臣知尧舜之心学者而讲习之焉则君臣咸有一徳而尧舜之治可几矣
  左传僖公九年初晋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徃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息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里克杀奚齐荀息立公子卓里克杀之荀息死之臣若水通曰荀息之死于所事为忠不食所言为信而公利必为徃来耦俱葢其忠贞之小者固不论也若息者庻可以为事君之法矣后或从而玷之臣不知也
  僖公九年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顔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臣若水通曰周室东迁纲常沦斁以天子而下堂见诸侯则君臣之礼壊也极矣葵丘之防尊王之义着而三纲頼以不坠宰孔一言几败大事矣桓公卒能尊天顔以就下拜而天地冠屦之大义明此桓公之所以为覇主也欤
  僖公二十八年冬防于温是防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非其地也且明徳也
  臣若水通曰君臣者天地冠屦之大义不可得而犯也且桓文所恃以服诸侯成功伐者非尊君之义乎晋文方平卫许之讼乃遽召见天子其与齐桓固请下拜天子之赐者何如邪故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
  定公四年初伍贠与申包胥友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徳无厌若邻于君疆场之患也逮吴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丁姑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絶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臣若水通曰包胥兴楚之心犹伍员报楚之心也包胥之兴楚也为君伍员之报楚也为亲为亲者孝为君者忠皆不忘所天者也后之为子者有伍员之孝其为臣必有包胥之忠矣经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其二子之谓乎
  国语周语刘康公曰臣闻之为臣必臣为君必君寛肃宣惠君也敬恪恭俭臣也寛所以保本也肃所以济时也宣所以施教也惠所以和民也本有保则必固时动而济则无败功教施而宣则徧惠以和民则阜若本固而功成施徧而民阜乃可以长保民矣其何事不彻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业也恭所以给事也俭所以足用也以敬承命则不违以恪守业则不懈以恭给事则寛于死以俭足用则逺于忧若承命不违守业不懈寛于死而逺于忧则可以上下无隙矣其何任不堪上任事而彻下能堪其任所以为令闻长世也
  臣若水通曰刘畿内之国康公正卿王季子也上下君臣也隙瑕衅也君君臣臣则上下交而为泰则徳业成矣刘康公其知道乎夫寛肃宣惠君之道也敬恪恭俭臣之道也知所使事则上事无不彻下任无不堪矣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其可不法康公之言乎
  鲁语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曰今国病矣君盍以名器请籴辰也备卿辰请如齐公使徃从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请之其为选事乎文仲曰贤者急病而让夷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国家无违今我不如齐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
  臣若水通曰庄公鲁桓公之子同也臧文仲鲁大夫名辰告请也选事自选择其执事也夷平也无违无相违狠也鬯圭祼鬯之圭长尺二寸有瓒以祀庙玉磬鸣璆也夫国病则主忧主忧则臣辱相视一体者也故人君者赖臣之力以宏济于艰难人臣者济君之艰以急国家之难而安其民者也此臧文仲事不辞难可谓能事君矣
  鲁语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今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艺也公闻之曰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师存侍曰藏罟不如置里革于侧之不忘也
  臣若水通曰宣公鲁文公之子倭也滥渍也渍罟于泗水之渊以取鱼也泗在鲁城北罟网也别别于雄而懐子也艺极也良善也谂告也师乐师存名也古之忠臣不从君之欲而引之于志仁古之明君不徒从臣之言而贵于改过鲁宣滥于泗渊而里革断罟公命藏之则君明臣直两得之矣使若置里革于侧其所拾遗补过顾不多欤有天下者能师宣公无忘之心必近忠直之臣其为盛徳大业可量也哉
  晋语寺人勃鞮曰事君不贰是谓臣好恶不易是谓君君君臣臣是谓明训明训能终民之主也
  臣若水通曰勃鞮寺人披也训教也夫人臣之事君也不贰其心人君之使臣也不阿其好恶君臣各尽其心而其道尽矣寺人勃鞮虽不足道然其所称亦有格言矣君子其勿以人而废言哉
  晋语夙沙厘曰臣委质于翟之鼓未委质于晋之鼓也臣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防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臣无畔质敢即私利以烦司寇而乱旧法其若不虞何穆子叹而谓其左右曰吾何徳之务而有是臣也乃使行既献言于顷公与鼓子田于河隂使夙沙厘相之
  臣若水通曰夙沙厘姓名鼓子之臣也鼓本属翟今为晋所取也防死谓书名于防必死其事也烈明也无畔质示必死也若夙沙厘之于鼓子可谓忠于事君而穆子之于夙沙厘可谓明于使臣矣后之为臣者当以夙沙厘为法为君者当以穆子之告顷公为法
  晋语赵简子曰夫事君者谏过而赏善荐可而替不献能而进贤择才而荐之朝夕诵善败而纳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顺勤之以力致之以死听则进不则退
  臣若水通曰谏过匡救其恶也赏善将顺其美也荐进也替去也死死其难也夫匡恶而顺美选贤而荐才道文行效死力知进退简子论事君之道尽矣真可以为万世人臣之鉴欤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讐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厠襄子如厠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义士也吾谨避之尔乃舍之让又漆身为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让曰不可既以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尔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懐二心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臣若水通曰豫让出百死以图为智伯报讐事虽不成而不以生死存亡贰其心又不肯委质而求逞志若豫让可以为社稷之臣矣襄子始以其为义士而谨避之终不能不杀之则何以使人臣之尽忠邪然而以众人国士之遇而异其报则何自待之不厚矣
  周赧王三十一年乐毅闻画邑人王蠋贤令军中环画邑三十里无入使人请蠋蠋谢不徃燕人曰不来吾且屠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用吾諌故退而耕于野国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刼之以兵吾与其不义而生不若死遂经其颈而死
  臣若水通曰王蠋之死不事二君之志明矣而所以致之者毅也方其初也以礼聘之至再至三而不起则就其庐而访焉可也何至不来且屠邑哉封墓之举亦为徒然矣臣愚于毅不能无憾焉
  汉髙帝六年项羽已灭田横惧诛与其徒五百余人入居海岛中帝恐其为乱乃使人赦横罪而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举兵加诛横乃与其客二人乗传诣洛阳未至三十里自杀帝拜其二客为都尉以王礼葬之横既二客穿其冡傍皆自刎下从之帝闻之大惊闻其余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则闻横死亦皆自杀
  臣若水通曰二客以不贰心于横而自刎以死则生平之所以事其主者将无所不尽其忠矣田横致二客五百人之从已以死则平日之所以恩礼结之者亦将无所不尽其诚矣可以为后世上下之法也已
  汉文帝六年贾谊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庻如地故陛九级上亷逺地则堂髙陛无级亷近地则堂卑髙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防而忌器此善谕也防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亷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逺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使臣谨以择之于初诚以任之于后因其徳而爵之朝无非徳之大夫也故礼刑不上大夫谊欲文帝礼大臣而有赐死而无戮辱之言过矣葢未知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卑逾尊踈逾戚尚不可不谨况加刑乎启人君赐死之非者必自斯言矣
  汉武帝天汉元年苏武使匈奴单于使卫律召武欲降之律谓武曰律前负汉归匈奴幸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乃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饮食天雪武卧齧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臣若水通曰苏武之为人臣孤忠大节可与日月争光有补于天地冠履之大义其功徳茂矣夫何还自匈奴拜为典属国赐钱田宅而竟不闻以处公卿之位则宣帝使臣之道可知矣
  汉宣帝元康二年丙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吉絶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会掖庭宫婢自陈尝有阿保之功辞引使者丙吉知状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
  臣若水通曰书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丙吉以之此宣帝所以益贤之也虽然臣子之身皆君父之身所能为者乃可尽分尔何伐之有然则吉之义可以愧天下后世贪薄之夫之矜伐者矣
  汉成帝元延元年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斩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御史遂将云去左将军辛庆忌免冠叩头殿下曰此臣素着狂直使其言是不可诛使其言非固当容之上意解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臣若水通曰朱云位卑而言髙所以取罪然其心实痛禹之邪佞一时近臣无言者故发愤如此然其事上不欺之忠固出于廷臣之上矣成帝始怒欲诛之及悟戒勿易槛以旌其直可谓能补过者哉
  汉孺子婴初始三年王莽遣使者奉玺书印绶迎袭胜胜称病笃使者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輙推不受谓门人髙晖等曰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老矣谊岂以一身事二姓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而死
  臣若水通曰龚胜不受莽之印绶而继之以死人臣不贰之忠尽矣至云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是又足以愧莽贼之心欤然则后世人君之待臣可不以恩礼耶

  格物通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事君使臣下
  汉光武建武五年冯异治关中出入三歳上林成都人有上章言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陈谢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臣若水通曰君臣之间嫌隙易生光武之于冯异不以人言而间示之章奏恩如父子真所谓推赤心置人腹中矣此其所以豪杰响应而再延汉祚也后之人君御臣之道当以光武为法
  汉光武建武九年颍阳成侯祭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临终遗戒薄问以家事终无所言帝愍悼之防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复亲祠以大牢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防防事大司农给费至车驾复临之既又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朝防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
  臣若水通曰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祭遵之忧国奉公光武之哀痛祭君仁臣敬两无愧矣然则人君于効忠之臣可不知所以厚之哉人臣于恩礼之君孰不思所以报之哉
  汉光武建武十二年帝以睢阳令任延为武威太守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和和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臣若水通曰履正奉公人臣事君之忠也举直错枉人君用人之道也有臣如任延斯可胜公卿之任矣何必国防之求哉
  晋孝武帝咸宁四年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臣若水通曰荐贤所以为国羊祜疾笃举预自代以人事君之心死而不忘若祜者可以为大臣事君之法矣人之有技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其上负于君下负天下之贤才多矣有臣如此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岂不宜哉
  北汉刘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乗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顔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尔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
  臣若水通曰书称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其几谏之意乎夫人臣谏君欲以全其徳爱也而以几谏不欲显君之过善则归之以全令名又爱之至也然直谏难容几谏易入期于补过则一而几谏之收功多矣此在后世为臣者尤所当法焉汉主刘聪杀兄之恶而刘殷忘同姓之耻以二女为贵嫔殷岂几谏之人聪岂几谏所能正哉其为此言葢欲为全身保富贵之计耳
  晋成帝咸和二年宣城内史桓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长史禆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谓宜且按甲以待之彛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也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
  臣若水通曰桓彛既不怯于兵力之薄又不贰于禆惠之言讨贼一念终始不渝既而忠贞之志感夫禆将虽死犹不负彜犹彜之不负国也呜呼虽不幸而败人臣之义何愧哉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王猛以六州任重言于秦王坚请改授亲贤及府选便宜坚报曰朕之于卿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徳之有孔明自谓逾之夫人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则朕无东顾之忧非所以为优崇乃朕自求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难茍任非其人则患生虑表岂独朕之忧亦卿之责也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陜为先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铨补俟东方化洽当衮衣西归猛乃视事如故
  臣若水通曰猛辞任让贤事君之忠也坚委心付托待臣之诚也比诸桓公之管仲燕昭之乐毅刘备之孔明真无愧哉
  北魏成帝命古弼辅太子决庶政古弼为人忠慎质直尝以上谷苑囿太广乞减大半以赐贫民入见魏主欲奏其事帝方与给事中刘树围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乆不获陈闻忽起捽树头掣下牀抟其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听奏事朕之过也树何罪置之弼具以状闻帝皆可其奏弼曰为人臣无礼至此其罪大矣出诣公车免冠徒跣请罪帝召入谓曰吾闻筑社之役蹇蹷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则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职茍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为之勿顾虑也
  臣若水通曰古弼之捽树直谏而以身请罪成帝之霁怒优容而勉使竭力君臣可谓两得矣至于玩人防徳玩物防志之规未闻而自怨自艾改过迁善之勇不着惜哉
  唐太宗贞观元年有上书去佞臣者上因告之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君臣源流之喻切矣然徒知源之不可浊而不能浚之以清知其自为诈而不能养之于诚乃至以已之尚诈而恕其佞臣而不问夫佞者固不臣矣容佞者果得其为君之道乎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或告右丞魏征私其亲戚上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按之无状彦博言于上曰征不存形迹逺避嫌疑心虽无私亦有可责上令彦博让征且曰自今宜存形迹他日征入见言于上曰臣闻君臣同体宜相与尽诚若上下俱存形迹则国之兴丧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诏上瞿然曰吾已悔之征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上曰忠良有以异乎对曰稷契臯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逢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上悦赐绢五百疋又六年闰月乙卯上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征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此同宴上曰征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征每谏我不从我与之言輙不应何也魏征对曰臣以事为不可故谏陛下不从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应上曰且应而复谏庸何伤对曰昔舜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从也岂稷契事舜之意邪上大笑曰人言魏征举止踈慢我视之更觉娬媚正为此尔征起拜谢曰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数犯顔色乎
  臣若水通曰太宗之于魏征可谓信任矣然闻人之言犹不能不假他人之考按者是得为任贤勿疑乎魏征之告太宗欲为良臣矣然而无臯防稷契之学故不能致其主得尽事君之忠乎故为君者舍尧舜禹汤之学未尽其为君也为臣者舍臯防稷契之学未尽其为臣也仰惟圣明天授聪明负尧舜禹汤文武之资陋太宗而不屑为也而辅养圣学者必皆臯防稷契其人然后可也
  贾谊新书曰上设亷耻礼义以遇其臣而群臣不以节行而报其上者即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尔忘身国尔忘家公尔忘私
  臣若水通曰上以亷耻礼义遇之则使臣以礼矣下以节行忘私报之则事君以忠矣故上以礼则下以忠感应之必然也为人君欲得臣之报礼以图治理者何惮而不以礼乎
  刘向説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荣辱者祸福之门也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
  臣若水通曰六正者曰圣曰良曰忠曰智曰贞曰直善虽不同同归于治也六邪者曰具曰谀曰奸曰防曰贼曰亡国恶虽不同同归于乱也故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矣君子小人分而治忽见矣则何以辨之曰自君心好恶始故人君之心能公则明明则邪正不混矣故臣之事君当正其术君之取臣当正其心
  刘向曰虚心白意进善通道勉主以礼义论主以长防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
  臣若水通曰陈善闭邪敬之至也归善不有尊之至也刘向之言其知事君之道哉食君之禄荷君之恩者宜佩之无斁也
  班固白虎通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谦谦君子利涉大川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臣若水通曰君臣一心而治化行矣君臣二心则祸乱至矣是故以贵下贱礼以使臣君之心即臣之心也利涉大川忠以事君臣之心即君之心也夫一心者岂人之所不能哉不为尔一之何如曰在讲学学一则徳一徳一则心一矣
  宋儒程颢曰今天下之士人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忘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虽未见从又不曾有大横见加便岂可自絶也君臣即如父子也父子之义不可絶岂有身为侍从尚食其禄视其危亡曾不论列君臣之义固如此乎
  臣若水通曰古之君臣之喻多矣有喻之以父子者非不亲也然而有父子不相顾者矣有喻之以元首股肱腹心手足者非不一体也然而有痛痒不相闗者矣至于喉舌之喻则一体死生以之可不惧乎夫君犹心腹也臣之侍从言论犹喉舌也侍从台谏之官不言如喉舌不通其身心将与喉舌俱死矣此非特人君家国之忧亦为人臣者终身之忧也臣愚敢以此广程颢孟轲之説以为明主献以为言路规
  程颐曰为人臣者居其位食其禄必思何所得爵禄来处乃得君也必思所以报其君凡勤勤尽忠为报君也臣若水通曰程颐之説葢就中人以下食禄思报者之警防也语曰肉食者谋之又曰朝不坐燕不与杀三人足以反命议者谓其自待之薄夫君臣之义不可解于心者也有去就而无厚薄扶危济倾之力多出于踈逺下位之臣岂以其禄之厚薄异其心哉故臣之尽忠非欲以相报也乃自尽也人之所以根于天性者也夫岂有所为而为之者哉必如此而后君臣之义正
  或谓程颐曰先生于上前委曲已甚不亦过乎曰不于此致力尽心而于何所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程颐学似孟子者也故其在经筵容貌极其庄诚敬极其至宜乎或人有已甚之疑也他日文彦博闻其讲説尝叹曰真侍讲也若程颐者可谓万世事君者之法矣
  山杨时曰人臣之事君岂可佐以刑名之説如此是使人主失仁心也人主无仁心则不足以得人故人臣能使其君视民如伤则王道行矣
  臣若水通曰易曰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人主之学在知道而已矣知道则仁义并行而天地隂阳刚柔备矣故礼以劝之刑以惩之同于仁义也同于道也故春以生之秋以杀之而万物成矣杨时之所恶刑名者葢谓商鞅韩非惨刻者之刑尔非谓弼教之刑也所谓仁者葢能好恶人之仁也非姑息之仁也时之言葢有为而发也欤
  五峰胡宏曰自三代之道不行君臣之义不明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艺夫君臣相与之际万化之原也既汩于利矣末流其可禁乎此三代之治所以不复也
  臣若水通曰三代君臣以道相与以义相合诚而已矣上下交诚然而徳业不成者未之有也后世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艺相率为伪而已矣上下交伪然而灾害不生者未之有也治不古若无恠乎其然矣为人君者其可专以文辞取士而徒以富贵诱其臣哉
  张栻囘严主簿啓有云皇家设科本收多士之用而君子从事岂为一身之谋故官无尊卑而报国则均事无大小而行志则一
  臣若水通曰君之取士也为其贤也臣之事君也为其道也故君有取于其臣臣有期于其君期之者至矣夫何有尊卑大小之间哉臣于人者可以悟矣
  张九成曰君不信其臣故以术而御其臣臣不信其君故以术而防其君君臣上下无非以术相与欲其终始无间难矣
  臣若水通曰君臣相与之际信与不信而已夫信者结于心者也信则用诚不信则用术诚则始终皆一术则始终皆二君以术而御其臣臣以术而应其君相二相间则臣之宠爱不终而君之盛徳有累而乱亡之所由起也臣故掲之以为万世君臣之戒
  张浚曰事君者必此心纯一而后能有感格
  臣若水通曰上下之心一而已矣理一而已矣故纯一则不杂不杂则诚未有诚而不动者一心之感应也故言无不听谏无不行信在言前也然则为人臣欲格君心者其可不求夫纯一之学也哉
  国朝洪武十七年十一月乙丑上御东阁从容谓侍臣曰责难之辞人所难受明君受之为无难谄谀之语人所易从昏主信之为易入朕观唐虞君臣赓歌责难之际气象雍容后世以谄谀相欢如陈后主江总辈污秽简防贻讥千古此诚可为戒右春坊右赞善董伦对曰诚如陛下所谕惟明主则能慎择之上曰责难易入于贤君而谄谀难动乎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在守之以正若患得失则无所不至矣
  臣若水通曰书云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巽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责难者逆心之言也故难受谄谀者巽志之言也故易入贤明之君在审之而已矣责难之言入则天下防其福谄谀之言入则天下受其殃故人君以难受为药以易入为毒人臣以责难为恭以谄谀为贼则君臣上下各尽其道而国治矣皇祖谕侍臣及此灼见其非天下之至明其孰能与于斯此圣子神孙当念之以为御臣下听言之法也
  国朝太祖高皇帝大诰曰昔者人臣得与君同游者其竭忠诚全其君饮食梦寐未尝忘其政所以政者何惟务为民造福拾君之失撙君之过补君之阙显祖宗于地下欢父母于生前荣妻子于当时身名流芳千万载不磨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君臣同游之诰也葢君臣之分如天尊地卑之严严则踈踈则上下不交而徳业日废矣故唐虞三代之时君臣相亲于一堂之上都俞吁咈将顺匡救无非讲学之时也此徳业之所以隆盛乎自汉唐以下诸君非不有时而同游不过宴赏觞咏助欲丧徳而已我圣祖君臣同游之诰直欲拾其失撙其过补其阙不忘其政以福乎民而涵养徳性变化气质之益又黙寓于其间所以格心成徳尤有出于言语之外者仰惟圣明脩复旧章而力行之则君圣臣贤一举两得而万化成矣天下幸甚
  正统四年钦定宪纲居风宪者须用持身端肃公勤详慎毋得防慢怠惰凡饮食供帐只宜从俭不得逾分风宪之职其任至重行止语黙必须循理守法若纎毫有违则人人得而非议之为风宪之累矣故所至州县取假分毫之物即自玷溷在我无瑕方可律人若于各衙门嘱托公事比常人加三等有赃者从重论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在亷以律己正以格物而已矣英庙以是谕其臣得使臣之道矣为臣以是奉其公得事君之道矣臣故敬表而出之以为万世使臣事君之鉴焉
  宪纲出廵同事之人须相协和若有所见不同而行事乖碍者可于无人之处从容陈説利害以开导之彼心既悟自能从正凡人言语须虚心以听不可偏执己见若听者能从则言者亦不可矜为己功大抵同事当如兄弟相亲相爱积诚相与未有不相契者凡有善相劝有过相规相规亦不可对众发之庶其能从不可推恶避劳不可妨彼利己不可扬己抑人必务协和以相助益不但风宪如此诸司处同僚者亦皆当然
  臣若水通曰共事之道不贵于同而贵于和同则不和而和所以济其同也同者私也和者公也甲曰可乙亦曰可所谓同也是未得可之正也甲曰可乙曰不可是必求得夫可之正矣所谓和也盐梅酸醎不同而同于和羮以梅济梅以盐济盐其能有和乎书曰庶官乃和不和政厖夫和者人臣事君之忠也祖宗宪纲所谓不同乖碍有过相规则亦不贵乎同也所谓必于无人之处从容开导则亦所以为和也虽然世之士夫外每失于同而内则不足于和何耶则盍反其本矣书曰同寅协恭和哉故欲相济于和者必有寅恭之心然后可

  格物通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立敎兴化上
  易观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敎
  臣若水通曰观卦上巽下坤风行地上动荡周遍有行敎以观于民之象先王体观之象立为省方观民设敎之礼王者省于方岳诸侯省于境内因民俗而设敎以观之布其政敎号令之典奢则约之以俭俭则示之以礼抑其过引其不及而约民于中也后世此典不行而民俗之善与否人君防或知之安望其化民成俗之治耶
  坎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敎事
  臣若水通曰坎为水习重也洊亦重叠之义重坎故有水洊至之象君子体此内常其德行外习其敎事亦皆重洊之义君子之尽性物我无间也故德行存乎己教事施于人一理也皆待习而后熟也常德行则动静无间内外一致而为教事之体矣习敎事则勤于敎诏详于辨论而为德行之用矣书曰惟斆学半自学教人并行兼济者也成己成物皆性之德合内外之道也在己为德行在人为敎事不尽乎己则无以推于人不尽乎人则己之性分有歉也故君子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夫然后可以成其至治也欤
  书虞书舜典慎徽五典五典克从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叙舜歴试诸难此则敎化之事也徽美也五典五常也从顺也言尧使舜为司徒美其五常之敎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而天下化之自相亲相义相别相序相信而无不从顺矣不曰敷五典而曰慎徽五典慎者谨其立敎之本也谨而徽之使人伦各尽其分无一毫欠阙舜盖以身教天下者所以当时各从其敎无有梗化所谓以身教者从也后世为敎己无躬行之实而徒用心于科条之烦无怪乎民之不从而俗之不善也欤
  皋陶谟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恊恭和衷哉
  臣若水通曰此皋陶陈安民之谟于帝舜之言也叙伦也典常也勅正也惇厚也秩品也庸用也衷中也言天生人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叙然正之使叙伦而益厚在我而己天生人以五典之中有尊卑贵贱等级降杀之品秩然用之使品叙而有常则在我而己然惇之庸之必本于一德故君臣当同其寅畏恊其恭敬诚一无间融防贯通而民彞物则各得其正使和顺中正以归人伦之极可也臣尝论之人君惇典庸礼非有外益之也不过因其固有者裁之尔孟子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是其良知良能本然天理故谓之天叙天秩也然气质之偏气习之蔽渐不如初或失之太过或失之不及不能归于中道是故必待于人君与臣惇之庸之而和衷之也所以惇庸之和衷之者亦不过复其本然者而巳故寅恭者立敎之本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之中以立而皇极建矣伏惟圣明留意寅恭和衷以立天下之极幸甚
  商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臣若水通曰此成汤克夏以诰万方言君道所系之重如此夫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而气之中者即性无所偏倚故谓之降衷刘子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也人能顺其自然而不凿以私智固有仁义礼智信之常性矣然气习不能无异故必待人君建极立敎而后能使之安于其道故曰克绥厥猷惟后子思作中庸首章言性道敎其原盖出于此夫道者用也性者体也天也者性道之原也故道本于性性出于天人君立极以敎天下者不可不知性道之原伏惟圣明留意焉
  周书多方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举成汤之敎化乎民者以告多方也慎谨也丽依也刑仪刑也言成汤深谨其所依所依谓仁也仁者人心之天理君民同然者也上行之则下效之而兴其同然之心故以劝勉其民则民皆仪刑而用劝勉也人君之于天下仁而已矣天下之民心亦仁而已矣为人君者欲兴敎化岂待外求之哉
  君陈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尔克敬典在德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往下都监殷顽民之言也典者常道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是也德者心之所得之理也允信也猷道也言斯民得天地之和气以生故其性本淳厚知诱物化遂渐移而浇薄尔然厚既可迁而薄则薄者岂不可反而厚乎厚者乃其本然也反之之道惟在于上尔民之于上固不从其令而从其好尔当敬其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道而无不在于德盖在心为德在事为道德者体而道者用也敬典而在德则道由中出敎由我行以身教者从故其感人捷于桴皷所以时乃罔不变而信升于大猷也盖人人各率其性各由其道则天下为大道之世矣后之人君欲移风易俗必自身心之德始也伏愿圣明留神讲求修德凝道以升大猷之治幸甚
  君牙敷五典式和民则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
  臣若水通曰此穆王命君牙为司徒之言也大也敷布也式敬也和者和衷之和身亦心也则者有物有则之则言大布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五者之常道敬以和民之则典以道言用也则以心言体也即亲义序别信之心下文所谓中正是也正也中也即民则之体而人之所同然者也正以不偏不倚言中以无过不及言皆所谓则也又言尔克正则民化之无不正矣民有不中则在尔心之中以化之矣其中其正皆系于一心之敬敬立则上感下应民则和而五典克从矣
  诗周颂时迈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臣若水通曰式敬也櫜藏弓矢之囊也戢聚也肆陈也夏中国也此巡守而朝防祭告之乐歌也诗言明显昭彰乎我周也既以庆让黜陟之典敬序在位之诸侯又敛其干戈弓矢益求懿美之德以布列此中国则信乎王之能保天命矣盖偃武修文则立敎化而国祚可永也武王以革命之初即大明黜陟式序诸侯则大政举矣又戢其武备陈其懿德则文敎兴矣政敎并行天命丕新盖由武王实有安天下之心故一政一敎皆发于仁义之自然有不容巳尔茍无仁义之心徒欲行乎政敎以鼓舞于一时则是后世驾御之术将治之而不服敎之而不从矣安能保人心而永天命哉
  春秋定公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
  臣若水通曰郈费者叔孙季孙之邑也春秋之时君臣之礼不行政在三家固城自强公室不能制矣及陪臣执命据邑以叛三家亦不能制矣一闻孔子礼可治国之敎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言叔孙季孙感化而帅师以堕之焉然则礼敎者可以定分可以化强可以拨乱敎化之大本也向使推而行诸天下兴道致治可以回关雎麟趾之风东周之叹岂虚语哉惜乎圣人有通天下之化天下莫能用也
  乐记曰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敎立于国行于天下者也故敎立而父子君臣之名作矣父子君臣之名作而纪纲立矣夫作者非圣人作之也天作之也故纪纲立而天下无无人伦之人者矣纪纲也者纪纲乎人道者也
  祭义孔子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敎民顺也敎以慈睦而民贵有亲敎以敬长而民贵用命孝以事亲顺以听命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臣若水通曰此言先王立敎于国之要也孝弟者人之心也孝弟本乎心行乎家而国之敎立矣感乎民而民化之放诸四海而凖以其心之同也使人而无是心也又何感化之有伏惟圣明躬行孝弟以敎于国由是扩而充之则天下感慕而化有不期然者矣
  祭义曽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凖推而放诸西海而凖推而放诸南海而凖推而放诸北海而凖臣若水通曰孝者立敎之本也人心同然之理良知良能者也故四海之凖以其同然也岂但四海哉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理一而已矣故古之先王以孝理天下亦因其同然之心尔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祭统夫祭之为物大矣其兴物备矣顺以备者也其敎之本与是故君子之敎也外则敎之以尊其君长内则敎之以孝于其亲是故明君在上则诸臣服从崇事宗庙社稷则子孙顺孝尽其道端其义而敎生焉
  臣若水通曰祭祀之礼所以事天也而敎乎人所以事先也而敎乎后外祭天地使人知有尊尊之义也然而诸臣服从矣内祭宗庙使人知有亲亲之义也然而子孙顺孝矣孝敬尽于一人德敎兴于一国然则尽道端义者其惟君乎人君之学求之此心而已矣孝敬存于心而敎化立于家行于国达于天下是之谓要道也
  表记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仁者其难乎诗云凯弟君子民之父母凯以强敎之弟以说安之乐而毋荒有礼而亲威庄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
  臣若水通曰为民父母在于严慈兼济而已非严不敬非慈不爱爱而不敬则流敬而不爱则离父以尊之则民知严母以亲之则民知恩强敎说安同归于亲爱而已矣若夫失于刑法之酷而以为强教失于姑息之弊而以为说安则何凯弟之有哉
  周礼地官以乡三物敎万民而宾兴之一曰六德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以乡八刑纠万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乱民之刑
  臣若水通曰物犹事也以乡三物而敎乎民是故六德蕴之于心也六行见之于行也六艺游之于艺也以三者而敎之夫然后敎之事备矣敎之而不化又辅之以八刑是故劝之有道而惩之有具宜乎民日迁善而不自知也有国家者盍亦留意于斯哉
  论语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臣若水通曰亲者全其亲故者全其故亲故者人之情天之理也然上之人同此心也同此理也下之人亦同此心也同此理也故我能尽此心于亲亲则下兴其仁爱之心同然矣我能循此理而不遗故旧则下亦感化而厚勃然矣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感应之机何异于影响之捷哉人君惟慎其所感而已矣
  孝经曰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愽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臣若水通曰愽爱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故无不爱也陈之以德义者陈说其德行道义以感动之得其心之所同然故兴行也先以敬让者躬行恭敬辞让则感其辞让之本心故不争也礼以理其心乐以乐其心故和睦也示好以引之示恶以止之故知禁也爱也德义也敬让也礼乐也好恶也上之教也不遗亲也兴行也不争也和睦也知禁也下之化也是故观其敎化而人心之同然者可知矣
  孝经曰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圣人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圣人之敎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其所因者本也
  臣若水通曰何以谓亲生之膝下也亲爱之心自孩提之时生也何以谓养日严也既长而养父母则知识渐开明乎父子尊卑之分故日加敬于父母也亲也严也是人之良心也故圣人因之教以敬爱焉是故敎不肃而成政不严而治也然后知圣人之政敎非强为之也根之于天性者如是也
  孝经曰敎民亲爱莫善于孝敎民礼顺莫善于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臣若水通曰敎亲爱以孝者何也孝亲之心即亲爱其君之心也敎礼顺以悌者何也敬兄之心即礼顺长上之心也乐作而平中故风移而俗易也礼达而分定故上安而下顺也孝弟礼乐其立敎之本乎
  孝经曰君子之敎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敎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敎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
  臣若水通曰孝悌忠人心之固有者也君子之敎尽心焉尔矣人各尽其心然后不独尽其心以其得所同然者尔君子以孝敎乎国而凡天下之为子者无弗敬其父焉以悌敎其国而凡天下之为弟者无弗敬其兄焉以忠敎其国而凡天下之为臣者无弗敬其君焉是则天下之孝悌忠皆君子敎之也非德之至乎

  格物通卷四十六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立敎兴化中
  汉光武建武元年宛人卓茂寛仁恭爱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敎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尔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彊求请尔亭长素善吏嵗时遗之礼也民曰茍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敎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今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敎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以病免归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臣若水通曰善政不如善敎之得民也卓茂以礼敎治邑民不忍欺敎化大行谓非得其本哉其折礼遗亭长之数言蔼然尚德君子矣吏民始嗤而久服之秉彞之在人者不可诬也光武褒德之赏其为世敎之劝大矣哉
  汉桓帝延熹四年夏四月以太常刘矩为太尉初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民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
  臣若水通曰为国以礼让为本孔子曰必也使无讼乎刘矩令雍丘以礼让化民而讼者罢去得其本之明效也然则人君之为治岂可不端其本哉
  延熹七年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长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邪香曰以为鹰鹯不若鸾鳯故不为也奂曰枳棘之林非鸾鳯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俸资香使入太学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牀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
  臣若水通曰甚矣敎化之易以感人也得乎人心之所同然故也仇香陈人伦孝行卒能化成蒲民之孝其所以见署于王奂取重于郭泰非得其同然者如是乎
  延熹八年秋七月议郎王畅尝为南阳太守奋厉威猛张敞谏曰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孶孶求奸未若礼贤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寛政敎化大行臣若水通曰化人在德不在刑德者顺也刑者逆也信乎张敞之言矣王畅然其言改威猛而崇寛厚卒之敎化大行贵戚豪族敛手革心而前所谓发屋伐树堙井夷灶之严猛将焉用哉
  延熹八年十一月征东海相刘寛为尚书令寛歴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巳终不加苦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弟之训人皆恱而化之
  臣若水通曰传云孝弟顺德也观刘寛歴典三郡温仁多恕蒲鞭示辱蔼然恺悌君子矣及慰父老以农里之言所谓上老老而长长者耶其训勉少年以孝弟卓乎顺德之化矣此其所以感人心而受上赐也欤然则为治者奚以严峻苛刻为哉
  延熹九年贾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刼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贼盗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父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臣若水通曰乍见孺子入井在他人犹有怵惕恻隠之心而况于骨肉乎甚哉风俗之移人虽人心天性尤不能不为之夺也贾彪之治新息不治刼人之盗而独案杀子之罪可以敎人慈矣遂使民间养子俱称贾父天性之爱岂终泯也臣闻两浙之间以婚嫁侈靡杀其女虽名士大夫之家慈母之爱犹不能免况贫困小民乎其灭天之性伤天之和莫大于此甚为国家治化之累也伏望圣明推大孝之心以为慈幼之政诏浙江有司严禁示以杀人之罪徐以遍及天下则人伦之爱同天理之和积而休征至矣幸甚
  齐武帝永明五年十二月魏主问高祐曰何以止盗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
  臣若水通曰敎化之于人大矣猛虎蝗虫异类无知犹且感格而况于盗贼乎而况于人乎所以然者以其气之一也夫守令近民也人君为国得人以立敎化如均茂焉则人人施其敎而天下平矣
  齐武帝永明十年八月魏司徒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累表请老魏主许之引见赐元冠素衣明根委貌青纱单衣及被服杂物等而遣之魏主亲养三老五更于明堂己酉诏以元为三老明根为五更帝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肃拜五更且乞言焉元明根劝以孝友化民又养庶老国老于阶下礼毕各赐元明根以步挽车及衣服禄三老以上公五更以元卿
  臣若水通曰魏主礼尉元明根为三老五更所以老老贤贤之礼其至矣及元根劝之孝友化民卒以孝称诗曰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元根之于魏主以之北朝之君犹能行之以立敎化亦可以见天理之在人心矣为中国之大君者可不动心哉
  齐明帝建武三年二月丙午魏诏畿内七十已上暮春赴京师行养老之礼三月丙寅宴羣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诏国老黄耉以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以上假给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
  臣若水通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魏主诏畿内七十以上至京师行养老之礼所谓老老而长长矣所以厚风俗而崇治化岂小小哉先王养老之政至五代荡不复存矣孰知举盛典于久旷之余乃出于北魏之君也耶
  陈宣帝太建六年五月周禁佛道二敎经像悉毁臣若水通曰异端之害道凡志于道皆知拒之然卒未能殄絶之者何也凡以吾道之未明也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周武帝知排佛老可谓难矣使能明先王之道以敎国天下则二氏之学不毁而自废矣虽然后世之君尚崇信焉其视武帝又何如耶
  唐太宗贞观四年十二月上之初即位也尝与羣臣语及教化魏征对曰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敎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食渇者易为饮也封德彞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欲耶魏征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若谓古人淳朴渐至浇讹则至于今日当化为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从征言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不可谓无志于教化者矣惜乎魏征之徒知敎化之可兴而不知兴敎化之有本是以贞观之治不能如三代之时雍也夫形之不端影将何正立身刑家多欲惭德尚能以敎而化人哉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敎而天下服知神道者而后可以语治化矣
  贞观十六年十一月壬申上曰朕为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贵若教以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则皆贵矣臣若水通曰太宗欲敎民兴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庶乎知天之良贵矣然敎化之立岂无所谓本与则者哉记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人君为敎化之主者可不端本以善则哉
  刘向说苑曰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
  臣若水通曰道德仁义一理而巳以其事理之常行则谓之道以其得诸心则谓之德以其全体好生则谓之仁以事得其宜则谓之义此理不出于吾心也以是而立教焉则以心感心天下岂有不兴起者哉
  宋理宗嘉熈二年防古建太极书院于燕京时濂溪周子之学未至于河朔杨惟中用师于蜀湖京汉得名士数十人始知其道之粹乃收集伊洛诸书载送燕京师还与姚枢谋建太极书院及周子祠以二程张杨游朱六子配食请赵复为师选俊秀有识度者为道学生由是河朔始知道学
  臣若水通曰元自太祖至世祖用兵百四十年至灭宋而始一天下其战胜攻取古所未有之盛及观史至杨惟中与姚枢奋然兴起道学而叹其有以也岂非知守天下者乎夫蒙古北俗也乃能兴道学之教而当时南宋乃禁锢道学指为伪学使天理民彞之在人心澌灭殆尽以归于败亡之辙而不悟为能保天下者耶欲其不亡难矣元儒刘因诗云王纲一紊国风沈人道方乖境侵生理本直宜细玩蓍千古在人心盖叹宋也书曰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后之主敎化之责者可不独观而深省之以救流俗之弊乎
  元成宗大德十一年武宗即位七月制加孔子号曰大成制曰先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明后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法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仪范百主师表万世者也可加大成至圣文宣王遣使阙里祀以太牢于戏父子之亲君臣之义永惟圣教之遵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奚罄名言之妙尚资神化祚我皇元
  臣若水通曰自有生民以来圣神之伦众矣而未有孔子自有孔子以来帝王之尊之者多矣而未有如元武宗者至矣备矣传之万世而无以有加矣然则天理之在人心岂尝一日息耶夫元以此而开教化之原此所以能自立其国乎不然则虽有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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