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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第五十九回

偷大姐床头惊好梦 做老婆壁后泄私谈
赵朴斋回到鼎丰里家中,告诉母亲说:三公子并没有书信,也没来上海。二宝在旁边听见,气得白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洪氏长叹一声:“只怕三公子不来了呢,这可真为难了。”朴斋说:“那倒不见得,三公子不像是这种人。”洪氏又叹了一口气说:“也难说呀!当初干脆就跟他一起去,该有多好?如今不上不下的,怎么办哪!”
二宝负气,脖子一扭,大喝一声:“妈,别说了!”这一声,吓得洪氏不敢再说话了,朴斋也赶紧溜出房去。
阿虎在门外全都听见了,忍不住进房来说:“二小姐,你年纪轻,不知道堂子里的生意实在难做。客人的话,怎么好信他的呀?早先三公子怎么跟你说的,你也没跟我商量,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如今一个多月没有信,有点儿不像了。要是三公子不来,你自己去算:银楼、绸缎店、洋货店,一共三四千洋钱呢,你拿什么去还?不是我多嘴,你可要早点儿打好主意,别到时候丢你的面子。”
二宝涨红了脸,不敢回答。这时候楼上中间房间的裁缝张师傅叫喊,说要买各色丝线,立刻就要用。阿虎竟理也不理,管自出房出了。洪氏就叫阿巧去买。阿巧不懂颜色,跟张师傅说了半天还说不清楚,朴斋忙说:“我去买好了。”二宝看了,憋着一肚子闷气,懒懒地上楼回房,倒在床上,思前想后,没了主意。
等到天黑,张师傅送进一套新做的衣服,是银鼠的天青缎帔、大红的绉裙,请二宝亲自验看。请了三遍,二宝也不动身,只说了声:“放在那儿吧!”
张师傅答应着放下,又问:“还有一套狐皮的,要不要做起来?”二宝说:“当然要做起来,干吗不做呀?”张师傅说:“那么松江边镶绲缎子和贴边,明天一起买来吧。”二宝轻轻地“噢”了一声。张师傅走了以后,楼上静悄悄的。
直到九点多钟,阿巧、阿虎搬上晚饭,请二宝吃。二宝回说:“不吃!”阿巧不知道她有心事,还尽着拉扯,要搀二宝起来。二宝发嗔喝开,阿巧只得和阿虎对坐。吃过饭,撤了家伙,阿虎自己擦了把脸,并不问二宝要不要洗。还是阿巧给二宝沏了壶茶。
阿虎开开皮箱,收藏那套新做的衣裳。阿巧手端烛台,啧啧羡慕说:“这个银鼠真好,要多少洋钱?”阿虎鼻子里“哼”地冷笑一声:“穿这种衣裳,也要有点儿福气呢!有了洋钱,没有福气,怎么能穿哪!”
二宝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只在暗地里生气。阿巧、阿虎也不去理睬她。将近半夜,各自去睡。二宝却一夜没有合眼,直转了一夜的念头。等到天亮,就蓬着头轻轻地蹑足下楼,踅进母亲房间,见母亲睡在大床上,鼾声正高;旁边一张小床,是朴斋睡的,竟然空着。二宝喊醒了母亲,问:“哥哥呢?”洪氏说:“不知道哇。”
二宝十猜八九,翻身上楼,踅进亭子间,径去阿巧睡的床上,掀起蚊帐一看,果然朴斋和阿巧俩人并头酣睡。二宝火气上升,狠狠地推搡,把俩人一起惊醒。朴斋披上了衣服,夺路奔逃。阿巧羞得钻进被窝,再不出头露面。
二宝连说带骂,数落了一顿,仍回楼下母亲房间。洪氏披衣坐了起来,问:“楼上谁在吵闹?”二宝绷着脸坐在床沿,心想这种事情不便张扬,须得想一个办法掩盖过去才好;就跟母亲商量,想叫朴斋赶到南京去,找到史三公子家里问个确信。洪氏当然答应。二宝就高声叫“哥哥”。朴斋听见,不敢不来,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二宝上楼进亭子间,去阿巧睡的床上掀起蚊帐一看,见朴斋和阿巧俩人并头酣睡。二宝火气上升,狠狠地推搡,把俩人一起惊醒。朴斋披上了衣服,夺路奔逃。
二宝推母亲说。洪氏说了个大概意思,叫他即日起程,朴斋不敢不去。二宝又叮嘱说:“你到了南京,一定要找到史三公子,当面问他为什么不写信,再问他什么时候到上海。别忘记了!”朴斋点头答应。
二宝回到自己房间梳头,见阿巧眼泪鼻涕地正在弯腰扫地,也没有理她。
这天的长江轮船夜半开行。朴斋吃过晚饭,打起铺盖,带上盘缠,向母亲辞别。洪氏嘱咐他早点儿回来,阿虎接嘴说:“照我看,事情也够清楚明白的了,到南京去干什么?就是去了,也一定见不到史三公子的。史三公子肯定不会来了,就是见了面也没用。”
洪氏说:“她不相信哪!一定要到南京去走一趟,问清楚了,才相信。”阿虎说:“二小姐不相信,你是她的娘,要提醒她呀!二小姐只以为史三公子还要来的,一定要去问个信。你说说,去问谁呀?就是碰见了史三公子,他明明不来,嘴里怎么肯说不来?还不是回答你一句‘这就来’!二小姐再要去上他的当,一直等下去,等到年下,哪可就真正晚了。”
洪氏说:“你的话,错倒是不错,可也得等朴斋到南京回来以后再作打算哪!”阿虎说:“这事情,本来跟我不相干,我就为了欠着那三四千账在着急。要是差劲儿点儿的小姐,我是不会去替她拿回这么多东西来的。我看二小姐五月里一个月,碰和吃酒,热闹得很;如今趁早丢开史三公子,巴结点儿坐生意,那么年底还点儿借点儿,三四千块洋钱倒还是不要紧的。再要拖下去,可就来不及啦!”
洪氏默然,朴斋说:“还是先让我去问问信儿看。要是史三公子不来,当然要接着做生意的。”阿虎冷笑着走开。朴斋背上铺盖,出门去了。
过了一夜,二宝就让阿虎到东合兴里吴雪香家把小妹姐叫来。阿虎知道事发,答应着去了。二宝想好了几句话,教给了洪氏,又嘱咐她不要多说话。
一会儿,阿虎带着小妹姐回来了。二宝含笑让座。洪氏说:“我们月底全家都要到南京去找史三公子,叫阿巧另外找地方吧。一块洋钱一个月的工钱,我们给到年底好了。”小妹姐听了一愣,说:“那么到时候再叫她来,不是正好吗?”二宝接嘴说:“我们不做生意了,阿巧在这里也没事儿干,早点儿出去,也好早点儿另找地方。是不?”小妹姐没得可说,就叫阿巧去收拾东西。二宝叫洪氏拿出三块洋钱来交给小妹姐,又叫伙计挑担子相送。小妹姐只好领着阿巧道谢辞行。
随后裁缝张师傅来支工钱,二宝叫洪氏付给他十块。阿虎背着二宝,悄悄儿对洪氏说:“你怎么什么事儿都依着二小姐呀?我看二小姐有点儿糊涂了呢!眼下你手里剩下几块洋钱?还要做衣裳!这种衣裳,等她嫁人的时候再做好了,着急什么呀!”洪氏说:“我也跟她讲过了。她说做完了狐皮的就停工。”阿虎听了,连连叹息。
不想第二天一早,小妹姐又领阿巧回来,送到洪氏房中,指着阿巧说:“她是我的外甥女儿,她父母托付给我,叫我给她荐荐生意。她自己不争气,做出了不要脸的事情,连我都脸上无光,对不住她父母。我已经寄信到乡下去,叫她父母来,你把她交代给她父母吧。我不管了。”洪氏茫然地问:“你说什么呀?我不懂。”小妹姐边走边说:“你不懂,去问阿巧好了。让她自己告诉你。”
楼上二宝刚刚起身,听见楼下说话,赶紧下楼,小妹姐已经走了,只有阿巧坐在房间里面向墙壁呜咽饮泣。二宝气愤地瞪着眼睛,可又没法处置。洪氏还紧着要问阿巧是怎么回事儿。二宝说:“还问个什么!”就把前天早上的事儿说了出来。洪氏这才着了急,直骂朴斋不知好歹,无端闯祸。二宝想叫阿虎去跟小妹姐好好儿说说,给点儿遮羞钱,让她把阿巧领回。阿虎说:“小妹姐那儿倒是不要紧的,我先问一声她自己看。”就把阿巧拉到一边,俩人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话,这才回复说:“让我猜到了。他们两个说好了要做夫妻的。洋钱不用给了,等她父母到了,当面求亲就是啦!”洪氏听了,倒十分高兴地说:“那么,你就替我做个媒人吧。”二宝跳起来说:“不行!不要脸的小娘们,要我去叫她嫂嫂?”洪氏又愣住了,不好作主。阿虎说:“照我看,开堂子的老板娶个大姐儿做老婆,也没有什么不行的。”二宝大声说:“我不要嘛!”
洪氏不得已,一口许了五十块洋钱,还叫阿虎去跟小妹姐说说。二宝恨得直咬牙,说:“哥哥这个人天生的就是流氓坯!三公子要拿总管的女儿给哥哥,多么体面!有什么等不及的,非要跟个臭大姐儿做夫妻!”
洪氏听了,倒又喜欢起来,可又怕小妹姐不肯甘休。等到阿虎回来,急忙问她怎么样。阿虎摇头说:“不成功。小妹姐说:‘你的女儿脸蛋儿长得漂亮,做了小姐;她也一样是人家的女儿,就不过脸蛋儿不如你女儿漂亮,做了个大姐儿。做小姐的,开包要多少,落镶要多少;她当大姐儿的,也一样的嘛。让你儿子睡了几个月,如今想拿五十块洋钱就把她打发走,岂不是空话一句么?’”洪氏听了,又急又怕,眼望着二宝,听候她的主意。二宝说:“等她父母来了,看情形再说吧。”洪氏胆小,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三天,朴斋从南京回来。洪氏一见,先就埋怨。二宝跺脚说:“妈,你听他说嘛!”
朴斋放下铺盖,说:“史三公子不来了。我进了聚宝门,找到史三公子府上。门口七八个管家都不认识。起先我说找小王,他们理也不理。我就说是齐大人差来的,要见三公子。这才请我到门房里坐,告诉我:三公子从上海回来就定了亲事,如今到扬州去了,小王也跟着一起去的。十一月二十日在扬州成亲,要等满月以后才回来。照这么看,不是不来了么?”
二宝听了这话,眼前一阵发黑,不由自主,望后一仰,身子就倒栽下去。众人仓皇上前搀扶叫喊,二宝已经嘴吐白沫,不省人事。
这时候,正好小妹姐领着阿巧的父母进门来,见此情形,不便开口。小妹姐就帮着施救。洪氏泪流满面,长声号叫。朴斋、阿虎一左一右,掐人中,灌姜汤,乱做一堆。直到二宝吐出一口浓痰,方才转过气儿来。众人七手八脚,正想扛抬,阿虎捋起袖子,只一抱,就拦腰抱起,迈步上楼,放到床上。众人簇拥到房间里,帮着展被盖好,看看没事儿了,方才散去。
洪氏坐在床沿,见二宝睁开眼睛,神气渐渐复原,略为放心了些,叫声“二宝”,说:“你怎么这样啊,要吓死人了。”二宝心中悲苦,生怕母亲着急,极力忍耐。只说:“我没事儿了,妈下面去吧。”洪氏说:“我不去。阿巧的父母在楼下呢。”
二宝一皱眉,叹口气说:“这一回,哥哥只好就娶阿巧了。她父母在楼下,妈还不叫阿虎去做媒呀?”洪氏点头,就叫阿虎上来,让她去向阿巧的父母提亲。阿虎说:“我去跟他们提提看,还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呢!”二宝说:“一切拜托你了。”阿虎当即下楼去说。
阿巧的父母是乡下的良善人家,并无讹诈之意,听阿虎提亲,一口答应,绝不作难。阿虎上楼来复命,又说:“你们如今是亲家了,你也应该下去陪陪他们,说说话儿嘛。”洪氏说:“有女婿陪着就行了,我不去。”二宝也直劝她:“妈,你应该去应酬一下呀,我挺好的了。”洪氏还在犹豫,二宝说:“妈不肯去,只好我去了。”说着,勉强支撑坐起,挽了挽头发,就要下床。洪氏连忙按住说:“我去就是了。你还给我躺着。”二宝这才又躺下。洪氏嘱托阿虎在房中照料,自己下楼去应酬。二宝眼前一阵发黑,不由自主,望后一仰,倒栽下去。众人仓皇上前搀扶叫喊,二宝已经嘴吐白沫,不省人事。
二宝手招阿虎近前,跟她商量所欠店账如何料理。阿虎见二宝回心转意,就替她细细筹划,能退的退,不能退的或卖或当,算来还不怎么吃亏。只有衣裳一项,吃亏太大,最为难办。二宝的意思,想留下衣裳,其余的折变抵偿,如此一算,大约亏空一千块洋钱。阿虎说:“像五月里的生意,亏空一千也不要紧,做到年下,就可以还清了。”
吃过晚饭,洪氏上楼来,说起阿巧的父母已经坐原船回去,留下阿巧,说定开春成亲。事情到了这一步,二宝也只能说声“好”。
洪氏回房以后,二宝打发阿虎也去睡觉,独自一个睡在床上。想起史三公子相见之初,如何心许;定情之后,如何契合;平日相待,如何体贴;举止行为,如何温和,全没有一点儿上海风月场中公子哥儿的轻浮浪荡习气。万万没有料到他也会背信弃义,简直连冶游子弟都不如。想到这里,悲悲戚戚,凄凄惨惨,一股怨气从心底里直冲上来,再也按捺不住,不由得呜呜咽咽,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阿虎推门进房,见二宝坐在床上,眼泡肿得好似两个胡桃。阿虎搭讪着问:“昨儿夜里可曾睡着?”二宝不答,只叫她打水来,就起身洗脸。阿虎扫了地,擦了桌椅,就移过梳妆匣子来,给二宝梳头。
二宝叫朴斋写起书寓条子来贴了出去,又叫阿虎去请各户客人,然后施朱傅粉,打扮得焕然一新,下楼去见母亲。洪氏见了,说:“你急着起来干吗,不舒服么,多睡会儿。”二宝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从今天起始,我又要做生意了。”洪氏说:“那也要再过两天嘛。你身子刚刚好点儿,要是夜里出局去再受点儿凉,就不好啦!”二宝说:“妈呀,你也顾不得我了。如今店账欠了三四千,不做生意,哪有洋钱去还给人家呀?我这个人,好比押在上海了呀!”这句话刚说完,一阵伤心,又号啕痛哭起来。
洪氏又苦恼又着急,颤声问:“就说是做生意,三四千洋钱,哪一天才还得清啊!”二宝叹了口气,把阿虎折变抵偿的主意告诉了母亲,又说:“妈,你就别管了。有我在这里,总不要紧的。只要你高兴,我心里就舒服。你可别为了我不高兴啊。”
母女俩又说了一阵子话。到了午后,阿虎出去料理店账,顺路请客。
不出三天,二宝重新接客的消息就四处传开去了。陈小云听见,很是惊奇,以为史三公子待她不薄,娶作夫人更是极好的事情,怎么能自甘堕落,再蹈风尘?正想探问其中缘故,走到三马路,可巧遇见洪善卿。小云要拉他到茶馆一叙,善卿说:“就到双珠那儿坐一会儿好了。”
于是俩人踅进公阳里南口,到了周双珠家。正好楼上的房间都有打茶围的客人,阿德保就把二人请到楼下周双宝的房间里,双宝迎见请坐。小云把赵二宝又做生意的消息告诉了善卿,善卿鼓掌大笑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也会上他的当!我是一开头就不相信。史三公子哪里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姑娘,却要娶个倌人做大老婆?”双宝在旁边也鼓掌大笑说:“怎么有那么多先生、小姐都想做大老婆呀?起先有个李漱芳,想做大老婆想到死;如今一个赵二宝,也做不成功;做到我们这个大老婆,轮到第三个了!”
小云不解,问第三个是谁。双宝努嘴说:“我们这儿的双玉,不是朱五少爷的大老婆?”小云说:“朱五少爷定亲了呀?”双宝故意只是笑,不接嘴。善卿忙摇手示意。不想一抬头,双玉已经在眼前。善卿知道不妙,可一时想不出搭讪的话头。小云察言观色,越发茫然。
原来楼上房间里打茶围的客人,是赖公子、华铁眉、乔老四、乔老七四位。乔老四本做双珠,为小兄弟乔老七叫过双玉几个局。所以四个人来打茶围,却分坐两间房间。善卿和小云来的时候,赖公子正和双珠在闲谈。双珠觉得善卿是熟客,不必急于下去应酬,只管说东道西。双玉要请善卿给朱淑人带信儿,就先下楼来,抄近从双宝房间的后房门进去,正好听见小云和双宝说的话,又见善卿连连摇手。双玉猛吃一惊,本想立即盘根问底,转念一想,大约朱五少爷定亲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不可造次。当即掀帘进房,见了小云、善卿,侧坐相陪,不露声色。随后双珠进房,双玉趁势仍回楼上。
一直到了晚间客散关门,双玉独自一个来到周兰的房间里,周兰和颜悦色地叫她坐下。双玉婉转地说:“妈呀,我做了妈的讨人,就该替妈做生意赚钱。除了妈,我没有第二个亲人了;除了做生意,我也没有第二个念头。如今朱五少爷定了亲,那么就是妈的生意到了。妈应该去请朱五少爷来,让我当面问问他,不怕他不拿出洋钱来给妈。妈干吗还要瞒着我呀?是不是怕朱五少爷多给了你洋钱,你客气不要哇?”周兰说:“不是我要瞒你呀,就为朱五少爷说,怕你知道他定了亲,不高兴,才叫我们不要提起。”双玉说:“妈呀,这可真是笑话了!做我的客人多着呢,就是比朱五少爷更好的也不少。难道还怕没人会娶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周兰听双玉这么说,不禁失笑,就把八月底朱淑人怎么聘定黎篆鸿女儿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双玉想起两个月来,时常听见双宝嘴里大老婆长、大老婆短的,原来都是调侃自己,心里一恼,眼圈儿一红,忍不住淌下了眼泪。周兰懊悔自己失言,可已经晚了。
双玉又说:“我和姐姐两个人,做生意赚钱来孝敬妈,妈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一句不好的话。我就是生双宝的气。她生意么一点儿没有,拿我们两个孝敬妈的钱,买饭给她吃,买衣裳给她穿。她坐着没事儿干,还要想出许多闲话来说我,笑我,骂我!”说着,掩面呜呜地哭出了声儿来。周兰说:“双宝怎么敢骂你?”双玉就把双宝的风言风语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气得周兰一迭连声喊“双宝”。
双宝战战兢兢地跑了来,周兰不及细问,绰起烟枪兜头就打,却被双玉一手托住,假意相劝说:“妈,快别这样!你哪儿知道哇,这会儿你打了她,等会儿她还不是多骂我两声?妈要是喜欢她,也容易得很,让她还到楼上去好了。我么,送到幺二堂子里去当伙计,没人说我、骂我,我心里舒坦了,也好巴结点儿做生意,赚回钱来孝敬妈。”
周兰越发生气,丢下烟枪,问:“我干吗要喜欢双宝?还不是你姐姐说,如果有时候生意忙,可以教她去代代局。要不然,我早打发她走了。我干吗要喜欢她呀?”双玉冷笑说:“妈,你嘴里老说要打发双宝走,一直说到了今天,也没打发,还不是你喜欢她?”
周兰发火说:“那也不要紧,明天我就叫她走,省得你多嘴!”双玉说:“妈别生气,我和双宝都是妈的讨人,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要打发,也要商量商量嘛,着什么急呀!”周兰沉吟半晌,怒气稍平,喝退了双宝,悄悄儿问双玉怎么个商量法。双玉说:“妈,你自己去算好了,双宝进来的身价,就算全都扔了,也不过三百块洋钱。如今双宝在这里,生意又没有,房间里的陈设、用度,倒是跟我一样的。几年下来,你算算,扔掉多少钱了?我替妈算算,还不如让双宝出去的好。”周兰听了频频点头。
双玉又说:“姐姐的生意好,要双宝代局。我的生意不过如此,双宝出去以后,要是姐姐忙不过来,我去代局好了。”周兰又点点头。双宝进房来,周兰绰起烟枪就打,被双玉一手托住,假意相劝。
双玉又说:“姐姐的生意好,要双宝代局。我的生意不过如此,双宝出去以后,要是姐姐忙不过来,我去代局好了。”周兰又点点头。
于是俩人议定,打算把双宝转卖给黄二姐。这件事情,双珠连一点儿也不知道。
第二天,周兰要阿珠到黄二姐家去说合这件买卖,双珠问起来,方才知道,就阻止说:“妈,你也做点儿好事吧。黄二姐这个人不比你,双宝去做了她的讨人,可就受苦了。妈如果一定不要双宝,我看还可以另外商量个主意。南货店那个姓倪的客人,跟双宝挺好的,咱们去把他请来,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就叫他娶走。这样,双宝有了好地方,咱们的身价也不会吃亏。妈你想想,对不?”周兰领悟,就叫回阿珠,让阿德保拿着双宝的名片到南市广亨南货店请姓倪的小老板。
双玉听见了,心想这么一来,反倒作成了双宝的一段好姻缘,未免有些忿忿;可这个主意是双珠出的,又不敢再说什么。
不多久,那个姓倪的小老板随着阿德保一起来了。先请到双宝的房间里坐下,然后周兰出来相见,当面说亲。开头姓倪的十分高兴,满口答应;一听三百块身价之外,还要二百婚费,一时间难于措办,倒又踌躇起来。
双宝生怕事情要黄,非常着急,背地里去求双珠设法。双珠格外体谅,特地去请了洪善卿、乔老四等几户熟客,告知此事,打算几个人合一支单刀会,集腋成裘,帮贴双宝。众人好善乐施,无不愿意。善卿又去告知朱淑人,也出了一股,却不让双玉知道。
到了迎娶的那一天,姓倪的小老板用了军健乐队、提灯花轿,簇拥前来,娶了过去;也一样地拜堂、告祖、合卺、坐床,待以正室之礼。三朝归宁,姓倪的来了,请出周兰,双双拜见,口称“岳母”,磕下头去。周兰不好意思,赶紧去买了一副靴帽相送,盛筵款待,一直到了晚间,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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