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家,画楼珠箔临津。托微风彩箫流怨,断肠马上曾闻。宴堂开、艳妆丛里,调琴思、认歌颦。麝蜡烟浓,玉莲漏短,更衣不待酒初醺。绣屏掩、枕鸳相就,香气渐暾暾。回廊影、疏钟淡月,几许消魂?
翠钗分、银笺封泪,舞鞋从此生尘,任兰舟、载将离恨,转南浦、背西曛。记取明年,蔷薇谢后,佳期应未误行云。凤城远、楚悔香嫩,先寄一枝春。青门外,只凭芳草,寻访郎君。
【注释】:
①玉人:指钟爱女子的呢称。
②珠箔:珠帘。
③琴思:琴曲中的情思。
④枕鸳:即鸳枕,绣有鸳鸯的枕头。
⑤翠钗:翠色的头钗,即碧玉钗。
⑥曛:落日的余光。
⑦凤城:即有凤阙之城,旧时京师的别称。
⑧楚梅:楚地的梅花。用南朝陆凯《赠范晔诗》意。
⑨青门:此处借指京师汴梁。
【译文】:
美人之家,一座门垂珠帘的彩楼俯临着渡口。借着微风,彩箫发出流荡的幽怨哀音,断肠的声韵我在马上奔波时也曾听闻。宴席在厅堂摆开,丽人们艳汝成群,她调弄着琴韵,我认出她微蹙黛眉的歌吟。麝香配制的蜡烛烟雾氤氲,手把荷叶杯饮酒时间苦短,当有些微微醉意的时候,便去更衣就寝。掩闭了彩绣屏风,枕上鸳鸯互相偎依亲近,芳香的气息越来越暖暖融融。环绕着回廊阴影,淡淡月色里传来稀疏的钟声,欢爱中有多少消魂情景。自从玉钗离分,她寄来银色的信笺封住泪痕,跳舞的绣鞋从此蒙起任随那木兰舟,载着离愁别恨,辗转过了现浦,背着夕阳西下的余辉远远消隐。请记住明年,当蔷薇花凋谢之后,别误 了有情人的佳期良辰。长安已经遥远,南楚梅花刚绽出香嫩,请你便先折一枝梅花寄芳香。到长安城东门之外,只凭着芳草引路,去寻访郎君。
【赏析】:
贺铸的词语言清新,风格多样,既有哀婉缠绵、典雅工丽,近似晏几道、秦观的一面;也有沉郁挺拔、豪爽峻迈,有如豪放派的另一面。这首词无疑属于前者,但又吸取了柳永词长调结构严密、动荡开合、往返交织的特点。但也正由于受到柳词太多的影响,在遣词用语上多少有点粗欲浅露。本词当是绍圣年间作者离开汴京后,在江夏(今湖北武汉)宝泉监任上的怀旧之作。上片回忆与一女子相识相爱的经过,笔触细腻,下片写分别后的相思之情,情致深婉。词的上片,开头“玉人”二句,写歌妓所居。“托微风”二句,写彩箫传情。“宴堂”二句,写宴堂巧遇。“麝蜡”七句,写欢爱情事。词的下片,过片“翠钗”三句,写乍欢旋离。“任兰舟”三句,写已之行踪。“记取”三句是来年佳约,“凤城”二句乃寄梅传信。“青门”三句,遥想来年重逢情景。先写对方来信及信中的伤感。再写自己为宦情所羁的无奈。并在信中预约再次相会的日期。最后设想情人一定在思念自己,并会届时到城门外前来迎接。从对方思念自己着笔来表现自己之思,亦抒情一妙法。而且设想巧妙,入情入理,很是精彩。情浓词艳,逼近花间。全词笔触细腻,将相思之情写得情致深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