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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过街老鼠剿匪升官浪里白条散财均富

第三回过街老鼠剿匪升官浪里白条散财均富

话说秦家女子正然与黑汉说话,忽见有人影一闪,噗的一声灯光灭了,黑汉也惊得一怔,大声怪叫道:“是什么人。”只觉有一人在后抱住两腿,惊得要跑,不想已被人掀倒,啊呀一声仆倒在地。时迁已就势骑上,一把扎巾扯住,用拳就打,女子亦大声哭喊,惊得那院里老人并有力庄客们慌忙闯入,先点灯烛,引着那女子躲避,随告时迁不要放手,时迁也惯有智转,用力把扎巾一按,叫他把嘴唇沾地,如狗学舔屎一样,一声亦不得叫喊,只听由冒血的鼻孔里哼呼出气。庄客亦取了绳索,攒起四肢,俨然和捆猪一样,把灯一灼,黑汉那脑上脸上淌些黑水儿,相趁着鼻子嘴角又都出血,翻着恶眼,只看时迁。庄客骂着道:“你这鸟人,是哪里住,怎敢在民家搅扰,诈称黑汉,想你也恶贯满了。”说着抬腿一脚,这个也过来唾骂,那个也过来便打。女子也咬牙切齿,与老迈蹀躞的老娘各拿了一条藤鞭,狠命的打一回。时迁拦住道:“都不要打。俺今也实对你说,不要害怕,俺正是梁山好汉时迁便是。今日要三路进兵,与民除害,捉拿那金头孔雀张休。一会那兵马便到,你等也不要惊恐,且把这黑汉看起来,明日我枭首示众,与你出出气。”

老人因一闻这话,吓得拜倒,庄客亦俱为惊恐,远听一处又正炮响,吓得都跪伏地上,口称着好汉爷爷,兵马到时,不知也杀人不杀,千万要救护我等。时迁道:“你等放心,俺就有一宗事情交派你们,赶着把那堆柴草用火引着,火光是越大越好,名为号火,你们都不必出去,这里有我自能照管,若见有兵马进村,不要害怕,只着个道路熟的,作个向导,若能把张休拿住,必有重赏。”说着,便从房里取那黑汉大刀,用手掂量也倒合手,又眼看庄客们放了号火,只听由正北面起一片杀声,当先一将乃忠义军东平防御都统制大骠骑将军九纹龙史进,率领有一千马军,正面杀来。左边有地老鼠王小二带领着五百步兵,抄路进山。西方有浪里白条张顺,带水军步战兵马五百多名,横断那张休接应。是日,又月光皎洁,天气清明,人走马行都极便利,大军又望见号火,齐声鼓噪着扑了来。吓得那村中男女哭喊连天,鸡也乱飞狗也乱吠。一时都到了村口,时迁迎着道:“这里倒没有住兵,勿须惊扰,且奔那东村口外抄袭安驾庄去,那是那张休的大营。”张顺于马上答应,传令军卒就叫往庄东杀来,会着史进,直攻上山。有报事喽罗等报到山上,花脖狗大惊,叫不迭的哭道:“这可要一锅糟,催请那老佟,老佟不到,大王又下山去乐,两条好汉又都往汶上去了,这时可叫我怎的?”喽罗们急道:“兵都到了,曩日你哄着大王贪花好酒,事到而今,怎无主意?”气的又一人嚷道:“不要惊慌,有我亦担当一切。”众人一看,此人是熊老五的兄弟,外号叫二瞎子熊老六,劝众人道:“都不要慌,山下的安驾庄我等是顾不及了,保护山寨还能容易。”因命将擂石滚木现行提备,抽几个武艺好的力气大的,一个叫黑脸霸王周洪的,手使一杆点钢矛;一个叫黄鼠狼刘大猛的,手使一对镔铁大锤,两人俱有七百斤膂力,下山都守住山口,老六也点齐人马,手仗着一条长枪,守护山寨。花脖狗道:“我看如今不及去山下投降,倒是上策。”老六怒骂道:“你这叫什么鸟话,大王也不在山上,哥哥也不在这里,若都在时俺一枪刺了你。”花脖狗道:“兄弟休怒。按理可不该投降,我等就死在这里方才尽心。但有一节,一来那大王平日不比那张仙大王待人义气,又愚又蠢,只仗是大王兄弟,居于人上。二来像如今年月,头把交椅人人有分,果然要降了宋江,不见就没了富贵。再说要平定这里的时候,必拣个头领坐镇,所以我奉劝贤弟再思再想,此时可正是机会。”熊老六寻思道:“这话也是,何故我居于人下,不自振奋呢,要说今日也真是,这样世界乐得不发迹发迹。”遂沉吟好半会,无人交战,不得主意。花脖狗催道:“贤弟快些,马上可刻不容缓,不要迟疑,大王与令兄两人不在这里,正是天所以资将军也。”熊老六道:“怎么降呢,你且说来。”花脖狗道:“不用别的,这时把各山地图连府库钱粮细数一齐都交与史进,贤弟在前,小兄在后,趁着又月色很亮,直到那军前请罪,就命将酒宴备好,迎他上山,你看这主意如何?”熊老六大喜道:“就依军师,但还有两件作难,一则为大王张仙素日与梁山好汉势不两立,二则我兄长下山攻打汶上,正为与武松史进打熬作对,我们要不仁不义降了敌人,叫江湖好汉子岂不耻笑?张仙知道了,亦不干休。我那长兄又是干劳义气的人,箭在弦上,怎好下台。因此俺想着这事终有不便。”花脖狗笑道:“呆气,呆气,似你这话凭你也未尝学问,目不识丁,却怎么也学着孟子说出仁义两字来,本来仁义全是鸟话,我们又不是程颐想去讲经,又不是杨龟山聚此盘道。有常言说的好,饱煞胆大的,饿煞胆小的,什么叫仁义,道德哪又叫主上兄长,如今天下人人有分,我们就拣些便宜,即便去行有什么利于己的,不可错过,最忌是畏首畏尾,最要是有刚有断,常日宋太祖陈桥兵变的故事,贤弟也必曾听说,自古英雄就仗是刚强、果敢,若到了该断时候犹疑不定,有名叫该断不断,其丝自乱,此时俺愿学赵普,劝你进位,望你就依俺计策,多少是好。”说着,便喝喽罗传令升帐,力挽着熊老六坐正中,自己把令字红旗一摇,起身传令道:“山寨无主,又正在交兵之际,俺等因大王不在山寨,且叫熊头领补摄此位,大家要歃血立誓,共同生死,不知尔众人心意俱是怎样?”众人因梁山兵至,正无主意,一闻此令,群跪伏地上依允。当时设誓愿同生死,老六亦喜悦之至。即时传令,各守关隘,若无将令,不许交锋。众人都得令而退。

单说熊老六议定投降,即命由军师作主,抱了地图卷了那会计钱粮大宗帐簿,自己也不拿兵器,除去盔甲,换了那大王服色,戴一顶杏黄如意左右缀穗的逍遥巾,穿一领橙黄细葛安乐袍,同了军师各骑匹马,随着有八名牙将,各跨腰刀,手执豹尾枪,只说往各方观阵慰劳将士去,投降的话一字不说。正走中间,只见那山北地上一片火光,人喊马嘶,正然鏖战。接连有喽卒探报说,目下安驾庄已然失守了,那失火处正是连营,两人也不惊不语,只命再探,又行一处,只见有黑脸霸王周洪飞奔了来,手执长矛,气急败坏的连说厉害,一直到马前请罪,问说怎样,周洪叫苦道:“却是苦也,俺带着五百人正出山口,正与那史进相遇,被他杀得马仰人翻,这次也不知怎的,他等来的路径很熟,又兼有月光很亮,不得埋伏。小弟因林内隐的,吃他看破了,以此把人马折输了。幸亏是刘大猛贤弟守住山口,眼前用滚木正打不知怎样,小弟因恐有贻误,特来请罪。”花脖狗道:“头领无罪,史进那厮很是了得,俺今与新任大王前去会他,头领也带领人马护从了去。”周洪应命道:“小弟就去。”随着把马头拨转,倒拽点钢矛,那马拨喇喇飞下山去。

单说史进此际把连营放了火,带着人马方欲攻山,只恐那绿树林内藏有伏兵,遂乱射一阵弩箭,杀得周洪跑回山口。正然追赶,又见有一队人马呐喊来救,当先一将,手执双锏,直望着史进杀来。史进也拍马相迎,战不五合,那人把左手一闪,掉头便走。史进把马倒勒住,恐遭暗器,喝令着军卒人等不许追赶,只命将那各处山口屯兵堵住,遇有涧水都命由张顺水军藏伏石后,各带一香火为记,无香火亮者便是贼兵。一时分拨已定,闻有号炮即便攻山。忽见有小军来报,东路王小二带领着院公老杜并一个道士打扮的马前施礼,王小二指引说道:“此人是李老侗,祖籍是东平府人,精通法术,又能用兵。此人是小的老友,王大官人的院公与他为姑表兄弟,愿来投降,哥哥要不知地理,即请问他,小弟因营中有事,不暇陪了。”说着上马便走,史进大喜,派拨了一回人马,笑着问李老侗道:“此山由何处可入,道人指示。”老侗把各处看了看,指点说道:“须由那西面攻入,必无敌挡。”史进又传一回令,正图进兵,小二又转回来道:“现有一事启禀哥哥,方才有青草蛇李四派一副牌军来,据说有机密大事叫我回营去商议。小人因军务吃紧,不敢擅离,望哥哥指示则个。”史进诧异道:“这也作怪,现今有武松哥哥去取汶上,他来又想要怎的?”王小二道:“此事也没容启禀,他等因与弟相好,愿来投降,只为着几宗条件,今午时观察使未曾允诺,所以还不曾启禀哥哥。”史进笑着道:“这也却好,军师也有言语,能和便和,你就把人马留下,且命那副将小花虎李裕权且管辖,一闻我号炮声响,即便攻山,你就回营里商议,愿降就降,否则那武松哥哥不容情的。”王小二道:“哥哥说的是。”院公亦声个喏道:“小的于军前无用,也跟着二哥回店,看顾大官人去。”史进道:“那也很好。”二人就一同上马,小二将掌的令旗并那令箭都交与副将李裕,告明号令,即回营去。那时有一声炮响,史进攻山,人喊杀声震天撼地,惊得黄鼠狼刘大猛手举双锤,挡住山口。时迁亦正从西南爬上山坡,怀出有不少旗帜,悬在树上,又登在高处叫喊道:“梁山人马都这里来。”吓得那山上喽兵望见旗号,自想是梁山人马已然上山,吓得都屁滚尿流,爷娘乱叫,有滚山坠涧的,有乞命投降的,有自相残杀的,有隐伏诈死的。可叹喽兵只为是好吃懒作不务正业为人,去摇旗呐喊当个走卒,平日还可以游闲,轮到此时,担惊受怕,性命和蝼蚁一样,有谁能顾。只有那一熊一狗尚是高兴,抱着表册,一直去迎了史进。跪在马前,史进倒吓了一怔,问是怎的,喽兵也叱问名姓,熊老六禀道:“小人是山寨之主,姓熊名叫老六,只因我大王无知,怒犯将军,现今也死于乱军。俺今为合山性命为重,特来在马前请罪。”花脖狗道:“小人也曩闻将军仁义待人,特举全山全来纳降。”说着连拜四拜,史进在马上想道:“李四降了,他等也俱来投诚,却也罢了,因命在马前引路。当时罢战,率领着各路人马俱直至聚义厅前。史进于正中坐的,时迁在右,张顺在左,熊狗又拜了四拜,将有的合山人马并钱粮军械等物一齐交割史进,要参他两个仍就管辖,李老侗暗道:“将军不可,看这花脖狗这样心术,将来亦不是好货。”史进也看他险恶,当时摆宴,聚集那各家头领收来人马,大吹大擂,按名报功,喝命叫花脖狗去按座献酒,史进动问道:“这事也怪,你家那金头孔雀和那熊老五哪里去了,敢莫你四下伏兵,想要害我不成。”花脖狗下跪道:“小人不敢,大王因贪花好色,每日下山,不知有哪村民女被他占了,为因是此地人民都信黑汉,他日日下山,去只管去乐,今日也不知何处,准被害了。”时迁笑着道:“这话真么,若真时张休是被我拿了。”史进笑问道:“却在哪里?”时迁笑着道:“少时我再说笑话儿。”因命一正牌喽卒率领人马,火急到西村秦姓家里快取那黑汉来。工夫不大,捆绑那黑汉到了,众人一看,不是那金头孔雀是谁,史进要推去斩首,号令山头,老侗又谏道:“这却不可。俺今与张仙作对,正好以张休为质,叫他来赎。”众人都听了喜道:“这话很是。”就命在山上监管,等候有梁山回报再行发落。史进又喝问熊老六道:“你那哥子怎不回来?”熊老六道:“俺今无将军将令,不敢动身,若能与兄长见面,必来降的。”史进道:“这样也好,俺今与你去走一遭,他不降时,你须仔细。”当厅要点拨人马,即刻下山。张顺拦住道:“兄弟且住,兄弟为三军之主,不可擅动,现在有许多紧要事应该与时观察哥哥商议办的,愚兄为水路援军,此事倒当得效力,又可于经过村乡借些粮米,就遇着贫苦人也是好的。”史时等二人大喜,就命那熊老六随从,回去吃了杯酒,相送下山。时迁为李四差人请和一事,回店要问问王小二有无头绪。史进也盘查仓库、点验人马。直闹到次日巳刻,方才休息。

话分两头。且说熊老六跟随下山,手无刀刃,一路就与些喽罗追随马后,欲待叫苦,怕人讥笑,恨的在心里后悔,怨骂花脖狗道:“早知这样,何必请降。”约行有二三里路,天已大明,张顺又喝叫老六在前引路,只见有一座大山,并无房舍,因被那日光照耀,现出有霞光万道,耀人眼目,张顺笑问道:“这却作怪。这山怎这样炫人?”熊老六叹口气道:“不瞒将军说,这山叫万宝山,山上山下俱产金银,为因是张休昏聩,贪花好色,有如此宝物不取,只知作乐,可怜他兄长雄心,若不为此山时,哪能与宋大王为仇呢?及今也悔不迭了。”张顺于马上喝彩道:“好宝物。”看了多时,忽见有匹飞马绕山过来,一径往安驾庄飞奔着跑,张顺远看像是呼延灼的那匹马,命人追赶,哪里赶得及,只得又催促人马奔汶上县。离城不远,只见有逃难的男女,携老扶幼,惨不可言,都聚于树荫底下坐地乘凉。忽见有张顺人马来至头前,吓得又惊骇乱跑,张顺大叫道:“不要跑,我等都不害人的。”内中有胆量大的,站住了脚,张顺下马道:“你这里人何故这么跑?”那人把张顺看了看,但笑不敢说,催问半天,喽罗要举着拳打,张顺拦住道:“你这鸟人,也真可恶,问你怎不答一言?”那人又颤了半日道:“好汉容禀,这里因来些人马,都是好汉爷爷,谁敢不敬。但是把我们男女糟蹋坏了,哪敢不藏避,见了就要银钱,要酒肉。大热的天,还须与好汉爷爷作饭,完了还奸--女。”张顺听了,不甚乐意道:“可是我梁山人吗?”那人道:“不是梁山的,是东边万宝山安驾庄的,为首的叫什么熊老五,昨日一夜他坏了十七八个老小,这位好汉爷爷,果真是英雄了得。”熊老六一旁听了,觉得惭愧,询问住所,原来熊老五由昨日晚间到得这里,至今也没干别的,只因是恼恶张三不送美女,到来就传令军卒挨户搜检,遇有妇女即便行事,合计那附近住户无一幸免,城内因听了这信,紧闭城门,分命那各营军士巡逻守护。依着张三,要去陪话,所幸有合城百姓都乞恳寇知县拦阻张三,道:“合城百姓性命要紧,四乡也多有人民在城避难,若想要开门揖盗,断然不可。”张三因抢的寇氏,正欲高兴,一想要不开城门倒也无忧,遂喻令官军等,商告李四去严为防守,安排酒筵,一面要欢着寇氏从依那事,有伺应女仆等正然相劝,寇氏因绳索缚的两臂麻木,母女都相视恸哭,声泪俱尽了,仆妇劝着道:“不必哭了,你等也骂了半天,这样年月,谁说得起,依我倒不如过去陪个小心,都监又杀人不眨眼的,若这样时哪有生望。”丽娘骂着道:“你休劝了,不依也只有一死,还待怎的?”说着,只见有人唤那女仆去,不多时转来,有几名军卒,进来将寇氏母女横拖倒拽推至厅上,寇氏也料无生理,破口大骂道:“误国之贼,害民强盗,你们也不看头上还有青天?这样害民,就永无报应不成?”丽娘也千贼万贼不住价骂,但见那张三座上饮酒正乐,左右有粉头陪伴,听着叫骂还只是笑。忽见有一人闯入,高声叫嚷着道:“人家骂呢。”粉头都起立致敬,拉了那人口称李都监,劝他要坐下饮酒,那人推托道:“别作乐了,眼下已兵临城下,命将不保,你们还这等作乐,吃人的骂也不知羞。”张三笑着道:“不乐怎的?古人说的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乐也白是不乐。”那人气恼了道:“张三你过于不像了,洒家是为你升官,大家长乐。赴汤投火前去求和,所幸都有了头绪,才回来报告你。你今倒说出这话,莫非俺李四不是人,不会寻乐子怎的?”说着把腰刀出了鞘,吓得那两个粉头跌倒地上,爬起避去远远,和筛糠也似相顾乱抖。张三也只得叫苦。李四把寇氏母女一齐解了缚,喝着军卒等好生保护,就送还县衙去,多少是好,禀知县相公,说这不是梁山女贼,从宽放了。又对着张三道:“现下北城有人攻打,你想是怎样对付,我不管了。”张三笑着道:“好个吃巧的兄弟,你净是卖好行善,日日戏弄我,叫我招怨,寇氏是你的主意叫我乐的,军事都由你定夺,告我怎的?反正是有福同享、有罪同受,为兄的本领是你尽知,现今城上俺已经派人巡守,有的滚木又有擂石,敌人还生了翅膀,会飞怎的?”李四道:“不是那个,现今有武松攻打围了北城,南边有熊老五那个魔王,你想是怎的支吾?”张三因听是武松,吓得乱抖,知是那景阳岗上打大虫的,看看粉头,又看李四,军卒把碗盏撤去,粉头亦心惊胆怕,退入寝室。当时也不知高低怎样是好。接着,有探事报马和四门军士等接二连三纷纷来报,这个报说道:“西郊火起。”那个又报道:“北门攻的紧。”有副牌军张不孝在城因中了一箭,登时阵亡,张三吩咐道:“暂时掩埋,将来请功。务必都加紧防守,我们都为国为民当得出力。”军士亦各领命去,纷纷乱乱闹了一夜。

天明,那张三忽道:“李四贤弟,你看这一夜惊恐,如何是好?你说要投降了去,可望升转,今已递了降表,仍来攻打,早知这样,将寇氏母女俩都送上万宝山去。如今有张休、熊老五都来帮助,哪怕有武松来打?这事是你闹错了。”李四急了道:“你不要混沌魍魉了,现今的事你哪知晓?俺早已派个副牌缒出城去了,不出今日,准有结局。只尚有两宗条件临时再议。”张三道:“怎个条件?”李四摇首笑道:“这时倒不必细说。最重要的不要看财,所有我聚的钱粮谷草一总为进见之礼。”张三道:“那须不妥。眼今有半年有余不发军饷,来时赏赐又俱与高衙内的如夫人买了珠宝去。军卒要不吃粮饷哪里得活?”李四冷笑道:“你真菜货!军士有什么了得?他不当兵,眼今有想当兵的,为求个衣食发迹,托人弄情唯恐不得,哪里就缺了兵额?你真混沌。就在平日,他等因穿着虎皮,到处高乐村民百姓,有哪个不惧怕、不供养,就是你我,何尝又指望军饷哩!不如都一总送了礼,就日后高太尉失了宠时,我们要勾结梁山好处尽多。官家要不用我辈,我们就鼓动梁山薅恼一阵,换人防御,叫他都吃个苦去,自然要不着我们,不能治匪,你看要这么一弄,这禄位长久不。”张三大喜道:“这个极是。不知那副牌军去怎样商议?”李四道:“你放心,那里有王小二哥,他最爱钱,暗里要馈赠些个,准能如愿。慢说史进,就武松、时迁两个,也怕软的。”说着,有探马来报,梁山武松现在已鸣金收兵,在离城二里外安营下寨,只派有众多马军围着城池。南面有万宝山的军卒,旗上有大眼贼袁七字样,天明与武松交战,手使是一对铜锏,战未三合,吃武松捉了去,如今已斩首号令。李四道:“这都是小节之事,且再去探来回报。”张三立起道:“你真好大胆。倘如那武二攻城却待怎么?”李四笑着道:“你请放心,俺见了王小二,已有成议了,他等因不敢自主,已由那戴院长去报了梁山,且候那副牌军回营必有吉报的。俺昨又回衙里去请个好手笔的押司,与俺也修了降表,立了规条,梁山要允了之后,你我这一生一世受用不尽的。”

张三还半信半疑,只得答应。一时有门上人报:敌军有一个人喊,单要着李四都监过营答话,李四大喜道:“这就是一个喜音,容我去看一看,必得要领。”遂喝命备了马,拿了那押司所写一封降表,出了城门。果见有喽兵来迎,并派的副牌军也在那里。当时就报个吉利,李四在马上会意,点一点头,一直到武松营内,伏地拜倒,左右有喽兵扶起,赐了坐位。武松发话道:“俺今有史时两头领赍来书信,言你有降顺之意,可是真情么?”李四又跪下说道:“怎敢是假,小人有降表在此。”武松笑了笑,收了降表,即命一喽罗兵道:“你唤了王头领来。”喽罗领命,去不多时,只见有地老鼠王小二进来,与李四唱个喏,又拜武松,武松笑着道:“你说与他,俺对于你等条款记不详细,恐有遗漏的。”王小二答应道:“也没什么,第一款,传唤张三先用轿儿送来那寇氏母女;第二,将行营印信并钱粮谷草等依照约定的数目缴送来营;第三,将寇知县一家老少送回原籍,不许罗唣,后任知县由公明哥哥点派。除此三件,余者全都依你。”李四大喜道:“多感盛意,只这两三件事,第一是梁山大王格外开恩,(原稿约有二十几字看不清)座上笑问道:“你营里那些东西有何应用?”李四回道:“这不瞒将军说,俺这为禀报济州,只说是地方已靖,此物是阵前缴获的,好去请功,并须要几面旗帜,还请要宽容许多,许我们起程时割许多人的耳级首级,好在上司那里献功受赏,这事是无可如何,不得不如此的,任是怎的也求答应,我们若日后升转时,定然有报称之日。”武松怪问道:“这事很怪,你如何降了我们,却又升转?”李四禀告道:“好不厮瞒,俏不厮欺。眼今江湖上事,谁不得知官家剿抚,谁肯出力?即有真出力的,反倒担过,不如就敷衍奏报,图个请受,预备有官家罚贬时,好有个山寨歇马,挣个安乐。”王小二道:“只这一节,梁山有戴院长言语,不能依允这一件。本来百姓因你们滋薅得不得安生,若再以耳级首级前去献功,公明哥哥说梁山名色须不好看。所说那破枪残剑,倒能足数,若要我梁山旗帜,那也不行。史进哥哥说,不能叫官家看着,败了忠义军的威望。你若许时,明日四门街市悬灯结彩,迎接我大军入城,担酒牵羊,大行犒赏,若仍犹豫,今晚武张两将军南北攻城,你告诉张三说,要不留吃饭家生,尽可自便。”李四又朝上下拜道:“将军作主,梁山以忠义为怀,不忍诛累百姓,小人也当得体贴当得允许。现又天热,此去又相距济州道路遥远,就送那耳级首级,也须有盐匣装裹,我们就别处去取,也无妨碍。将军就晓喻军卒,不要攻城,金银粮米少时就送过营来。晓喻商民必悬彩灯,只尚有一桩小事,我们张都监,与万宝山的张休已然决裂,黑瞎子熊老五现带有军卒数百,搅扰南关厢。将军要设法擒捉,方免后患。此人有五七百斤的膂力,曩闻张仙拜他为殿前都指挥,此人在此,张休就无了臂膊。将军要趁此机会,往取安驾庄,那里有万宝山,出产金银,一夜之功,准能到手,不知将军意下以为何如?”武松大笑道:“何用你说?现今那金头孔雀已吃捉了,今日就解送这里来,那黑瞎子熊老五又能怎的?”遂唤着王小二道:“你与这李四去点他人马,共有若干,有在外驻屯的急调回营,地方都归我节制。”王小二领命,同了李四去带了队伍,都如彪似虎的抢入城去,先把县衙团团围住,依约把寇氏母女送出城外,用个软轿送至沙河站。随着又盘查仓库,遣送知县。遣人又去至城南,报知张顺。张顺也正带人马巡查地面,所有那熊袁部下,皆已收降。

有亲近的,夜来因见事不祥,护从熊老五绕路逃走,行了一夜,众人因不敢回山,欲往那普陀山去请兵求救,十余骑马一路趱行。是时又热,这日又正当炎午,行了数十里,热不可当,又闻有行路人说前面去不得,那里有梁山人马各处屯驻,为首一人是黑旋风李逵,现他为城武巨野并金乡一带宣抚安慰使,名为安抚,实为抢劫,你等可要加仔细。众人都叫得苦道:“这真晦气。俺等为拣个便路,不争倒入了虎口。”于是又投着僻路绕向单县,众人都人乏马困,肚中又饿,行了一路,热得难熬。遥见一半山坡上,有一处村酒店,四面有短篱围护搭着歇凉棚,挑着酒望儿,门外有数株垂柳,停着有车驼儿荫里歇凉,远闻树里蝉鸣,日头把树叶晒的都像干了一样,众人都下马叫渴。熊老五道:“都前面喝杯酒去。”众人都拴马树下,一齐走入。只见有石叠的桌子石砌的条凳,有几个客商模样的那里吃酒,众人亦分着坐下,叫着酒保快取了下酒肉来吃酒。酒保笑道:“按酒果子咸鱼这里倒有,要肉时须向村里去回买,有新杀的牛羊肉。”熊老五把腰里料带解下来,取了些金银锭子,便叫去买。喽罗有带着散碎银子的疾忙拦道:“这里有是碎的,叫快煮二十斤来也好下酒。树下的马要你也多喂草料,我们要多赶路,投奔定陶上曹州府去。”酒保笑道:“官人放心,这里喂牲口不消吩咐的。”众人道:“如此甚好。”遂各去马背上松了鞍鞯,解了肚带,然后都来在一处,一头吃酒一面叫酒保打饼煮了牛羊肉。忽见一吃酒的客人走过来唱个诺道:“不敢动问列位从哪里来的?”熊老五道:“俺从汶上县来的,你问怎的?”那人笑着道:“俺也到汶上县去。那里有俺的亲戚在那里开个熟药铺。”众人因见是商人,不欲答理,又想是逃难来的,唯恐有梁山人马看出破绽,遂含混答应道:“汶上县好去处,那里是发财去处,水旱两路买卖最多。”那人又搭讪说道:“闻说有一位叫什么孔雀的在那里为了王,这话也不知真假?”众人把那人看了看,还未答言,外面有军卒打扮的十数余人,围住那几匹空马招呼酒保问:“马是哪里来的?”进来又瞅着熊老五上下打量,又一人一招呼,不容分说,上前就捆众人,都赤胸袒背,手无利刃,只有熊老五支撑半日,到底是寡不敌众,都吃捆倒,连拖带扯,牵至门外,有一个军卒喝道:“你等鸟贼,要想望虎口搬牙,你不打量这里是什么去处。”熊老五叫屈道:“好汉饶命。我等要前往定陶寻亲觅友,不曾有什么歹意,手中也俱无军器,望乞饶命。”那汉子笑着道:“你等休说,俺久在江湖上,甚的人物看不出来。现你这人的扎巾马的鞍甲,都是军队骑马贼用的行货,你休鸟赖,况说要投往定陶,这里也不是正路。这里叫玉山集,正合我金乡县管,且到我大营里去。”说着,便喝众人倒骑了拴的马,牵了熊老五一干人,一直到大营里面。当中有黑汉坐的,正是李逵,吆喝一声,如震天霹雳一般。见了众人都上下看看,道:“全是鸟人,都杀了直娘的。”一旁有一人拦道:“不要鲁莽。现今有汶上探报,说现有熊老五独自逃窜,若是他时,须交与武松哥哥、张顺哥哥,叫他们发落去。”李逵道:“哥子说的是。”问下面道:“你们谁是姓熊?”熊老五道:“俺便姓熊。”抬头把李逵看看,脱的赤溜溜,敞着黑胸脯,旁坐那人乃是蒋敬,也似是军师打扮。熊老五道:“你须也认识洒家,那年因闻得及时雨入了江州狱,你去与俺家大王商议劫牢去,不是有你吗?”蒋敬也猛然想起,只看着熊老五不便厮认,便笑着道:“你想怎样呢?果然要纳头降,我佛眼相看。”众人都瞅着。熊老五听了这话,想要投降,李逵大喝道:“谁希罕反复贼,快送了汶上去。”当下有军卒领命,重行捆缚,连夜往汶上县来。

单说张顺,这日因会合武松军马进城,军人都唱着得胜令,数声锣响画角齐鸣,当先有张三、李四于路牵马,街巷铺户一律都悬灯结彩,一直到知县衙前。梁山来信,这日就功归王小二,委他为汶上知县,带领着都头衙尉迎接大军。武张两人都直到大厅坐的,庆贺礼毕,张顺与武松说道:“俺等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现今我看着民间贫富不能相等,宜设个均配之法。”武松喜的道:“这话很是。我们为替天行道,必是这样时才显我梁山体面。”张顺就吩咐王小二:“快去往金乡营里请蒋敬去,所有财帛一齐分散,连张三李四等纳的钱谷并这里汶上县积的银米,总按着上贫中贫次贫三等按户都均摊匀散,以后百姓也要分产。当日我听着蒋敬议论一次,他说在神宗时候,赵头儿也办过这事,由巨野县起行什么方田均税法,有东京大司农厘定的方田文案,蒋敬说的十分的详细有理,俺想就依法施行,免得那士庶人民贫富不等。况说又有了万宝山,该我梁山福星高照。那日我行在路上,亲眼见来,出产金银不知多少。只盼有王大化请了马小光来,或聘了徐蕴华来,我等弟兄那便好了。”武松亦听了喜道:“哥哥分派果然不差。”当时议定,众人就大厅上面大鼓大擂,大排筵宴。张顺因分派已毕,亟欲回山,忽报有金乡县李逵营里解来的熊老五一干人等,又时迁领人护解那金头孔雀假充黑汉的张休,装了囚车护解来县,武松吩咐道:“一齐都推入牢中,等候与张仙去信,令他来赎。”只叫把熊老五捆至阶前,武松喝说道:“你是愿死,还是愿降?”熊老五看看道:“俺降怎的?俺乃是张仙大王殿前都指挥使,今被拿获,只拼一死,曩日俺闻你梁山待人义气,不想你乘人之危,俺总死去也不服你。”武松大怒道:“你不服俺,却待怎的?俺松了你的缚,与俺来斗上三合。”说着,便命解缚,只见熊老六抢步劝住,先拦武松道:“将军神力,以先在景阳岗上打过虎的,谁不钦佩。”又解他哥哥缚道:“赶紧认罪,这里都待人平等,相称兄弟,不像那张仙张休想作皇帝,只想一人肥,不信你看看衙前有多少贫百姓分银米的。”熊老五下拜道:“俺有眼不识泰山,因一时错主意,误保张仙,望乞将军恕罪。”武松道:“既往不咎,且去与张时两哥哥都厮见了,以后都归我大寨,一同聚义。”熊老五道:“当得报效。”当日,又设宴庆贺,武松与张顺商议要命那熊氏两个在此镇守,一切要听候史将军管辖节制。张顺摇首道:“不可不可。”刚正说话,外面有一片叫喊,人声鼎沸如天翻地覆一般,只想是均财均产物阜民丰,不争又拳打脚踢酿成人命。要知为何事叫喊,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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