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图集|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实录|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首页 > 集部 > 小说 > 续水浒传 >

第二回赛夷吾洒泪张家店鼓上蚤大闹安驾庄

第二回赛夷吾洒泪张家店鼓上蚤大闹安驾庄

话说鲁智深,喝命将郑大、里正等四人推赴法场,又命那亥民监斩。那时那城中百姓都抱不平,以先闻他名字认是好人,如今一看,竟比着矮脚虎还加厉害,端的是贼人堆里好人难觅,无怪有花和尚匪号。若好和尚哪能作贼?因俱将门户关闭,恨怨叫苦,有的还要看热闹,团团都跟在后面。只听有几棒锣响,那刀棒刽子手并众喽罗前排后拥护,拥着赛君实马小光,并郑大、院公、吴顺三人,俱背剪捆缚着。郑大还不住价骂,吴顺也手扶木枷和着声儿骂,又疯疯魔魔摇头笑着道:“衣冠禽兽,现在可大大发迹了!”众人都和一声好。行至法场,已早有士兵预备监刑的公案笔墨,那新派监斩官人头狗包亥民,摇摇摆摆好不得意。吴德亦高高兴兴。有行刑刽子奸刀子褚必亮,手捧法刀,押扶着里正为首,喝命都案前跪下。孔目也写了犯由,正待朗诵,只见有喽兵喊喝,分散闲人,智深由众人丛里,荷着禅杖,酒气喷喷地挤近公案。亥民要让他坐位,智深摇手,腾的就登了公案,大叫着道:“你那些鸟人,听着洒家为你们除害!”众人都心里暗道:“休鸟嚷了,这明是为害小民。与民添害,哪是除害呢?”又见那智深叫道:“兀那汉子,洒家要问你言语,你怎的骂?”只见那郑大骂道:“我怎不骂!你这么屈害人,敢怕天地也不能容。”智深呵呵大笑道:“阿哥错了,洒家也作过军官,入过佛门,有什么不省得?你休要骂,你这样大的胆,敢杀人么?”郑大笑着道:“杀人怎的?只今生今世不能够了。来世我平你贼巢,像你这无良贼,俺俱都杀净了。”智深大笑道:“敢真的么?”遂喝叫喽罗们,先去了枷,松他绑缚,又指令褚必亮将刀与他。众人都不知怎的,郑大亦臂膊发麻,接了法刀,又见将里正、院公、吴顺都一一松了缚,智深又喝叫喽兵,将亥民、吴德、褚必亮一齐缚住,还有那送匾绅士、来观看杀人的,也全被智深瞥见,喝命缚了。吓得那当案孔目,老热的炎日底下抖成一堆。智深把禅杖在手,对众又道:“你那些鸟人听着,洒家也知道你等受他苦害,若还有赛什么管仲的,他等也俱吃拿了。洒家要与民除害。”众人都和一声好,智深就喝命郑大作行刑刽子,对里正道:“你来与洒家监斩。”怀里又取出珠宝,并吴德的房田文书,交与吴顺道:“是你那鸟爹东西,都与你罢。”随着就挥动禅杖,喝命开刀。众人都秉着诚意,齐和一声,郑大只就这一声和里,手起刀落,杀了亥民。复又一刀,除了褚必亮。智深因见那刀钝,拔了戒刀,也不用刽子拿头,斜肩带背地砍了吴德,连送匾几个人一齐砍倒。郑大还喘息未定,智深拖住道:“阿哥乏了?”遂唤着喽罗等扶他上马,将引着院公、里正并那吴顺,重复又鸣锣开道,蜂拥回衙。

一时已全城轰动,都挤于西门里外,十字街前,鼓楼前后,个个都又惊又喜看这热闹。里正也失魂少魄,跟入衙内。智深都叫入厅内,纳之坐下。郑大叫着道:“我先依了。你真要这样公正,我才服你是好汉。”智深大笑道:“我早也闻你名姓,你和里正也正可将息将息,看全城百姓份上出一点力,将那赛什么夷吾管仲的请来为首,帮助俺公明哥哥替天行道,才不枉洒家待你。”里正因惊息甫定,还未开言,郑大已拜伏在地,情愿入伙。即刻就点他作了步兵都头。郑大谢毕。里正寻思道:“这伙贼人,哪能共事?再说我家有老母不知生死,我哪有从贼之理。”因当面致谢道:“多感大王好意,小人因家有老母被拘十数日,不曾归家,望宽假小人时日,必图报称。”院公亦就着求道:“大王要释放小的,小的亦寻觅主人来报效大王。”智深大喜,遂吩咐郑大道:“洒家因爱惜好汉,如今点你已作都头兼提刑刽子两院节级,但你须小心在意。予里正三日限,要觅着王大化着落住所,来见洒家。如有违误,俺梁山军政司哥哥有言语,洒家亦无法看觑你。”郑大连连答应,遂就与里正院公退出衙去。

且说里正老母已八十余岁,两腿有疾不能行动,一闻那里正入狱,喽兵薅恼,已早则气得半死。今时与里正一见,相抱痛哭,里正哭着道:“儿子要往寻王大化同去事贼,是绝意使不得的。若不去时,恐吃限棒。这厮又作事反复,杀人之事尚且变卦,倘他要奈何我时,岂不苦了老娘。”说着泪流不止。他娘叹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只愁又没处走。”里正寻思道:“孩儿倒有个去处,我姑丈徐蕴华,现住演马庄,在初因八行举士时本州举了他,他因那律里八行乃生来一个人都当备有,缺一也不是人行,如今要因这被举,不但露丑,直比这一郡百姓都没人行。因此在演马庄上置了宅院,现今在那里隐居。何不去寻了他?”母亲道:“我儿说的是。作娘的寻思也是走的好。只有这亲眷那里还有巴鼻,倒可以安身立命。只恐一节,城外也驻着喽兵,郑大也不能放你,恐连院公也要吃苦。”里正道:“不妨,母亲放心,儿子自有道理措置。”当下子母二人商议已定,日色黄昏,里正去找了院公,悄悄问道:“你想要怎的好?”院公蹙眉道:“俺也正发愁。自那日缚了去,主人消息尚不知道。此时若赶到济州见了都统制,敢也是好。只怕还困在五里堡李老侗家。若在那里,眼见这邻近各县俱降了贼,怕他性命还有不保。”里正叹息道:“我是要走,怕你要吃我牵累,特来告知。若你也能于逃命,何不就走?”院公也沉吟半晌,料着不走亦无留恋,遂悄对里正道:“我家主人还有文稿,连著的五代史和澶渊和议录,都命我看管着。如今一走,怕失落了。”里正道:“你赶夜埋了去。明日五鼓和你便走。”院公又愁着道:“走是走的,只恐那门上不放,怎的设个法?”里正道:“那也不难。我自有出去之法。你先收拾,五鼓在我家厮见,等你起身。”院公道:“如此甚好。”里正又寻了郑大,往见智深,回说要送着母亲到演马庄去,即便为带了院公往寻王大化,一同好报效大王。智深大喜道:“你有车儿么?”里正道:“小人原有,只因支应局拉运粮秣,连马也一齐收没了,以此没有。”智深道:“你看过这鸟言语,怎的没有就是了。”随吩咐喽兵道:“与里正一乘车两骑马,寻着王大化即来回话。”又叫了孔目与了出门行路的牌照。里正拜谢了。回到家中母子大喜,收拾了细软包裹、被褥行李,所有粗重物件尽行抛弃。等至五鼓,车马院公等俱已来到,里正就背负母亲,送上了车。自己与院公骑马,一路出城,绝无阻碍。即有拦阻因看了那张牌照也便放行,车夫亦极其诚恳,亦原是本城住户,姓陆叫陆小乙,以先是阳谷县人,如今与老小在此,又奉是大王差派,极为恭谨。里正要顺着小路先投五里堡,为看看王大化在与不在。院公亦正合心意。

正走中间,忽的树林里一片锣响,有无数喽罗兵各执枪刀,拦住去路。当先一将,骑匹白马,凶眉恶目,口上有数茎黄须,左颊上刺着金印,头戴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两手擎着刀,大喝一声道:“来的站住!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有人经此过,留下买路财。”里正慌忙下马,唱个喏道:“小人是奉命访贤的,望祈放过。现有牌照在此。”那人把里正看了看,接了牌照,又看看车儿问道:“那是谁人?”里正道:“那是俺娘。俺奉的鲁留守命,姓马叫马小光,此去往五里堡里李老侗家,请贤士去。”那人慌忙下马,拜伏地上道:“原是里正,请恕过冒犯之罪。小人是崔家堡毛知寨部下牌军,原亦是东京相国寺人,外号叫地老鼠王小二也。曾与鲁留守大王见过面的,他倒拔垂杨柳时,是俺曾亲眼见的,曾一处吃过酒。今因奉知寨言语来迎里正,一同与王大官人厮见。”里正暗惊道:“这可作怪,我等此来无人知晓。莫不是鲁智深先有通告?”遂连忙扶起道:“如此甚好。请你引路。”那人喝呼一声,只见那众多喽罗前呼后拥,各各都执刀荷戟,一齐往崔家堡来。方至寨门,已有毛江迎出,拜伏地上。院公亦与他熟识,先就问道:“我家主人几时到此。”毛江笑着道:“一言难尽,容到里面时再为细禀。”里正因母亲有病,背负了下车。至一所大房里安放将息,奉了茶水,又奉侍吃了饭,然后才出至厅前,入座饮酒,自坐正中。下面是院公、毛江左右相陪。里正动问道:“你今已作了知寨,归了梁山。将来亦可以发迹,成了大王了。”毛江陪笑道:“小人无法。里正因不常出门,江湖上事不知备细。现下河东河北以及盐山一带,多是如此,就本济州管下,像俺梁山的亦有十余处。如今因公明哥哥义气,众多归服。军师亦颇有谋略。大家要一秉虔诚,替天行道,为因有大金国人皆来内地,粮草马匹皆可供应,我等亦秋毫无犯,保境安民,以免有官军滋薅,要想把各地山寨合成一气,共保国家。”里正笑了笑道:“这也倒好,你主人王大化现在哪里?”毛江道:“且请吃酒,容后亦必有分晓。”院公急着道:“不是那话,里正要见他一面还自要走哩!”毛江道:“往哪里去。”里正道:“我想要送我母亲到演马庄。”毛江摇首道:“不去也罢。如今演马庄已属了安驾庄,有招聚为首的金头孔雀张休,乃普陀山寨主张仙的兄弟。现聚有四五千众,打家劫舍、抢男霸女。昨日与这里九纹龙史进将军已然开衅,现今调动人马都在途中。里正要去,实不妥便。”里正因惦着逃避,听了这话,坐卧不安。忙又斟问道:“演马庄在城北,安驾庄在城南,本不相干的。怎的都闹得这样儿?”毛江笑了笑,只是斟酒布菜,直至饭后,亦不肯说。急的那院公暗道:“这可蹊跷,怎么都一味支吾,不使见我主人,一定其中有些缘故。”遂暗与里正计议道:“里正在此,小人往李老侗家探听探听。倘得备细,急来禀告。”里正道:“这样也好。”

院公就出至槽上,看了看马,恐人看见,又掇了一条凳子,在一株槐树荫下坐下乘凉。隔墙有数株柳树,插一旗帜,上书是“草刺猬毛江”字样。一时有风儿摇动,吹起蝉鸣,院公因看着正笑,一时凉爽,不禁喝彩道:“好风凉。”刚正呵欠,只见有一个人,那里探头,院公一看,那人又闪将入去,才一展眼,又见有一人张望。院公一看认得,那人是担着行李送着王大化来的小厮,一见院公,走来便拜道:“我看是熟人呢,几时来的?城里妇女们这回可糟践苦了,幸是夫人小姐都脱了灾。”院公悄问道:“大官人现在哪里?”那厮往四下看看才敢说道:“你不要说。官人往沙河站到汶上县去启请官军去了,那里知县是大官人的舅子,姓寇。昨日有这里人说官军有五千人马已至汶上县。这里史将军已去迎敌,不知怎样哩!”院公又道:“里正要投奔演马庄,可以去吗?”那厮想了想道:“演马庄不妥便。目今与平阴县打通一气,都伏了宋大王了。”院公道:“你且少住,我去与里正说知,叫他且不必走。我去也赶奔汶上县,看看大官人去。”那厮道:“我与备马,我告你口令子,若遇喽兵拦你时,你说九字,他答纹字,或他说九字,你答纹字,此乃史将军发下口令子。人人记得,说不对的便为奸细。”院公道:“路上怎样走?”那厮道:“少时我送你出堡子,上路指与你。”院公大喜道:“这可好了。”遂直入大厅去,告知里正,又安慰里正说,不要性急,等听着平静了再走不晚。这里也这样款待,料无他意里。正听了道:“你去你的,若见了大官人请了官军时,须先去复了城池。这里小寇,容我去晓以大义,归服官家,也能为一臂之助。”院公领诺,里正又摸了包裹,取几块银子并五贯夹锡铁钱与作盘缠。院公拜谢出来,那马已备好,那厮就引至庄外,指他路径。

原来汶上县在东平府东南隅上,中间有运河旁岔,名为沙河,乃往来东平府必经之路。河的北岸有个市井,即名为沙河站。大化因启请官军,又欲往汶上投亲,路过此处。座北有一家客店,称为张家店。大化就住了一夜,次日有寇知县衙内派了都头并不少作公的,预备的车儿轿儿,来接女眷。也该是路中有事,那来的官军首领,乃东京殿帅府高太尉部下,平日也刺枪使棒,住家在酸枣门外菜园地方。那年因聚集无赖,要戏弄鲁智深,曾被一踢颠入粪窖里。这人也有个外号,叫过街老鼠张三,与昨日里正所遇地老鼠王小二,都是一流人。还有青草蛇李四,因侍奉高衙内,很得宠爱。富安死后,二人都参作牌军虞候,好不体面。后来又一力抬举,现均在济州军都统制的部下充兵马都监。那日因见了王大化请兵禀状,又见有汶上县知县公文,具报与宁阳县交界之处安驾庄一带,现聚有的草寇五七千人,有招聚为首的金头孔雀张休,时常的率领喽兵攻城劫镇。张三就奉了钧命,与李四两个人为行军兵马指挥,前来剿匪。为人因不改旧恶,在军要克扣军饷,自己发财,带兵因上梁不正难讲纪律,官军至所,至一路哭声不止,是村舍为墟,禾稼也踏成平地,人又本是畜类,到处要奸--女,抢掠银钱。那日和汶上县知县说道:“我等乃因为保民前来剿匪,阵前生死还不一定。你等要预备妇女,送到来营里。我等快乐些,好去卖命。”知县因闻这言语,吓得打战,他等又俱是武人,哪敢违拗。就吩咐都头去四去寻觅,在初还觅些行院有能弹能唱的送过营去,后来因不敷分配,营中又嫌恶知县作事缓慢,并又骂说道:“到底文官,不会爽快。”由此又自行寻觅,赶的妇女叫苦连天。

这天有李四闲行,忽见街心有两乘轿儿飞也似跑,抬的是寇氏母女,俱极美貌。有不少作公的护拥追随,一直到县衙去了。李四暗道:“这个狗知县,世人也道他清廉,是个好官。不想这厮自会受用。”遂回至营里去告与张三。张三怒道:“这厮可太不晓事,我等前来毫无搅薅,比哪个军营里也要体面,不想为人不宜行善。”遂差四副牌军道:“你传言语,叫那寇知县滚来见我。”李四拦阻道:“这却不便,我等都心思直正,作事爽快,文人都好弄智巧,若因这一节龃龉,吃他在济州军去禀个呈状,衙内又远在东京,谁来为援救此事。若依我主意,宜设个柔巧办法,常便计策,以后要供奉粮草,我们都自去验收,明明足的只说不足,明是好米只说粗恶。再叠了公文去报告济州军,只说是汶上粮草供应不足,参他与盗贼通气,有意延宕贻误戎粮。你道这计策如何?”张三大喜道:“这个有理。”当日无话。

这日因知县衙里请去议事,并说有东平府士绅来请官军。张三与李四商议道:“我等直娘的晦气,遇这不省事的绅士,还未逼促,可知是命该尽了,若还是别的贼还好说,偏又是冤家路窄,遇这个莽和尚。”李四笑着道:“哥哥差矣。眼见是该要升转,该要发迹的机会,却怎说这等晦气话。”张三叫苦道:“贤弟怎说眼见。有军卒来报那大虫史进带兵来打,又有那打过大虫的武松率领着万军万马、排山架海价杀了来。我等军前哪还有命,这不是晦气怎的。”李四笑着道:“哥哥敢真是愚直人,这样机会哪里去寻得来。哥哥就尽管快乐,小弟我自有安排措置。少时你就遣牙将去晓喻寇知县,只说有小病在身,军务吃紧,不能离营前往县衙议事,叫他就速备粮草,予他三日官限,要措划黄金一万两,白银三万两,粟米五千石,好酒一百缸,水牛肥猪亦各要二百头。只说为鼓励军卒,好去剿匪,战后亦好为犒赏。哥哥就依此吩咐去,小弟我自有妙计在此。”

张三笑着道:“这事可不是耍处,贤弟也不可闹笑。”李四又郑重说道:“哪有的话,小弟与哥哥两人袍泽相关,同荣共辱,我等又知心患难,哪有戏言。”张三还将信将疑,嘻嘻的笑,李四急着道:“你真混沌。常言说胆小难把将军作,依我主意,万无一失。今晚你将我所见那两个粉头弄来,尽可快乐。小弟我自去干办,决不有误。”张三还犹豫,说道:“也怕是不济事,我闻那两个女子,乃是寇知县的亲眷王大化的妻女,我怎便下得手。”李四笑着道:“我道你没智转,你自尚不肯信。如今王大化来了不曾?”一旁有军卒回道:“他却不曾来,闻说有病极沉重,现在沙河站一家客店里歇,两脚还骑不得马。”李四道:“这更巧了。”遂俯向张三耳畔,说了许多言语,喜得张三手舞足蹈,即命那军卒快去唤了副牌军,带了牙将,暗嘱了若多言语,如此如此。副牌领命出来,又点了军卒,一同往县衙里来。

知县因遣人营里去,尚无回报,又接有王大化一张禀状,乃禀报贼人踪迹,启请着兵马都监相机进剿,并绘有一纸地图及怎样进兵方略。知县正看,忽闻有副牌军卒来衙求见,忙欲升厅。已见有不少军卒扑入后宅,不分良贱,将所有青年妇女尽行缚住。副牌亦仗着朴刀,力挽着知县手腕,回至厅上。知县惊得面如土色,副牌失笑道:“相公莫惊。今日有军卒牒报,言说有梁山贼妇叫什么一丈青扈三娘的,还有什么孙二娘,现均在衙里藏匿。俺奉有都监钧旨,来此逮捕,还有言语告你,你须晓事。”知县惊得道:“这事由哪里说起,那人是下官亲眷,哪里是什么扈三娘,这又是哪个多嘴。”副牌笑了道:“你休妄说。往日因你我相好,才肯告你。目下已兵临城下,似你这文职官,待便怎的,况他两个乃当今高衙内宠信之人,该孝顺的总当孝顺。就便是你家令姊,若从了他也不致辱没了你。以后你要图升转,有他等一句话,有什么为难事。今我劝你宜自省得,即去与营里陪话,都监若爱就请在左右服侍,作门亲事,免你于运粮解饷时,在茶里不能找饭里寻你隙。倘你还自不解事眼。今又用兵之际,一件公文,要你性命。你须往常便里想作官科举,哪是容易。这我是告你好话,你须提备。”说着,便喝军卒,将所有缚住女眷,查看一过,又卖个人情道:“我等如今看知县相公面上,不可罗唣。”叫把那寇氏母女先送回营,说所有梁山女贼不能宽免,余皆释放。丽娘与寇氏母女大声嚎哭,一齐都上了绑索,推出衙外。正巧有适才王大化下书庄客,自在衙外等候回书,一见有变,料想是官军一反,县衙难保,当时亦未等回书,星夜跑回。约莫有东方亮时,到一村落。此地已相距沙河不满三里,只见有若多男女,都提包握栊,扶老携幼,踉踉跄跄地奔入村里来。庄客一见半都熟识,俱都是沙河附近一般住户,个个都惊惶失色,问庄客道:“那边儿怎的?”庄客道:“我是从县里来的,你等要逃往哪儿去?”众人都往北看了看,见无人追,才蹲伏就地上,休息喘气,或坐或卧的道:“是你不知道,昨日初鼓,有一伙官军到了,大概是畏惧梁山贼战败了的,进入村中,先命造饭,将所有男子们尽行驱逐,要女的陪着睡。这一夜里不知有多少死的,能逃走的便是万幸。方又有来的人,说今早将银钱衣物并所有驴马牲畜抢掠一空,临走还点一把火。你道像这样官军,哪能治得匪。”又一个叹息道:“那些梁山贼忠义军。”庄客问道:“你等要逃往哪里去?”众人叫苦道:“哪有定所,也除非是沙河北里,在梁山地面上还可安生。”内中又一个说道:“不要说了,你看那树那边飞土多高,许又有官军到了。”众人因这一声吓,又慌的跌爬扶起。庄客亦拥于众内,直往北行,渡过沙河,抑嘱告撑船的道:“那是官军,你等都守在北岸,休再渡了。”只见那撑船人道:“渡便怎的?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你等也看看旗帜,我等是梁山忠义军水军头领浪里白条张大将军的部下。”

众人都惊惶四顾,看看船上果有小旗,船家亦并不索钱,至为和气。庄客倒心里暗怕,只恐要盘查讯问,若说与官去送信,必然获罪,又恐是此时大化已然被缚,此去也自投罗网,遂犹犹豫豫,行至街心,远见那店的门首,不少军卒与当地许多人聚集说话,一旁有斜插旗帜,写着是“东平观察使”,一面红旗上书有五个银字,正迎着风儿摇摆。初日照耀,仔细观看,才辨是“鼓上蚤时迁”五字。又见有店的主人,站在那里,望着庄客只是招手。庄客也慢慢踱去,知是店里已然住兵,悄悄问着道:“那王大官人呢?”店主摇手道:“快不要声张,现今在我家将息,不知死活。昨日因有伙凶人想要捉他,说一般老百姓过的好好太平日子,既免租粮又无酒税,偏他要启请官军,来了滋扰。为此有不少男女聚集一起,想着要除治大化,出这鸟气。亏了有街坊劝阻,气的大化已然半死,半夜因幸有时观察使派来人马,惊得大家都没顾得,不然也废了性命了。”庄客惊喜道:“这也万幸,贼军要知我前去催请官军,只怕也不肯干休。”主人道:“那却不妨,这一伙人非常体面,我恐是伤害大化才挪移家里去,不想他们倒敬重王大化的,一闻他名,有个地老鼠王小二,今早与若多喽罗,据说有毛知寨的言语,前去问候。这里倒不慌不乱,家家平安,不知你到得城里,官军怎样?”庄客叹口气,刚欲声述,只见有喽兵喊喝,拦住一人,众人都拥着观看。那人有六十余岁,须发皆白,戴一顶破凉草笠儿,拉匹大马,经人拦问,却不慌不忙的道:“一九字。”喽兵也不再罗唣,反问贵姓。那人笑着道:“俺是由毛知寨庄上来的,因奉有留守钧旨,来此访贤。不知有东平王大官人并其宝眷可在这店里住否?”喽兵都喊叫店主告那人道:“店主知道,可以问他。”店主答应着,过去与那人牵马,引入店员中,送着往一间房间里安顿坐下。又唤一店中小二进来伺候,提汤净面,点一盏茶,店主笑着道:“客人劳顿了,若欲吃酒打知小二。这里荤素菜食,一切按酒之物俱都方便。”那人也不言不语,坐在屋内。主人暗道:“这定是大化所说那一院公。”遂嘱告小二道:“小心款待,不要慢了。”出来与庄客道:“这也凑巧,这是那院公到了。”庄客叹息道:“他到怎的,眼下那夫人小姐都被抢去,知县亦不定死活,他要闻知准要绝气,可惜这一腔热血。天道不公,真是可恨。”

店主因见他直爽,话多激愤,唯恐喽罗和衔恨王大化的听了不便,赶忙摇手,就引着庄客出去,见了大化。那时大化刚正合眼,因才与王小二说了回话,一腔气闷满腹牢骚,就仰着叹口气说道:“罢了,刚觉神定。”店主于耳旁说道:“庄客回来了。”大化因悬挂女儿,又闻有城里人说官军滋扰,抢掠奸淫,知县亦无法制止,送的禀状不知是怎样批语,地图亦详细绘去,不见进兵,遂顾着庄客等点头含笑,意思要他等坐下,也好说话。迟了半日,不想因病的重了,只有唇动不见有声,店主又多是粗人,不能体会,庄客又爽直口快,已早将夫人小姐被抢之事,一一说过了。店主还只是拦道:“事是有变的,虽然抢去,那里有知县相公,必能解救,既是官军,必有纪律,不见就没了王法。”庄客急道:“是俺还说谎不成?俺眼见夫人哭、小姐喊,知县也全被官军打了半死,因此也没等回书,拼命踅回,来报个消息。是长是短,也当商议,你我还遮盖怎的?眼见官军不中用了,这里亦属了梁山,该怎的设个法,先把那小姐夺回是紧要事。”店主因被他抢白,急得没了话,再看大化,面如白纸,两眼紧闭,眼珠在两张皮里微微动转,口是张着,唇已变白,伸手去头上一摸,已觉凉冷,吓得急嚷道:“却是苦也!你快去店里去,唤那院公,也告知王小二,问是怎的。他既访贤,必有主张,我等也非亲非故,倘有个不便怎的?”庄客亦自悔语急,忙往店里便跑,行至窗外,被一个喽罗遮住说道:“现在这间屋里正有人讲密话,少时再进去寻人。”庄客无法,便呼小二,附耳告嘱道:“来的那人你引着家里去,店主叫呢。”小二亦慌着答应,刚去寻找,又听有喽罗喊叫,又忙跑去,庄客无奈,只得自回,先去于厨房吃饭,歇了半晌,忽见有锣声响动、画角齐鸣,出来张望。据说是店里军卒迎官军的,庄客纳闷道:“这可是新闻事,官军强盗哪能厮见,见了也必然打仗,哪有迎接之理。一边纳闷,却走至店前来看,只见小二慌里慌张,寻找院公多时不见,然后在伙房里问与人闲话。院公因不知大化在此居住,唯见那粉壁之上有模模糊糊数首题壁诗黑痕甚新,确是大官人亲笔所写。大致因喽兵一到,怕有妨碍,店家到胡乱刮了,仔细辨认,有四句俚俗的诗,却不像大官人手笔,上写的是:两二蔡苦,吾民崛起,梁山忠义军,夜里奸淫白日抢,有司犹说小纷纭。又在下面有大化笔迹,是:

请缨心事久寒灰,蜀垒秦关将未回;
治世有家离聚苦,安生无地梦魂猜。
圣朝还唱和亲乐,割地真无拨乱才;
此日逃亡重叹息,一家都自赋中来。

又一首是:
议抚招降计已施,凋残民力强支持;
不明赏罚终何益,真举贤才尚未迟。
将相有权争党异,英雄无路敢何为;
生民涂炭嗟何及,只恐天教壮志违。

院公又往下再看,墨迹琳琅,满壁都是,还记有某年月日大化字迹。因叱问店小二道:“你怎的早不说,这壁上的诗好似我家大官人亲笔字迹。”店小二道:“不敢相瞒,为因有一般农户要难为他,亏了我主人关照,现搬到家里去将息病体。才有个庄客来说你是他家都管,请你前去。我因往各房寻你,不想你在此看字。”院公因听了这话,喜之不尽,巴不得一步飞去。遂问明店主去住处,便向外走。只见有那日拦路为迎接里正的那一贼汉,外号叫地老鼠王小二的进前施礼,问自从哪里来幸会幸会,院公答个礼,说打从崔家堡奉令而来,为寻觅主人的。一边说话一心要往见大化,忙欲作辞,小二遮住道:“这可巧遇,同我且喝三杯去。”院公谢道:“不敢,请便。我去与官人见了面,回来奉陪。”小二强拦道:“我还有要紧话语。”遂挽住院公左膊,不为吃酒,进房坐下,拍案又唤叫店小二快打两角酒来,有什么按酒菜蔬尽管搬来,一总算帐。院公就望着日影叫不迭的苦,王小二道:“不要着忙。现闻有城里官军将王大官人夫人小姐都一齐掳去了,你得知么?”院公因这话吓的如晴天顶上打个霹雳,忙问怎说,官军都夙有纪律,哪至如此?王小二道:“你还不知,那里都监是我旧友,一个叫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青草蛇李四。那年因没得营生,专靠相国寺菜园吃饭,不想正遇着鲁智深去作住持。张三要会着大众戏弄他,不想被俺那鲁将军一跤颠入粪坑去。至后因林教头刺了配,他等要交结教头,好去与衙内说亲,也合是他等发迹,由此得宠,作了军官,现今都住在县里,尽日有妇女陪伴,好生快乐。你家夫人想也是容貌姣好,不然在县衙里住怎能夺去。”院公因听了这话,益形惶恐,满桌酒菜还哪里顾得看,急问着小二道:“如果是真,老朽与你先叩头。”说着便拜在地上,道:“千万搭救,老朽就不要性命也报大德。”小二挽起来道:“太言重了。小弟也皆因此事才请吃酒,俺奉有戴宗哥哥和毛江哥哥钧喻,现今李四也正来店里议事,院公要劝着王大官人降我梁山,事事都可以帮助。若其不肯,一字休提,小弟也不能为力。”院公急道:“救人如救火,这时若商议那事,岂不误事。”小二但笑道:“你去商议着看,能行则行,不成也别无方法。哥哥军令是言出法随的,请你再吃杯酒去。”遂满斟一大杯,又要劝菜。这时院公如身坐针毡一样,心如火灼,两眼发直,即立起身来谢道:“老朽就去,看有无成议时再来奉恳。”小二也说声专等,彼此作别。院公去往说大化,不在话下。

却说小二独自吃了酒,忽见有时迁来请,告说那李四来意,只为求降。据说有一笔富贵作为孝顺,方才已告于戴院长回山禀报,如能到手,果真是无穷富贵,只还有一件为难,小二道:“什么难事?”时迁道:“据说那安驾庄中有顶地出黄金的一座金山,山下沙河满产沙金,乃当日演马庄徐蕴华的山产,采金方法独他知道。还有他的妻侄叫赛君实马小光的,也能干办。即今因普陀山的张仙遣派他兄弟金头孔雀张休,率领喽罗聚集有四五千人,将山占领。近日又与我为难,武松哥哥打了两次。前日与史进哥哥又去攻打,奈都因地理不熟,亏输不少。这时要你能回去说与你毛知寨,将徐马二人聘得一个来,不但久后可以掘金,眼前也得有军师指挥向导,一力把张休破灭,岂不是你我功绩。”王小二寻思道:这有何难,眼前有赛夷吾王大化住在这里,得要写封书信往请二人,一定都欣然拜命。因便将才与院公怎样商议的,细告与时迁一回。时迁笑道:“还有计策等候。”那院公来时如此如此,二人议定,小二背叉着两手出外乘凉。只见院公远远的奔来叫道:“小二哥,这便怎么好?我家大官人已然是不济事了,夫人小姐有什么搭救法?”小二笑了道:“这事在他,若依了那话时,必然有救。”院公求恳道:“头领积德,老朽要劝他依顺也须商议。此时那夫人小姐不知怎样叫苦,他闻此事,已早晨背过气去,多亏店主那里将养。这里又没个名医,哪里去讨副药吃也好,老朽因看着不醒,怎好相劝头领要大发恻隐,先去救人打紧,待他痊愈,想来也感念恩德,必然依附,那时就老朽不说,他是个行仁义的,哪能忘德。”小二道:“小弟也难以作主,你随我来。”遂引着院公去入了厅房,见了时迁,备说那病的情形,万祈从缓,院公也跪地便拜,时迁扶住道:“不要着忙,才我已告知李四,回去与张三说知,佛眼相看,绝无差错。但也须有个交换,看你这人非常义气,我今也不忍为难你。今有三件事要你应诺。”院公大喜道:“慢言三件,若救得夫人小姐脱过危险时,就三十件三百件老朽也靡有不依。”时迁笑道:“没有难事,第一,要你家大官人病好投诚,俺们都论秤分金银,成匹穿绸缎,赏功罚过,一秉大公,一定有一把交椅让予他坐。第二,要他写书信,你去聘请,要东平徐蕴华和里正马小光两人同来。第三,我闻有人说你有个表兄李老侗,现在普佗山张仙那里作一末席军师,你去要把他请到,与我们一齐聚义,替天行道,立时我命那官军将你的夫人小姐赶即送到。这三件事谅不为难。”院公想道:“一、三两件老朽都应,只有那徐马二人与我家大官人虽是至友,二人因不务功名,不喜富贵,就让有黄金白璧也请不到,一封书信哪里肯来?”时迁笑道:“这事也可以暂缓,今你就先把老侗说降了来,这功也并不为小。”院公作难道:“一则路远,老朽于曹州道路不曾走过。二则若同至五里堡,到他家去,恐他又不在家中,以此作难。”时迁道:“你不晓得,现今他就在面前,在此东南方半山坡上一座庙里,你肯去时,日没就可以回店。我派着喽兵护送,你看怎样?”院公因挤到这里,不好不依,遂回至房里去,换件葛衫,戴个琅琊草遮荫凉笠儿,衬着那白须白鬓,俨然和书里梢公模样,牵了那马,问明道路,跟着有十数喽兵,一径往半坡来。

却说史进,因前与张休接战败输一阵,自归到营里,想道:“这些鸟种,怎敢这样。”遂下令喽罗等仔细提备,又叫杀牛宰猪,预备酒筵,去向那援军营里请了武松并水军张顺等,都来至中军大帐饮宴议事。史进都把盏敬了酒,坐下说道:“张休那厮好不可恶,倚仗是地方险要,粮草又足,他等要以退为进,以守制敌。我等因大军远来,只利速战,攻打一阵,又吃那厮提备得紧,并未得利。为此与两位哥哥商议,攻打有什么高妙主意与他打熬。”张顺发言道:“行军之事,粮草为先。俺等因走到哪里,哪里寻着吃为日既多,百姓都怕吃饱跑了,哪里寻粮去?依俺有两个计策,一个是先取汶上县,为长久打熬的地步;一个是分兵三路,于邻近富庶的村镇劫取粮食,除巨野城武我军的地面上不宜抢掠,其余如金乡、宁阳等处,本都是人民丰富,钱粮富有的地方,你们要信着公明哥哥秋毫无犯的言语,那便错了。军师军令,全只具文不得不如此说法,不然怎不与发粮。如今要自备粮草,我们宜分派人马,分头去劫,我再于水路运送,先勿使钱粮欠少,是为至要。一面由我们分任三路进兵,俺今又闻得张休极是好道,眼今那各处村庄多闹黑汉,他等都日夜烧香,合日祈神,哪还有抵挡大军那样本领。我等要分兵攻入,定能取胜。”武松道:“这也说得是。”史进大喜道:“就依着哥哥言语,我等于明日夜里三路进兵,再去与时迁哥哥赍个密信,叫人改扮了去深入贼地,照翠云楼那一回,放火为号。”张顺等道:“如此甚妙。”当日议定,武松是自引人马攻取汶上县,史进是沙河进兵,径取安驾庄,并各自回营去晓喻军卒,分拨人马,又各点小头领带着人马,都按着张顺计策分路借饷。史进也赍告时迁,至时准备,不在话下。

单说张休这日与众家头领相聚议事,为首是他,前文表述过,因他是张仙令弟,倚仗着乃兄之力,得坐首座。二座为护国军师刘尖子,此人是白衣秀士王伦的同班的好友,幼年因脖项生疮,留些斑点,以此大家口顺外号叫花脖狗,夙来于圣经贤传,多不喜读,只喜是六壬神课,自号为神算子。在次有黑瞎子熊老五,手使一把大斧;大眼贼袁七,手使一对青铜锏,俱都是张仙部下,为因与张仙最厚,正来议事。忽见有喽兵来报道:“汶上官军现今已降了史进,请令定夺。”张休大骂道:“这个混沌魍魉,怎听反复,送的美女怎的不送。今倒与我来作对,好个贼子,我举我合山之众往杀这厮,看他有甚的本领。”花脖狗道:“贤弟且慢。现今我四方八面受了包围,东有史进,北有武松,西方又降了张三,我在垓心,实难支撑,依我要发动人马,先取宁阳,一可屯粮,为一旦失利时退守之计,那里也美女甚多,何止一个。”熊老五道:“这叫什么话,你是为长人威风,灭俺锐气,不信俺一柄大斧,不能杀人,不能掳一个女的来。”说着便要下山,袁七拦阻道:“哥哥休怒。军师也不是怯气拦你去抢,为因有时迁那厮,还有张顺并都在暗里埋伏。哥哥一去,恐有不便。”张休亦苦力谏阻,只哪里阻得住,登时把一柄大斧托在手中,吆喝有数百喽兵扑下山去了。张休因怕有差错,分付袁七去带兵接应。一面又请着花脖狗预占一课,看看是主凶主吉,花脖狗算道:“但去无妨,只须把李老侗请至寨里,以防那梁山攻打。”张休道:“俱凭哥哥,小弟因恼恶张三,原说要送个美女与我欢乐,不想至今没送,还降了梁山去,这样恶贼,也幸是熊老五为我去出这气。”花脖狗道:“贤弟勿忧,此处那各村妇女美的尽多,只因都畏惧黑汉,日夜烧香,贤弟若喜爱风流,半夜里改扮了,将脸就涂抹漆黑,拿把大刀有何难事,只就是完事早回,莫叫那村里人民看出破绽来是大紧的。”张休道:“这法倒妙,你等都夜里下山,必是如此,怎早不告诉我。还有一节,夜里要史进攻打,那便怎的?”花脖狗道:“有我无妨,这山都四面险要,若得有老侗帮助,更无闪失,贤弟就放心去乐。”张休大喜道:“这计甚妙。”当晚就依了计策,抢扮了黑汉,前往那村民家里胡去行事。

单讲时迁,这日因接到史进三路进兵的军令,遂告知小二道:“你去准备,夜来进兵,二鼓在山坡会齐,一闻号炮同时呐喊,路上若遇了院公,必须护送,若得有李老侗来一齐都款待安置,不得违误。”小二答应道:“是。”自去与喽罗准备,不在话下。再讲时迁,到日向西沉时,装了农人,光着两脚,把锄向左肩一扛,更学着此地土人,唱着秧歌,直由那山环入去。忽见有一队人马,荡土疾行,当先一将,正是黑瞎子熊老五,后面是袁七追赶,一径往汶山县大路奔去。时迁暗喜道:“这也凑巧,他等要不在寨里,今晚必破。”遂悄悄按着路,走入山里,至一村外,只见有数七百个男女,有手执桃木棍的,有手执蒲艾柳枝的,个个都焚一炷香手里擎着,又有道士杂随在内,相送一纸糊的大汉,画的黑眉黑脸,好不狞恶,穿的皂袍,袒着胸脯,有几个庄家抬着。时迁一看,恰似是李逵模样,当时要笑,不知是怎个举动,跟随大众,仔细留神到一处小河岸上,众人下跪,口里都喃喃诵道:“黑汉爷爷升天,黑汉爷爷升天。”道士也铙钹法鼓咚咚乱敲,各人把手里香火都插向纸人,身上登时火起,众人又手举桃柳棍儿,一阵乱打,其名叫送壮客,又名叫送黑汉。时迁因不知就里,向一个庄家问道:“怎叫黑汉?”庄家把时迁看看,并不答理,时迁亦恐露形迹,转向一老年人再问,老年人道:“你怎的不知道么?看你这样儿,必是庄家,想你是没有老小,不知其害,你且把锄儿放下,容我坐下地说。”时迁亦把锄放下,拣一处土坡坐下,老年人道:“我家也正闹黑汉,三更半夜他便敲门,你见那纸糊的大汉吗?真的形象也就相仿,一手拿刀,进门就喝叫男的躲居别处,妇女都被他迷住,不敢不依,每到鸡鸣,他便去了。妇女若和他恭敬,他便喜爱,有时也赏赐金银。后来有人出主意,设法拿他,暗中以一团长线纫一个针,临去就刺他衣上,后随那线团寻觅,不是入庙便是入河,你看是妖怪不是。后来有巫婆道这是张真人山上压锁的黄巢余孽,也不知怎的走脱了,来此搅扰。上月那东村祈禳将他送走了,谁知又到我西村搅扰了十数天,还同时同日家家乱闹,闻都是一宗形象。你看这家家怎么好,你没老小倒也心净。”时迁怪问道:“这里有金头孔雀在山为王,那里也颇有兵马,怎不叫他来驱邪,拿了那妖怪,看看倒看是人是鬼。”老年人摇手道:“快休这样说。黑汉爷爷灵应如神,谁说这话时,到晚他更加搅扰。我家有一个侄女儿,颇知孝顺,如今就被那黑汉迷恋住了,现在还想要带了去作神仙去。只奈我老来无子,只有这一个侄女养为己女,女儿也日夜价哭,今晚还不知怎样呢,果然要送的灵应,算他造化了。”时迁笑道:“小人有驱邪之法,不知老丈用俺不用?”时迁说毕,拿了那锄,老人因左右无人,拽住时迁道:“你不要走,你今要有这胆量,我必重谢。老夫也不信这事,叵耐我家里老小总是千真万真的说,老夫也没奈何处。今既遇你,且随我来。”说着,引着时迁至一庄院,叫杀了两只鸡,预备了牛羊酒肉,款待时迁。饭后无人,老人才讯问名姓,时迁笑着道:“俺叫谷老实,蓟州人氏,目下因俺那乡里属了大金国,小人也回去不得,以此在东村作工,今遇这事,很觉不平。”那老人道:“老汉姓秦,只此一女,壮士要捉了黑汉,不但与老朽出口气,合村也去了一害,只不知壮士驱邪用何法术?”时迁暗想道:“用何法术?反正是二更以后放火为号。”因笑着道:“好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因自从幼时打熬筋骨,捉妖倒不用法术,只凭力气。眼前也天不早了,你就把女儿住室指点于我,我自去屋里藏避,等候把黑汉捉住,我便去柴草垛上点一把火,那时若不听我喊,不要来看。”秦太公道:“壮士也尽管吩咐,无有不依,若用枪棒,这里也现成就有,若用帮助,这里有大力庄客,尽可唤叫。”说着,便引时迁看了住房。时迁要露些技艺使他不疑,登时把蜂腰系好,舒舒猿臂,腾身一跃,直跃到房檐上,两脚踏瓦并无声息。当时又望下一翻,四肢一蜷,直踅个筋头下来,着地亦全无声息,脸也不红,气也不喘,惊得那老人庄客都看呆了,心说有这样本领,哪怕黑汉。话未说完,时迁已托了窗棂钻入房去,笑向那女子摇手,又告嘱老人道:“不要害怕,我自在这里藏匿,你等自去。”老人亦带了庄客,院中坐下,一面乘凉,心中都惦着,看看怎样捉法。工夫不大,只听有黑汉敲门,老人迎出,黑汉也不知埋伏,公然直入,笑挽老人道:“你真有福,我今要带你女儿去作神仙,连你也半仙之分了。”老人陪笑道:“爷爷抬举,眼今我女儿房里正想爷爷,爷爷去与他商议。”黑汉笑道:“好个乖巧的娘子,你既想我,那更是有福了。”说着手提大刀,奔入住室。那时那女子心里正自发慌,在初还看着时迁掀窗摇手,此时已再望不见,遂不禁暗叫苦道:“若拿不成,倒害死奴家了。”因忙着逢迎黑汉,假意笑道:“我真想你。”黑汉亦放了大刀,听了这话,骨软筋酥,进前就搂,抱住心肝宝贝乱叫,不防有一声喊嚷,惊魂摄魄,吓得个金刚倒地,黑汉从兹露姓名,要知这黑汉为谁遭绳索,能否擒拿,且待下文分解。

查看目录 >> 《续水浒传》



紫巖于先生詩選三卷 太上感應篇箋注一卷 楊椒山公家訓(楊忠愍公家訓)一卷 傳硯堂詩錄八卷 佛說無量功德陀羅尼經一卷 樂真齋奏稿一卷 毛詩義二十四卷 欽旌孝子伯寧趙公傳一卷 景迂小集一卷 賦抄箋略十五卷 荷花記二十回 煙沽漁唱七卷 駕千遺墨不分卷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六百卷 時疫白喉捷要一卷 漢中士女志 集韻十卷 奉天全省農試驗場報告第一册一卷 笠山詩選五卷 介白山人近體詩鈔一卷 吉林調查局文報初編不分卷 抽大煙歎十聲 圍爐詩話六卷 康南海傳十章不分卷 韻集一卷 血證論八卷 鑑史摘錄二十一卷 道德真經義解四卷 江行紀程一卷楚游草一卷倦游吟一卷 磻溪集一卷 李遐叔文集四卷 茗柯詞一卷 郭山人集一卷 張曲江先生詩鈔三卷 蘭石齋駢體文鈔一卷 竹山詞一卷 知恥齋文錄一卷 駒陰冗記一卷 傳一卷 聖經溯源 近世海戰史 尚書埤傳十五卷首末各一卷書經考異一卷尚書考異補一卷 〔康熙〕永安縣次志十七卷 標注蜀本王學士當春秋名臣傳三十卷 勉盦鐙謎標目一卷 讀論衡一卷 光緒三十二年丙午補行三十年甲辰科江蘇歲貢卷一卷 花宜館文略一卷 小石梁山館稿一卷 黃幼元集 化學闡原十五卷 杜工部詩鈔(杜工部北征詩、少陵詩選、少陵集、杜少陵詩鈔、少陵詩鈔、杜公長律鈔)一卷 周禮鄭司農解詁六卷 貴州道中記一卷 醫學舉隅十六卷 東山志十卷 宜園總記一卷 春巢詩餘四卷 新刻宋文丞相信國公文山先生全集 欽定理藩院則例六十三卷目錄二卷通例二卷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