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图集|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实录|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首页 > 丛部 > 百强小说 > 旋风 姜贵 >

08 独夫窃大位群雄起义 三字构奇冤二士亡身

08 独夫窃大位群雄起义 三字构奇冤二士亡身

  方镇这个地方,在先原是极其平静的。虽说还不到夜不闭户那种境地,距离那种境地却也并不太远。这个镇,有居民五千余户;原像个小城池一般,有一座相当坚厚的围墙。可是这座围墙后来慢慢倒坍了,也没有人提议修理或重建。这就可以说明这地方的治安是还不坏的,围墙并不是绝对的需要。

  方镇有许多大地主,也有更多的佃户。地主是过好日子的,但太平时候,佃户过的日子也并不坏。那个时候,地主是含有一点慈善家的意味的,因为有许多佃农,仰赖他的田地,才有饭吃。

  方镇及其附近地方,治安渐渐不好起来,先有窃盗,慢慢发生路劫和绑票,以至明火执仗,公然抢杀,是从袁世凯的洪宪朝开始的。全国国民用行动来反对袁世凯做皇帝,蔡松坡首义西南,全国闻风响应。国民党要人居先生在C岛附近组识反袁军,以周大武为首,具有相当声势。那时候的C岛算是德国人的,从德国人手里取得轻武器,这是一条快捷方式。有一种德国造的驳壳鎗,分头号二号三号三种,乡下人称之为盒子炮或盒子鎗的,在那时候是一种最为快速的轻便武器。步鎗,要算“套筒子”最好,也是德国造的。

  方镇上,首先举起义旗响应周大武的反袁运动的,是方培兰。他有五百多条步鎗,自佩双驳壳,在镇上的东岳庙里成立了司令部。以后他接受了周大武给他的一个团的番号,把司令部改称团部,他本人就是团长。这是方镇居民第一次看见兵荒马乱。再早,是“闹长毛”的时候,年代已久,后生们都赶不上了。

  早早晚晚,镇里镇外的场园里,都有方培兰的军队在操练,他们还唱着一个讨袁的军歌。方培兰带着随从卫士,一行二三十匹高头大马,从这个场园赶到那个场园,看他的部下操练。有些老实的老百姓看见他来了,都远远地躲着,在悄地里议论。

  “这不是单刀方二楼的那个孩子,小名叫五十儿的?”

  “谁说不是?他如今做了团长了。”

  “我听说他做了司令了呢。”

  “方二楼没得好死,倒积了这么个好儿子?”

  “你看他多威风?”

  “听说他这两天在上紧地捉拿邢二虎。”

  “为什么要捉邢二?”

  “你不知道?当年方二楼落案就落在邢二手里。杀父之仇,他能不报?”

  “怪不的这些日子不见邢二,原来如此。”

  单刀方二楼和邢二这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要得四十多岁的人才能记得,因为这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原来单刀方二楼幼年时候,和他的胞弟方光斗一同习武,曾经跟过名师,造诣颇高。二楼最后专练单刀,得其三昧,从来不曾遇到过敌手。传说他能纵身一跃,跳上二楼去,这是“飞檐走壁”的工夫。因此,大家送他一个雅号,叫做单刀方二楼。

  方二楼成名之后,方圆数百里内,慕名来访,或要求拜师的,大有人在。俨然成了当地的一个江湖首领。那要求拜师的人,倒并不一定要老师指点武艺,祇希望寄名门下,便可声价十倍。拜师是有贽见的。方二楼具有一般人的普通人情,未能摆脱名利;大门一开,凡有捧着礼物来拜师的,他是一概收下。不几年的工夫,他由一个穷措大,变为小康之局。五十岁上,他才娶妻,当年生下一子,这就是方培兰。乳名五十儿。这时候,方二楼也早已抽上了雅片烟,把一切希望都寄往五十儿身上,自己倒没有什么雄心了。

  生了五十儿第二年的中秋节,晚上,方二楼带领家人拜月之后,坐在院子里看了一会月亮,就回到房里去躺在烟榻上抽烟。他每天晚上要这样抽到四更天,才睡觉。这一天因为过节,晚饭时候用了一点酒,特别兴奋。四周是静寂的。听得窗外有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哥哥,还没有睡吗?”

  是兄弟光斗的声音,原来光斗雅片烟抽得早,瘾也来得大,习武不成,变成了一个流落汉。一向依靠二楼资助度日,二楼手头宽裕,又义气,对于弟弟花几个钱,向来没有异言。但他这个好脾气,在娶妻生子之后,不知不觉地有了改变:没有从前给钱给的那么痛快了,态度也没有从前客气。这个改变,给了光斗一个极大的刺激,有时候他就忍不住说些闲话,埋怨哥哥不该听老婆话,为什么娶了老婆人就变了?弟兄一破脸,方二楼索性不准光斗再到他家里来。光斗断了生路,仗着年轻时候学过三拳两脚,不免偷偷摸摸,做些不见天日的勾当。被害的人看在方二楼数子上,倒也并不深究。他胆子越来越大,案子也越做越凶。地方上的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就把光斗这些好行为告诉了方二楼。方二楼得悉之后,大大下不了面子,把光斗叫了来痛骂一顿。不想那光斗并不服气,反而瞪着眼睛,怪起方二楼来“。

  “怎么,你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光斗气哼哼的说,“你听了老婆话,一个钱不给我用,饭也不给我吃,难道教我饿死?我在外面做这些事,都是你逼出来的。你现在倒反骂我,你真是良心何在!”

  方二楼娘子抱着孩儿在一边坐着。这时就插嘴道:

  “我说二兄弟,你总是说哥哥听老婆话,待你不好了。这真是冤枉了我!你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一辈子不曾在背后说人一句坏话。你这些天不上门,我倒是埋怨你哥哥:说起来,你也算个出头露面的好汉子,把个兄弟扔在外头,饭也没得吃,你也不怕人家笑话,还成天讲义气呢?”

  “你不知道他太不成材,”方二楼愤愤的说,“屡次做些事情教我灰心!”

  “那些话,你也少说两句罢。”方二楼娘子说,“今天听我的。我看这么着罢:二兄弟,你从今以后,再不要在外面乱来。你虑是照旧到哥哥这里来,你不过是要钱一事,你还像从前一样,祇管给哥哥开口要。他要是不给你,或是你不愿给他开口,你给我要,我给你!你也看看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也不要说我说你的短话了!”

  “好罢,照着嫂子的话办。”方二楼表示赞同,“你也是条汉子,莫要教妇道人家看不起你!”

  方二楼娘子不等二楼吩咐,径自拿出二十块大洋钱来,塞到光斗的手里。那时候,一块洋钱能买八斤猪肉或是三丈布,雅片烟也祇值得一块多钱一两,所以二十块钱倒也并不是一个太小的数目。但光斗是一个花惯了钱的人,并没有把这几个钱看在眼里。他接了过来,冷冷的说:

  “好,就这么办。我去了,明天再来。”

  说着,一径去了。方二楼摇摇头,对浑家说道:

  “你看吗?他四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也不懂!”

  “你管他干什么!”方二楼娘子叹口气说,“你不过就是他这一个兄弟,将就养着他算了。没的教他在外头偷偷摸摸,给你丢人!孩儿还小呢,你又不是没有,犯不着得罪他!”

  从此,方光斗依旧和哥哥嫂嫂来往。但方二楼两口子发觉这个兄弟总是有点毛病,手来得不大干净。每逢他来一趟,家里多少总得丢点东西,或是好玩的,或是好用的,或是可以变钱的。他好像祇要来了,就不空回。方二楼就对他提出警告:

  “光斗,你这个毛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反正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值钱的东西,我由你偷。我没有被外人偷,你也没有偷外人,这就算好。但是我得交代你明白,你不能在外边偷人家,替我现眼。我要是知道了你在外边不改这个老毛病,看我可要捶你?我话是说在先!”

  “哥哥,你放心好了”方光斗淡淡的说,“我不像你说的那么下作!”

  中秋节的这一晚上,方光斗在院子里一说话,躺在烟榻上的方二楼就知道是兄弟来了。这时候,二楼娘子老早已经带着孩子在别的屋里睡了。二楼应声答道:

  “兄弟吗,请进来?”

  方光斗掀开单布门帘,轻轻走进,就在烟榻下面的一把圆椅上坐了,样子也像喝过酒了。

  “哥哥,你一定过节过得很痛快。祇是苦了兄弟我!我刚才在文昌阁底下,一把骰子输了一百多块,还是欠着人家的。我总是闹穷,命这样苦!不像哥哥你这一身本事,成家立业,也不枉人生一世!”

  “我猜你今天晚上不但输了钱,”方二楼不让他多说下去,“而且连大烟灰也没有得喝了,是不是?”

  “正是呢,哥哥。”光斗自嘲地笑了一笑说,“要不,这深更半夜的,我也不来打扰你了。”

  “那边大桌上茶盘里,我已经给你包好了一包,你拿去罢。时候不早了,我再抽两口,也要睡了。”

  方光斗拿起那一大包大烟灰来,掂掂,至少有半斤重,揣在怀里,就走了。一边说:

  “你看,也没有看见嫂子,我到明天再给她拜节罢。”

  方二楼听他走出去,又听看外边关了大门。不觉心里一动,想时候这样晚了,不要教他拿了什么东西出去罢。端着大烟灯,从烟榻上下来,向大桌子上照了一照,心里暗笑,原来那只康熙瓷的五彩花瓶儿不见了。要是别的东西,方二楼就算了,祇因这个花瓶已经答应了送个朋友,不好失信,非要回来不可。既然要要回来,就得快要,怕稍一耽搁,被他卖掉了。方二楼拖着一双便鞋,立刻跟出去,在大门外,趁着月光,看见方光斗远远的影子。他叫道:

  “兄弟,你站下,我忘了一句话给你讲!”

  光斗装不听见,越走得快。方二楼跟上去,方光斗就跑。相隔不远,方二楼捡起一块拳头般大的石子来,扬手打去,正打中在方光斗的腿弯里,方光斗腿一发软,就跪下了。他爬起来再跑,方二楼又给他一石子,又打中在腿弯里,他就又跪了下去。这一次,他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被方二楼赶上来拿住了。

  “哥哥,有什么事?”

  “我要那花瓶儿。”

  “我没有拿什么花瓶儿。”

  “你让我搜搜怀里。”

  果然从他怀里搜了出来。方二楼也不和他多说话,让他去了,自己踏月而回。

  到家,亲眼看那守门的人把大门关上,上了闩,这才又回到烟榻上去。把那五彩花瓶放在烟盘子旁边,玩赏了一回,心里觉得好笑。他用烟签子挑起一朵烟膏,向烟灯上一烧,一阵香气冲入他的鼻子,他觉得很舒服,打了一个呵欠。这时候,窗外头有人说话了,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二爹,还没有歇吗?”

  方二楼怔了一怔,把脑袋从枕头上抬起来,朝窗看了一看。问道:

  “是哪一个?”

  “我是邢二虎。二爹。”

  “你怎么进来的?”

  “我翻墙进来的。”方二楼就觉着事情有点离奇。可是他镇定着说:

  “那么,你进来坐罢。”

  这个邢二虎也是方镇人,耍得一手好花鎗,也会玩铁尺,现时在县里充当步役班头。方二楼和他见过几回面,因为二虎是官面上的人,所以方二楼很少和他接触。这个时候,夤夜之间,忽然翻墙来访,方二楼很觉着诧异。邢二虎掀开布帘子走进来。他头戴瓜皮小帽,顶上有个红帽结,身穿黑布长夹袍,不扣钮扣,用黑布束着腰,高高的个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方二楼欠身起来,让他面对面在烟榻上躺下来。方二楼一边烧着烟,先发话道:

  “邢班头,一向少会。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给二爹打听一个人。有个孙海,二爹认得吗?”邢二虎客客气气地开始了他的访问。

  “孙海这个人,我倒是会过他,可没有交情。”方二楼老老实实地告诉二虎。

  “二爹跟前,用不着我绕弯子讲话。这个孙海,现在落案了。你们贵本家居易堂方大太爷那边五十个元宝,就是他做的。他已经承认了,可是交不出赃物来。后来三推六问,他赖不掉,才供了,说是东西藏在二爹家里。县里太爷就把事情交给我办。我想着二爹半世的英名,不值得坏在这种小事情上,所以特地来给二爹送个信。要是愿意私了的话,县里太爷那边由我来负责,没有说不通的。”

  方二楼听了二虎的话,倒是吃了一惊。无奈他是刚强成性的人,又仗着自己根本没有这回事,就不愿意讲关节。三十年来,他咬紧牙关,不开这个例。就怕的是例子一开,教官面上拿住了把柄,不但不能再称英堆,连做人也不容易了。他装好了雅片烟,让邢二虎抽了一筒,再挑了一朵烟膏烧着。说道:

  “班头,这是你关照我,把我当朋友看待。我谢谢你。可是孙海说的那事情,根本连影子也没有。他什么时候送五十个元宝到我这里来了?简直是说梦话!我和他,根本没有这个交情。他说这话,莫不是别有用意?”

  “照他的口供,他说他是二爹的门徒,他给你老人家磕过头。是不是你老人家徒弟收多了,一时记不起来,你再仔细想想看。”

  “不错,班头。给我磕头的人多,有时候我不能都记得,这确是有的。不过孙海这个人的事情,我是忘不了的。他是有名的『飞毛腿』,『一夜来回四百里,一步八道山芋沟』,他是个无人不知的江洋大盗。他的名气,老实说,不知道比我大多少!就论本事,我也万万及不上他!不错,他是曾经找人带着到我这里来过,递了帖子,要给我磕头。可是我没有收他,我门下不敢要他这种大名气的人。我是个小神灵,经不起大香火。我当时一定要把帖退给他,说什么也不收,大约他年轻人觉得有点不够面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上门。他这一次无故攀掣我,莫不是报复那回的事情?”

  方二楼缓缓地说到这里,抬起眼来看看对面的邢二虎,笑了一笑。说道:

  “要真是那么着,这小子也太小量了!”

  “照二爹这么说,我怎么回复县里太爷呢?”

  “班头,你用不着为难,祇管公事公办就是。”

  “二爹,事情可不是好玩的。这么着罢,你再细细想。我到明天这时候,再来听二爹的回话。你看可好?”邢二虎倒是愿意给方二楼一个犹豫的时间。

  “班头,你放心,我不用再想了。”方二楼抽过一筒烟,漠不关心似的,笑笑说,“这种小事情,我经得多了。尽着想他干什么!”

  邢二虎立即体味得这句话的意思,从烟榻上坐起来,冷笑了一声。说道:

  “那么,二爹,明天中午,我们在东岳庙前面的空场上见个面罢。”

  “好,班头,我一定来。”

  “不要忘了带着你的单刀,也让晚辈开开眼界。”

  “好罢,想来你一定是带着花鎗了。”

  “那是自然。──二爹,再见。”邢二虎掀开布帘,轻快地走了出去。

  “我不送你,班头。”

  “不敢劳动,谢谢二爹。”

  “可要给你开大门?”

  不再听见外边答话,大约人已经走了。

  方二楼再抽了几口烟,冷笑了一回,吹了烟灯,就在烟榻上如衣歇下。这时候,月亮已经落了。第二天起来,方二楼自己不说,家里也就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中午时分,他一个人空着手儿慢踱到东岳庙去。远远看见邢二虎一个人提着花鎗站在庙前的空地上,太阳还热,静悄悄更没有别的人。方二楼慢慢走上去。

  “二爹,你来了。”

  “是的。班头,你早。”

  “你没有带单刀?”

  “我没有带。──班头,既是你带着花鎗,你就来罢,不要客气!”

  邢二虎不再答话,也真的不再客气,托起花鎗来就照方二楼的腹部扎去。方二楼用左手把二虎的花鎗向外一拍,右手伸过去抓住鎗杆,飞起右脚来正踢在邢二虎的右手腕上,邢二虎的花鎗就到了方二楼的手中了。方二楼却不耽搁,照准了邢二虎的左腿,用鎗扎去。大约刚够二寸深,就把鎗收回来,向旁边一扔。却抱起拳来,向邢二虎连连打躬。说道:

  “班头,你不要见怪。我要不还手,我就挂彩了。今天的事,没有人看见,我死也不对人说,你祇管放心!”

  “二爹,多谢你手下留情!”邢二虎捡起花鎗来,瘸着腿,匆匆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样子,邢二虎又在一个深夜里拜会方二楼。方二楼那时照例在抽睡前的雅片烟,听得院子里叫了一声“二爹”,他问明是邢二虎之后,就招呼他说:

  “快请进来坐!”

  “又打扰二爹。”外边这样应着,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很乱,不像是一个人的样子。那时候的人,都穿布底蛙,原没有什么声音。可是这时候正值夜深人静,方二楼又是练过工夫的人,加上来者是邢二虎,引起他特别注意,所以能听得出来。方二楼心里一动,做本能的一般,把烟灯吹了,借着灵便的手脚,跳起来隐身在房门后边。他有一把单刀经常挂在这里,他抽出来,握在手里。

  外边似乎也觉出了里边的异样,邢二虎伸手一掀门帘,黑漆,就煞住脚,向后退了一步。问道:

  “二爹,你怎么吹了灯?”

  “班头,我问你:你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朋友?”

  “我带着两个朋友。”

  “连你是三个人?”

  “正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来看看二爹。我总想着上次二爹没有宰我,我是感恩不忘。”

  “你这两个朋友是什么人?”

  “是我的两个下手。”

  “好,那么你请进来罢。”

  “二爹,烦你老人家点了灯,我好进来。”

  方二楼谅着这么三个人,就算是来意不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那邢二虎是自己手下败将,也未必敢有招惹是非的意思。他就放下刀,把烟灯点起,翻身过来,面对门帘,咳了一声。说道:

  “请进罢”祇见门帘起处,并排三个人,端平了三支驳壳鎗,瞄准了他。方二楼猛一惊,右手刚要一扬,邢二虎立刻就开了一鎗,正打中他的右手心。于是三个人服侍他一个,把方二楼上了五花大绑。这时候,大门已经开了,进来了二十多个步班,全是年轻力壮的彪形大汉,单刀铁尺驳壳鎗,阵容甚是整齐。

  方二楼娘子被惊醒了,想出来看看,不料她的门上已经站了人,不准她行动。邢二虎开始翻箱倒柜的给来了一个澈底的搜查,却祇搜到了一部分散碎金银,并不见一个元宝。拷问方二楼夫妇两个,都不承认有元宝,尤其不承认有孙海送来的元宝。

  闹到天亮,做饭吃了,起解方二楼到县里去。动身之先,邢二虎给方二楼说道:

  “二爹,我知道你的本领。可是你要明白我们这办的是公事,并没有私仇私恨。这到县里,也是四五十里路,有半天好走。你路上好好跟我们走,不要找麻烦才好。”

  “班头,”方二楼坦然说,“你不知道我方二楼一辈子不做那连累朋友的专。你是怕我跑了,你们没有法交代。这个你祇管放心!莫说我跑不了,就是跑得了我也不跑。一来不能连累你们众位,二来我犯什么罪来?但凭孙海一句话,无凭无据,就好定罪吗?我到了县里,见了太爷,把事情折辩明白,我就回来了,包管没有事儿。我跑什么!”

  “话是说的很漂亮,”邢二虎摇摇头说,“祇是人心隔肚皮,谁敢相信?你这勾结江洋大盗,坐地分赃,也不是个小案子。二爹,你莫怪我。我们实在担不了这个干系。”

  邢二虎说了,从从人的背袋里摸出两把明晃晃的小刀,连柄也不过半尺长。卷起方二楼的裤管,在他每一个腿肚上,向下斜扎进一把去。这才动身。那小刀扎在腿肚里,走一步,摇一摇,痛彻心腑,血顺着往下流。方二楼咬着牙,一直走到县里,不曾说一句告饶的话,不曾嚷一声痛,直像那无事人一样。

  过了三个多月,阴历年前不几天,方二楼回到方镇来了,但回来的不是他原来那个活人,却是被砍下来的一个脑袋。和他一同来的是孙海的脑袋。这两个脑袋被挂在方镇大街中心的一座牌坊上,底下还贴着一张告示,说是为了抢劫居易堂方家五十个元宝,大盗两名,斩首示众云。

查看目录 >> 《旋风 姜贵》



梅溪先生劝学质言 钦定蒙学堂章程四章 经正书塾章程 澧阳书院学约 蒋丹林学使义学规规条 私塾改良会章程 经训贯讲类编 汉川瑞柞堂刘氏家塾条规一卷附学生履历一卷 初学源例编 河北致用精舍学规 劝学浅语 问青园课程一卷附杂仪学规条规 问青园课程一卷附杂仪学规条规 圣学阶梯 教授集说一卷附尊师重传说一卷 山馆学规 山馆学规 灵峡学则 张香涛学使学究语 书张尙书之洞劝学篇后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劝学篇 增订輶轩语 辖轩语 輶轩语 輶轩语 輶轩语 輶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韬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辍轩语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