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图集|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实录|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一O七

  “大局好转了!”

  “可不是?!这家伙孙传芳再也把不住苏皖,非要投进山东去依靠张宗昌那个狗肉将军不可了!”

  人们纷纷这样传说着。

  盐市上,窝心腿方胜也明知孙传芳惨败龙潭,但无论大局怎样好转,单就盐市这块弹丸之地而言,面对着大量涌来的北洋败兵,却是黎明前那一刹最黑暗的时刻。北伐军没能立时渡江追击,这些败兵还有时间喘息整顿,他们若要拉过苏北荒野地,投奔鲁省督军张宗昌,势必要经过盐市这块咽喉地不可。以盐市本身的人手枪支,合上羊角镇小蝎儿和万家楼珍爷这两支援兵,用来力抗塌鼻子一师之众,尚能勉力挡持,倘若要跟孙传芳北溃的全军相抗,那甭说开火,几万人枪里上前硬挤,也会把盐市给挤扁了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究竟是放开盐市,把人枪朝两面退开,再零星吞食对方败退时的小股散兵?或者是紧扼住这块咽喉地,跟孙传芳以卵敌石的死拚呢?因为这都是可能影响大局的事情,他不敢独自擅作主张,几经思量,认为非得把大伙儿召聚到一起,共拿主意不可。

  就在当天的夜晚,马屯盐市东北的小蝎儿和各头目,护着盐河北岸长堆的万家楼的珍爷,盐市市上运商岸商,各栈的栈主,六合帮的大狗熊和王大贵,以及扼守各处的戴旺官老爷子、张二花鞋、铁扇子汤六刮等一干人,全都聚集到原先的两淮缉私营本部的大厅里来商议这宗大事。

  盐市被困后,煤油断绝很久了,大厅里的六盏头号朴灯(*一种悬挂的大型煤油灯。)点不亮,祗有把各人携带来的灯笼放列在长案上,人们围着长案坐,就着灯笼连结起来的奇幻光晕,静听窝心腿方胜讲话。

  窝心腿方胜坐在长案的一端,用一只宽如韭叶,灿烂如银的匕首点划着一幅平铺在案端的草图,沉思有顷,才手扶着案缘,缓缓的站起身来,环望着灯笼碎光中围列的人脸,沉声说:“戴老爷子和方胜师徒几个,错承关八爷的力荐和盐市以重责见托,拉起枪来护盐保坝,御匪寇,抗北洋,几个月来,虽因势孤力薄,谈不上有太大的作为,但连经几场奋搏,击溃了鸭蛋头整团的防军,灭煞了塌鼻子的气焰,总算是开了多年来单以一地的民枪民力反抗北洋的先例。……如今南方消息频传,北伐军业已大败吴佩孚于汀泗桥,略取长江南岸九江、南昌、芜湖、南京各地,孙传芳惨败龙潭后,精锐尽失,在江南已无立足之地,在这点上,我们不能不拜服八爷他的先见……但则,据蝎爷相告,八爷如今带了枪伤,在万家楼养息,而孙传芳像倒山开闸般的败兵,业已扑到县城,这些败兵虽被北伐军挫了锐气,但他们定会像一群被穷追的饿狗,不择一切的夺路奔逃;他们兵败江南,满心怨气没消,假如在盐市遇上民枪阻挡,势必为泄怨猛扑,滥施杀戮不可!兄弟邀集诸位来这儿,就是要商议这个,打,我们是决意打到底了,要紧的是如何打法,才能尽力削弱孙传芳手下残剩的一点儿老本?使北伐军渡江后,不再遇上龙潭那般的恶火。……珍爷,您的高见如何?”

  “珍爷,珍爷!”一位栈主看见珍爷尽管望着长案发楞,便使手肘推推他说:“您在想些什么?方德先方爷在跟您说话呢!”

  “噢,噢!”珍爷这才像如梦初醒似的,推开椅位站起身来说:“我是个不知兵的人,一向弄不清打火是怎么打法?一切听凭方爷您作主就是了!”

  “蝎爷,您?”方胜摆手说。

  “咱们全是些毛铁匠——祗知挥锤猛打!”小蝎儿说:“关八爷为我们兄弟指出一条明路,我们来盐市就是赴死来的。我们要让北洋军知道民不畏死,我们主张一步不退,硬抗到底!”

  “诸位的意思如何?”窝心腿方胜转向大伙儿问说:“有话不妨摊在桌面上,咱们仔细商量。”

  “我以为我们护盐保坝的原意就是在保民,使他们免遭北洋防军的蹂躏。”盐务稽核所的前所长说:“如今北洋军兵败江南,要由此过境入山东,我们莫如退出盐市,容他们过去,他们如不滥施杀戮,我们倒不必打它。因为万一盐市不守,他们把报复滥施在难民身上,那就……有违我们当初保境安民的原意了!”

  戴老爷子原坐在离长案较远的暗处,这时也推动轮椅上前发话说:“不错,安民固然要紧,不过北洋军凶蛮成性,你愈不抵死抗他,他愈会施暴虐民,我以为分开人枪让他们过境不是办法,消极死守也不是办法;我相信孙传芳手下的那些败兵不足为患,主要还是江防军这一师一旅部队。……假如我们能募得死士入县城,把江防军的首脑塌鼻子毙掉,然后遣散没有洋枪的棚户,让他们通告难民,及时朝东西两面逃离,我们再集聚洋枪死扼盐市,轰轰烈烈战至最后一人,说不定就凭这种精神,就能把孙传芳的这点老本赌光。”

  “老爹说得对。”大狗熊抢着举拳振臂说:“方爷也免得麻烦,去募什么死士了,我它妈愿进县城去刺杀塌鼻子,万一事败死了,单望日后有人把我那把野狗啃剩的骨头捡回来,跟我那好兄弟石二矮子葬在一起。”

  “不不!”王大贵急叫说:“大狗熊他是个爱喝酒的浑虫,三杯落肚,连东西南北也分不清,若叫他冲锋陷阵,刀对刀枪对枪的硬砍硬杀,他还算得一把手,若叫他进县城,使心计刺杀塌鼻子,那明明是送死,……要去应该我去!”

  “你们两位不用争,”窝心腿方胜说:“你们办这事都不适宜,甭说旁的,单就是城门口,你们就绝难带着短枪混进去。……我想,这事该由张二花鞋他去办,他多少有些武功的根底,一座城墙还难不倒他。再说,县城的各条街巷,地形地势,他都摸得很熟悉,我想还是由他去比较妥当些。”

  “我照办。”张二花鞋说:“请师兄立即着人接替我扼守小渡口,我今夜就动身。”

  “那就烦蝎爷罢,”窝心腿方胜说:“蝎爷可把你的人枪增防小渡口,我们就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做;不过,有两处地方还需得着人去连络,我想请大贵兄赶赴万家楼,把咱们的决定通告关八爷,北地有枪援枪,有粮援粮,不必多遣人来共死了!大狗熊您不妨走趟三河南,进大泽地,去告诉民军的彭爷,尽量收容北洋军的散勇——我相信盐市再有一场硬火,拚到咱们死光时,北洋兵至少也会有一半人携械开差的了!”

  集议的时间虽很短暂,但并不匆迫,一旦议决了以洋枪队死守盐市,以铳队和刀队北赴护送难民时,大伙儿面对着死亡,却都觉得心里泰然无恐无惊。

  珍爷默视着那只列满大小灯笼的长案,整条长案的边沿,都放列着与会人摘下的手枪、匣枪、攮子;有各号的左轮、八英、大马牌,有自来得和小虾蟆,有老二膛、头膛快机和新三膛,有双管猫头鹰和弯把半长筒独响,(*以上均为当时习见的短枪枪名。)这些枪支,在早先的日子里,有的是富商大贾用以防身的,有的是地方光棍用它混世的,有的缉私营官佐佩以亮威的,有的是黑路人物用它闯道的,但在今晚,它们却并列在一起,显示了一个意义——对于北洋暴力团结一致的抵死抗争。

  他始终不习惯这些,也不习惯这种预示着血光的气氛,但他一直强迫着自己习惯它,万家楼枪支多、马匹足,在北地各大户中是少有的,领着枪队的小牯爷也向以勇悍自豪,如今连驻马羊角镇的朱四判官的手下,都听信关八爷的召唤,驰来赴援了;若照小蝎儿的说法,关八爷到万家楼也已有旬月光景了,即算八爷的枪伤没愈,万家楼得着盐市吃紧的消息后,也该先拉出一部份人枪来援,就算人枪一时没拉得来,七房族的粮草也该运来,而这些都没见着影子,使自己不禁为族中感到羞愧,觉得他们未免太短视自私了!如今自己所率来的人里,除去庄丁之外,论及姓万的,祗有自己一个人,自己决不能显示怯懦,一个古老的,久以大明朝武将后裔自炫的氏族,不该有怯懦的子孙,自己也必需以仁为心,以义为胆,在这未来的一战中,死得跟他们一样的壮烈苍凉。

  “珍爷!”谁在低声叫唤着他。

  他抬起头,看是六合帮的王大贵。

  “我今夜就得赶往万家楼了!”王大贵的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兴奋:“蝎爷没来前,谁也不知八爷他会带着枪伤投奔万家楼,我无日无夜不悬着心记挂着他。真感谢方爷他分给我这个好差使,使我能去见八爷。您要是有口信或是笔信带给八爷或牯爷,我会替您带到的。”

  “那好极了!”珍爷说:“就让我到方爷房里借个纸笔,分别写两封信给你带得去,一封是给牯爷的,盼他速集人枪,来援盐市,日后北伐军来了,荒天一角也有一分力抗北洋的光采。一封烦你呈上八爷,问候八爷的伤势,盼他枪伤早日痊愈,不必为盐市忧心,我们生死是一回事,孙传芳垮定了又是一回事,请他宽心养病。”

  “信呢,我是照带。”王大贵笑说:“可是八爷他那种脾性您是知道的,一旦他能扳鞍爬上马背,我敢断定他就不会躺在床上,无论他伤势痊不痊愈,他都会来盐市,跟诸位爷们同生共死的!”

  “那可好?!”大狗熊苦着脸在一边咕哝道:“王大贵,你这小子,你去见八爷,跟八爷一道儿回盐市来赴死,你它娘就吱着狗牙乐意了,是呗?!你可就没想想,一个热热闹闹的六合帮,十几条生龙活虎般的汉子,几个月不到的时光,左一个右一个的都死了,雷一炮、向老三、石二矮子、加上八爷和你……你们一窝一块的在阴司作乐,却把我大狗熊一脚踢开,孤伶伶的放在世上受活罪,你它妈真够忍心的!”

  “生死不由人,”王大贵说:“咱们总也得留一个半个的在世上,要不然,谁替咱们烧纸化箔来?”

  “我不管,”大狗熊红着眼:“我一到大泽地,见过彭老汉,我就它娘急着朝回赶,——要死咱们一道儿死,路上也有个做伴的。”

  集议完了,人们纷纷插上枪支和攮子,拎起灯笼,散进茫茫的夜色里去。珍爷把两封信交在王大贵手上,叮咛复又叮咛。他们也跟着拎起灯笼走出去,一时偌大的屋子里,祗留下窝心腿方胜一个人,面对着一盏灯笼和那张毛了边的草图,使攮子在草图上的空里圈着点着,翻来覆去的比划着。

  他愈想,愈觉得戴老爷子这种看法是对的;盐市不能轻易弃守,北地的无数难民也需要护持,不能任他们由北洋的溃兵蹂躏,老爷子他不忍让那赤手空拳,祗持有刀叉棍棒的棚户们,以及难民当中精壮的汉子们去挡北洋军的洋枪洋炮,而把保护难民的差使分给他们承当,这是再好没有的方法,足可使扼守盐市的洋枪队再无后顾之忧,安心拚杀来敌!

  盐市决意这样扼阻孙传芳的溃兵,最后一战的时机业已迫在眉睫了,他轻轻的用匕首点着草图上的一点,那是他和弟兄们选择的死所,他要在这里告诉孙传芳——老民是不可轻侮的,谁轻侮,谁就得付出相等的代价。……一种巨大的绞轮声在北近的黑里滚动着,他听出那是盐河上在绞合洋桥。

  盐市上凡是没有洋枪的都趁黑撤退了。

  珍爷和小蝎儿的两拨人枪填补进来。

  王大贵跟大狗熊分别上路时,张二花鞋业已动身走了;王大贵跟无数棚户和少数年轻妇道一起朝北走,在那些妇女群中,有着往时的红妓小馄饨。夜色沉黑,祗听见擂鼓般的脚步踩踏桥板的声音,以及桥柱下盐河流水的声音,当她走过洋桥,依依的回望时,她连桥影也看不分明了。“天——佑他们!”她无声的喃喃着,把祝福投给了她身后死守盐市的人们。

《狂风沙 司马中原》 相关内容:

前一:一O六
后一:一O九

查看目录 >> 《狂风沙 司马中原》



旅燕集四卷 [湖南平江]金雞唐氏族譜□卷 寶積三昧文殊師利菩薩問法身經一卷 新鍥官板批評註釋虞精集八卷 [湖南]殷氏三修族譜三十卷首一卷次一卷末一卷 羅昭諫江東集五卷 聖門事業圖一卷 韻略易通二卷 海天琴思錄八卷 箕城雜綴三卷 諸法無行經二卷 琴清堂詩稿一卷 先考徵齋府君家傳一卷 攝政王之禮節一卷 東溪試茶錄一卷 詩紀曆樞 詩林韶濩二十卷 北史一百卷 楊誠齋集一百二十卷 合鉢二回 春秋分記九十卷春秋分記例要一卷 紀元編三卷 濂溪先生集不分卷 顧非熊詩集(顧非熊集)一卷 湛園札記一卷 貞觀公私畫史一卷 詩說解頤總論二卷正釋三十卷字義八卷 兵錄十四卷 王季重六集 巴黎茶花女遺事一卷 諸城相國真蹟一卷 新刻打牙牌(小妹妹打牙牌) 紡織器圖說一卷圖一卷 餘生錄一卷附塘報稿一卷 建炎以來繫年要錄二百卷 西漢年紀三十卷 扶桑游記一卷 詩緝三十六卷附圖一卷并錄諸家評語 此山詩集(此山先生詩集、周此山先生詩集)十卷 石屛續集四卷 陝西碑目不分卷 明道雜志一卷 入定不定印經一卷 席上腐談二卷 話腴一卷 錢譜一卷 粤閩巡視紀略五卷附紀一卷 喬夢符小令一卷 菌譜一卷 采芝集 于鄴詩集(晚唐于鄴詩)一卷 國史經籍志六卷 松風老屋詩稿十一卷詩餘一卷 乙閏錄二卷 書畫傳習錄四卷 撫黔奏疏八卷黃門奏疏二卷 增訂圖考四書合講 勸善錄 [浙江仙居]樂安赤石李氏宗譜□卷 蓮洋詩一卷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