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書史會要卷九
書史會要卷九
明 陶宗儀 撰
書法
李斯曰夫用筆之法先急迴後疾下如鷹望鵬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送脚若遊魚得水舞筆如景山興雲或捲或舒乍輕乍重善深思之此理當自見
許慎曰周禮保氏教國子先以六書一曰指事指事者視而可識察而可見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三曰形聲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會意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五曰轉注轉注者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託事令長是也
蕭何曰夫書埶法猶若登陣變通並在腕前文武遺於筆下出沒須有倚伏開闔藉於隂陽每欲書字諭如下營稳思審之方可下筆且筆者心也墨者手也言者意也依此行之自然妙矣
蔡邕筆論曰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後書之若迫於事雖中山兎毫不能佳也夫書先默坐静思隨意所適言不出口氣不盈息沈密神采如對至尊則無不善矣
蔡邕九勢訣
轉筆宜左右回顧無使節目露 藏鋒點畫出入之迹欲左先右至回左亦爾 藏頭圓筆屬紙令筆心常在點畫中行 護尾畫點勢盡力收之 疾勢出於啄磔之中又在堅筆緊趯之内 掠筆在於䟎鋒峻趯用之 勢在於緊駛戰行之 横麟䜿勒之規此名九勢
鍾繇曰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
白雲先生書訣
天台紫真曰陽氣明則華壁立隂氣大則風神生把筆抵鋒肇乎本性力圓則潤勢疾則澀緊則勁逸則峻内貴盈外貴虚起不伏不寡迴迎非近背接非遠望之惟逸發之惟静王羲之記
永字八法禁經云八法起於隸字之始自崔張鍾王傳授所用該於萬字墨道之最不可不明也
【側不得臥 勒常患平】
【努過直而力敗 趯宜而勢生策仰收而暗揭 掠左出而鋒輕】
【啄倉皇而疾掩 磔䟐趞以開撑】
側蹲鴟而墜石勒緩縱以藏機努彎環而勢曲趯峻快以如錐策依稀而似勒掠彷彿以宜肥啄騰凌而速進磔抑惜以遲移【錐一作飛】
側不得平其筆當側筆就右為之口訣云先右揭其腕次輕蹲其鋒取勢緊則乘機頓挫借勢出之疾則失中過又成俗又云側者側下其筆使墨精暗墜徐乃反揭則稜利矣 問曰側不言點而言側何也論曰謂筆鋒顧右審其勢險而側之故名側也止言點則不明顧右無存鋒向背墜墨之勢若左顧右側則横敵無力故側不險則失於鈍鈍則芒角隱而書之神格喪矣
勒不得卧其筆中高兩頭下以筆心壓之口訣云頭傍鋒仰策次迅收若一出揭筆不趯而暗收則薄圓而疏筆無力矣夫勒筆鋒似及於紙須微進仰策峻趯 問曰勒不言畫而言勒何也論曰勒者趯筆而行承其虚畫取其勁澁則功成矣今止言畫者慮在不趯一出便畫則鋒拳而怯薄也夫勒者藉於䜿䟐䟐則筆勁澁亡其流滑微可稱工矣
努不宜直其筆筆直則無力立筆左偃而下最須有力又云須發勢而卷筆若折骨而爭力又云努須側鋒顧右潜䟐輕挫則揭 問曰畫者中心䜿畫也今謂之努何也論曰努者勢微曰努努在乎䟐筆下行若直置其畫則形圓勢質書之病也筆訣云努筆之法䜿筆徐行近左引勢勢不欲直直則無力矣
趯須蹲鋒得勢而出出則暗收又云前畫卷則别歛心而出之口訣云傍鋒輕揭借勢勢不勁筆不挫則意不深趯與挑一也【直曰趯横曰挑】鋒貴於澁出適出期於倒收所謂欲挑還置也夫趯自努出潜鋒輕挫借勢而趯之 問曰凡字之出鋒謂之挑今謂之趯何也論曰挑者語之小異而其體一也夫趯者筆鋒去而言之趯自努畫收鋒䜿筆潜勁借勢而趯之筆訣云即是努筆下殺筆趯起是也法須挫衂轉筆出鋒佇思消息則神蹤下墜矣
策須斫筆背發而仰收則背斫仰策也兩頭高中以筆心舉之訣云仰筆潜鋒以鱗勒之法揭腕趯勢於右潜鋒之要在畫勢暗鋒捷歸於右也夫策筆仰鋒䜿䟐微勁借勢峻顧於掠也 問曰策一名折異畫今謂之策何也論曰策之與畫理亦故殊仰筆趯鋒輕擡而進故曰策也若及紙便畫不務遲澁向背偃仰者此備畫究成耳筆訣云始築筆而仰策徐轉筆而成形是也
掠者拂掠須迅其鋒左出而欲利又云微曲而下筆心至卷處口訣云撇過謂之掠借於策勢以輕注鋒右揭其腕加以迅出勢旋於左法在澁而勁意欲暢而婉遲留則傷於緩滯 問曰掠一名分發今稱為掠何也論曰掠乃疾徐有凖手隨筆遣鋒自左出取勁險盡而為節發則一出運用無的故掠之精旨可守矣
啄者如禽之啄物也立筆下罨須疾為勝又云形似鳥獸卧斫斜發亦云卧筆疾罨右出口訣云右向左之勢為卷啄按筆蹲鋒潜蹙於右借勢收鋒迅擲旋右須精險衂去之不可緩滯 問曰撇之與啄同出異名何也論曰夫撇者蒙俗之言啄者因勢而立故非妄飾貽誤學者啄用輕勁為勝去浮怯重體為工
磔者不徐不疾戰行欲卷復駐而去之又云䟐筆戰行翻筆轉下而出筆磔之口訣云右送之波皆名磔右掲其腕逐勢緊䟐傍筆迅磔盡勢輕揭而潜收在勁迅得之夫磔法筆鋒須趯勢欲險而澁得勢而輕揭暗收存勢候其勢盡磔之 問曰發波之筆今謂之磔何也論曰發波之筆循古無蹤源其用筆磔法為徑磔豪聳過法存乎神凡磔若左顧右則勢鈍矣䟐重鋒緩則勢肥須遒勁而遲澁之 又謂之波法【微直曰磔横過曰波】作一波當三過折筆
衛夫人筆陣圖曰凡學書字先學執筆若真書法筆頭二寸一分若行草書法筆頭三寸一分若初學先大書不得從小善筆力者多骨不善筆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謂之筋書多肉微骨者謂之墨猪
如千里陣雲隱 如高峰墜石磕
隱然其實有形 磕然實如崩也
右七條筆陣出八斬斫圖執筆有七種有心急而執筆緩者有心緩而執筆急者若執筆近而不能緊者心手不齊意後筆前者敗若執筆遠而急意前筆後者勝
王羲之題筆陣圖後曰夫紙者陣也筆者弓鞘也墨者鍪甲也水硯者城池也心意者將軍也本領者副將也結構者謀畧也颺筆者吉凶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夫欲書者先乾研墨凝神静思預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動令筋脉相連意在筆前然後作字若平直相似狀如筭子上下方整前後齊平此不是書但得其點畫爾若草書須緩前急後字體形勢狀等龍蛇相鈎連不斷每作一字須有點處且作餘字總竟然後安點其點須空中遥擲筆作之
王羲之筆陣圖曰每作一字須用數種意或横畫似八分而發如篆籀或䜿牽如深林之喬木而屈折如鋼鉤或上尖如枯稈或下細若鍼芒或轉側之勞似飛鳥空墜或稜側之形如流水激來為一字數體俱入若作一紙之書須字字意别勿使相同若書虚紙用強筆若書強紙用弱筆強弱不等則蹉跌不入
王羲之筆勢論曰大字促之貴小小字寛之貴大著點皆磊磊如大石之當衢或如蹲鵶或如科斗或如瓜瓣或如栗子若鶚口尖如鼠屎斫戈之法落竿峩峩如長松之倚溪谷復似百鈞之弩初張處其中畫之法皆不得倒其左右右相復宜麄於左畔横貴乎纎䜿貴乎麄分間布白遠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穩
王羲之云腹不宜促【短也】脚不宜賖【長也】又不宜斜重不宜長單不宜小復不宜大密勝乎疏短勝乎長不得上寛下窄不宜傷密密則似痾瘵纒身【不舒展也】不宜傷疏疏似溺水之禽【漫也】不宜傷長長則似死蛇掛樹【腰肢無力】不宜傷短短則如壓死蝦蟇【言扁闊也】莫以字小易而忙行筆勢莫以字大難而慢展毫頭
王珉行書狀曰虎踞鳳峙龍伸蠖曲
索靖草書勢曰婉若銀鈎漂若驚鸞
陶隱居云近左虚右分間不同視之不足學之彌工梁武帝荅陶隱居論書曰夫運筆斜則無芒角執筆寛則書緩弱點掣短則法擁腫點掣長則法離澌畫促則字勢横畫疏則字形慢拘則乏勢放又少則純骨無媚純肉無力少墨浮澁多墨笨鈍此乃默然任心自然之理也又草書狀曰或卧而似倒或立而似顛斜而復正斷而還連
僧智果心成頌
迥展右肩
頭項長者向右展寧宣臺尚字是也
長舒左足
有脚者向左舒寶其等字是也
峻拔一角
字方者擡右角國用周字是也
潜虚半腹
右軍云畫稍麄於左右亦須看遠近均勻遞相覆盖放令右虚用見岡月字是也
間合間開
無字等四點四畫為綜上心開則下合也
隔仰隔覆
並字是隔二畺字是隔三斟酌二三字仰覆用
迴互留放
為字有磔掠重者則爻字上住下放茶字上放下住不可並放
變換垂縮
幷字右縮左垂斤字右垂左縮上下亦然
繁則減除
王書縣字虞書毚字並去下一點張書盛字改血從皿
疏當補續
王書神字處字皆加一點却字阝從卩
分若向背
為綜也州冊之類皆須自立其抵背
合如對目
八字州字皆須潜相矚視
孤單必大
一點一畫成其獨立者是
重並仍促
為昌呂爻棗等字上小林棘羽等字左促
以側映斜
丿為斜乀為側交欠以入之類是
以斜附曲
謂為曲女晏必在之類是
覃精一字功歸自得盈虚
向背仰覆垂縮迴互不失也
統視運行妙在相承起伏
唐太宗筆法訣
為點必收貴緊而重 為畫必勒貴澁而遲 為撇必掠貴險而勁 為䜿必努貴戰而雄 為戈必潤貴遲凝而右顧 為環必郁貴蹙鋒而緩轉 為波必磔貴三折而遣毫 側不得平其勢 勒不得卧其筆須筆鋒先行 努不宜直直則失力 趯須存其筆鋒得勢而出 策須仰策而收 掠須筆鋒左出而利 啄須卧筆而疾罨 磔須戰筆外發得意徐乃出之 凡三畫須上平中仰下覆春主是也兩畫並上仰下覆士字是也 彡乃形影字右邊不可一向為之須背下撇之 爻須上磔衂鋒下磔放出不可雙出 戔字上縮鋒作努下出鋒作趯 多字四撇一縮二少縮三亦縮四須出鋒
翰林密論二十四條用筆法
點法口訣云作點向左以中指斜頓向右以大指齊頓作報荅便以中指挫鋒須收鋒在内按筆而收之 禁經云點如利鑚鏤金 又有打點單以指送筆似打物之勢甚難用也
畫法口訣云作横畫皆用大指遣之若作策法即指擡筆上若作勒法即用中指鈎筆澁進覆畫以中指頓筆然後以大指遣至盡處 鱗勒法須仰收禁經云畫如長錐界石
擡筆法初緊策中擡鋒輕勁微勒向右按衂古經云鍾書宣示字長畫用
三畫法口訣云上潜鋒平勒中背鋒仰策下緊趯覆收 古經云黄庭三關字用草法上衂側中策下奮筆横飛【凡横畫多者用此法】
懸針法口訣云鋒須先發管逐勢行趯筆緊收澁進如錐畫石 禁經云如長錐綴地
臨池訣云懸針法蘭亭年字盡其勢也
垂露法口訣云鋒管齊下勢盡殺筆縮鋒又始築筆而極力終注鋒而作努又無垂不縮此言頓筆以搉剉為工右軍云豎如春筍之抽寒谷是也臨池訣云垂露本篆脚名玉筋如古釵倚物是也背抛法又謂之踠脚法口訣云蹲鋒緊掠徐擲之速則失勢遲則緩怯 右軍云援毫蹲節輕重有准 庾肩吾云欲抛而還置為駐鋒而後趯之也抽筆法口訣云左罨掠須峻利右潜趯而戰行待勢卷而機駐揭摘出而暗收若便抛必流滑凡淺又側起平發緊殺按波為抽 筆從腹内起
庾肩吾云將放更留
背趯法又謂之戈法口訣云悉以中指遣至盡處以名指拒而趯之又云潜鋒暗勒勢盡然後趯之右軍背趯戈法上則俯而過下則曲而就所以
失之於前正之於後也 永禪師澁出戈法下以名指築上借勢以中指遣之至下以名指衂鋒潜趯此名秃出法 張旭折芒法潜鋒緊走意盡乃收而趯之 章草法潜按微進輕揭暗趯夫揭欲利按欲輕輕則骨勁神清肥乃質滯鈍俗
散水法口訣云上衂側中偃下潜挫趯鋒 臨池訣云或藏或露狀類不同意要遞相顯異若頻有則兩點相近而下點當高此名潜相矚視外雖解摘内相屬附為上中潜鋒暗衂下峻趯潜遣冰法口訣云上側覆殺下築而趯之須相承 若並連衂側輕揭則率字左右用之草法須借勢捷遣若緩滯則為病也
烈火法口訣云衂鋒暗按 臨池訣云須各自立勢抵筆潜衂所謂視之不見考之彌彰
聯飛法口訣云暗衂微駐輕揭潜趯筆鋒連緜相顧不絶 禁經云聨飛如鴈陣當秋樂毅論燕然字用之
顯異法口訣云上點駐鋒左右挫鋒横書按筆勢須相順 又云上點側横畫勒左筆擺鋒【筆䜿策謂之】右峻啄輕揭出法以圓峻飛動為度
平磔法口訣云不遲不疾戰筆側去勢卷不可便出須駐筆而後放 禁經云如生蛇度水
勾裹法口訣云圓角趯鋒作努法勢未盡而趯之顔魯公云用筆如紙下行 書勢論云急牽急
引如雲中之掣電日月目因等是也 翰林隱術云勾裹勢須圓角蹲鋒用中指鈎成之 張敬玄云固字轉角之勢初不宜稜角努張即字體俗也非特固字但有轉筆一切貴其圓潤也 右軍云作右邊折角勢疾牽下微開左畔斡轉合取登對勿使腰下傷慢視筆取勢直截而下【瘞鶴銘蘭亭固字雖不同皆絶妙】
勾努法口訣云圓角激鋒待筋骨而成要如武人屈臂 右軍云迴角不用峻及有稜是也 衛夫人名之勁努法如勁努筋節
奮筆法口訣云左側而獨立中衂揭而右鈎古經云鍾書宣示字用若中豎則左右暗衂而潜趯又簇鋒捷進為系字下三點也
衫法口訣云上平點中啄下衂側
外擘法口訣云左峻掠中潜鋒衂挫右蹲鋒外擲右軍云踠脚幹上捺下撚終始折轉
豎法口訣云擡筆豎策挫鋒上下緊直嘗尚等字中豎畫用 又云筆勢須擡筆豎策之暗築法口訣云馭鋒直衝有點連物則名暗築月其字内兩點是也
曾頭其脚法口訣云左潜揭而右啄 曾頭用左啄右側 其脚智果云長舒左足
衮筆法口訣云須按鋒上潜下衂又按鋒上下蹙衂之令今等字是也【謂下點】
縮出法又為重複法口訣云上磔衂鋒下磔出之如昌呂爻棗等字上小林棘羽等字左促森淼等字兼用之
翰林禁經九生法
一生筆純毫為心軟而復健 二生紙新出箧笥潤滑易書即受其墨若久露風日枯燥難用 三生硯用則貯水畢則乾之不可浸潤 四生水義在新汲不可久停停不堪用 五生墨隨要旋研多則泥鈍六生手適擕執勞腕則無凖 七生神凝神静思
不可煩躁 八生目寢息適寤光朗分明 九生景天氣清朗人心舒悦乃可言書
變通異訣曰點不變謂之布棋畫不變謂之布算方不變謂之㪷圓不變謂之環此則書之大病學者切宜慎之
李陽冰曰於天地山川得方圓流峙之常於日月星辰得經緯昭回之度於雲霞草木得霏布滋蔓之容於衣冠文物得揖讓周旋之體於眉髪口鼻得喜怒舒慘之分於蟲魚禽獸得屈伸飛動之理於骨角齒牙得擺拉咀嚼之勢隨手萬變任心所成
歐陽詢八法
澄神靜慮端已正容秉筆思生臨池志逸虚拳直腕指齊掌空意在筆前文向思後分間布白勿令偏側墨淡即傷神采絶濃必滯鋒毫肥則為鈍痩則露骨勿使傷于軟弱不須怒降為奇點畫調匀上下均平遞相顧揖筋骨精神隨其大小不可頭輕尾重無令左短右長斜正如人上稱下載東映西帶氣宇融和精神洒落省此微言孰為不可也
孫過庭書譜曰一畫之間變起伏於鋒杪一點之内殊衂挫於毫芒 篆尚婉而通隸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檢而便然後凛之以風神温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閒雅 必能旁通點畫之情博究始終之理鎔鑄蟲篆陶鈞草隸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遲遣不恒疾帶燥方潤將濃遂枮泯規矩於方圓遁鈎繩於曲直
韓方明授筆要說曰第一執管其法以雙指包管亦當五指共執要在實指虚掌鈎擫衂送亦曰抵送若以單指包之則力不足而無神氣第二管亦名拙謂以五指共其管末弔筆急疾無體之書或起草藁用之第三撮管謂以五指撮其管末惟大草書用之亦與拙管同更有握管搦管之法非書家事
顔魯公傳張長史問答
平謂横子知之乎真卿曰長史每令為一畫皆須縱横有象其此之謂乎長史曰然
直謂縱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直者必縱之不令邪曲之謂乎曰然
均謂間子知之乎曰嘗示以間不容光之謂乎曰然密謂際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築鋒下筆皆令完成不令其疏之謂乎曰然
鋒謂末子知之乎曰豈不謂末以成畫使其鋒健之謂乎曰然
力謂骨體子知之乎曰豈不謂趯筆則點畫皆有筋骨字體自然雄媚之乎曰然
輕謂曲折子知之乎曰豈不謂鈎筆轉角折鋒輕過亦謂轉角為暗過之謂乎曰然
决謂牽掣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牽掣為撇鋭意挫鋒不怯滯令險峻而成乎曰然
益謂不足子知之乎曰豈不謂結構點畫或有失趣者則以别點畫旁救之乎曰然
損謂有餘子知之乎曰豈不謂趣長筆短常使意氣有餘畫若不足之謂乎曰然
巧謂布置子知之乎曰豈不謂欲書先想字形大小布置令其平穩或意外字體令其異勢乎曰然
稱謂大小子知之乎曰豈不謂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令大兼令茂密所以為稱乎曰然
張懷瓘用筆十法
偃仰向背
謂兩字併為一字須求點畫上下偃仰向背離合之勢
隂陽相應
謂隂為内陽為外歛心為隂展筆為陽左右亦然
鱗羽參差
謂點畫編次無使齊平如鱗羽参差之狀
峰巒起伏
謂起筆蹙衂如峰巒之狀殺筆亦須存結
真草偏枯
謂兩字或三字不得真草合成一字謂之偏枯須求映帶字勢雄媚
斜正失則
謂落筆結字分付點畫之法須依位次
遲澀飛動
謂勒鋒磔筆須飛動無凝滯之勢是得法
射空玲瓏
謂煙感識字行草用筆不依先後
尺寸規度
謂不可長有餘而短不足須引筆至盡處則字有凝重之態
隨字轉變
謂如蘭亭年字一筆作懸針其下歲字則變垂露又其間一十八個之字各别其體
張懷瓘文字論曰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潤色雖跡在塵寰而志出雲霄靈變無常務於飛動或若擒虎豹有強梁拏攫之形若執蛟螭見蚴蟉盤旋之勢探彼意象入此規模 又六體書論曰執筆亦有法若執筆淺而堅掣打勁利掣三寸而一寸著紙勢有餘矣若執筆深而束牽三寸而一寸著紙勢已盡矣其故何也筆在指端則掌虚運動適意騰躍頓挫生意在焉筆居半則掌實如樞不轉掣豈能自繇轉運旋迥乃成稜角筆既死矣寧望字之生動哉 又藥石論曰夫馬筋多肉少為上肉多筋少為下書亦如之皆欲骨肉相稱神貌怡然若筋骨不任其脂肉在馬為駑胎在人為肉疾在書為墨猪惟題署及八分則肥密可也
虞世南筆髓論曰筆長不過六寸捉管不過三寸真一行二草三指實掌虚草則縱心奔放覆腕轉蹙懸管聚鋒柔毫外拓左為外右為内
徐浩論書曰初學之際宜先筋骨筋骨不立肉何所附用筆之勢特須藏鋒鋒若不藏字則有病病且不去能何有焉字不欲疎亦不欲密亦不欲大亦不欲小小展令大大蹙令小疎肥令密密痩令展筆不欲捷亦不欲徐亦不欲平亦不欲側側豎令平平峻使側捷則須安徐則須利
蔡希綜法書論曰右軍云若作點必須懸手而為之若作波則抑而復曳忽一點失所若美女之眇一目一畫失所如壮士之折一肱可謂難矣每字皆須骨氣雄彊奕奕然有飛動之態屈折之狀如鋼鐵為鈎牽掣之蹤若勁斜直下主客勝負皆須姑息先作者主也後為者客也既構筋力然後装束必須舉措合則起發相承每書一紙或有重字亦須字字意殊右軍書蘭亭皆搆别體蓋其理也夫始下筆須藏鋒轉脚前緩後急字體行勢狀如蟲蛇相鈎連意莫令斷又下筆意如放箭箭不欲遲遲則中物不入然則施於草蹟亦須時象其篆勢八分章草古隸等體要相合雜發人意思
林韞撥鐙序曰盧肇謂韞曰用筆之方不在於力用於力筆死矣虚掌實指指不入掌東西上下何所閡焉昔受教於韓吏部其法曰撥鐙推拖撚拽是也
盧雋臨池妙訣云用筆之法拓大指擫中指歛第二指拒名指令掌心虚如握卵此大要也凡用筆以指節外置筆令轉動自在名指拒中指小指拒名指此細要也又云 一用紙筆 二認勢 三裹束 四真如立行如行 五草如走 六上稀 七中匀 八下密
張敬玄曰楷書把筆妙在虚掌運腕不宜把筆苦緊緊則轉腕不得既腕不轉則字體或麄或細上下不均雖多用力元來不當又云楷書只虚掌轉腕不要懸臂氣力有限行草書即須懸腕筆勢無限不懸腕筆勢有限又云其初學書先學真書此不失節也若不先學真書便學縱體為宗主後却學真體難成矣
李後主七字撥鐙法
擫 壓 鈎 掲 抵 導 送
李華二字訣
截 拽
偏傍向背
立人之法如鳥之在柱是也
垂縮法 斤字右垂左縮 并字在垂右縮
為字脚切宜緊收他皆凖此馬焉鳥字同
右軍云字有緩急如鳥字下手一點點須急横直則須遲欲鳥之脚急乃取形勢也
打字脚勢宜疾不宜遲
寺字脚亦宜疾挑不宜遲
口在左者近上
口在右者近下餘皆倣此
容寶等字上點須正畫須圓明不宜相著上長下短 姜夔云偏傍在左者宜狹長則右有餘地在右者亦然
風字兩邊悉宜圓緊用筆之時左邊勢宜疾背筆時意中如電謂疾急也 几鳳字同
姜夔云點者字之眉目全藉顧盼精神有向有背隨字異形畫者字之骨體欲其堅正勻凈有起有止所貴長短合宜結束堅實丿【音撆】乀【音拂】者字之手足伸縮異度變化多端要如鳥翼魚鬛有翩翩自得之態乚【音挑】剔者字之步履欲其沉實晉人挑剔或帶斜拂或横引向外至顔柳始正鋒為之轉折者方員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轉折欲少駐駐則有力轉欲不滯滯則不遒然真以轉而後遒草以折而後勁不可不知懸針者筆欲正自上而下若垂而復縮謂之垂露米芾云無垂不縮無往不收是也
宋高宗翰墨志云士於書法必先學正書以八法皆備不相附麗至側字亦可正讀不渝本體蓋隸之餘風若楷法既到則肆筆行草自然臻妙
黄庭堅云作字須筆中有畫肥不露肉痩不露骨政如詩中有句亦如禪家句中有眼須緊透乃悟耳
米芾云作字須欲得筆苟得筆則細若絲髪亦佳不得筆雖大逾尋丈終無骨氣
歐陽修云作字要熟熟則神氣完實有餘
姜夔云用筆之法古人以折釵股者欲其屈折圓而有力屋漏痕者欲其無起止之迹錐畫沙者欲其勻而藏鋒壁折者欲其布置之巧然皆不必若是筆正則藏鋒筆偃則鋒出一起一倒一晦一冥而神奇出焉常欲筆鋒在畫中則左右皆無病矣 方圓者真草之體用眞貴方用草貴員方者參之以員員者參之以方斯為妙矣 一字之體率多有變有起有應如此起者當如此應各有義理王右軍羲之字當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多至數十字無有同者而未嘗不同也可謂不踰矩矣 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嘗苟且其相連處特是引帶其字是點處皆重偶相引帶其筆皆輕唐以前多是獨草不過兩字屬連若數十字相連不足為奇更為大病也
姜夔禊帖偏傍考云 永字無畫發筆處微折轉 和字口下横筆稍出 年字懸筆上湊頂 在字左丿反剔 歲字有點在山之下戈畫之右 事字脚斜拂不挑 流字内□字處就回筆不是點 殊字挑脚帶横 是字下疋凡三轉不斷 趣字波畧反卷向上 欣字欠右一筆作章草發筆之狀不是捺抱字已開口 死生亦大矣亦字是四點 興感感字戈邊是直作一筆不是點 未嘗不不字反挑脚處有一闕 右法如此甚多畧舉其大概持此法亦可以觀天下之蘭亭矣五字損本者湍流帶右天五字有損也
吾衍曰今之篆書即古人平常字下古初有筆不過竹上束毛便於寫畫故篆字肥痩均一轉折無稜角也後人以真草行或細或肥以為美茂若筆無心不可成體今人以此筆作篆難於古人尤多若初學未能用時畧於燈上燒過庶幾便手 篆書多有字中包一二畫如日目之類若初一字内畫不與兩頭相粘後皆如之則為首尾一法若或接或否各自相異為不守法度圓圈圓點古文有之小篆無此法口字作三角形不可引用 篆法匾者最好謂之【音果】匾徐鉉謂非老手莫能到石鼔文是也 小篆一也而各有筆法李斯方圓廓落李陽冰圓活姿媚徐鉉如隸無垂脚字下如釵股稍大鍇如其兄但字下為玉箸微小耳崔子玉多用隸法似乎不精然有漢意陽冰篆多非古法效子玉也 小篆俗皆喜長太長無法但以方楷一字半為度一字為正體半字為垂脚脚不過三有無可奈何者當以正脚為主餘畧收短如旛脚可也有下無脚字如生甘之等字脚以上枝為出如草木之為物正生則上出枝倒懸則下出枝耳凡寫牌匾字畫宜肥體宜方圜碑額同此但以小
篆為正不可用雜體 以鼎篆古文錯雜為用時無跡為上但皆以小法寫自然一法此雖易求却甚難記不熟其法未免如百家衣為識者笑此為逸法正用廢此可也 凡囗圈中字不可填滿但如井斗中著一字任其下空可放垂筆方不覺大圈比諸字亦須畧收口不可圓亦不可方只以炭墼範子為度自好若日目等字須更放小若印文中匾口并口字及子字上口却須畧寛使口中見空稍多字始混厚寫篆把筆只須單鈎却伸中指在下夾襯方圓平
直無有不如意矣人多不得師傳只如常把筆所以字多欹斜畫亦不能直且字勢不活也若初學時當虚手心伸中指并二指於几上空畫如此不抝方可操筆此說最要緊篆大字當虚腕懸筆手腕額紙便字不活相
陳繹曾翰林要訣
執筆法
擫大指骨下節下端用力欲直如提千鈞捺食指著中指旁【此上三指主力】鈎中指著指尖鈎筆下掲名指著指外瓜肉際掲筆上抵名指掲筆中指抵住拒中指鈎筆名指拒定【此上二指主轉運】導小指引名指過右送小指送名指過左【此上二指主往來】
右名撥鐙法撥者筆管著中指名指尖圓活易轉動也鐙即馬鐙筆管直則虎口間如馬鐙也足踏馬鐙淺則易出入手執筆管淺則易撥動
右指法
枕腕以左手枕右手腕提腕肘著按而虚提手腕懸腕懸著空中最有力【唯鮮于樞善懸腕書余問之瞑目伸臂曰瞻二】
右腕法
大凡學書指欲實掌欲虛管欲直心欲圓
右手法
撮管以撥鐙指法撮管頭大字草書宜用之書壁尤佳管以大指名指用力執管下三指攅之就地書大幅屏障捻管大指與中三指捻管頭書之側立握管四指中節握管沉重有力書誥勅牓疏
右變法
血法
蹲七分三折管直心圓駐七分卧倒水聚提三分大指下節骨竦水下捺九分卧滿過十分疾過搶各有分數圓蹲直搶偏蹲側搶出鋒空搶衂三分三摇筆殺力
字生於墨墨生於水水者字之血也筆尖受水一點已枯矣水墨皆藏於副毫之内蹲之則水下駐之則水聚提之則水皆入紙矣捺以勻之搶以殺之過以補之衂以圓之過貴乎疾如飛鳥驚蛇力到自然不可少凝滯仍不復重改
骨法
提竦大指下節骨下端提尾駐飛縱和大指下節骨下臼蹲首駐捺衂過
字無骨為字之骨者大指下節骨是也提之則字中骨健矣縱之則字中骨有轉軸而活絡矣提者大指下節骨下端小疎動也縱者骨下節轉軸中筋絡稍和緩也
筋法
藏首尾蹲搶度中間空中飛度
字之筋筆鋒是也斷處藏之連處度之藏者首尾蹲搶是也度者空中打勢飛度筆意也
右字法
中指下貫上左貫右筆中柔名指上貫下右貫左筆中衂
右指法
肉法
捺滿 飛提
字之肉筆毫是也疎處捺滿密處提飛平處捺滿險處提飛捺滿則肥提飛則痩肥者毫端分數足也痩者毫端分數省也
右字法
陳繹曾法書論曰鍾繇力命尅捷宣示王羲之樂毅畫贊黄庭告誓霜寒王獻之洛神六朝不知名氏曹娥羊叔子遺教陶弘景瘞鶴舊館壇智永千文虞世南孔子廟歐陽詢九成宫化度寺虞恭公皇甫禇遂良哀册聖教張旭郎官顔真卿麻姑壇放生池中興頌干禄字東方贊柳公權陀羅尼右真書鍾繇丙舍吴人嬴頓長風王羲之蘭亭極寒毒熟官奴映雪來禽奉橘慈䕃聖教序開元寺王獻之地黄歲終衛軍授衣阿姨鵞羣歲盡夏日奉對思戀天寶吴興山隂東家轉勝相過鵝邊觸事夏節恨深炙【闕】礜石駱驛月内尊體謝安八月五日褚遂良枯樹星霜李邕嶽麓娑羅樹雲麾將軍東林寺張從申玄静先生【右行書】淳化法帖諸帖之祖王著模刻深得古意不見古迹得此足矣絳帖淳化之子潘師旦模刻骨法清勁足正王著肉勝之失然駁馬露骨又未免羸瘠之失潭帖淳化之子希白模刻風韻和雅血肉停勻但形勢俱圓頗乏峭健之氣大觀帖淳化之弟蔡京模刻京沈酣富貴恣意粗率筆偏手縱非復古意賴刻手精工猶勝他帖太清樓續閣帖劉燾模刻工夫精緻亞於淳化肥而多骨求備於上著乃失之麄硬遂少風韻戲魚堂帖劉次莊模刻在淳化翻刻中頗為有骨格者淡墨搨尤佳武岡修内司福州諸帖皆有可觀鼎帖石硬而刻手不精雖博而乏古意星鳳樓帖曹【闕】冕模刻工緻有餘清而不穠亞於太清續帖玉麟堂帖吴琚模刻穠而不清多雜米家筆仗寶晉齋帖曹之格模刻星鳳之子在諸帖中為最下百一帖王曼慶模刻筆意清遒雅有勝趣恨刻手不精
杜本曰夫兵無常勢字無常體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往若來若卧若起若日月垂象若水火成形倘悟其機則縱横皆有意象矣
袁裒曰漢魏以降大抵皆有分隸餘風二王始復大變右軍森嚴而有法度大令散朗而多姿貞觀以後書法清婉開元以後乃務重濁逮至王著始追蹤永師遠跡二王不失古人意度君謨特守法度眉山豫章一埽故常米薛二蔡大出新奇雖皆有祖襲而古風蕩然思陵筋骨過美吳傳朋姿媚傷妍姜堯章太守繩墨則貽叉手並脚之議大要探古人之玄微極前代之工巧乃為至妙
鄭杓曰題署之法弊於唐使人多忌諱其原盖出於隂陽家者流世有廣成子集隂陽家應候法纂異記感應章一行禪師釋微集燕卿大師字旨明簡集葛仙翁勒字法應神集音義章白雲先生筆論玄鑑諸書極言題署之法點畫分毫末來去各立名字應之以隂陽象之以五行法之以六神使術者能察人平生禍福屋之太小字之尺寸各有程限占其喜怒休咎之詳年月遠近之應可考而知按廣成子當黄帝世是時隂陽家未出葛仙翁生晉朝題署未有此病唐一行以數學名家字非所長其必僧簡定之流所託為也簡定燕卿名也
書史會要卷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