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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窗炙輠录 宋 施德操

3-北牕炙輠録卷下
  北牕炙輠録卷下    宋 施德操 撰

  温公為兒時與羣兒戲有一兒堕水甕中羣兒怖奔公獨不去乃亟取石就甕下作一竅以出水水流出其兒乃救公為兒時其仁術已如此矣

  平江有富人謂之姜八郎後家事大落索逋者雁行立門外勢大窘謂其妻曰無他策惟有逃耳顧難相挈以行乃偽作一休書遣之曰吾今往投故人某于信州汝無戚心事幸諧即返爾將逃乃心念曰委債而逃吾人多矣使吾事事倘諧他日還鄉即負錢千緡當償二千緡多寡倍受遂行信州道中有逆旅嫗夜夢有羣羊甚富有人欲驅之有一人呵之曰此姜八郎羊也毋得驅逐恍然而覺明日姜適至其所問津嫗問其姓曰姜問其第幾曰八嫗大驚延入其家所以館遇之甚厚久之乃謂姜曰嫗有兒不幸早死有婦憐嫗老義不嫁留以侍嫗嫗甚憐之欲擇一贅壻久之未獲觀子狀貌非終寒薄者顧欲以婦奉箕箒可乎姜辭以自有妻不可嫗請之堅姜亦以道途大困不得已從之其妻一日出擷菜顧有白兎逐不可得欲返兎即止又逐之又不可得欲返兎又止如是者屢遂追之一山上兎乃入一石穴中妻探其穴失兎所在乃得一石爛然照人持歸以語夫姜視之曰此殆銀鑛也冶之果得銀姜遂携其銀往尋其故人竟無得而歸因思曰吾聞信州多銀坑向之穴非銀坑乎遂與其妻往攻之果銀坑也其後竟以坑冶致大富姜于是携其妻與嫗復歸平江迎其故妻以歸召昔所負錢者皆倍利償之此亦怪矣余思其後妻憐其姑之老義不嫁此天下高節而姜臨逃亦有倍償所負之誓亦足以見其人也回緣會合夫婦相際天其以是報善人乎

  子範謂余曰劉信叔守合淝厥功高矣然此一事亦有天幸者余曰如何子範曰聞其始與金人戰金人布陣西北是日東南風大急塵沙擊面金人大敗他日戰金人據上風刃未接風急反塵沙甚焉金人又大敗若是非天幸者乎余曰自金人南下内外將士無一人為國家捐軀幹出死力一見敵人之前驅者望風奔潰相襲為常惟劉信叔守廬州甲兵脆薄粮食单寡當時將卒鬨然欲散信叔乃折箭為誓動狥忠義諭以禍福然後三軍之士皆為之奮左右支吾卒能以孤壘折咆哮百萬之師而奪之氣然則返風之異安知其非精忠有以感動天地乎安得遽以為天幸也

  明道知金華縣有人借宅居者偶發地得錢窖千餘緡其主人至曰吾所藏也客曰吾所藏也遂致訟二人爭不已明道問主人曰汝藏此錢幾何時曰久矣自建宅時即藏此錢在地矣汝借宅幾何時曰三年明道乃取其錢盡以錢文類之明道既視其錢文乃謂客曰此主人錢也客爭之曰某之錢明道曰汝尚敢言汝借宅纔三年吾徧閲錢文皆久遠年號無近歲一錢何謂汝所藏也其人遂服

  有富人于氏卒惟一子忽一日有一醫驀入其家言吾乃父也其子驚問之曰汝實吾子異時乞汝于汝父今吾老矣汝從吾歸其子不服遂致訟其醫具致其乞子于于氏詞明道曰汝有何據曰有據曰何據曰某尚記一藥方簿誌其歲月也明道令取藥方至則帋墨甚古其後書云某年月日以第幾子與本縣于二翁明道留其方明日問其子曰汝年幾何曰幾何曰汝父壽幾何曰幾何明道以其子之言驗醫所書歲月合乃謂醫曰汝詐也醫曰某安敢詐明道曰汝所記歲月與其子之年信合矣此特得其歲月耳然汝有一缺漏處乃不覺醫曰其有何缺漏明道曰以汝云歲月考于氏之年時于氏之年三十四耳何得謂之翁其醫遂語塞

  又有一富人亦有一子方孩無母乃有一壻將死屬其壻曰吾以子累君幸君善撫之他日吾子長當使家貲中分之乃出手澤付其壻及其長不肯如父約其壻乃以手澤訴于縣明道乃密謂其子曰汝父智人也不如是汝之死久矣惟其壻有半貲之望故汝保全得至今雖如是某人亦賢也不然方汝幼時豈不能殺汝取全貲耶今豈當較其半耶其子悟遂半分之

  明道在邑中視其民如家人或有所訴至有不持牒竟造庭口述者邑中事無晨夜得以聞嘗夜半有殺人者明道驚曰吾邑中安得有此事已而思之曰當是某村某人也問之果然皆大驚以問明道明道曰曩者吾嘗行諸鄉遍閲諸鄉人惟此人有悖戾氣是以知之其明察如此

  嘗有監司問明道借兩夫取桑白皮曰本司非乏人顧聞桑白皮出土者殺人故非其人不可使惟公至誠格物所使皆忠厚可委所以奉凂耳

  富鄭公知鄆州有士人出入一娼家久其後與娼競乃撾其面碎之湼以墨遂敗其面其娼號泣訴于府公大怒立追士人至即下之獄數日當决遣其士素有才名府幕皆更進言于鄭公曰此人實高才有聲河朔間今破除之深為可惜公曰惟其高才所以當破除也吾亦知其人非久于布衣者當未得志其賊害乃如此以如斯人而使大得志是虎生翼者今不除之後必為民患竟决之

  沈文通來知杭州時有士人任康敖即作薄媚及狐狸者也粗有才然輕薄無行嘗與一娼鬨亦墨其面後文通知杭州聞其事志之一日文通出行春燕望湖樓凡往來乘騎者至樓前皆步過惟敖不下馬乃驟轡揚鞭而過文通怒立遣人擒至即敖也顧掾吏案罪即判曰今日相逢沈紫微休吟薄媚與崔徽蟾宫此去三千里且作風塵一布衣遂于樓下决之此可為輕薄者之戒家兄門生有沈君章無他奇但性頗孝喜為狹邪遊一日宿妓館因感寒疾以歸苦兩股疼其母按其股曰兒讀書良苦常深夜閲書學中乏薪炭故為凍損耳君章謂余言其聞老母此語時直覺天下無容身處即心誓曰自此不復遊妓館矣後余察之信然此亦可謂善改過矣

  家兄門生有湯良器人品甚高詩文字畫皆肅然事繼母至孝家兄既捐館于江西殯洪州時良器已登第為江西司運司屬官遭罹兵革久不與家兄聞問相及舍姪横往扶護偶于一客次見之良器聞家兄死沛然流涕乃極力佐舍姪營辦扶護事良器實貧甚乃盡取妻子首飾授舍姪家兄旅櫬得以萬里護歸者良器之力十居七八予與良器欵不久然心知其賢者其後果與子才善又大為李伯紀所前席其人固可知今又觀於家兄盡力如此益信其為賢也故家兄之賢弟子惟孫力道陸虞仲湯良器萃先覺陳德昭他余亦不能盡知在諸公間惟先覺不第而卒而德昭猶在塲屋良器名【闕】不幸早世遂終于江西運司云

  家兄門生有施大任常知秀水嘉興縣始視事訟牒逾千紙大任皆不問獨摘其無理者得七八十皆科罪是日决撻至暮其不盡者明日又行之自後妄狀者往往皆屏跡

  德昭有親王子思知海鹽縣視事之初其訟牒亦如大任時子思不問獨摘其一無理者對衆痛杖之杖訖子思起入宅堂去乃令一吏傳教云知縣以飰諸訟者飰罷指揮其無理用錢抽取其牒去及子思飰罷出已失其半矣由此言之為政不可無術

  正夫曰人言漢高祖能用張子房高祖安能用子房哉實子房用高祖耳然觀高祖一村漢頗識道理能聽人言語遂將驅使之見其時來因為成就之耳

  正夫曰人言陶淵明隱淵明何嘗隱正是出耳

  正夫【闕】謂子才【闕】  入有間妙矣然猶未若懷禪師云雁過長空影說寒則天無留雁之心雁無遺跡之意正夫曰譬之射者左亦見是的右亦見是的前亦是的後亦是的射者左射右射面射背射不論如何只是要中的如何是的曰仁

  正夫曰宰相須識體若不識體如何做得他王荆公為宰相每與百官爭一事皆親書細字至數十劄子猶不已豈是宰相體

  正夫曰天下有幾等人譬如以物自地纍至天上不知有幾層也自家須要在第一層上立坐地始得

  正夫嘗論杜子美陶淵明詩云子美讀盡天下書識盡萬物理天地造化古今事物盤礴鬱結于胸中浩乎無不載遇事一觸則發之于詩淵明隨其所見指點成詩見花即道花遇竹即說竹更無一毫作為故余常有詩云子美學古胸萬卷鬱含蓄遇事時一麾百怪森動目淵明淡無事空洞撫便腹物色入眼來指點詩句足彼直發其藏義但隨所矚二老詩中雄同人不同曲蓋發于正夫之論也

  淵明詩云山色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時達摩未西來淵明早會禪此正夫云謂惠勝仲曰孔子在陳蔡之間弦歌不絶或幾于遣勝仲曰胡為其然也弦歌自是日用乃不變常耳安得謂之遣子韶甚喜勝仲之言以告正夫正夫曰固也然聖人既當厄亦當輟其日用事以圖所以出厄之道至圖之不可乃安之如平日耳不然水火既逼兵革交至乃安坐不顧是愚耳何得為聖哉故孔子所以雖弦歌不輟終微服而過宋也

  正夫說萬物皆備于我所謂狠如羊貪如狼猛如虎毒如蛇虺我皆備之

  正夫謂子才曰子路未可量如子路拱而立三嗅而作當是子路自有省處

  東坡待過客非其人則盛列妓女奏絲竹之聲聒兩耳至有終晏不交一談者其人往返更為待巳之厚也至有佳客至則屏去妓樂盃酒之間惟終日笑談耳舊傳陳無已端硯詩云人言寒士莫作事神奪鬼偷天破碎神言奪鬼言偷天言破碎此下字最工今本乃作鬼奪客偷殊玉石矣此當言鬼神不可言客也

  竊聞王補之性至鈍每課百字至五百遍始能成誦然精苦不已積久忽自通達王補之之名聞于四海故知學者有不勉耳勉之其有不至者乎性之利鈍不計也子思曰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若是者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毛澤民題西湖靈芝寺可觀房紫竹一絶頗佳云堦前紫玉似人長可怪龍孫久未驤第放烟梢出簷去此君初不畏風霜【澤名雱】

  有一相識妙于醫沈元用謂今世和扁而論者弗之過年來頗覺聲稍減以予思之良以好賄重故也子容曰醫者好貨重財已非其道況一好賄則有命於其間矣病者之瘥則係其命之厚薄也近人之多失豈非坐是乎

  天經嘗言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囘也不改其樂此孔子所以賢顔子也今人亦云簞瓢陋巷我能安之豈不可笑也夫顔子王佐之才使小出所長取卿相如拾地芥然不肯苟進乃安于陋巷此所以賢也今之人無才無德本是窮餓之人乃亦曰我能安貧欲將何為蓋廟堂之上本是顔子著身之地今乃陋巷非顔子之地矣然乃能安之此所以為顔子也閭閻溝壑是汝著身之地今在閭閻溝壑中適其所爾又何言安焉天經之說極然今無志氣人往往皆以此自安孔子曰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夫貧賤豈君子之樂哉然而不去者以我無貧賤之道故也既有貧賤之道安得不求去之如之何為去貧賤之道豈不以學不講歟豈不以行不修歟豈不以不才無能歟此所以貧賤也既以此得貧賤在我者求去之如何日夜講學日夜修身日夜進其所不能三日既盡求其窮我者已不得矣然後貴賤貧富舉付之于無足道爾今乃惰慢荒逸一無所為而曰我能安貧是安于不材無狀耳安得謂之安貧賤哉又曰貧者士之常且只問他何如是士

  子韶常夜夢陳子尚夢中憶其已死乃問曰公尚留滯幽冥子尚曰公既不厭于生我亦何厭于死此語殊有理

  陳履常以監司非其人置其酒食于廳角余既書之續以語茂實實大以為過當曰譬如陽貨餽孔子豚孔子不應棄之亦食之而已余深不喜此論一時未有以荅茂實且方與他客語遂罷已而思之陽貨之豚孔子未必食何以知之孔子曰吾食于少施氏未嘗不飽以施氏食我以禮故知孔子食于他或不飽也推孔子不飽之意則陽貨之豚安知其食也孟子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余深疑此事君子于辭受之際受則受卻則卻豈有受之而曰心卻余因此知孟子之言所謂心卻之者受之而不用也古人如此者【闕】倘實受享其利而曰心卻是妄語耳貨之豚正心卻之物也

  魏公應為徽州司理有二人以五更乙會甲家如期往甲至雞鳴往乙家呼乙妻曰既相期五更今雞鳴尚未至何也其妻驚曰去已久矣復囘甲家乙不至至曉遍尋踪跡于一行業中獲一屍乃乙也隨身有輕賫物皆不見妻號慟謂甲曰汝殺吾夫也遂以甲訴于官獄久不成有一吏問曰乙與汝期乙不至汝過乙家只合呼乙汝舍乙不呼乃呼其妻是汝殺其夫也其人遂無語一言之間獄遂成

  游師雄殿院子也知真定縣時朝廷新得燕山其倉廩北人皆席卷去燕山大饑朝廷命府州縣輸糧調牛

  車所在鼎沸【闕】      惟寂然無所為吏人懼更進言之曰姑去訴縣糧已集將行矣吏人皆叩頭言罪不細且此事非倉猝可辦今尚未蒙處分奈何諸縣且行矣曰候諸縣行乃白已而諸縣皆行乃口召其民曰輸粟事如何民咸曰晩矣曰不然吾所以不敷汝糧調汝牛車者正以吾自有糧在燕山故也民驚曰如何曰汝第往燕山固自有糧也汝每鄉止擇能辦事者數人賫輕貲往糴之民皆惘然遂敷出金銀一一為區處畢臨行又謂其人曰有餘金當盛買牛車以歸民至燕山所在糧運坌集米價頓落焉河北等路米有餘遂糴納之先至者以糧兑久不得納皆賣牛車以自給其遣人遂以餘金買之皆乘而歸後其事達朝廷遂擢為河北運使

  鄧光祖知嚴州某縣時當紹興中國家方創都錢塘所需林木甚大期且急所在鼎沸而光祖殊不經意乃徐集諸里正各置之即以朝廷所降木色丈尺人一紙令各具其界中凡寺凡廟凡驛凡官道有木與所降式様合者供不得脱一根既供乃令匠往視之皆合遂令里正伐之官特與糧不須臾木乃大集所得倍其數他郡縣皆望青斬伐所殘人家墓及民家要害甚衆而吏復夤緣求乞于其間所在騷然惟光祖絲毫無侵于民且不出一吏所得乃過諸縣二者頗相類故併及之有落解者作啟事痛詆試官時丁葆光為試官復其啟曰俯知有司之不明仰見君子之所養又云當俾志氣塞乎天地之間無使精神見于肝膈之上又曰韞匵而藏何妨于待價之玉踴躍自試真所謂不祥之金鄭毅夫以國子監第五人發舉意不平為謝主試啟事云李廣事業自謂無雙杜牧文章止得第五此猶可也又云騏驥已老甘駑馬以先之巨鼇不靈置頑石而在上

  子韶言舊閭巷有人以賣餅為生以吹笛為樂僅得一飽貲即歸卧其家取笛而吹其嘹然之聲動隣保如此有年矣其隣有富人察其人甚熟可委以財也一日謂其人曰汝賣餅若何不易他業其人曰我賣餅甚樂易他業何為富人曰賣餅善矣然囊不餘一錢不幸有疾患難汝將何賴其人曰何以教之曰吾欲以錢一千緡使汝治之可乎平居則有温飽之樂一旦有患難又有餘貲與汝賣餅所得多矣其人不可富人堅諭之乃許諾及錢既入手遂不聞笛聲矣無何但聞籌筭之聲爾其人亦大悔急取其錢送富人退之于是再賣餅明日笛聲如舊

  劉若虛言京師有富人欲得一行頭難其人有人薦一人以往富人卻之其人謂其所薦曰某何以得卻幸試問之薦者問富人富人曰我觀其人不能忍饑此不足掌財薦者告其人其人曰某誠不能忍饑只能忍飽富人聞之遂召用之果滿意

  子韶言某在史館方知作史之法無他在屢趣其文耳俞與材說其所知史保人家京師有賣勃荷者【京師呼薄荷為勃荷也】其家常買之一日天大暑勃荷者至渴甚乞水于史史乃以尊酒勞之其人遂感激而去後京城被圍史縋城出時城外悉已煨燼四顧人馬復寂然史茫茫然行野中憂恐甚俄而見茅店兩間史急趨之則一人家主人見史大驚曰官人為何至此此去咫尺即大兵不可前幸當留此所以慰藉史者甚厚史乃問汝為誰其人曰官人忘之乎即賣勃荷者也異時嘗蒙官人尊酒之賜時不忘今日官人幸至此某報尊酒之賜也史曰今京師外皆灰滅汝獨能存何也曰某與一千人長厚善故獲保全至今然行即遁耳且謂史曰斯人今當至官人宜伏牀下語猶未畢所謂千人長者果至與其人語久之乃去史方出問曰汝何為與斯人善曰家本旅店斯人曩時作河北商來京師已十餘年則金人謀我國家已久矣所謂崛起者非一旦也史獨以尊酒之惠其人感恩遂能免於死恩之施人其報效乃如此法言詘身將以信道也如詘道以信身雖天下不為也叔祖曰身所以信道也道之詘信係吾身也豈有身詘而道信者乎南子禮所當見也陽貨禮所當敬也二者皆禮也非詘也孰謂見所不見敬所不敬乎

  楊永功之喪余在焉有弔客至或先哭而後拈香或先拈香而後哭者二孰是余謂先哭而後拈香是蓋其人始死往見其柩則哀情已生是時何暇為禮便當哭爾哭畢乃拈香跪奠始與之為禮且今孝子出見當先與之哭乎當先致其慰之辭乎是必先與之哭爾生死之情一也故商人先拜而後稽顙周人先稽顙而後拜孔子曰吾從周

  六義之說新義以風雅頌即詩之自始伊川謂一詩中自有六義或有不能全具者六義之說則風雅頌安得與賦比興同處于六義之列乎蓋一詩之中自具六義然非深知詩者不能識之夫賦比興者詩也風雅頌者所以為詩者也有賦比興而無風雅頌【闕】詩者非詩矣取之於人則四體者賦比興也精神血脈者風雅頌也有人之四體使無精神血脈以妙於其間則塊然棄物而已矣夫惟善其事者使精神血脈煥然於制作間於是有風雅頌焉風者何詩之含蓄者也雅者何詩之合於俗者也頌者何詩之善形容者也此三者非妙於文辭者莫能之三百篇皆製作之極致而聖人之所刪定者也故三物皆具於詩中而風尤妙蓋風有含蓄意此詩之微者也詩之妙用盡於此故曰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非詩之尤妙者乎此所以居六義之首也歐陽公論今之詩曰寫難狀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寄之言外知寫難狀之景如在目前此近于六義之頌也含不盡之意寄之言外此近于六義之風也

  子尚說君子嚮晦入宴息以謂嚮晦入宴衆人皆同之而未嘗息惟君子然後能息言心之休息也

  叔祖善歌詩每在學至休沐日輒置酒三行率諸生歌詩于堂上閑居獨處杖策步履未嘗不歌詩信乎深于詩者也傳曰興于詩興者感發人善意之謂也六經皆義理何謂詩獨能感發人善意而今之讀詩者能感發人善意乎蓋古之所謂詩非今之所謂詩古之所謂詩者詩之神也今之所謂詩者詩之形也何也詩者聲音之道也古者有詩必有聲詩譬若今之樂府然未有有其詩而無其聲者也三百篇皆有歌聲所以振蕩血脈流通精神其功用盡在歌詩中今則亡矣所存者章句耳則是詩之所謂神者已去獨其形在爾顧感動人善心不亦難乎然聲之學猶可髣髴今觀詩非他經比其文辭葩藻情致宛轉所謂神者固寓焉玩味反復千載之上餘音遺韻猶若在爾以此發之聲音宜自有抑揚之理余叔祖善歌詩其旨當不出此龜山教人學詩又謂先歌咏之歌咏之餘自當有會意處不然分析章句推攷蟲魚強以意求之未有能得詩者也

  蘇仲虎說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旡不利孔子繫之辭殊可怪也曰隼者禽也誰道獸來射之者人也誰道鬼來如此安用釋為三復其言乃知聖人有微旨蓋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釋之曰隼者禽也而射之者人也而詞中本先已參之孔子乃增一句云弓矢者器也此何理哉惟射隼者弓矢今詞中乃不見弓矢是所謂藏器于身也聖人之旨豈不微哉

  仁宗嘗與宫人博纔出錢千既輸却即提其半走宫人皆笑曰官家太窮相【闕】 又惜不肯盡與仁宗曰汝知此錢為誰錢也此非我錢乃百姓錢也我今日已妄用百姓千錢又一夜在宫中聞絲竹歌笑之聲問曰此何處作樂宫人曰此民間酒樓作樂處宫人因曰官家且聽外間如此快活都不似我宫中如此冷冷落落也仁宗曰汝知否我因如此冷落故得渠如此快活我若為渠渠便冷落矣嗚呼此真千古盛德之君也

  仁宗一日視朝色不豫大臣進曰今日天顔若有不豫然何也上曰偶不快大臣疑之乃進言宫掖事以為陛下當保養聖躬上笑曰寧有此夜來偶失饑耳大臣皆驚曰何謂也上曰夜來微餒偶思食燒羊既無之乃不食復由此失饑大臣曰何不令供之上曰朕思之于祖宗法中無夜供燒羊例朕一起其端後世子孫或踵之為故事不知夜當殺幾羊矣故不欲也嗚呼仁矣哉思一燒羊上念祖宗之法度下慮子孫之多殺故寧廢食嗚呼仁矣哉宜其四十二年之間深仁厚澤横被四海也

  家兄門生有孫力道在鄉校與一同舍舒子進相友善子進本富家子後大貧有孀婦挾二孤纍然從子進既不能為之資年寖老嫁無售者力道深怜之每自念使我忝一第必娶之無何力道果登第時年雖近四十然美丰姿貴官達宦爭欲婿之者十數力道皆謝去遂歸語舒氏婚及舒氏歸已白髪滿頭矣力道與之懽如平生嗚呼世稱劉廷式之義謂千載一人今力道之事豈减廷式哉力道蚤年以貧不娶乃獨以教學養遺孤平生所行皆忠厚事然未嘗與人言亦罕有能知者力道名朝宗錢塘人終于江山縣丞

  家兄門生有陸虞仲崇寧初同家兄赴省試明日省榜出是夜舉子無睡者惟虞仲酣寢如平日黎明報虞仲遇同舍皆譟以入曰虞仲公遇矣虞仲方覺乃徐問曰彦發遇否同舍曰偶遺虞仲曰彦發不遇吾事不可知復酣寢如初人皆服其度量自登第後愈篤學其在仕路以風節著後以監察御史召未及供職而卒虞仲名韶之即子正父也

  二家兄蚤年力學冬夜苦睡思乃以紙剪團靨如大錢置水中每睡思至即取靨貼兩太陽則渙然而醒其苦如此治詩善講說其講說多自設問荅以辭氣抑揚其中故能感發人意故子韶謂家兄講說有古法如公羊穀梁之文然江浙間治詩者多出家兄門前後登第者數十人而家兄反不第豈非命耶曩久困太學嘗有啟事一聨云池塘緑遍又是春風河漢夜明忽驚秋月當時太學同【闕】者皆誦此語後推恩為某州會昌縣主簿卒家兄諱國光字彦發

  禍福報應之理淺言之則不驗深言之則近怪故儒者之于禍福可以默會難以言談也古今論禍福者多矣惟子韶立論以為唐虞三代之時聖人在上其氣在正其氣正故禍福之應亦正也唐虞三代之下聖人不作故其氣亂其氣亂則禍福之應亦亂也然其間不能無小差者堯之聖而丹朱失天下舜之聖而商均失天下其善報為何如瞽之不仁而舜興鯀之不仁而禹興其惡報為何如以大槩言之則子韶之論【闕】 然如向之所論則禍福之報莫切于父子之親當堯舜之身故不能無疑然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本不差毫厘奈何不達理者指夫顔夭跖夀之事便疑其不驗也善哉老氏之言曰天網恢恢踈而不漏倘因此言推而達之則禍福之神理庶乎能默會矣

  子韶省榜中有春秋試官一門生亦與試其試官盡授以平生所作春秋又云塲中當出某題某題宜熟記之有人微知其情且以告陳阜卿蓋阜卿宗卿皆春秋也曰春秋額最窄此不可不記阜卿曰有命他日考試畢擇明日奏名是夜有一試官忽羣鼠鬬不可睡聽之鼠鬬落卷籠中其試官起驅之則寂然無有再睡其鬭如初審聽之果落卷籠中也又起驅之復寂然如是者三其試官乃心動曰豈是中有卷子乎燃燭盡取落卷閲之果得一書卷大佳試官曰事已定雖得此何為姑留之明日試官方會茶俄而下座有一小試官起白知舉曰春秋止當取二人取三人已侵他經分數矣今只取若干卷於書額大虧矣乞行處分遂䄂中出一狀稱說云云知舉曰業已定奈何其試官曰固知無及矣然今日論列之萬一有謫罪庶幾免罪爾衆試官曰去一春秋易耳顧何所得書卷乎其夜試官陳鼠鬭之事皆大駭因出書卷觀之衆皆稱善遂出一春秋正其門生也其春秋試官猶争不已衆人不可竟見黜而阜卿兄弟皆遇豈不謂有天理乎阜卿名文茂常州人

  子韶榜中有許叔微嘗夢有人告之曰汝無及第分叔微夢中遂懇其人以何道使某可第其人曰分止爾奈何叔微曰行隂德可否其人頷首而去叔自此遂學醫頗有得亡何其鄉中大疫叔微遂極力拯療之往往獲全活者頗多一夕復夢其人唱四句云呼盧殿上請何事主王陳間隔呼六為五及是榜子韶既魁王郊第四人陳祖吉第五人叔微第六人叔微又應該恩【闕】升一名遂得第五人恩例所謂王陳間隔呼六得五其親切如此呼盧者傳臚之謂也

  關子開頗有前輩氣嘗為鄉校直學令開圖書匠開一圖書匠姓蔣年七十餘子開時亦年五十餘蔣既開圖書至索價若干子開售以若干不可又售以若干復不可子開素負氣乃擲圖書於地曰老畜生乃爾愛錢乃叱曰去安用汝甲為蔣色不動乃俯拾其圖書徐納懷中曰直學無怒老夫雖賤然嘗與先長官往來子開聞之悚然乃拱手至膝曰唯唯又曰長官嘗有一帖【以下俱原闕】

  不知昨日遂

  失禮於【以下俱原闕】

  吾已受公家拜四世矣且可六拜延嗣既拜而起乃撫之如子姪然前輩受拜各自不同呂原明言歐公有故人子來拜者但手受初不辭讓至荆公温公始荅拜至其人通寒温叙父兄交契畢再拜始不荅如此則受半禮矣吾鄉關子開子東兄弟見米元章拜之元章曰忝蒙先長官不棄不敢荅拜遂平受八拜前輩受拜禮不同如此然以余意觀之荆公温公最得中制云

  進道嘗酒酣書乘流則行遇坎則止攻苦食淡吾素懷也或人厚我使紅裙傳觴盤列珍羞吐之則忤人茹之則忤已當此之時但付之一笑陶淵明所謂觴來為之盡既去無吝情其此之謂廷光見此語乃指乘流則行遇坎則止謂余曰要須古人下語至進道之言吐之則忤人茹之則忤已此語便然又曰必如此乎進道此一段為此宛轉廷光意直須隨波逐浪方明自在姑留於此使後人觀之果庭光語然乎進道語然乎

  進道禖書云上士雖不讀書亦進下士雖讀天下之書亦不進惟在我輩正當讀書耳進道此語殊有味雖然上士安可不讀書進道第一等人乃自處以自必讀書蓋可知矣

  余隣人歲畜一犬每滿一歲則賣之屠者至捕犬其犬跳梁號叫雖屠兒不能近其主人者往焉其犬正窘急間見主人乃揺尾貼耳作吚音聲至以首揩摩其主人以為獲所恃也俄而擒之以授屠者使人不欲視余謂隣人曰汝無賣犬犬可憐如是況平日有吠盜之功乎犬直幾何吾當歲授汝直隣人感余言亦不賣犬張九何鎮蜀凡官于蜀者既不得以子屬行及到官例置婢惟九何公不置婢官屬遂無敢置婢者公聞遂買兩婢官屬乃敢畜之公將去任呼婢母囑之曰當善嫁此女且厚贈遣之二處子也

  杜祁公請乞得請旅于洛中置一宅居之時歐公為留守祁公入宅即攜具往慶歐公見門巷陋隘謂公曰此豈相公所居者當别尋一第稍寛者遷之公曰某今日忝備國家宰相居此屋謂之小固宜然異日齊郎承務居之大是過當竟不許

  曹彬平江南回詣閣門稱曹彬勾當江南公事回而杜祁公罷相歸鄉里書謁稱前鄉貢進士前輩所以取功名富貴如斯而已

  温公每至夜輒焚香告天曰司馬光今日不作欺心事夫君子行已固求合于道既合于道何必天地知之而天地亦豈不知温公何必告此哉公之為此蓋自警之術也

  劉器之問道於温公温公曰自不妄語入自謂平生不妄語此事不學而能及細看之始知人豈得不妄語如與人通書問叙間濶必曰思仰推此以往皆妄語也趙清獻公既致政歸其清修益至每浣中衣不敢懸空處曰恐觸汚神靈乃掛于牀使隂乾推此其有欺暗室事乎

  清獻平時類蔬食不得已止一肉及對賓客殽核皆盡吳十朋家買鰻一觔得一枚其婢治之破其腹尾急纒其臂解去乃段之復急纒其臂至段盡其尾方定又異日學中烹鱔湯正騰沸乃以鱔投之鱔皆跳躑湯中有一鱔飛至屋梁乃復堕地而死嗚呼可怪也已故鰻鱔不可不戒貪生怕死同于人也

  杭州江漲橋有富人黄氏惟嗜鼈日數鼈一日其庖者炰鼈以為熟也揭簽蓋有一大鼈仰伏于蓋頂乃復入釜中須臾揭之其鼈又仰焉庖人怜之其厨適臨河乃縱諸河羞餘鼈以進主翁為訝其少以為盜之也鞭之兩脾流血庖人痛甚卧竈下既覺頓覺痛止視兩脾則青泥封其瘡訝之俄而見鼈自河泥而上庖人大怪之具以實告主翁主翁感其事遂不食鼈後遂捨其廬為寺即今之黄家寺是也

  有孚維心亨說者曰君子身雖處險而其心常亨予竊以為不然凡易言亨皆一字句以為必如是乃亨耳維心亨又坎豈曰置身之地故君子在坎不求所以出坎之道但曰維心亨乎曰坎險也行險而不失其正乃以剛中此也釋有孚之辭夫剛中之德行險而不失其正則君子處險之道盡矣然則維心亨乃言出險之道也亨者出險之謂謂君子欲出險乎維有此心耳【闕】吾心術能出險之道聖人既陳所以出險之道又指人以出險之路其釋坎之辭始兩盡矣他日子正過論易曰近思有孚維心亨未得其說偶一日閑晝卧乃聞隔壁兩脚夫當渡江一夫曰錢塘江甚險汝託得此心否某乃撫席而起曰此有孚維心亨也余曰余此說舊矣子正名景端熙仲姪

  子正謂余曰孟子論浩然之氣曰是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伊川則以至大至剛以直為句其下止曰養而無害介甫則以至大至剛為句下曰以直養而無害以伊川為句止能形容浩然之氣于直字毫無功用以介甫為句直字方有力余深喜其說以為子正于學問知求日用處矣然有大不然者浩然之氣安能無一直字無一直字則不成浩然之氣矣何者直正是浩然正是養無一直居其中則必至粗暴大則成荒唐又安能配義與道乎

  陳齊之謂余曰子貢以知見許故孔子特告之以汝與回也孰愈蓋欲其自【闕】 中入子貢不領反入知見中走故曰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孔子復曉之曰吾與回皆為知見作不為知見所困者惟顔子耳故曰汝不如齊之名長方本福寧人今居平江

  高抑崇說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以謂修其天爵而人爵來從其不來奈何若不來是天爵無驗也若欲其來則與修天爵以要人爵何以異也所謂從者非此之從也從者任之而已

  兹四人廸哲于商不言成湯于周不言武王說者紛然子才曰無逸一篇皆謂享國長久所以不言湯武耳然後衆說皆破文字有如此分明而不見者亦可怪也余嘗愛族姪庭先說詩以為言之不足使言之可足却只如此也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使嗟嘆之可足却只如此也詠歌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使詠歌之可足却只如此也惟都了他不得故獨為之舞蹈耳

  滕元發始至殿前已取作第三人以犯諫見黜後復至殿前仍居第三時鄭獬殿頭楊繪第二人或問元發曰公平生以大魁自今止得第三何其次也元發曰只為鄭的獬楊的繪也

  王沂公作三元人皆賀之衆交贊其三元之盛公正色曰曾當時牕下讀書意本不為此二字又在太學時至貧冬月止單衣無綿背心寒甚則二兄弟乃以背相抵晝夜讀書人或遺之以衣服皆不受蓋是時已氣蓋天下矣安得不亨達

  劉得初白蒙亨劉觀皆太學名士太學魁往往三人皆專之一日嘗在塲中會卷子得初先出之犯諱二人不言次蒙亨出之又犯諱二人亦不言最後觀出之復犯諱二人亦不言三人者皆自喜謂二人犯諱魁將誰歸及見黜始知皆犯諱此何容心

  有一青陽衍治周禮赴上京試其隣坐有人過午猶閣筆衍素不識其人遂起揖之曰日晩矣未下筆何也其人曰今偶困此題猶未有處奈何衍即與卷子令體之其人得衍文會其意須臾立就榜出衍魁其人本經第二人文至今載榮遇集中

  一人云鄉中有士人某在塲中雖骨肉至親扣之卒不告一辭而其人實高才平生詩文混之東坡集中人莫能辨也今年且六十矣猶困塲屋陳阜卿兄弟居常卷子令所知恣觀然兄弟皆早第由是言在彼不在此也章子平鹽賦云運啟元聖天臨兆民監行事以為戒納斯民于至純方進卷子讀運啟元聖上動容嘆息曰此謂太祖讀天臨兆民嘆息曰此謂太宗讀監行事以為戒嘆息曰此謂先帝至讀納斯民于至純乃竦然拱手曰朕何敢當遂魁天下此賦雖不切題然規模甚偉自應作狀元當時破此四句亦豈有此意偶作如此看由是知世間淂失往往皆類此耳

  庭先見予書王信伯始見伊川事以為侍立七十餘日止得不為血氣所遷一句庭先以為七十餘日不語便是矣正不在此一句止此庭先具眼處但只此一句亦不是容易

  嘗有數相識閑會話有一相識言舊有人于常買家以錢三千得一子石即石卵也漫用壓紙有人見其石欲得之遽酬錢數千其人見其着價高心疑之未與遂復增至二十緡其人見其着價愈高其心益疑以為寶也遂不與然持此石屢年無他異人亦無顧者但見所知則摩挲其石曰此嘗有人酬二萬錢矣如是又屢年其親知謂其人曰公持厥石久矣誰有疇昔之價且卒無他異為公計不如一剖之恐其中或有異就如其價不過失二十緡而平生之疑以决豈不快哉其人然其說遂破之乃有一魚躍出其中泓然清流也人皆異之但不知其人欲得此將何為峕何子楚在座曰是必有用也

  異時有人亦畜一石初不以為異胡人見之驚嘆不已遂願得此石遽酬萬緡其人亦以酬價高猶豫未與胡人守其石不去遂增至十萬緡乃與之人問胡人此石何異也胡人遂取盆水以石置水中使人諦視之乃有一馬現石中有飛動之狀人問曰此石固異矣然何用也胡人曰此龍駒石以水浸之飲馬生龍駒此無價寶也由是言之則其人之欲得子石意者亦若有此類用耳

  餘杭萬氏有水盆徒一尋常瓦盆耳然冬月以水沃之皆成花所謂花者非若今之茶花之類纔形似之也蓋趺萼檀蕊皆成真花或時為梅或時為菊或時為桃李以至芍藥牡丹諸名花輩皆交出之以水沃之後隨其所變看成何花初不可定其色目也萬氏歲必一宴客觀水盆花人亦攜酒就觀焉政和間天下既奏祥瑞而徽宗復喜玩物天下異寶咸輻輳頗皆得爵賞萬氏以為吾之盆天下至異使吾盆往當出貢獻上蒙爵賞最厚遂進之及盆入乃不復成花矣幾獲罪嗚呼人之爵賞豈容濫取也萬氏水盆聞於江浙久矣挹水浸之即成花頃刻無差一冒爵賞遂失其花豈偶然哉世之無義無命貪冒爵賞者觀萬氏之盆亦可以少省矣花之白者類多香其紅者殊無香今花以香名於世者白花居十七紅居三惟荷花瑞香之種而香亦纔瑣碎小紅耳不惟名於世者籬落田野間雜花之香者不可勝數大率皆白色而紅色者無一二也固知戴其角者闕其齒傅以翼者兩其足此理在天地間無物不然也本草云椒合口者殺人桑白皮出土者殺人魚無目者與鱗逆者殺人如此十餘種魚無目者與鱗逆固未之見也今人烹炰豈皆能去椒之合口者店家桑白皮安能保其無出土者然亦未嘗見殺人他物亦爾是果古人不足信歟余竊觀本草之論藥如左氏之論禍福凡人一威儀之失度一言語之不中節以為皆得禍本草言椒實之合口桑白皮之出土皆以為殺人一威儀之失度一言語之不中節未必遽得禍而左氏斷之以必得禍蓋有得禍之理也一椒實之合口一桑白皮之出土未必遽殺人而本草斷之以殺人蓋有殺人之理也既有得禍殺人之理則安得不慎今人食物或不死者蓋其五臟和平血氣強盛幸有以勝之耳不幸而是中失調血脈方亂則又以一物殺之禍莫測也

  北牕炙輠録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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