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提要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十一
東西洋考 地理類十【外紀之屬】
东西洋考 明 张燮
提要
臣等謹案《東西洋考》,十二卷,明張燮撰。燮,字紹和,龍溪人,自署海濱逸史。蓋布衣也。是書成於萬歷丁巳(1605),仿宋趙汝适《諸蕃志》例,惟載海國之通互市者。首西洋考凡十五國,又附録者四;次東洋考凡七國,又附録者十二次;外紀考為日本及紅毛番,不通貢使,故别著之。次税餉考,分水編、陸編、職官、公署,四子目;次舟師考,分内港水程、二洋針路、祭祀、占驗、水醒水忌、定日惡風、潮汐,七子目;次税璫考,紀神宗時,内官高宷通書蠧國刼官擾民始末最詳;次藝文考;次逸事考。其例於交阯、占城、暹羅、彭亨、呂宋、蘇禄,名與古同者,仍用古名;他若爪哇之為下港、東埔塞之為真臘、大泥之為勃泥、舊港之為三佛齊、麻六甲之為滿剌加、啞齊之為蘇門荅刺、思吉港之為蘇吉丹、遲悶之為吉里地悶、文莱之為婆羅、猫里務之為合狸里則並從今名。使通俗易檢。每國先列沿革事蹟。多與諸史相出入。如占城即古臨邑。而五代史以為自古未通之類。亦頗有改正。大致與明《一統志》畧同,而稍益以諸書。如閩部疏之誤記燕窩菜及小葛羅,誤稱吉蘭丹之類,咸附辨之。次列海船交易之例,則皆采自海師賈客之口,為傳記之所未詳。其税璫一篇,言利弊最悉。水程、針路諸篇,尤切於實用。惟明代控制外蕃,至為無術。無事則百計以漁利;有變,則委曲以苟安事事。可為炯戒。而篇末諸論,乃稱功頌德,曲筆實多,蓋當時臣子之詞,置而不論可矣。
乾隆四十五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校官(臣)陸費墀
●東西洋考小引
澄水國也,農賈雜半,走洋如適市朝夕之,皆海供酧酢之,皆夷產閭左兒艱聲切而慣譯,通罷襏畚而善風,占殊足異也。往歲商苦璫苦首,余條十三議上之,稍見蘇時詣予,引覈閒進而問徼,外風土諸種種異,因介司餉金陵王君謀曰:是不可以無紀,並郡誌所逸也。於是孝廉張紹和,父博物善屬辭,延之參咨,搜稽閲月二洋,考成受梓。
予讀而蹍然曰:異哉,吾儒之一耳,一目之足以盡海内乎?彼僅隔一帶水,華風夷運逓閲因陳,不啻陰陽寒暑之代乎?其前矣。要以茫茫堪輿,恢恢函蓋,我雖不得文教,一之其指南,所至風轖所屯,西產多珍、東產多鑛,今觀其各區宇者:
部領酋護、莫非率也。甓城榔屋、莫非式也。寶帶錦帔、莫非容也。
竹轝筒吸、莫非餉也。擊鉦踏曲、莫非節也。灼骨嚙指、莫非盟也。
吹蠡飲血、莫非武也。則其異異、同同者也。
獨至嗜殺、敢死、枕戈、佩盾、朝君暮虜,東奔西掠,不親親而親釋,不問醫而問巫,則諸番類然,寧獨天性,亦漸靡,使之耳傳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交南諸國,非秦漢以及國朝所列冠帶也。乎史稱任延等出守化行俗易矣。藉非阻距關河,盡臣服之寧,梗化外而勢不行也。固天所以格夷,而令窮於華也。乃我土之民,自倭禁外亹亹然,梯航以導之,幣質以要之、昵之,如嬰孩收之,如几席上以佐帑需下以廣生,遂波斯之藏,吐耀紫貝之玩充牣,非天以夷賜華,而不窮於夷,其較著也耶?嗟嗟朔方開,而竟塞九真郡,而旋罷無庸溯矣。居夷出關,意念良深,余弗克得之,星槎而習之,三老長年,按性習之,異同總百蠻之,錯落可市、亦可釁者,夷耶?綢繆之、其奚畫能生,亦能殺者,海耶?疏鑿之,其奚道誠得。
自今一秉於成,波不沸而市不挑水國浸稱樂郊獨澄利也乎哉。是編也,足以觀矣,而第曰:續埤史之叢,譚資韻士之夢遊非考意也,然自非王君好事,張君博物,予何從以跼蹐睠方外之跡?不更足夸異乎,遂次第以弁諸首。
時萬歷丁巳 嘉平月之二十日 西昌蕭基 書於李署水心堂
●凡例
一、島外諸國,惟交址、占城、暹羅、彭亨、呂宋、蘇祿,舶人所稱,尚沿故號。若下港之為爪哇、柬埔寨之為真臘、大泥之為渤泥、舊港之為三佛齊、麻六甲之為蒲剌加、啞齊之為蘇門答剌、思吉港之為蘇吉丹、遲悶之為吉裏地問、文萊之為婆羅、貓里、務之為合貓里,往往訛璞為樸、認魯成魚,是必質之方言、參之鄰壤、驗之謠俗、方物,始能得其主名,用心良苦。今於屬掇,輒書古號;若標題某國,則仍依舶人給引之舊,使俗眼易於披閱,而里耳可以不驚也。
一、占城之先為林邑,在唐為環王;暹羅之先為赤土、婆羅剎,後又為暹與羅斛二國;爪哇之先為闍婆,亦曰:社婆;三佛齊之先為干陀、利滿剌加,之先為哥羅富沙,蘇門答剌之先為大食;即宿學不能綜其變,而名其源。歐陽永叔作《五代史》,尚誤稱占城前代不入中國,況豎儒哉?自非窮搜千卷,鮮不迷亂。余所稱引,俱本于先正所論,次而折衷之,非敢臆見妄為牽合也。
一、諸國前代之事,史籍倍詳,而明興以來為略。即國初之事,掌故粗備,而嘉、隆以後為尤略。每見近代作者,敘次外夷,於近事無可縷指,輒用“此後朝貢不絕一語”搪塞譬之。為人作家傳,敘先代門閥甚都,至後來結束殊蕭索,豈非缺陷?余每恨之。間採于邸報所抄,傳與故老所誦述,下及估客、舟人,亦多借資,庶見大全,要歸傳信。
一、列國各立一傳,如史體;其後附載山川、方物,如《一統志》體。以其為舶政而設,故交易終焉。
一、集中所載,皆賈舶所之。若琉球、朝鮮,雖我天朝屬國,然賈人所未嘗往,亦不掇入。或曰:日本、紅夷何以特書,書其梗賈舶者也。
一、司關者,其人強半見在,不便立傳;第賢者又不宜泯沒,聊于各名下為誌數語。其有碑可採者,亦附載名下,以見繫思。倘碑出溢情,與本宦名實不相肖,則削不錄。
一、紀稅璫者何?曰:史不有宦者傳乎?間一展卷,如久病暫蘇,追念呻吟;嘗藥之候,悲喜交集,乃國醫之功,不可誣也。即附逐璫疏於後,如譜良劑焉。
一、舶人舊有航海針經,皆俚俗未易辨說;余為稍譯而文之。其有故實可書者,為鋪飾之。渠原載針路,每國各自為障子,不勝破碎,且參錯不相聯。余為鎔成一片,沿途直敘;中有迂路入某港者,則書從此分途,軋入某國。其後又從正路提頭,直敘向前;其再值迂路,亦如之。庶幾尺幅具有全海,稍便披閱。若謂新豐之雞犬識路、穆滿之臺榭積蘇,則吾豈敢!
一、藝文、逸事不載者尚多,無論搜剔所未及,即余自能睹記者,亦僅行其一臠,聊待後人之補入。
張爕紹和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