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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体汇选 明 贺复征

601-文章辨體彚選卷六百二
  文章辨體彚選卷六百二

  明 賀復徵 編

  記四十三

  閱江樓記【明宋濂】

  金陵為帝王之州自六朝迄於南唐類皆偏據一方無以應山川之王氣逮我皇帝定鼎于兹始足以當之由是聲教所暨罔間朔南存神穆清與天同體雖一豫一游亦可為天下後世法京城之西北有獅子山自盧龍蜿蜒而來長江如虹貫蟠遶其下上以其地雄勝詔建樓於巔與民同游觀之樂遂錫嘉名為閱江云登覽之頃萬象森列千載之秘一旦軒露豈非天造地設以俟大一統之君而開千萬世之偉觀者與當風日清美法駕幸臨升其崇椒凭闌遥瞩必悠然而動遐思見江漢之朝宗諸侯之述職城池之高深關阨之嚴固必曰此朕櫛風沐雨戰勝攻取之所致也中夏之廣益思有以保之見波濤之浩蕩風帆之下上蕃舶接跡而來廷蠻琛聯肩而入貢必曰此朕德綏威服覃及内外之所及也四夷之遠益思有以柔之見兩岸之間四郊之上耕人有炙膚皸足之煩農女有將桑行饁之勤必曰此朕拯諸水火而登于袵席者也萬方之民益思有以安之觸類而推不一而足臣知此樓之建皇上所以發舒精神因物興感無不寓其致治之思奚止閱夫長江而已哉彼臨春結綺非不華矣齊雲落星非不高矣不過樂管絃之浮響藏燕趙之艶姬一旋踵間而感慨係之臣不知其為何說也雖然長江發源岷山委蛇七千餘里而始入海白涌碧翻六朝之時往往倚之為天塹今則南北一家視為安流無所事乎戰争矣然則果誰之力與逢掖之士有登斯樓而閱斯江者當思聖德如天蕩蕩難名與神禹疏鑿之功同一罔極忠君報上之心其有不油然而興耶臣不敏奉旨撰記故上推宵旰圖治之切者勒諸貞珉他若留連光景之辭皆畧而不陳懼䙝也

  苦齋記【劉基】

  苦齋者章溢先生隱居之室也室有十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巔匡山在處之龍泉縣西南二百里劔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巖㠋皆蒼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雲其上多北風風從北來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樂生焉於是鮮支黄蘖苦楝側栢之木黄連苦枤亭歷苦參鉤天之草地黄游冬葴芑之菜櫧櫟草斗之實楛竹之笋莫不族布而羅生焉野蜂巢其間采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謂之黄杜初食頗苦難久則彌覺其甘能已積熱除煩渇之疾其檟荼亦苦於常荼其洩水皆齧石出其源沸沸汨汨瀄滵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魚狀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山去人稍遠惟先生樂遊而從者多艱其昏晨之往來故遂擇其窊而室焉携童兒數人啟隕籜以藝粟菽茹啖其艸木之荑實閒則躡屐登崖倚修木而嘯或降而臨清泠樵歌出林則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樂也先生之言曰樂與苦相為倚伏者也人知樂之為樂而不知苦之為樂人知樂其樂而不知苦生于樂則樂與苦相去能幾何哉今夫膏粱之子燕坐于華堂之上口不嘗荼蓼之味身不歷農畝之勞寢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輿隸是人之所謂樂也一旦運窮福艾顛沛生于不測而不知醉醇飫肥之腸不可以實蔬糲籍柔覆溫之軀不可以御蓬藋雖欲效野夫賤隸跼蹐竄伏偷性命于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樂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趙子曰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彼之苦吾之樂而彼之樂吾之苦也吾聞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踐以嘗膽興無亦猶是也夫劉子聞而悟之名其室曰苦齋作苦齋記

  棣萼軒記【劉基】

  至正十四年春二月予以事至蕭山過故人包與善留舍于其棣萼之軒明日予還居越無何與善以書來言曰大同之先舊為山隂人今徙家蕭山三世矣先人一身無兄弟而大同之兄弟五人先人因以棣萼名其軒且卒遺命無負吾所以命名之意願先生為我記之按棣萼之義出自小雅周公不幸遭管蔡之變故作棠棣之詩極天下之人情以致儆于世之為兄弟者今包君之命其軒不亦遠哉夫兄弟一氣之分也兄弟不親亂之本也雖有家室將焉保之先王之教不行此義不明於人心久矣血氣之欲流為忿争簞食豆羮不能相讓由是干戈㝷於門庭鬬䦧作於戶牗然後手足化為豺狼而人道絶矣夫父母之生子無不願其人人昌且熾也父母沒而兄與弟不相容死者之目其不瞑於地下矣包氏兄弟能無忘其先人取詩人之旨而服膺焉去其所戒而敦其所勸使祖考慰于上而子孫㳒于下吾見其世澤之未艾而方隆也昔者湯以日新銘其盤武王以敬義書其几杖器用朝夕見之以啓其心迪其惪學聖人者師焉然則兹軒之扁當無愧于古人矣吾子朂哉

  戇窩記【方孝孺】

  士之可貴者在節氣不在才智天下未嘗無才智之士而世之亂也恒以用才騁智者馳騖太過鉤奇竊名之悦其君卒致無窮之禍而氣節之士不為焉氣節者偃蹇可畏而才智者敏慧可喜可喜者易以成功亦易以致亂欲制禍亂於未萌之先非得可畏者而任之不可也漢汲長孺吳張子布輩皆負氣自高昌言倨色不少屈抑以取合當世視人君之尊不為之動遇事輒面争其短無所忌此皆流俗所謂戇人也而朝廷恒倚之以為重狐鼠之盜瞷其進退以為恭肆彼豈用區區之才智以服人哉人望而憚之以其節之足尚也國家可使數十年無才智之士而不可一日無氣節之臣譬彼甘脆之味雖累時月不食未足為病而薑桂之和不可斯須無之人君無可畏者在其側欲無危敗難矣余少慕古之戇者欲起長孺子布與之交而不可得則思博交海内之士以觀其所存謂余為戇者有矣而慕乎戇者未始或見豈節義之士獨少於今之時乎抑遇合之術固有所不同也今天子懲近代之弊立諫諍風勵在位俾得言事誠得戇者出以應其求則治道可成矣同邑潘君伯理甫年七十餘而以戇名其窩豈慕長孺等者乎於其名可從而知其志惜其老而不獲見於用也然有志者不累乎用舍居乎家行乎鄉與用邦國奚異焉使長孺子布為布衣亦將聞于世傳于後其肯泯然與庸衆人等乎君居其名師其道言論事為必有卓乎越於世者是亦余之所慕者也

  蘿月山房記【方孝孺】

  處焉而樂者不如慕焉而樂之之深也人之常情久則玩玩則厭心生慕則好好則樂心生苟有天下至美之物心一厭焉則雖貴而必賤淳熬擣珍世之美味也使常食者言之未必識其為至美虞韶象武世之美音也使常聽者聆之未必知其為善樂是以富貴者不知祿位之可樂而貧賤者慕焉山林之士不知幽寂之境之為高而富貴者思焉然以貧賤而慕富貴則為鄙以富貴而慕林泉則為達其於外慕一也而賢否異焉者蓋無欲而貧賤猶不失為善人無道而富貴其為不幸也大矣世之賢士多喜林壑之趣而忘乎爵位之為崇其亦有以也哉廣海何茂先資敏而文年少而奇其乃父當草昧時識真主於龍塲之頃遣使迎降使守十餘州不血一刃而歸職方其有功于朝廷甚偉用是歷大藩者二十年遂剖符與諸徹侯等茂先生長於富貴之中足未嘗履丘壑目未嘗覩林嶺性雅好學蕭然有出塵之姿其言論詩章若林居澗飲追雲月而遺氛垢者之所為又絶去軒裳綺紈態號其南門賜第讀書之室曰蘿月山房取杜子美過何將軍山林詩語也室之内外環以法書名畫奇石靈草在輦轂之下而有蘿浮衡麓間意聲利之人從之遊莫不自失也夫薜蘿之月隱居之士夫孰不見而未嘗知其趣茂先以之名一室而坐移崇山密林於戶牖之下欣然而樂忘乎富貴之可羨是果曷為而致此哉蓋其天資近道超乎世俗之表宜其不為勢位所動也然心可樂乎物而不可溺乎物苟得其樂而不為物所溺雖祿位不足為累苟溺於所好而不能樂其趣雖林泉之清亦足為役志之具而已故士果有以超乎萬物則萬物皆為我用無以過乎物則一心將為萬物役聖賢之學所以貴乎窮理盡性使此心浩乎與天地同體故處富貴而不盈遇貧約而不歉臨大故斷大事而不懾若是則利祿不能使之汚山林不能為之清出處隱顯將無所不宜茂先之賢倘有意於是乎果出於是則雖子美復起而為茂先賢不能以有加矣而予也何足與聞之

  寫易軒記【王禕】

  去淳安縣治北五里山巒迴合其地曰石峽有方氏之居焉方氏在宋季有以掄魁致位禮部尚書者學者稱之曰蛟峯先生宋亡堅卧不起而推其所學以淑諸人因即其居為書院尚書之曾孫以愚實世其家學且蚤擢世科仕郡縣入為太史屬當運去物改之餘亦復遂其高節而無媿又去石峽北五里珠佩峯下結屋居之去人境益以遠學徒有執業來受教者勿拒也此其進退出處庶幾有合於易道之時中者乎太史晩益好易嘗即寫易之軒而以寫易名之禕之先大父昔嘗主教於書院交方氏也久於是太史以契家故屬禕為之記昔者竊聞之易之為書廣大悉備四聖人精神心術之所寓者何其微也然而有先天之易焉後天之易焉要其畫卦重卦之義固不同也是故隂陽奇耦積成三畫而為八卦此先天之易也故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畫卦者積隂陽奇耦三畫而始成也八卦之三畫既以成列復重以本卦之三畫而有上下二體既又相錯相盪而六十四卦互成焉此後天之易也故曰兼三才而兩之是重卦者八卦之上復加八卦而非三畫之上逓加一奇一偶為六畫也邵子之圖以乾夬至剝坤為卦之次第雖與易經不合然實自然之序若其所謂八分而為十六而為三十二而為六十四者斯蓋使人觸類而伸之以見易道之無窮而重卦之義不在是矣然吾朱子乃有取於是焉則後學之不能無疑者也雖然盈宇宙間皆太極之妙而人物得之以各正性命然則易固我之所自出者也故求易者在乎内反諸心精體而實踐之以會夫體用之一原顯微之無間固不必惟文字之為泥也邵子之言曰先天學心法也萬化萬物生乎心也此固易之本而聖賢之所謂學者歟太史之居于斯也觀象而玩占心之所契必有得於文字之外者而余何足以知之姑疏所聞以求質請遂以為記焉

  石岡書院記【楊士奇】

  吾邑蕭自誠先生來京師屬余記其石岡書院余與先生之子翰林庶吉士省身交嘗聞書院興壞始末石岡在邑東南半舍許仙槎江之西梁蕭子雲十七世孫諱遜者始自峽江徙居之遜七世孫諱儀鳳宋舉漕貢始即其居之近作書院聚宗族鄉人子弟而教之儀鳳之子子安為王府掌計從文丞相舉義事敗覆其家書院亦廢掌計之從子福可明經擅為古文詩辭復作書院又廢於元季之兵國朝混一海宇福可之孫則善復繼作之而隱居教授其中蓋先生之父云吾嘗竊謂吾郡之俗所為可重非他郡所及者其民務義修禮尚氣節雖至貧不肯棄詩書不習至賤者能誦孝經論語曉知其大義凡城郭閭巷山溪林谷之中無不有學富貴者遇逢掖士必敬禮之不敢慢易而尤重世族苟其世賤後雖貴盛人固不願與齒而彼亦不敢以其貴盛加人吾鄉之俗如此吾何以知其可重也吾嘗下彭蠡泝大江浮洞庭游乎楚郢之間又涉淮道舒而東上下數千餘里或行數日不聞絃誦聲觀其人之所務朴者事漁稼智者趨賈販以逐什一之利率資大勢厚者為雄長不務乎詩書禮義不重乎逢掖之士也不辨乎世族也吾未嘗遍歷於天下而齊魯古稱詩書禮義之國今聞其俗猶不類於古昔然則論風俗之善惡必由乎教學之廢興故先王治天下皆拳拳興學於家塾黨庠術序亦各有制焉石岡書院固古人家塾黨庠之制考其創建以來雖屢廢之亦隨有賢者起而復之不至乎終廢吾郡之不廢其學類此故其風俗所以可重者有由也嗚呼一郡一邑之中不廢其學而俗有可重況于為天下之拳拳於學也哉是不可以不記

  肋菴記【岳正】

  肋生既三黜於禮部始大知懼已之未至乃謀所以增益之者作為小菴聚經史圖籍於中因以所自號肋者名之客有稱知已者過而問曰子之所號其諸取之曹孟德所云鷄肋乎哉何謂也生蹙然曰蓋亦近取諸身而已矣客稱為知已曾不諗吾處事以為行殖學以為文者乎以吾自視雖無過於古人亦無甚媿於今人也奈何柔者謂吾強和者謂吾捩愿者謂吾狂通者謂吾執庸者謂吾深巧者謂吾拙知者謂吾戇同者謂吾别一言或唱和者盈百是以動輒致挫言斯召慝其為窘且辱也亦甚矣乃不知飲恨發憤屏舊圖新以否易泰用詘求信方且據菴危坐玩圖味書口是心然畧不嗟咨豈神靈鬼怪左執隂迷顛倒揉亂役役于斯不然何好何樂而甘為之不辭與抑嘗思之吾之窘辱也實肋之無得吾之好樂也實肋之可惜故既以自喻而又以辱吾之室客乃撫掌大噱曰有是哉

  獨坐軒記【桑悦】

  予為西昌校官學圃中築一軒大如斗僅容臺椅各一臺僅可置經史數卷賓至無可升降弗肅以入因名之曰獨坐予訓課暇輒憩息其中上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次窺關閩濂洛數君子之心又次則咀嚼左傳荀卿班固司馬遷揚雄劉向韓柳歐蘇曾王之文更暇則取秦漢以下古人行事之迹少加褒貶以定萬世之是非悠哉悠哉以永終日軒前有池半畝隙地數丈池種芰荷地雜植松檜竹栢予坐是軒塵坌不入胷次日拓又若左臨太行右挾東海而䕃萬間之廣厦也且坐惟酬酢千古遇聖人則為弟子之位若親聞訓誨遇賢人則為交游之位若親接膝而語遇亂臣賊子則為士師之位若親降誅罰於前坐無常位接無常人日覺紛拏糾錯坐安得獨雖然予之所紛拏糾錯者皆世之寂寞者也而天壤之間坐予坐者寥寥不謂之獨亦莫予同作獨坐軒記

  何陋軒記【王守仁】

  昔孔子欲居九夷人以為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守仁以罪謫龍塲龍塲古夷蔡之外於今為要綏而習類尚因其故人皆以予自上國往將陋其地弗能居也而予處之旬月安而樂之求其所謂甚陋者而莫得獨其結題鳥言山棲羝服無軒裳宫室之觀文儀揖讓之縟然此猶淳龎質素之遺焉蓋古之時法制未備則有然矣不得以為陋也夫愛惜面背紊亂白黝浚奸窮黠外良而中螫諸夏蓋不免焉若是而彬郁其容宋甫魯掖折旋矩矱將無為陋乎夷之人迺不能此其好言惡詈直情率遂則有矣世徒以其言辭物采之眇而陋之吾不謂然也始予至無室以止於叢棘之間則鬱也遷於東峰就石穴而居之又隂以濕龍場之民老稚日來視予喜不予陋益孚比予嘗圃於叢棘之右民謂予之樂之也相與伐木閣之材就其地為軒以居予予因而翳之以檜竹蒔之以卉藥列堂階辯室奥琴編圖史講習遊適之道畧具學士之來遊者亦稍稍而集於是人之及吾軒者若觀於通都焉而予亦忘予之居夷也因名軒曰何陋以信孔子之言嗟夫諸夏之盛其典章禮樂歷聖修而傳之夷不能有也則謂之陋固宜於後蔑道德而專法令搜抉鈎縶之術窮而狡匿譎詐無所不至渾朴盡矣夷之民方若未琢之璞未繩之木雖粗厲頑梗而錐斧尚有施也安可以陋之斯孔子所為欲居也歟雖然典章文物則亦胡可以無講今夷之俗崇巫而事鬼瀆禮而任情不中不節卒未免於陋之名則亦不講於是耳然此無損於其質也誠有君子而居焉其化之也蓋易而予非其人也記之以俟後來者

  眼空臺記【祝允明】

  鴻山自棲梁伯鸞以來居者不易稱可知已樵豎耨夫何有於地乎逮西野華公德始能居之亦始能稱之闡古搆新名其特勝者至十有八嘻盛矣哉山於是為中興其間曰眼空臺者惟吟眺之所間嘗以語余余想其燕閒之時觴豆之隙哦興横生浩氣欲吐則振衣而上於是衡睇六合冥詣太始不見有一長物雖山川之流峙草木之榮瘁禽蟲之鳴寂奔伏以至乎烟霞之互彩日月之代明萬有錯於前而曾不滿吾之一瞬故舉所見而空之此其加於人信遠矣然而空有之際取舍之間而是非判焉公察之久矣故自其有而論之則日用百需釣弋之微亦不可以去自其空則混沌七鑿宇宙之大亦不可以執譬諸飲食方食為有食已為空如不食以為空不可也食已而猶執之亦不可也蓋萬物皆備吾身而初不物於物乃君子之道也此言不可去者也又況有是非者介乎其間鉅橋之粟於紂為有而武王為空時則主於空居延之節於蘇武為有而李陵為空時則主於有故空有不在物而在眼不在眼而在心不在心而在理不然無擇而畢歸於空西方之言非公之意也故公之所謂眼空以道為樞者也古之為觀者若山淵之平莊周惠施之眼也是齊也非空也塊岳杯湖李白之眼也是大也非空也二子燭道未盡故齊之大之而未至於空若公於是無必乎齊無必乎大其視夫山河草木之属流而自流峙而自峙以極於萬有之積而各具自然竟無一事凝塞於吾中者而又矧乎傷道敗德之物贅疣梏縶之具齷齪瑣屑膠擾煩亂交病吾心眼者哉九霄上幬八紘下陳曠然吾兩瞳子唯見一道道以眼著眼以臺著不可謂臺罔功予不佞請發空之道以鑱於臺

  警齋記【羅玘】

  警齋記予記也予為徐信夫記之也信夫何警也予知之警生於有心土石草木之無心莫之能有警其非動物故也雖動物之有心有有警者有無有警者有有警亦若無有警者鳥有之不能為巢居他鳥之巢至其自為則墮卵殰雛焉是之謂鳩拙畜有之見虎而逐叢角而羝以遺虎飱是之謂羊狠獸有之見木而登且登且下而卒亦莫之能上下是之謂猶豫鳥有之俛而啄仰而四顧鸇過之過也彈過之過也是之謂鳥警其於人也在鳩拙為蒙為木強在羊狠為自罹於辜所謂有無有警者是也在猶豫為太蚤計為多心所謂有有警亦若無有警者也在鳥警為常惺惺所謂有有警者也今夫鳩拙之與羊狠同於無警者也而世之人有以鳩拙自退者乎寧為羊狠敗焉後之懲者則又警之太憂持之太固於是有猶豫焉猶豫者悔釁之囮也猶豫之警非警也非固為警也有待焉然後有警焉其惟鳥警乎是之為善警嗚呼信夫之警其亦有取於是也乎然予又感夫鳥微物也俛而啄取以養其生仰而警焉以避其害於鳥可也而君子之居人上也其亦有俯而取乎則十目視焉十手指焉而害斯至矣雖有百警其可乎哉今夫龍非不昭然靈矣然以其有所嗜取也人得而擾之亦得而醢之若鳥獸然以龍之靈而豈無警乎警不足恃也或曰龍以聾取辱非警與嗜取之罪也則予不能知矣然信夫方持是警為宰以臨嵊民予記警齋者不可以不告

  文章辨體彚選卷六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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