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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四部稿、续稿 明 王世贞

209-弇州續稿卷三十四
弇州續稿卷三十四

(明)王世貞 撰

○文部

△夀敘

夀節齋魏太公序

魏太公者大名之南樂人也有三子長君允貞次君允中季君允孚皆磊落天下名士而自隆慶之戊辰余起家大名治兵使者鄒守裒次君文見余異之挾與俱之黄寺堡數以詩相賡和而長君尤淵朗然不肯自標異僅從諸生旅謁而已當是時季君尚幼而余偶行部南樂過太公太公方謝鞏昌事歸其門竇而籧篨傴僂入一室壁立亡胡牀可坐客久之薦茗茗不能熟而亦無茗色與之語恂恂如不能言者已徐伸其理簡而雋其貌則望而徵為鉅人君子竊怪太公之為倅滿九載當遷而翛然致其事歸前後所蒞青州及鞏昌皆名郡即不大潤屋何至不能具一茗意其人必清若絶俗有胡威羊續之風而徐詢之鄉人人果稱太公為循吏齊秦間有聲吾不能盡徵其廉覩歸時夫婦共一犢車橐不過三四而皆垂也余去大名之五年入領太僕季君已先成進士與會燕邸問太公健飯無恙長君伯仲猶滯諸生每試必甲乙而又二年得京畿薦錄次君遂為第一人而長君亦在高等明年長君成進士又三年次君復成進士高第太公之健飯毋恙如故而季君則以濟南司理屢被旌異徵格于年入為尚書刑部郎未幾次君授太常博士預聞人主禮樂之事而長君復以荆州司理旌異如季君徵拜侍御史數上書言事最後言切直忤大臣如賈生得謫歸里侍太公時季君以刑部郎請急而次君持節封諸王關中便道前後亦皆歸里侍太公鼎足而養太公時年已七十而加七矣然尚健飯毋恙如故郡邑守令皆因三郎君具牛酒前為夀太公多謝不見里中舍兒亦以斗酒彘肩前夀太公始一再見之其後亦謝不見而日舉三郎君觴甚懽也酒酣謂若曹豈以一進士能榮我我垂白豈復借若尚書郎章紱榮為若曹上受天子知而能不負之下不負我所以教若曹者乃榮耳居無何季君以滿告北上而大臣亦心愧長君如賈生雖少而通達國體超拜南考功郎獨次君猶依依膝前然亦且迫期不得不北蓋長君之赴南考功不旬日而走使叩余山中乞言紀一時之盛因馳以慰太公余謂迺公固已言之矣何所復俟余贅雖然余聞之養志之說昉自孟氏顧子輿之賢於其子元僅一飲一食之微而已豈謂點也理春服與六七童冠浴沂詠歸而其志僅一飲一食耶必也吾孔子所云立身行道揚名後世以顯父母而後謂之孝何者以其為父母志也今天下所豔稱有子三人皆能取高第得美官及親在而稱孝者獨關西王氏與太公而已遠吾所不暇論邇不有宋之陳大夫洪忠宣乎二君皆猶在卿列而各三子陳之為堯佐堯咨皆進士第一而堯叟亦及第洪之為适為遇為邁者皆入制科三等厥後堯叟适拜相堯佐遇領元樞堯咨杖節鉞邁冠侍從國史有傳而第攷其實則六子者皆中庸人耳太公之視忠宣或少遜而持軌廉禔躬靖要亦有以肩次之若長君次君之為文章為氣節而季君之為政術不啻六子埒也雖然氣節一端士也文章小技於道未尊而政術亦其粗者進而太上所謂乎攄而業經世之業也發而言垂世之言也審爾毋論陳大夫即忠宣亦何可望我太公哉夫夀太公不以頌太公而歸長君兄弟者何太公之所為夀不在太公而在長君兄弟也太公别號節齋其懸弧之辰為仲冬二十日而文成於明年之正月十日

奉夀廣州司理容山駱翁尊師九十序

世貞十五而先司馬公延山隂駱翁主賓塾俾受博士家言翁不甚帖帖於訓故而操心匠解理刃恢乎有餘地焉賞激咏言之下有不假丹鉛而為鼓舞者即世貞亦不自知其所以進而翁猶少之時時取左氏司馬昌黎河東遺書以開博其識趣而又一日翁為人賦寶刀篇得漠字韻顧謂世貞試押一語世貞應聲云少年醉舞洛陽街將軍血戰黄沙漠翁起而揖且嘆曰子必以大雅名世哉吾且拜下風而是時世貞亦不知翁所以許而明年翁不偶於春官部謁選得廣之司理又二年而世貞幸録有司偕計吏以北則耳翁籍籍廉吏聲冠五嶺而太宰大計吏乃以一蜚語斥翁又四歲所而世貞守尚書刑部郎與同舍郎沈丈談而及翁問翁歸橐裝幾何得無以去官邑邑否沈丈曰人謂五嶺饒地即駱翁不然三載而不能具陸大夫橐之半而又推其半以予小弱弟其室廬田甽亡益也然日課其兒子諸孫輩讀書暇則挾一孺奚絲其釣於若耶之渚得魚以佐濁醪既酣而歌考槃之章已熙熙自得也世貞乃成一詩以夀翁自是數相聞而又二十年起廢浙西部翁渡江東訪世貞於錢塘稍一及省中利便已世貞有事山隂報訪翁尋請告襄先公事翁又來訪世貞墓所是時行且開八袠而面渥丹宣髮兒齒飲啗不少衰盖一歲中凡三見翁而世貞以不能謝世網屢起屢躓車馬之跡幾天下半始倦而獲息盖亦且老而翁則已九十矣有丈夫子三而皆材其長者至有官職然皆不能待以背告而翁愈矍鑠飲啗尚不衰鄉搢紳先生侈其事合樂以饗之而具詩文前為夀世貞竊考之古有道長世則毋若漢唐而漢之言經術者則毋若伏生九十餘而為文帝時使太常掌故晁錯往濟南受尚書唐之言文學者則毋若翁之鄉人賀季真八十六而為明皇時秘監告老天子率公卿大臣祖餞於青門而寵以詩仍割鑑湖之半以賜侈伏生者班固氏載之儒林侈季真者宋祁氏志之隱逸蓋至於今猶班班焉然伏生為秦博士中更山東諸侯之變其不從坑於驪山殉死於陳下者幾一綫耳季真少即宦游晚始乞身所謂兒童不相識問客何處來則桑梓之日亡幾鑑湖一曲不能不虚天子之賜固也孰與夫翁蚤而蜚譽縱横青衿間中歲起家郡大吏歸而祭酒一鄉歷孝武世穆以及今上朝目不親兵燹厲札稽山鏡水之傍朝而日夕而月茂林脩竹一觴一咏者九十年而無為約束稽故之者况去而今翁之日故未涯也其視二君子吾不知其名位何如其所得當不啻勝且倍蓰也已世貞老自廢不能如晁大夫一問書於門下然尚能繪圖為文與詩而屬蒼頭走之翁所翁試讀之以視十五歲語得小進否

光禄署丞少荆王先生五十夀序

始贈詹事王翁别號曰友荆其冢子封詹事公曰愛荆而先生亦自稱少荆愛荆公有二子曰宗伯元馭學憲家馭少荆先生為愛荆公異母弟顧少於元馭而長於家馭各一歲友荆公少之俾夷於元馭兄弟以就塾師治博士家言而自度材不能勝元馭兄弟則弗竟治也補太學上舍復有聲太學已當就吏部選人輒投牒歸而元馭官太史長南北成均青宫鑾坡以至貳春官貴用事矣人或謂先生一之北京必當得所欲先生竟弗之北也久之以病不任請得光禄大官署丞署丞為天子從官於法得與監司而下講均禮而諸監司以元馭兄弟故靡不欲交懽先生先生益自匿有所報謁於守倅間恂恂為共讓寒暄之外傍不及私事出入裋褐馮小蒼頭不知其為官人也當是時愛荆公尚無恙先生移事友荆公者事之不敢以弟禮薦也愛荆弟而接之子而撫之融融怡怡若一身也家居大橋里最為闤闠入門數武蕭然無市囂客至輒飲飲酣輒别不為固留不為飾讓有質庫三四聽其出入不甚責息時時有所施舍當戚友之緩急然匿而不受其名大較以儉常裕以寛得損合而言之僅爾平平故先生之產其視初受如故也識者以愛荆公如高山大川雲雨欱施其巨足覆矣先生如清溪茂林逶迤自然其静足承矣元馭用廉讓直道稱天下家馭亦差次焉吾以為先生於鄉里間毋贏取隂有以成二君子之廉毋上人隂有以成二君子之讓毋飾情隂有以成二君子之直試問二君子於天下無弗知者然不能一知先生先生今五十矣飲食衎衎容色鮮腴始者難舉子今有諸生詔爵美而文又連舉二雄若蘭萌玉葩天之知先生而且厚之故無量哉余雖竊仕進名而里居之日多得托交於愛荆公而於先生過從尤數往往以酒德見長者晚而就元馭習掩關不復能就先生飲人或謂先生家有真人乃不甚慕好之為異余謂陶靖節攅眉白蓮社而遠公欲得之迫以其去佛理近故范蜀公不佞佛而眉山大蘇氏獨稱之為學佛作家今過先生之居若畏壘而接先生若無懷葛天之民其於道不亦默際脗契哉又何必黄冠緇衣旦暮焚誦而謂之慕好也客張子聞之曰善持以夀先生

夀左司馬南明汪公六十序

當嘉靖末而今少保左都督戚公元敬為閩大帥今左司馬汪公伯玉以御史中丞節監撫之兩人相得懽甚左提右挈以成蕩平之績而余方困家難齷齪里居俄而汪公避流言卧谼中而戚公移鎮薊門當北上方舟而過我酤酪擊鮮為三日布衣飲飲次相與縱談皇王帝霸之略隂陽消息之妙探墳索窮六藝下至齊諧虞初之所不載者靡不抵掌而盡之既别去而余私於余弟敬美曰余豈其夢耶是二夫者抑皆非人也而神也耶夫以汪公握七寸管而揮霍於文苑之塲固甚雄然寧能無蕭世誠韜而其治閩師也起痍傷而鼓其氣以與獝狂之虜競覆其全師於鯨没之澨戚公之材武百戰百勝以有此貂蟬即能免絳侯椎而悦禮樂敦詩書居然將壇之雅古所稱質有文武者吾目中殆無三焉及余亦強起備朝列而汪公再召入贊中樞垂大拜而以親老請告歸養者十餘年而戚公積戰守勛累加至三孤徒鎮南海余亦以病不任後汪公而老於東海之上今年汪公夀六袠戚公走部將裹糧水陸行四千里而乞余一言以為汪公夀其辭大略謂汪公用二親故屈其經綸之業以共養朝夕後先融怡竟其天年公又得用其間精心吐茹無兵革簿牘之事為之汩沒其神蓋充然王矣即不佞光雖憑藉天子之寵靈從三孤後然漸老而益移屯非窮邊即瘴嶺自顧髪種種於犬馬之謂何寧能無汪公羨哉夫余處東海戚公處南海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而不憚走其人以祈余一言為汪公夀即微戚公余敢靳於汪公雖然以余所稱於汪公者則不獨獲究於人倫之懿與康濟其身已也夫汪公以千古之業收之於所謂七寸之管整齊而廓大之上本羲姒下則姬孔傍獵於列國先秦之塲而俯踞二京海内之人苟燥髮而不廢觚翰則必走汪公之廬以取質若方者之就矩圓者之就規而汪公又不憚叩兩端而竭吾教夫北地古而疎濟南古而棘毘陵晉江暢而今自汪公始折衷焉一代之人文遂跨千載而上皎然若日中天即微戚公辭吾寧以此而易戚公彼哉為戚公之紹者曰若是乎子言之媺也雖然子殆陟太華者阻于青柯坪以為華之勝盡是矣昔夫子六十而耳順方且東西其轍以思効于齊楚若周召之夾輔其猶在平格之歲乎夫彼豈不足於立言者彼誠不忍於天下也子盡子之勝而下走乃亦欲盡下走之勝則將奚祝予無以應曰請為兩觴觴焉以俟汪公之舉

夀宗耆大中大夫少葵子八十敘

萬歷之十三年乙酉吾宗之英曰大中大夫致仕河東都轉運鹽使少葵子夀八十而以秋九月為懸弧之期前是少葵子之從子詹事府録事定鼎以祝言請吾王故有東西族至是皆悉集馬鞍山之陽塘北第東族齒卑而行尊諸少葵子之大父行者皆東族曰不佞少司寇世貞保御氏世望等若而人負屏南嚮立稱諸父者則合東西族曰公乘一敬一綸大有鄉進士士騏若而人西嚮立少葵子東嚮立稍下稱弟而從者尚書刑部郎周紹諸生無逸等若而人皆東嚮立諸稱少葵之子姓若孫者録事定鼎鄉進士亮臣及太學某某等若而人前後北嚮立典客贊客集且坐祝史請致觴曰敢以元正例少者先舉録事傴而前曰以仲父光州之阨於宦與吾父儀部之阨於年也則疇與覆露我天篤我叔父以名德顯位重於鄉使吾曹亡有公私追集之擾與俯仰累叔父謀口而言擇武而履後矩前規從容進止使吾曹肅焉而避其肆衣不累綺肉不再簋夕無傍媵晝無孿子使吾曹恧焉而節其侈天屬之尊雖在童齔恒恂恂然其它小大均禮無諐使吾曹慡焉而檢其肆若乃詩書之業粗有所紹以亡墮於紈袴則皆叔父賜也少葵子不敢當以質於不佞目之曰信舉若觴則舉錄事等觴刑部郎乃進曰某雖晩不能習吾兄之政第聞之長者言兄始筮為長垣令善其官以不能曲事上人取譽得調而令某邑則益善其官始入南儀部未幾而出守廣西之林州已調雲南之澂江皆在荒徼萬里外最後始擢移大省逭利權而又阨白簡矣兄之再為令再為守一領鹽筴數屈而竟伸則以善其官故其若伸而竟屈者則不能屈事上人之效也度兄之所為德於郡邑遠者垂五十年近亦三紀餘而至於今猶有口之而若新者兄之所得志於永年非幸也胡可以廢觴也少葵子不敢當以質於不佞不佞復目之曰信舉若觴則舉尚書郎等觴公乘趣而右稍折而下颺言曰少葵子亦知天之所以厚若乎哉少葵子三十而成進士成進士者五十載而有今日品第三號稱上大夫行帶金紫而吾儕意若未滿謂是五十載者服官四之退處六之而不知少葵子之所謂退處也上以奉封儀部公下以鴈行光州而撫光祿諸弟與群從按察輩融融怡怡與之相終始子孫保之鄉里儀之歷耄耋而五官之神明益暢蓋外極夫倫常之盛際而内無怫鬱之累心天之所以厚若何如也少葵子益踧踖不敢當而不佞復目之曰信舉若觴則舉公乘等觴不佞乃謂少葵子而來前揚觶而屬之曰不佞少於少葵子二十周而謬以屬忝祭酒謂宜習王氏事王之先自漢大夫子陽駿發於瑯琊而雲仍於江右櫛比閥閱車載蟬冕者數百年而今旦復庶幾焉獨至於篤老稱世瑞者屈指一何寥寥也為少葵子數之計獨有太保睢陵元公八十五開府儀同三司文貞公八十九大中大夫司諫公八十七前國史檢閱知崑山州學正公八十六今併少葵子而五人耳然則貴富易也顯聞易也至篤老而稱世瑞者非真宰所注積與厚德之所凝承故不易也少葵子既飲乃反觶不佞曰是酒也願與公共之於是盡觴與坐者皆觴長者乃歌曰皇之仁溥無垠飲子之醇偕子以長春少者起而和曰皇之澤霈無極沃公之液從公于夀域錄事謂祝史曰書之以歸公俾永永其示

夀錢母計太夫人九十敘

當計太夫人年十八而歸封侍郎公也侍郎公前已有子今大司寇時年十三云太夫人之事封公毖而飭矣不以齒卑故廢為母不以先後故廢子大司寇大司寇亦不以小長故廢母太夫人閨第之際蓋雍雍如也大司寇業成而舉進士為吏部司勳郎則太夫人稱安人已進考功郎中則太夫人稱宜人已進太常卿則稱淑人進侍郎則又稱淑人蓋俱偕侍郎公而最後大司寇以績上於是獨稱太夫人後先拜勅者一拜誥者五皆有辭辭皆有令媺而太夫人亦自有子某二孫後大司寇者曰某由胄子應鄉薦少曰某為太學生其季亦為諸生彬彬以文行世其家蓋至萬歷之甲申則太夫人夀九十而大司寇亦八十而加五矣太夫人六珈瑱揥服七命之服而坐於上大司寇擁笏垂魚服七命之服而拜於下其華髮而酡顔則均也杖朝杖國之鳩玉植於左右而却不御則均也匪坐與拜疇從而辨其母子也諸孫之與孫齒者進而觴太夫人退則觴大司寇曰為此春酒以介眉夀朋酒斯饗曰殺羔羊郡邑守令里卿大夫士銀青銅墨繽紛步趨於堂之下酒正供酒槁人供食羅氏共鳩外饔共割烹樂師共歌儛盖秩如矣樂作豆陳而猶次且相讓曰且不敢與大司寇講賓主何論太夫人雖然吾聞之古有千金夀而萬年酬者是不可以已也故進而觴太夫人退而觴大司寇大司寇不敢當而酹之庭曰虎拜稽首天子萬年於是薦紳衿裾之士能操觚者皆為寓歌頌謳記贊說之類以侈之而屬余叙其事余竊謂諸稱觴而夀者太夫人耳而大司寇乃稱天子萬年者何歸德於上也其歸德於上者何凡太夫人與大司寇之夀皆上錫之也其稱上錫之者何太夫人之婦於封公者五十載而遙母大司寇七十三載而遙自安人極而夫人凡六錫命矣諸賢即有稱述詎能如制辭所謂儉能達禮敬嚴宗鬯貴而不驕美著珩璜者乎亦復能如成子令名佐夫康夀者乎有能如慈和静正明章淑慎鮑妻范母之風者乎太夫人之德閫德也而上知之而又錫之且也高祖掃八荒闢元始列聖復以至德滋培之元精太和磅礴於宇内無兵燹癘札蜮蠱之累太夫人與大司寇得以凝承於一家而各保其天年則孰非上錫也君子以是知大司寇之歸德於上也夫天子萬年無疆太夫人與大司寇亦無疆余且得而與諸君子樂觀其盛哉太學某聞而屬于墨以上太夫人

夀大參暘谷王翁七十序

暘谷王翁以中二千石秩行臬事治吳四郡兵而余業解鄖中節歸卧弇園王翁每過之輒徙倚而嘆曰不穀長於君九歲矣而猶刺促簿書不休指園之泉石謂此君將色誹我無何以不能事言路當量移遂拂衣還永嘉翁之得量移朝議勉以為言路體而甚賢翁尋從服中起參南越大省而竟服除翁不肯出人謂翁無竢屈足太宰府誠一露起色且響應翁嘆曰毋溷我嚮者有成言於弇之泉石矣於是大飭治暘湖之圃山水暎帶天造吞吾弇者八九而不芥蒂甘果卉木何啻蓰倍次第屬余記之且賦之而會余以病不應南少司寇召若有當翁意者余以六十避客泖湖而翁貽我一長歌侑之黄甘三百曰一甘當君一歲祝也余念無以報翁歲尋除為萬歷之丙戌翁夀七十矣去吾吳且八年而吳之軍將士人其思翁如一日相率而詣余曰何以祝我翁已而士人之文而最受知者曹子子念來曰何以祝我翁已而翁之猶子陳將軍曰何以祝我翁余謂陳將軍所以祝翁者欲長藉翁也曹子所以祝翁者以狥知也吳之軍將士人所以祝翁者猶覬翁之師帥我也余不佞與有二焉雖然以翁我藉則翁且塊焉而不居其德以狥翁知則翁之知黜而無所用覬翁之師帥我翁方散髮暘湖之嶴徵車却而不進者久矣而我何以祝為無已則姑即翁之鄉其精英所篤為名山大澤足以當翁者而祝之曰郡之東不有稱華蓋者乎是帝之所宫第十八者也其洞曰容成真人之所繇真也輔之者不有稱積穀者乎其洞曰丹霞真人之所乘蹻也南不有稱吹臺者乎翁家子晉之所遊憇者也其更南不有稱大羅者乎則上擬帝都矣其又南不有稱大若者乎則列福地矣轉而西不有稱金丹者乎是仙餌矣北不有稱石門石室者乎是仙栖矣永寧之江逶迤澄渟白龍所化遷也西湖之腴環洲玲瓏謝監所紀詠也浣紗之潭雖旱不涸五行所注滙也諸所以稱名山大澤者開闢以來未之有改也詩不云乎如岡如陵如川之盈以是擬翁將庶幾哉曹子從傍曰先生得翁之似矣而猶未既也語云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又曰智者樂仁者夀王翁仁智人也跬武卿相脫然而棄之達生娯性惟意之師可不謂樂耶其仕再長望邑一為雄郡晉帥大鎮所注措皆十世利也不食報而毋幾微見顔色仁者澤也亦仁者心也今夫翁踞暘湖之嶴仰而得乎山之静頫而得夫水之動雲蒸雨潤成功不居蓋無所不肖似焉而又何疑夀哉余因以曹子語語陳將軍曰為我報王翁洞庭苞不逮永嘉遠又以非時不稱祝吾文佹且九百言以一言當一歲王翁不亦隃勝籛鏗氏哉陳將軍大悦奉而去

頤菴張封公八十夀序

自古人臣之在國有年至者則人主為之賜杖異籩其極至於袒割問道而宴樂懽會所謂千金夀而萬年酬則多出于其子弟戚執華封人之祝偶一見之不聞其有頌贊叙記也毋論六季後先即昌黎河東廬陵眉山其文章徧天下不聞以夀言也余始學為文章守此說蓋操觚管者垂二十年而不敢稱及夀後稍稍悔之以為仁人孝子非藉此無以顯揚其親而暢親之志且夫他文之可以為親慰者則何必專夀言而亦何必自三代始然盡絶之乎於是間一二應之蓋又垂三十年而余且倦筆墨矣乙酉之冬余以六十感情事非常逃之泖上一切謝客至春禁少解客潘景升自歙走千里而叩門景升故嘗從汪伯玉司馬游已又從余游其大父府倅翁八十時又嘗乞余言以夀者也余意其有所報欲避之景升拜曰固也不佞竊窺先生愫不敢以尺縷浼先生坐定復起拜請曰不佞不敢以言報先生夀也乃不自量欲得先生之一言以夀繕部郎張君之父封公余愕不曉所自則復拜且請曰不佞恒於天下所賢自先生與汪先生外毋如張君而張君之覆露我甚於二先生然張君於文獨慕稱二先生封公者行年且八十矣所謂顯揚其身而暢其志者必二先生言今幸而得之汪先生敢冒昧以請於是出汪先生言而讀之其大指稱封公少慕范少伯司馬子長之事嘗泝江流入蜀浮荆湘下金陵陸走雍豫二州覽其山川土風人物之盛捐橐借交千里誦聲歸而折節悉讀墳典丘索諸書有丈夫子三授詩三百而謂曰非吾夫子志哉於是繕部君最長則最先以詩顯甫歌鹿鳴而封公七十則有司以冠帶進公為一御之既成進士拜行人使於四方不辱君命矣行人最公亦稱行人旋進今官榷杭之衡虞材木商旅德之謳謡載道者四達其最且上公不旦夕益封哉夫汪先生之言云爾質之景升曰信余乃笑謝曰夫夀張公者一汪先生足矣余可無贅也雖然始以汪先生而知有景升今復以汪先生之言而知有張公父子子言繕部慕稱及余故不可知然而余實知繕部繕部今相國太原公高弟也太原公里居時繕部嘗再過之輒與余道其氣誼學術慷慨世務津津不已也夫以予知繕部吾子又言繕部故知我如汪先生即不敢誇夜光之璧其非無因而至彼明矣為我語繕部今兹以使事還新喻數百里内守令牛酒日至奉觴觴封公竟可趣入朝毋昵昵作態也賡為謝封公彊精神勤匕箸遲之十年天子修袒割問道之禮舍公奚適哉公名某學者尊之曰頤菴先生

鄉進士曹茂來先生七十序

吾戚執曹先生茂來為諸生僅踰年年二十一而舉鄉試高等其文傳士林以為可芥拾青紫而數困南宫又病時時奪之會其父憲副公方挂朝籍遠宦萬里以家秉累先生先生不廢家而其治經術益精憲副公不甚帑於官先生以其小息因時而密為之筴遂至累萬金迨憲副之見背時先生有四弱弟乃悉推其廬產庫藏分授之而身食其所私蓄而已然有天幸益豐饒先生有子繩武復繼舉鄉薦乃嘆曰吾冀得一第為二親解頤耳今安冀且吾漸老矣焉能與兒輩競僕僕公車間割吾真以博吾虚耶遂罷去不復應試蓋十餘年而今七十矣先生素清羸噉粥不能盡一器酒不貳酌肉取知味而已無美衣鮮縑之飾好治園圃疏池沼種竹木甫成而厭之復徙去凡數治數徙所居不能過三歲而最後築室於虎邱之嶴樂之其居為最久從者蒼頭兩三人素屏帋帷竹榻棐几間呼其所善唐叟奏簫管先生倚歌而和之小暢即已毋復留連於客罕所延納遇一二知已匡坐玄言間卧應之凝塵滿席湛如也性好為詩詩多冲澹清遠然以自娛性而已既成則篋之或弃之不以示人人亦無能以詩稱者其於出納計算析秋毫而用義割之所施予雖百金弗恡然不欲以市義稱殆如詩也蓋先生七十而友人潘君陸君輩過余曰曹先生近有道者哉夫三代而後士之尚氣誼修廉隅者毋若東京之漢然往往過自谿刻苦節為貞修之巖穴業業孜孜老而用之則為楊震陳蕃以所是而棄其身不用則為嚴光周黨以所是而藏其身夫所棄者身也名不悉棄也所藏者身也名不悉藏也然則其於道為近之將無遠也先生少而就制科不汲汲於出晚而謝去不悶悶於處承家而廓不顯幹譽割弟以腴不彰讓跡儉不廢施施不責報適不違性亦不使溢詩以自娯不以文隱度世之知先生者不能出里閈然使先生有一二知已能不目之為近道哉吾子里閈中人又先生戚也其可無一言之贈以任知先生余謝曰子言之美矣至矣何所復藉余余故嘗覩先生所業老子莊列其於鉛槧之際往往挹其精咀其實宜先生之内重而外輕也即不必服餌金石熊經鳥伸而隱然有松喬在雖然以先生之近道若此内重而外輕若此吾與子言皆贅疣也何以贈先生繩武聞而曰是不可失也次而為夀曹先生序

蕭封公先生七十夀序

不佞故游武昌嘗以間渡江叩漢陽與諸大夫登晴川之閣而憇焉其烟波灝漾黏天無畔則蜀江前枕漢江北帶兩水異源而合流其雄傑秀麗之氣鍾而為人將必有浴日膏世之輩出焉而至仰眺大别鳳栖諸山矗立雲表屹然巍然沃厚而豐隆則當之者將為長者鉅公仁夀而端凝永永不騫以顯榮于世既而考之文學掌故家言則自開闢以迄於今垂數千萬年而未有稱者此何說也蓋又七年而得國史修撰蕭以占先生先生之試禮部遂大魁天下而其射策金馬門復見擢第二人及第先生有弟曰以孚亦以進士高第拜戶部郎二先生之名一日而震於人耳咸以二江之勝歸之而不佞獨曰始基之矣然而未也於是以占先生進而以醇德媺行斐然流聲於簪筆殿陛間蓋不欲賈其餘以專一世名而以孚則非特用政行顯其經術藝文進而與其兄嫓蓋自乙酉之秋出主關西試而關西之俊髦盡出其門矣明年以占分試南宫而南宫之俊髦十三出其門矣不佞乃曰兹上臣之道乎哉循此而不已其與二江並著稱無難也蓋又久之而始得先生之父曰某某公其人所謂長者鉅公仁夀而端凝人也小出而為德於某州歸而為德於里或遠或近或大或小皆足以鼓雲雨而滋草木大别鳳栖之勝非公其孰當之公以丁亥歲與其配戴安人俱拜命秩如以孚而以占先生奉天子詔持節封諸王便道歸省明年戊子公夀七十先生出宫錦衣衣公大官挏酒注之百歲之觴而為公夀畏壘之里守相之干旄與搢紳之冠蓋魚貫鱗次而進璧帛實於堂羔鴈實於庭公快然樂矣先生乃猶有未盡慊者以不得華封人之祝以佐釂而其門人吳司理唐君某崑令呂君某儼然造不佞之門而請曰以占先生吾師也敢徼惠下執事之一言以嗣封人而為先生之父祝夫不佞故不能懸悉公父子然大較嘗以大别鳳栖諸山擬公而以二江擬二先生今兹之祝也亦願公之長若兹山與二先生之長若兹江而已静而與山同德其體也愈久而愈茂動而與江同波其用也寖遠而寖宏夫公之久而茂也乃所以為二先生之遠而宏地也唐君呂君曰執事誠善頌善祝吾聞之先生使事畢必且奉公而造朝夫唐有楊平章嗣復者知貢舉後而其父尚書於陵入都嗣復以其門人迎而鯉庭之桃李新隂其詩著自楊汝士者膾炙人口迄於今不衰有如公入朝以占帥南宫之所舉士以孚帥關西之所舉士各若而人左右翼而侍公其視嗣復當何如詞林之儁如林寧無立言勝汝士者執事亦寧能默然而已耶不佞頷之曰胥後命請姑以此先

弇州續稿卷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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