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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孟精义 宋 朱熹

3-論語精義卷一下
  論語精義卷一下

  宋 朱子 撰

  為政第二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

  伊川解曰為政以德然後無為

  横渠曰為政不以德人不附且勞

  范曰人君欲天下之歸已則莫若務德而已為政以德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如北辰之居其所而衆星拱之是故所守者至而能御煩所處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也

  呂曰為政以德自治之道傋則不求於民而民歸之故大人之政正己而已

  謝曰北辰天之機也以其居中故謂之北極以其所建周於十二辰之舍故謂之北辰於此見無為而為矣故為政以德者如之學以成已政以成物雖有内外之殊及其時措之宜則一也以德為政者特推吾所有與民由之而已故在我則不勞在人則易從苟為不爾將弊弊然以物為事而後能使民從已者則是居陋巷積仁義之君子一旦中天下而立未必能為禹稷之事也親其親長其長未必能平天下也不出家而成教於國此語未必信也

  楊曰政者正也王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天下從之故譬如北辰辰極星也居中故謂之極中而不遷故謂之辰

  尹曰為政以德則不動而化無為而治人之歸之如衆星之共北辰為政苟不以德則人不附且勞矣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伊川曰思無邪誠也 又曰蔽當也詩三百篇惟思無邪一言以當之

  范曰詩之義主於正己而已故一言可以蔽之思無邪是也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體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又曰王中心無為也以守至正

  謝曰詩者民之情性之正出於先王之澤先王之澤既熄而詩遂亡其流出於楚漢猶有屈宋蘇李魏晉齊梁之間猶有鮑謝曹劉孰謂當春秋之時而遽亡邪盖求其止乎禮義則無也止乎禮義非易其心而後語者不能則思無邪可謂一言以蔽之矣君子之於詩非徒誦其言亦將以考其情性非特以考其情性又將以考先王之澤盖法度禮樂雖亡於此猶能并與其深微之意而傳之故其為言率皆樂而不淫憂而不困怨而不怒衰而不愁如緑衣傷已之詩也其言不過曰我思古人俾無訧兮擊皷怨上之詩也其言不過曰土國城漕我獨南行至軍旅數起大夫久役止曰自貽伊阻役行無期度思其危難以風焉不過曰苟無饑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聖德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與愁憂思慮之作孰能優游不廹也孔子所以有取焉作詩者如此讀詩者可以邪心讀之乎

  楊曰詩發於人情止乎禮義固惟思無邪一言足以蔽之 或問子瞻曰有思皆邪也無思則土木也思無邪者惟有思而無所思乎如何曰書曰思曰睿睿作聖孔子曰君子有九思思可以作聖而君子於貌言視聽必有思焉而謂有思皆邪可乎繫辭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自至神而下盖未能無思也惟無思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謂無思土木可乎此非窮神知化未足與議也詩三百出於國史固未能不思而得然而皆止於禮義也其所思無邪而已

  尹曰詩三百篇雖美惡怨刺之不同其旨則可一言以蔽之曰詩無邪而已夫子既删之止乎禮義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非正奚可哉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伊川曰格至也至於善 又曰有恥且格此謂庶民士則行已有恥不待上之命而然

  范曰政者法度之事也以法度率人而齊之以刑則苟免而無恥無恥則無所不至犯上作亂者有之矣刑政之不足恃也如此若夫先之以博愛陳之以德義道之以禮樂示之以好惡皆道德齊禮之事也呂曰知本末先後然後可以言治矣德禮者所以治内刑政者所以治外治内者先格人之非心使之可以為君子則政足以不煩刑足以不用也乃若一切任治外之法則民將失其本心不知有德禮之美冒犯不義無所不作雖有格者畏罪而已 又曰德禮者先王之所以治内而刑政所以治外治内之教行則人皆可以為君子雖有政刑非先務也治外之法行則不知為善之美雖有本心無從發也故政刑之用能使懦者畏不能使強者革此之謂失其本心謝曰道所以勸之齊所以率之政與德為先後刑與禮為表裡以欲善其心故有德禮欲以正其身故有刑政道之以德齊之以禮雖刑措可也雖無德與禮而刑政猶存焉故傷人倫之廢至於并與刑政而亡故哀刑政之苛人倫廢則君子至於犯義刑政苛則小人至於犯刑君子犯義是以無恥而苟免者多况於小人乎

  楊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知遠罪而已故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故有恥且格夫禮樂刑政四逹而不悖則王道成矣先王非不用刑政也書曰德為善政則以德為政也伯夷降典折民為刑則以禮用刑也有德禮則刑政在其中矣兹其所以不悖歟

  侯曰道治也以政治之以刑齊之覇者之事非有以教之也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教之也教之則民日遷善而化矣王者之政也故有恥且格

  尹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則無教化矣民雖苟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教化存焉所以有恥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伊川解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聖人言已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則不勉而中矣 又語録曰孔子生而知之者也自十五以往事皆學而知之者所以教人也三十有所立四十能不惑五十知天命而未至命六十聞一知百耳順心通也凡人聞一言則滯於一言一事則滯於一事不能貫通耳順者聞言而喻無所不通七十從心然後至於命 又曰孔子之學自十五至七十進德直有許多節次者聖人未必然亦直且為學者立下一法盈科而後進不可差次須是成章乃逹又曰十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明善之徹矣聖人不言誠之一節者言不惑則自誠矣五十而知天命思而知之也六十而耳順耳者在人之最末者也至耳而順則是不思而得也然猶滯於迹焉至於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則聖人之道終矣此教之序也

  横渠曰三十器於禮非強立之謂也四十精義致用時措而不疑五十窮理盡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謂之至故曰知六十盡人物之性聲入心通七十與天同德不思不勉從容中道 又曰常人之學日益而莫自知也仲尼行著習察異於它人故自十五至七十化而知裁其進德之盛者歟 又曰窮理盡性然後至於命盡人物之性然後耳順與天地参無意我固必然後範圍天地之化從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後不夢周公 又曰從心莫如夢夢見周公志也不夢欲不踰矩也不願乎外也順之至也老而安死故曰吾衰也久矣

  范曰聖人生而知之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此所異於人也自十五始志於學至七十而從心所欲此與人同者也三十而立者既壯矣非禮無以立立於禮者三十之事也四十而天下之理得矣不惑者孟子所謂不動心者也五十而學易窮理盡性故知天命六十而耳順者耳之所聽無非道也七十而從心所欲惟不踰距也是以能從之夫血氣有衰而志氣無衰舜耄期倦於勤者其血氣衰也志氣塞於天地者也無時而衰七十而從心所欲所以養血氣也君子困以致命遂志而老則從心所欲皆所以一其德也舜曰俾予從欲以治又曰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為此舜之所欲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孔子之所欲也及夫時不用道不行則定禮樂修春秋此從心所欲之大者也盖自七十以下未與於此若其踰矩則何以為法乎

  呂曰信有諸已故志於學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故立酬酢萬變用無不利故不惑六十心知之虚通貫乎全體至七十然後化

  謝曰此一節論道之精粗無二時熟與不熟有差别耳雖始於學亦可以見聖人生而知之也生而知之特聖人之不居也譬如飲食焉始則知其可嗜已而加烹餁焉已而設匕箸焉已而可於口已而飽飫厭足己而知嗜好與滋味两相忘矣雖始終不同何嘗有二物哉志於學志於是也不踰矩不踰於是也亦豈有二理哉於其間有所謂立則物莫能摇奪而正固矣有所謂不惑則規盡物理而無疑矣有所謂知天命則知理之所自來性之所自出與之無間矣有所謂耳順則内外两忘矣至於此則酬酢事物之變雖欲加意焉不可得而益雖欲不加意焉不可得而損心雖未嘗放而非出於收心雖未嘗思然亦未嘗無思也未嘗無思故有所欲未嘗放故不踰矩聖人於成童時己知有此理有志焉者知其學而後可以安且樂也若見道不明决無志學之理未知以學為事决無可立之理未能立决無不惑之理心且不盡性且不知豈有知天命者乎不知天命則與道為二决無耳順之理然則不至於學者舉廢之矣或乃以謂聖人從心之妙不學而能益見其狂且妄也今去聖人既遠所以知道入德為尤難盖非知高明之難而志乎學為難也今天下之士視聖人志學之事特以為淺近又豈知何害其為生知乎何害其為安行乎聖人之於生知豈物物而知之聖人之於安行豈物物而安之有所未知亦當學而知之有所未安亦當學而安知下學而上達正如是爾學者儻能離經辨志親師擇友決知中道而不反決知不為外物摇奪决知不為異端誘怵始可以當志學之名始可以知聖人為童子時也是可不謂難矣乎未能如此雖曰志乎學吾必謂之未也

  楊曰學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自十五志學積至於七十則終乎為聖人矣從心而所欲不踰矩則從容中道無事乎操也楊子曰能常操而存者其惟聖人乎非知聖人者也夫以孔子之聖其學不待十年而一進而其言若此者所謂以身教也不以聖哲自居庶乎學者知此則可勉而漸進也 又曰孔子固天縱之將聖也其學宜不俟十年乃一進盖聖人以其身為天下法故言之序如此顔淵未至乎從心故未逹一間者也 又曰世之學者皆言窮逹有命特信之未篤某竊謂其知之未至也知之斯信之矣今告人曰水火不可蹈人必信之以其知之也告人曰富貴在天不可求人亦必曰然而未有信而不求者以其知之不若蹈水火之著明也孟子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又曰得之不得曰有命世之後生晚學讀孟子者皆知之矣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豈今之後學皆能知孔子必至五十而後知邪盖孔子之所知殆不止此也

  尹曰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也知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則不勉而中也孔子生而知之者而言十五至於七十成德之序如此其亦勉進學者不躐等之【闕】孟子曰盈科而後進不成章不逹亦此意也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范曰學記曰力不能問然後語之孔子告以無違而孟懿子不能復問則將以不違君父之命為孝此不可不告也故因樊遲御以告之孟氏魯之世臣其事君不以禮多矣其孝宜盡此三者而已故告之如此呂曰孝者仁之出也不以仁之道事親謂之孝可乎孟懿子於魯列於三家而與逐昭公其不仁甚矣親之生也以卿之禄不足養而竊君之禄其沒也以卿之禮不足以奉喪祭而僭君之禮雖曰厚其親而非孝也故孔子因其問孝而對以無違夫能無違於禮豈特孝而已哉所謂我欲仁斯仁至矣

  尹曰孟懿子問孝答以無違懿子不能復問故因樊遲御而告之孟氏之於魯事君不以禮者多矣則其於事親可知矣故戒之以禮苟能盡此三者以事其親足以為孝矣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范曰孟武伯弱公室而強私家所以得免其身而保其族者幸也故告之如此父母唯其疾之憂不憂其為不義也不孝則災及其親子能不為父母之憂則可謂孝矣

  尹曰父母唯其疾之憂者疾病人所不免其遺父母憂者不得已也如此【疑】非義而遺其父母之憂則不孝之大者也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

  范曰此教弟子以孝也故其言明而切犬馬皆能有養於人若不敬無以異於犬馬故養親以敬為大孝經曰居則致其敬則孝以敬為先也

  尹曰犬馬能養而不能敬人之養親苟不能敬無以異乎犬馬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伊川曰對孟懿子告衆人者也對孟武伯者以武伯多可憂之事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人材高下與其所失而教之也 又曰色難形下面有事服其勞而言服勞更淺若謂諭父母於道能養志使父母說却與此辭不相合然推其極時養志如曾子大舜可也曾元是曾子之子尚未能况餘人乎

  范曰色難者養親之志為難也能養其志則能承其色矣勞事則代長者酒食則先長者此所謂養口體也不足以為孝

  呂曰色難養志者也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養口體者也 又曰色難先意承志之謂

  謝曰四人問孝不同聖人語之各異要之非不同也盖親天也不以事天之道事其親者不足以為孝子聖人之言天也一言不足以該徧天理不足以為聖言既謂之天理矣何淺深之有哉樊遲游夏雖不在寢【疑】三桓子孫非志於聖學者然其言有及於孝亦不可不謂之切問也聖人對之舍性與天道又烏得而言哉何謂性與天道則愛敬是也生事之以禮舍愛敬則不能也父母唯其疾之憂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愛也不如犬馬皆能有養而不敬敬也然則愛敬非生事之以禮乎生事之以禮聖賢語之詳矣今不復道死葬之以禮非謂棺槨衣衾之美也必誠信可矣祭之以禮非謂傋九州之美味也知不以仁者之粟祀其親必不享也則以仁者之粟祀其親豈非以禮乎何謂禮順理之謂也順理則無違矣樊遲非茫然不知此有問於聖人者特欲質其目而已父母唯其疾之憂父母之愛其子無所不至惟其愛之是以憂之也以苟訾取危是所憂也以苟笑取辱是所憂也而况於好勇鬭狠乎苟不念此則親之不忘我者有矣我之所以不忘親者未之有也豈非不孝豈非不順理不順理豈非違也違則豈知生事之以禮哉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此言愛而不敬也禽荒者愛犬乘肥者愛馬與好好色同亦愛之之至也故特以犬馬語之愛其親而不敬猶不足以為孝信乎事親之猶事天也色難此非苟於從父之令悦其顔色而已至於有過則下氣怡色以諫之諫而不聽則號泣以隨之至於先意承志喻父母於道皆恐傷其色有事弟子服其勞必欲躬致其勞也有酒食先生饌欲將徹必請所與也

  楊曰不得不可以為悦無財不可以為悦得之為有財孟懿子盖得之而有財者故告之如此夫無財不可以為悦則人子之於其親生事葬祭盖有不得盡其禮者然以其所以養養之至也雖啜菽飲水足以盡歡矣以其所以葬葬之至也雖斂手足形為不薄矣以其所以祭祭之至也雖澗溪沼沚之毛足以盡誠敬矣反是皆違也仲孫謚武非有柔嘉之德也故以父母唯其疾之憂告之使無陵犯取禍以貽親憂也子游子夏皆在文學之科盖多文之士也至親無文故以敬養色難告之欲其知本之為貴也故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也所謂色難者如是

  尹曰色難謂承順顔色為難若曾子養志是也先生父兄也服勞具食若曾元養口體是也曾是以為孝乎言養口體未得為孝也故孟子曰事親若曾子可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伊川曰囘於孔子之道無所不悦故如愚退而省其私所自得亦足以開發矣故曰不愚或問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如何曰孔子退省其中心亦足以開發也盖顔子見聖人之道無疑也如参乎吾道一以貫之便理會得曰唯若其他門人便須辯問也 又曰孔子門人少有會問者只有顔子能問又却終日如愚

  范曰顔子之性幾於聖人於夫子之言無所不悦默識而心通不疑故不問不問故無辨終日不違如愚而己及其退而與門人言則門人之於回不能如回之於夫子也故有問而回之所應亦足以發此所以知其不愚於夫子則如愚於其私則不愚此顔子所以為不可及也

  謝曰聖人之教雖多術然莫善於答問孟子嘗曰而况於親炙之者乎盖言入心通最為親且切也然苟不至於不違之地則與亡則書無以異【疑】此顔子所以獨為好學所謂不違者盖聲聞相通雖以耳聽而實以神受也顔子於聖學之外無一毫私意留於視聽言動之間拳拳焉孜孜焉其好篤其心虚想起觀聖人之形容猶將有得况於聞聖人之言乎則其不違也必矣所謂退而省其私然後知回也不愚聖人之意盖不如此聖人於眉睫之間察顔子之形容己知其不愚矣為此言者特以是證聖人察顔子之詳非真實之言也

  楊曰默而識之故如愚然孔子謂吾與回言終日則非止一二也是書所載顔淵之言無幾則孔子所與回言羣弟子有不得而聞者矣非聖人之教人凌節而施也盖如此

  侯曰顔子具體而微去聖人特未化耳故聞聖人之言默識而心通無所不悦所以終日不違如愚頹然其順也夫子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聖人固己知其不愚矣云爾者有以發門人之進也尹曰回之學默識心通何事於問辨其於孔子之言無所不悦故曰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明其道所以為不愚也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明道曰所以所為也所由所從也所安所處也察其所處則見其心之所存在已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

  伊川曰以用也所為也由所從之道也所安志意之所安所存也 又曰視其所以觀人之大㮣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

  范曰視其所以者知其用心之邪正也觀其所由者考其所行之歸趣也察其所安者究其所處之是非也以此三者取人無所匿其情矣夫逹視之謂觀詳視之謂察夫在巳者未至則在人者亦難知君子知已然後知人三者知人之常道也若夫大佞之似大賢大姦之似大忠則雖帝堯亦以知之為難苟以為難則易將至矣豈可不以堯難之為法乎

  呂曰所以今所自始所由昔所經由所安卒所歸宿謝曰視其所以視其行事也觀其所由觀其動作也察其所安察其情性也君子小人雖行事不同然豈有無因而然者必有以也視其所以則可以觀其識君子小人動作雖不同然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斯道也故道有君子小人其所由則一也於此則可以見人之德君子而不仁者有矣然而所安者仁小人何嘗一日不在於善然而所安者利要其久則可以知其所安矣於此可以察人之誠視其所以以視其變事也觀其所由觀其常事也察其所安要之以久也所以在小人猶可以思慮為亦可以勉強至至於所由則動作態度之間難乎勉強也至其所安則顔色之間必有發見者尤所難勉強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言必見於外也然非有德者不能以此道觀人故惟君子視小人如見其肺肝也後世為九證十二流之别其源亦出於此然豈如聖人為簡且易也

  楊曰春秋傳曰師能左右之曰以苟無濟用之才則不能以也人之所由有邪正所至有遠近視其所以則知其才觀其所由則知其行察其所安則知其至夫如是尚能廋乎哉

  尹曰視其所以者知其用心之邪正觀其所由者考其所由之嚮背察其所安者究其所處之是非則人之情何所匿哉重言之者深明其不可匿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伊川解曰温故則不廢知新則日益斯言可師也所謂曰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也 又語録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只此一事可師矣如此等處學者極要理會若只指認温故知新便可為人師則窄狹却氣象也

  横渠曰温故知新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繹舊業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緣舊所聞見而察來皆其義也

  范曰温故而知新者進德修業而不已也師者人之所取以為益也未有不自益而能益人者也温故者月無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亡也揚雄曰其動也日造其所無而好其所新若此則可以為師矣呂曰師尚多聞故温故知新可以為師矣

  謝曰新故之相因特事變之不同然自一德者觀之莫知其異也温故而知新猶言極高明而道中庸致廣大而盡精微則故與新非二致也在温故不害其為知新則知新非進取之謂在知新不害其為温故則温故非不忘其初之謂能温故知新豈徇物踐迹者之所為乎故可以為師矣與記問之學豈可同日而語哉

  楊曰温故則月無忘其所能知新則日知其所亡子夏以為好學而夫子以為可以為師矣此書所謂惟斆學半也

  尹曰温故則不廢知新則日益斯言可師也

  子曰君子不器

  伊川曰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藝則器也范曰形而上者道也形而下者器也君子以道為本故不入於形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通其變者也故舟不可以行陸車不可以行水大德則工小德則器工者所以制器也夫子之門人唯顔淵冉伯牛仲弓不可以器名之自子貢以下皆器也夫子之教人志其大者遠者而忘其小者近者故曰君子不器游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君子體夫道者也故不器不器則能圓能方能柔能剛非執方者所與也

  楊曰君子其猶規矩凖繩乎方圓平直之所自出非一器可名也

  侯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故不器

  尹曰車不可以行水舟不可以行陸器之於用也如此君子無施而不可安得而器之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伊川解曰踐言則可信 又語録曰子貢問君子孔子告以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而後可以為君子因子貢多言而發之 又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謂觀人者彼能先行其言吾然後信之

  范曰君子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故必先行之而後從之以言則言不浮行而皆有實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此君子之事也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夫子以此告之

  楊曰言將行其言也則從之不行其言則去之兹其為君子與子貢在言語之科故告之以此

  尹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言顧行者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伊川解曰周為徧及之義君子道弘周及於物而不偏比小人偏比故不能周 又語録曰周謂周旋不比謂不相私比也

  范曰忠信為周言其道之可以周徧也阿黨為比言相比附而已君子唯忠信是與周焉者皆忠信也不患無黨於天下故周而不比小人唯已之私唯利之從故比而不周然君子於義亦比子曰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也小人於不善亦周傳曰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君子與小人晝夜隂陽相反而已

  呂曰周者以至公交物比者以私意交物故周訓為徧又為忠信至公之交以忠信也

  謝曰天下之善如仁智聖賢皆有主名特君子不可以一端論也君子之道四夫子所不居則謂之聖人亦可又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則謂之賢人亦可要其所存所養盖喻於義而不懷惠上逹而非小知者也其所存養者如此試一想其為人將何以目之乎其必謂之君子可也此等豈可以器名之乎其所有雖不言而可喻其所行固無係吝之私以其不可以器名故曰不器顔閔於聖人之一體未必優於子夏子游子張然而具體也孟子於清任和未必過於伯夷伊尹柳下惠然而不學三子也知此者可以識不器之理矣以其不言而可喻故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先行其言行其所言也而後從之言其所行也能至於德諧頑嚚雖不言而人皆知其為孝能讓千乘之國雖不言而人皆知其為亷則行至而言不至何害其為君子如不言而四時行亦何害其為天乎以其無係吝之私也故曰周而不比君子無私好也無私惡也無私惡則何所親無私好則無所不親如日月之光豈擇地而後照乎故為周而後可以不比也彼係情於濡沫之間謂惟予與汝者乃兒女之事壯士且不可為也而謂君子為之乎知此者可以知君子不比而周也

  楊曰忠信則無往而不周故不比比則暱於私矣故不周

  尹曰君子道大周及於物而不偏比小人偏比故不能周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伊川解曰學而不思則無得力索而不問學則勞殆又語録曰學而不思則無得故罔思而不學則無

  進故殆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又曰學原於思

  范曰學以治之思以精之學而不思則無得於内故罔罔之言亡也思而不學則無得於外故殆殆之言危也博學而多識非不美也然不能思以索之則無以致其精故罔而無得也殫思研精以求微妙非不善也然不能學以聚之則殆而不安或過乎中無以致其道故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學而思則有得於内也學則有治思則有得則無罔殆之過也

  呂曰學而不思如罔之無綱思而不學則不得其所安罔罔羅也殆危也不安也

  謝曰知崇則德益崇下學則業益廣崇德而廣業雖非二體然自其内外不合者觀之不可以不兩進也思知之事也欲其崇學習之事也欲其卑能習矣而不能思以精之則有習矣而不察之病民不可使知之正謂是也知及之而不能學以聚之則有窮大而失其所居之蔽夫子語季路以六言六蔽正謂此矣游曰多識前言往行而考古以驗今者學也耳目不交於物而悉心以自求者思也思則知敬以直内而中有主學則知義以方外而外有正學而不思則所學者不能以為已故罔罔者反求諸已而無實也思而不學則所思者不足以涉事故殆殆者應於事而不安也

  楊曰不思則無以自得故罔不學則居之不安故殆尹曰學而不思則罔然無所得力索而不學則勞而無所安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伊川解曰攻乎異端則害於正

  范曰攻者專治之也故木石金玉之工皆曰攻揚雄曰事雖曲而通諸聖則由之異端則曲而不通諸聖者也若楊朱墨翟是已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豈不害哉人君之學苟不由堯舜文武周孔之道皆異端也

  呂曰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斯無邪慝今惡乎異端而以力攻之適足以自敝而已

  謝曰隱於小成暗於大理皆所謂異瑞然當定哀之

<經部,四書類,論孟精義__論語精義,卷一下>時去先王猶近故其失亦未遠姑存之則未甚害也欲攻之則無徵無徵則弗信弗信則民弗從其為害也莫大焉恐其不免推波助瀾縱風止燎也故夫子於怪力亂神特不語而已無事於攻也彼有一識吾之門墻能以善意從我則其於異端豈待吾言而判哉若孟子之於楊墨不得不辨則異乎此

  楊曰異端之學歸斯受之可也如追放豚則害矣尹曰適堯舜文王為正道非堯舜文王為他道君子正而不它苟攻乎異端則害於政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伊川解曰人苟恥其不知而不求問是終不知也以為不知而求之則當知矣故云是知也

  范曰仲由好勇勇於學則將強其所不知以為知小其所知以為不知故莫若必由其誠則是知也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而已凡人莫不有此患有諸已而必信者鮮矣豈獨由也哉

  謝曰子路勇於學者也彼其閑於死生之際盖有大過人者然舍故態而遊夫子之門其為功不過數年之間若是其速則於道豈無強探力取之蔽乎故特語之以此知之為知之可以知不可以不知者也不知為不知不可知不必知者也如死生之說鬼神之情狀在衆人則以為不可知者矣然而在學者苟不知此豈非闕歟千歲之遠六合之外則衆人有以不知為愧者矣在學者儻不知此則亦何害於道如此者盖非可以一言盡也儻能别識於此亦可謂知所存心矣亦可謂能充是非之心矣故曰是知也楊曰以不知為知豈知也哉子路以正名為迂是以不知為知也故語之如此

  尹曰仲由好勇盖有強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孔子誨之以此

  子張學干禄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伊川解曰多見而闕其不安者寡悔之道也君子行已能慎得禄之道也 又語録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修天爵則人爵至禄在其中矣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淵則不然矣君子謀道不謀食學也禄在其中矣然學不必得禄猶耕之不必得食亦有餒在其中矣君子知其如此故憂道不憂貧此所以告干禄者也又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此所以告子張

  也若顔閔則無此問孔子告之亦不然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餒在其中矣唯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

  横渠曰歸罪為尤罪已為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於人也行寡悔者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又曰聞而不疑則傳言之見而不殆則學行之中人之德也聞斯行好學之徒也見而識其善而未果於行愈於不知者耳

  范曰夫子之門人顔淵閔子騫皆不仕於大夫漆雕開亦不欲仕也子張以仕為急故學干禄而夫子告以慎其言行修天爵而人爵從之矣夫子循循然善誘人故曰禄在其中矣苟能修身亦不廢其干禄也呂曰疑者所未逹殆者所未安

  謝曰此子張以干禄之學問於夫子而夫子語之以干禄之道也或得之於往訓或得之於益友皆所謂聞也彼豈欺我哉然未能安於吾心皆所謂疑疑則勿言可也見非目見之見乃識見之見見之不疑然後行之不疑於見有所未安者不行可也聞疑而言見殆而行人雖不我罪我獨於心無慊乎尤非人尤之乃自尤也多聞闕疑可以無慎又曰慎言其餘多見闕殆可以無慎又曰慎行其餘此皆有深意其惟近思者可以得之乎能至於此非特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也若汝如此天下不用善則己用善則人其舍汝乎無天理則己有天理則神之聽之其舍汝乎此所以有必得禄之道也

  游曰行於己而為行故慎行則寡悔悔在心也應於物而有言故慎言則寡尤尤在事也易之言無悔者本諸心也故於行已者言寡悔言無尤者涉於事也故於應物者言寡尤咸同人復大壯無悔賁蹇旅大畜無尤非謂言可以有悔已

  楊曰聞見之多則知之未必盡也不能無疑殆疑而言之殆而行之不知闕其疑殆而慎其餘則不無尤悔矣積尤悔之多則身之不能保何禄之干乎然學於聖人之門而問干禄宜非所學也故孔子以言行寡尤悔告之所以長善而救其失使知其求焉耳詩曰干禄豈弟盖是義也然子張孔子以為狂士則多聞見而不能闕其疑殆盖有之矣故其告之如此尹曰臣聞歸罪為尤罪已為悔多聞而闕其所疑者寡尤之道也多見而闕其不安者寡悔之道也子張以仕為急故夫子告以慎乎言行修天爵而人爵從之故也能慎言行則禄在其中矣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伊川解曰舉錯得義則民心服

  范曰為國之道唯患乎枉直之不察是非之不辨也舉君子而錯小人則民服矣舉小人而錯君子則民不服矣

  謝曰天下之道二枉直而已天下之情二好惡而已好直而惡枉天下之至情順其所好人之所以服也逆其所好人之所以去也然則為天下國家之道特在於舉錯之間而已故舉錯則同治亂則異然自古治日少而亂日多彼其心豈固欲舉枉錯直以拂天下之心哉盖無道以照之則自以為直自以為枉者亦多矣

  楊曰舉錯當人心則服矣

  尹曰舉錯得義則民心服也必矣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范曰季康子不能正身而欲民敬不能孝慈而欲民忠不舉善而教不能而欲民勸不可得也夫子於君大夫之問未嘗不以正對者急於民也

  呂曰既孝且慈上下交盡此所以使民忠也 又曰孝以盡乎内慈以盡乎外内外交盡忠之本也故可使民忠

  謝曰敬忠以勸雖三代之民何以加此如季氏者亦豈知此道真可以為天下國家也彼其所問盖故家遺俗之所傳耳三者皆情性所有豈可以強為乎敬無體也惟莊可以聚之忠固有也惟孝慈可以居之勸非強勉也使知善之為善盖有不待詔而從之輕矣此三者皆不可以偽為善學者雖以此自養可也民雖不可使知之其能使不出於此道乎然則所謂成已成物有二致不可矣後世徒以法度繩墨糾持人心者亦多見其術之踈矣

  楊曰有戲慢之色則人易之故臨之以莊則敬孝以身先之慈以子畜之則人知親上矣善者舉之不能者教之則人樂於為善矣故勸

  侯曰莊非敬也臨之以莊孰不敬哉孝慈非忠也孝於親而慈於下孰不為忠哉善者舉而用之不能者矜而教之孰不勸哉雖堯舜之政不出於斯而已尹曰欲使民敬當臨之以莊欲使民忠當先孝慈欲使民勸當舉善而教不能未有不自己出而能化人者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伊川解曰書之言孝則曰惟孝友于兄弟則能施於有政

  范曰政者正也正身而已未有不正身而可以正家不正家而可以正國者也故孝於父母友於兄弟施之於家而有政是亦為政矣豈必在位乃為政哉謝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猶言父父子子兄兄弟弟此一家之政也一國能如此一國之政也天下能如此天下之政也豈有二道哉同是道也一人用之不見其聚而多天下皆用之不見其分而少天下皆亂而已獨治在獨善者處之不害為太平天下皆治而已未治在任重者處之猶以為不足然則論政者果有物我之限哉謂孝乎惟友于兄弟為政豈知道者之言乎

  楊曰為政者自家推之國而已此為政之本也夫子之於是邦也必聞其政至於為政則有不得而與焉以行示之而已是亦為政也故其言如此

  侯曰為仁自孝弟始推孝弟之順施於有政則天下可以平何必民人社稷而後為政哉聖人言而世為天下法動而世為天下則行而世為天下道其為政孰禦焉

  尹曰政者正也正身而已所以施於天下國家者其為道一也故孝友之施於家是亦為政奚必在位乃為政哉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范曰車無輗軏則跬步不能進也無信則不可行於州閭鄉黨而况其遠乎故兵食可去信不可去匹夫不信猶不知其可而况於為天下國家無信其可行乎

  謝曰有諸已之謂信人而無信則無諸己矣孔孟論信如此然自不學者觀之亦莫知所謂有者有何物也亦莫知所謂無者無何物也今且以形性之近論之聖人人倫之至雖不可以信言然自其因性言之亦可謂有是性自其踐形言之自可謂有是形聖人固如此然衆亦豈能舍是性亦何嘗離是形何以謂之無也曰視之不見與無目同聽之不聞與無耳同則雖謂之無是形何不可之有當其操欲害人之心則幾於無惻隱當其懷穿窬之心則幾於無羞惡則雖謂之無是性亦何不可之有天與之而已不能有之以至於此求其有以異於遊魂為變者已希尚可以謂之人乎世盖有魍魎之論惟斯人者可以當之以言其非有非無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取譬實不遠矣

  游曰人而無信以輗軏為喻何也曰忠信所以進德而義也禮也以信成之人而無信則中無所主矣以之為仁則蹩躠而己以之為義則踶跂而已為智則誣為禮則偽無所施而可也輗軏大車小車所恃以行者也而有信則大德小德所資以進也故輪輿雖備而無輗軏則有車之名而無運行之實人而無信則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終不可入堯舜之道故其喻如此

  楊曰車無輗軏則無以引重而致遠人之於信猶是也故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舍是則不行於州里况天下乎

  侯曰信者有諸已也信於仁則為仁信於義則為義信於禮則為禮信於智則不鑿不信則無此四者罔人而已猶大車之無輗小車之無軏可行之哉輗軏車待以行者也

  尹曰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者轅端横木縛軛以駕牛者也小車謂田車兵車乘車軏者謂轅端上曲鈎衡以駕馬者也人而無信如大車無輗小車無軏言不可行也如是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伊川曰殷因於夏禮周因於殷禮損益可知默觀得者須知三王之禮與物不必同自畫卦垂衣裳至周文方備只為時也若不是隨時則一聖人出百事皆做了後來者沒事又非聖人知慮所不及只有時不可也 又曰禮時為大須當有損益夏商所因損益可知則能繼周者亦必有所損益如云行夏之時之類可從則從之 又曰秦以暴虐焚詩書而亡漢興鑒其弊必尚寛德崇經術之士故儒者多儒者多雖未知聖人之學然宗經師古識義理者衆故王莽之亂多守節之士世祖繼起不得不褒尚名節故東漢之士多名節知名節而不知節之以禮遂至於苦節故當時苦節之士有視死如歸者苦節既極故魏晉之士變為曠蕩尚浮虚而無禮法禮法既亡與夷狄無異故五胡亂華夷狄之亂已甚必有英雄出而平之故隋唐混一天下隋不可謂一天下第能驅除爾唐有天下如貞觀開元雖號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風三綱不正無父子君臣夫婦其原始於太宗也故其後世子弟皆不可使玄宗纔使肅宗便簒肅宗纔使永王璘便反君不君臣不臣故藩鎮不賓權臣跋扈陵夷有五代之亂漢之治過於唐漢大綱正唐萬目舉本朝大綱甚正萬目亦未甚舉【因問十世可知遂推此數端】范曰夏商之禮皆聖人之所作也然而商周繼之必有所損益焉所以適時之宜也其或繼周者亦必有所損益可知也三代之禮至周而備後世雖有作者亦無以加矣故孔子曰吾從周雖有損益亦不出乎三代而已

  揚雄曰繼周者未欲太平如欲太平舍之而用他道亦無由至矣

  呂曰按殷周已見之迹知理勢之必然故可以推知百世

  謝曰子張之意以謂遠必有以驗乎近亦可謂窮理之言也然意則有盡故聖人不以為然亦不以為不然直暢之以己意而已聖人之意如何以謂在我之前者既以考諸三王而不謬在我之後者又當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也因革損益之理出於窮則變而與民宜之不謂纂紂之餘一無可因革紹堯之後一無可損益視其理之所在何如耳於此可見三王之用心矣此聖人於因革損益之理可知也繼周者或有以聖繼聖者乎不可得而知也或有以暴易暴者乎不可得而知也其知所以損益乎不可得而知也不知所以損益乎不可得而知也其唯可以徵諸庶民可以驗諸鬼神者雖百世之遠有聖人作其必同乎此其可知也

  楊曰三代之禮相因而已非盡革也因時損益救其偏弊而已後之繼周者無以易此故雖百世可知也觀孔子對顔淵為邦之問其損益之理可知也侯曰損過益不及雖百世可知也奚止十世哉三代之損益不越斯而已

  尹曰臣問三王之禮不同自畫卦垂衣裳至周方備皆因時損益而然也推之則商因於夏周因於商從可知矣後世若能知損益之道雖百世亦由是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謟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伊川解曰不當祭而祭之謟乎鬼神也時多非禮之祀人情狃於習俗知義之不可而不能止盖無勇耳范曰非其鬼而祭之則是非所事而事之也見義不為者所當為而不為也夫可為而不為與不可為而為其失則均故祭非其鬼者為謟見義而不為是無勇也

  呂曰謟生於過無勇生於不及也推是二端以明過與不及之害

  謝曰此一段立義雖異而意則相循隂陽交而有神形氣離而有鬼知此者為智事此者為仁惟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遠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則鬼神之情狀豈不昭昭乎若夫不知不仁者不足以與此亦豈知鬼有不神者乎而又當政教失禮義廢之時則非所祭而祭之者宜其紛如也聖人於此時欲驟而語之則無證欲秩之以禮則無位其憂深思遠之所為以謂儻能知所祭而祭之則鬼神之禮未為不明於天下也祀典猶不喪也盖鬼神之理不明於天下原於非所祭而祭之此其所以祈於不諂焉知謟為可恥而又能勇於不為庶乎經正矣故繼之以見義不為無勇也仁且不武盖有如公子家者則知及之而勇不能行者盖有矣然此之所謂見亦豈真所謂見哉使其如見所好則豈不能如父母之愛赤子使其如見所讐則豈不能如鷹鸇之逐鳥雀謂不能為吾不信也恂恂仁者有如吴祐而能抗跋扈之威此可見矣又况於自反而縮者乎

  楊曰非享親報本皆祭非其鬼也徼福於非其鬼非謟而何夫氣集義所生也見義不為其氣餒矣焉得勇

  尹曰臣聞師程頤曰不當祭而祭之謟於鬼神也時多非禮之祀人情狃於習俗知義之不可而不能止盖無勇耳

  論語精義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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