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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集解 宋 段昌武

18-毛詩集解卷十八
  毛詩集解卷十八

  宋 段昌武 撰

  鴻鴈之什

  鴻鴈美宣王也萬民離散不安其居而能勞【力報反】來【力代反】還安定集之至于矜【古頑反】寡無不得其所焉

  王曰宣王之民勞者勞之來者來之往者還之擾者定之危者安之散者集之

  鴻鴈于飛肅肅【所六反】其羽之子于征劬【其俱反】勞于野爰及矜【棘冰反】人哀此鰥寡

  毛曰興也大曰鴻小曰鴈【孔曰鴻鴈俱是水鳥其形鴻大而鴈小春則避陽暑而北秋則避隂寒而南】肅肅羽聲也 歐陽曰之子使臣也朱曰征行也 毛曰劬勞病苦也 蘇曰矜人人之可憐者也 毛曰老而無妻曰鰥偏喪曰寡【孔曰偏喪之寡】蘇曰厲王之後人民離散譬如鴻之飛四方無所不往徒聞其羽聲肅肅未知所止也 劉曰宣王憂勤于上則使者劬勞于野不敢遑寧焉爰及可矜之人鰥寡孤獨皆得其養以天子哀困窮為急務也 東萊曰還定安集之政必不遺窮民然後為至故曰爰及矜人哀此鰥寡爰及者不遺之辭也孔氏謂既安集萬民然後及之則誤矣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鴻鴈于飛集子中澤之子子垣【音袁】百堵【丁古反】皆作雖則劬勞其究【九又反】安宅

  毛曰中澤澤中也 孔曰垣牆也 毛曰一丈為版五版為堵【鄭曰春秋傳曰五版為堵五堵為雉雉長三丈則版六尺也】 朱曰究終也 鄭曰鴻鴈之性安居澤中【曹曰鴻鴈之趾連蹄不能握木故易以鴻漸于木為失所不安之象書以彭蠡既豬陽鳥攸居為得其所也】今飛又集于澤中猶民去其居而離散今見還定安集 蘇曰使者所至招來流民使反其都邑築其牆垣而安處之【鄭曰徵民起屋舍築牆壁百堵同時而起】 鄭曰雖則劬勞其究安宅此勸萬民之辭女今雖病勞終有安居【孔曰欲使不憚勞也】

  鴻鴈于飛哀鳴嗸嗸【五刀反】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維彼愚人謂我宣驕

  毛曰宣示也 范曰憂民之未得安集故曰哀鳴嗸嗸我所以勤而勞來之也【曹曰說文引此詩曰哀鳴嗸嗸衆口然也則嗸嗸者喻民哀訴之聲也民初得其所歸有所赴訴矣於是寒者求衣飢者求食凡不獲者求得則嗸嗸然赴訴於使者惟使者能周知民之疾苦故於是稱之曰維此哲人謂我劬勞哲人指使者言之若彼愚人不知我劬勞如此謂既為汝築室俾獲安居矣而猶號寒啼飢邀求無已是上愛恤之太過致民敢宣暢其驕恣之心也 朱曰之子以鴻鴈哀鳴自比而作此歌也知者聞我歌知其出於劬勞不知者謂我閒暇而宣驕也韓詩云勞者歌其事魏風亦云我歌且謡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大抵歌多出於勞苦而不知者常以為驕也】王曰維此哲人謂我劬勞者以我于征于垣為劬勞也維彼愚人謂我宣驕者以我矜憐撫奄為宣驕也【又曰民皆離散而不安其居必矜之甚深哀之甚切不爾則無告之民不足以自存矣哲者所懷有同於我是以知吾之劬勞愚者謂我宣驕而姑息於民而已 蘇曰興廢補敗不能自靖不知者以為宣驕耳 東萊曰此非以不知為愠蓋深歎此心知之者鮮也當時君臣其於民惻怛深厚如此斯其所以中興歟】

  鴻鴈三章章六句

  庭燎【力召反】美宣王也因以箴【之金反】之

  董曰傳曰百官官箴王闕【曹曰箴者治疾自微而達之也】此詩其司烜之屬所為乎 程曰天下之事貴乎得中而可常是之謂宜苟以意之欲而已靡不勤於始而怠於終故其進鋭者其退必速宣王之於始不守法以治盡其力以勤於事固可知其不能於終也此所以方美其勤而遂以箴之也【陳曰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今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然後能有常而不變 黄曰使人愛君之深而欲全君於無過之地故因美而箴之】 孔曰此言美而箴之以下規誨為衰失之漸置斯干無羊於末見終善以隱之

  夜如何其【音基】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七羊反】

  孔曰其語聲 胡曰說文云央中央也廣雅云央極中也秦風云宛在水中央央亦中也二章云未艾三章云鄉晨是從未央而至未盡從未盡而至鄉明也【孔曰毛傳言央旦者旦是夜屈之限言未央者謂夜未至旦非謂訓央為旦王肅曰央旦未旦夜半是也】毛曰庭燎大燭也【孔曰庭燎者樹之於庭燎之為明司烜云邦之大事共墳燭庭燎樹於門外曰大燭門内曰庭燎郊特牲曰庭燎之百由齊桓公始也注云僭天子也庭燎之差公蓋五十侯伯子男皆三十是天子庭燎用百古制未得而門要以物百枚并而纒束之今則用松葦竹灌以脂膏也釋文曰在地曰燎執之曰燭】 王曰設庭燎者謂將朝也光者燎盛也【曹曰玉藻曰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視之蓋辨色則羣臣入應門日出而後君乃視朝則門庭之内無事於設燎矣】晣晣則其衰也煇則其光散矣 毛曰君子諸侯也將將鸞鑣聲也 蘇曰宣王將視朝不安於寢而問夜之早晚曰夜如何矣則對曰夜未央庭燎光【朱曰夜雖未央而庭燎光矣】朝者至而聞其鸞聲矣 東萊曰宣王將朝而屢問其志雖勤然未能安定凝止躍然有喜事之心焉斯其所以不能常也【曹曰始焉中夜而起繼而夜將盡乃起終焉將明而起魏鄭公所謂漸不克終之意也】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之世反】君子至止鸞聲噦噦【呼會反】

  王曰未艾者未及盡也【李曰左傳秦后子曰一世無道國未艾也注曰盡也則艾為盡意】 朱曰晣晣小明也噦噦近而聞其徐行有節之聲也

  夜如何其夜鄉【許亮反】晨庭燎有煇【音暉】君子至止言觀其旂

  朱曰鄉晨近曉也有煇天明而光散也【又曰煇火氣也天欲明而見其煙光相雜也】 鄭曰上二章聞鸞聲爾今夜鄉明見其旂是朝之時也朝禮别色始入

  庭燎三章章五句

  沔【綿善反】水規宣王也

  鄭曰規者正圓之器也春秋傳曰近臣盡規 孔曰物有不圓匝者規之使成圓人行有不周者規之使周備是匡諫之名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惟必反】彼飛隼【息尹反】載飛載止嗟我兄弟邦人諸友莫肯念亂誰無父母

  毛曰興也 孔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 鄭曰諸侯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隼鷂屬急疾之鳥 鄭曰載則也兄弟邦人諸友同姓異姓之諸侯 孔曰水之趨海猶諸侯之朝天子 歐陽曰鴥彼飛隼載飛載止者言諸侯之來者如隼之或飛或止其或來或不來不可常 東萊曰諸侯之於天子如沔水之朝宗其常理也所以如飛隼載飛載止去來不常者其必有所以矣【曹曰宣王自廢魯武公長子括而立其弟懿公戲國人不從乃殺戲而立括宣王於是伐魯立孝公諸侯從此不親睦王室】嗟我兄弟邦人諸友固皆願安寧莫肯念亂况誰無父母豈不顧惜乎然則其未服者蓋必有甚不得已也此深規宣王使之自反也 段曰懲羹者得虀而吹畏暑者見月而喘厲王之禍極矣故當時見諸侯有去來不常之形而憂念廢亂之意已迫嗟我兄弟邦人諸友歎當時之不思救亂縱不為踈遠計誰獨無父母乎奈何獨使我之憂也故此章曰莫肯念亂而下章曰念彼不蹟他人不念而已則念也兩章之後四句皆言意也

  沔彼流水其流湯湯【失羊反】鴥彼飛隼載飛載揚念彼不蹟載起載行心之憂矣不可弭忘

  鄭曰湯湯波流盛貌 毛曰不蹟不循道也弭止也其流湯湯言放縱無所入也載飛載揚言無所定止也 孔曰念彼不循道之諸侯 李曰載起載行言其起居之不忘也不可弭忘言心之憂而不可忘也此皆作詩者憂之

  鴥彼飛隼率彼中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我友敬矣讒言其興

  鄭曰率循也訛偽也 毛曰懲止也 鄭曰隼飛循陵阜者是其常也喻諸侯順法度者 李曰當時諸侯有朝有不朝者如第二章念彼不蹟則是不朝也如此言鴥彼飛隼率彼中陵則是朝王也 范曰凡為此詩者以讒言其興也 東萊曰前章言諸侯之不服者可憂如是則其服從者保持之尤不可不力也當諸侯向背未定之際有恪守侯度如中陵之隼者夫豈易得民之訛言乃欲誣汙之寧可不深懲痛治以保持之乎若不懲之則諸侯皆不自堅各相語曰我友其敬戒矣讒言其將興矣雖為諸侯相語之辭實則規宣王當屏絶讒慝使忠順者安意肆志而無所懼也讒人在朝乃諸侯疑畏之本故於卒章明言之

  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

  鶴鳴誨宣王也

  董曰此詩其師傅所作歟

  鶴鳴子九臯聲聞【音問】于野魚潜在淵或在于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音托】它山之石可以為錯【七落反】朱曰鶴鳥名長頸竦身高脚頂赤身白頸尾黑 陸疏曰鶴其鳴高亮聞八九里 鄭曰臯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至九喻深遠也 范曰檀木之堅者是美木也 呂曰落葉穢雜【毛曰落蘀也】 釋文曰錯礪石也 李曰鶴鳴二章殊無一句序也意其詩最為難曉 毛曰誨宣王求賢之未仕者鶴鳴于九臯聲聞于野言身隱而名著也【鄭曰喻賢者雖隱居人咸知之】良魚在淵小魚在渚【鄭曰喻賢者亂世則隱治平則出】何樂於彼園之觀乎蘀落也尚有樹檀而下其蘀【鄭曰此猶朝廷之尚賢者而下小人是以往也】錯石也可以琢玉舉賢用滯則可以治國【王曰易曰鳴鶴在隂其子和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與此意同 陳曰鶴鳴以比人君之聲聞魚以比賢魚以時升降賢以道去就聲聞善則賢者至如魚之在渚也惡則賢者去如魚之在淵也魚潜而在淵則賢者去而之丘園矣可樂者有檀之美木也使其無檀其下有蘀有穀不足美也君子猶以為樂者甚言賢者之無不善也它山之石詩人自謂也石賤而可以錯利器猶言狂夫之言明主擇焉此所以誨宣王也 曹曰宣王欲求賢者豈可以不修身乎在身者纎芥不善不可為而在人者不當求備猶彼園之所可樂以有植檀也然其下亦有蘀與榖不以蘀榖而棄檀也它山之石猶可以錯利刃攻堅玉况賢者乎】 東萊曰此詩既不見所指諸家互有所長毛在衆說之先恐其傳有自 朱曰此詩之作不可知其所由然必陳善納誨之辭也蓋鶴鳴于九臯而聲聞于野言誠之不可揜也魚潛在淵而或在于渚言理之無定在也園有樹檀而其下維蘀言愛當知其惡也它山之石而可以為錯言憎當知其善也由是四者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理其庶幾乎

  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魚在于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毛曰榖惡木也【陸疏云荆揚人謂之榖中州人謂之楮今江南人績其皮以為布又擣以為紙】攻錯也 程曰玉之温潤天下之至美也石之粗厲天下之至惡也然兩玉相磨不可以成器以石磨之然後玉之為器得以成焉猶君子之與小人處也横逆侵加然後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增益預防而義理生焉道德成焉吾聞諸邵子云

  鶴鳴二章章九句

  祈父刺宣王也

  范曰讀詩至於庭燎未嘗不歎古之君子愛其君之至也知其將失也則就其美而箴之箴之而不可則規之規之不可故鶴鳴誨之誨之不可然後祈父刺之然則刺其君者豈詩人之心哉盖不得已也夫有宣王之功而不至於文武此詩人之所惜也故其先後淺深之序如此

  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轉予于恤靡所止居

  毛曰祈父司馬也職掌封圻之兵甲【鄭曰書曰若疇圻父謂司馬孔曰司馬掌封畿兵甲古者祈圻畿同字得通用故此作祈尚書作圻 朱曰案左傳襄十六年穆叔見中行獻子賦圻父其字用酒誥若疇圻父之圻則知鄭說有據也】 鄭曰予我也 孔曰鳥用爪獸用牙此人自謂王之爪牙以鳥獸為喻也 鄭曰轉移也 毛曰恤憂也宣王之末司馬職廢羌戎為敗【孔曰常武美宣王命程伯休父為大司馬此詩所刺者盖休父卒後他人代之周語云宣王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 曹曰宣王料民於大原人不足用司馬乃驅此徒使從千畝之戰事非素習遂敗績于姜氏之戎】 鄭曰此責司馬之辭也我乃王之爪牙之士當為王閑守之衛女何移我於憂使我無所止居乎謂見使從軍也六軍之士出自六鄉法不取於王之爪牙之士【董曰案司馬之屬有司右虎賁旅賁皆奉事王之左右者也故司右曰凡國之勇力之士能用五兵者屬焉虎賁曰掌先後王而趨以卒伍旅賁曰掌執戈盾夾王車此所謂爪牙者也 張曰禁衛天子之爪牙而使之遠戍是詩所謂轉予於恤也古人容易出一句便不可及詩人造理深其辭儘難學】

  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轉予于恤靡所底【之履反】止

  王曰爪士爪牙之士也 毛曰底至也

  祈父亶不聰胡轉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毛曰亶誠也 劉曰尸主也 毛曰熟食曰饔 王曰勞役無有休息不得奉養而母反尸劬勞之事也東萊曰讀是詩見宣王變古制者二焉前兩章既

  刺其以宿衛之士從征役矣末章復曰祈父亶不聰胡轉予于恤有母之尸饔有親老而無他兄弟其當免征役在古必有成法故責其不聰其意謂此法人皆聞之彼司馬獨不聞乎乃驅吾從戎使吾親不免薪水之勞也責司馬者不敢斥宣王也越勾踐伐吳大狥於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兄弟者以告勾踐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母將轉於溝壑子為禮已重矣子歸没而父母之世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魏公子無忌救趙亦令獨子無兄弟者歸養】勾踐尚能辨此况周之盛時乎其有定制必矣太子晉諫靈王之辭曰厲始革典十四王矣又曰自我先王厲宣幽平而貪天禍至于今未弭宣王中興之主也至與幽厲並數之其辭雖過觀是詩所刺則子晉之言豈無所自歟

  祈父三章章四句

  白駒大夫刺宣王也

  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陟立反】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於焉逍遥

  釋文曰皎皎潔白也馬五尺以上為駒 孔曰苗宜云圃而云場者以場圃同地對則異名散則通 毛曰縶絆維繫也【孔曰在後曰絆謂絆其足維謂繫靷也】 鄭曰永久也朱曰伊人指賢者也 鄭曰逍遥遊息也 毛曰宣王之末不能用賢賢者有乘白駒而去者 鄭曰使食我場中之苗我則絆之繫之以久今朝愛之欲留之【張曰白駒乘白駒之賢也不欲斥言車上之人故言車馬言白者又以表潔白之意詩人欲得賢者來上其家故言白駒食其苗籗庶幾縶之維之 朱曰託以其所乘之駒食我場苗而縶維之若後人留客而投其轄於井中也】 呂曰賢者將去而不留我猶願縶維之以永今朝今夕而已【東萊曰知其不可久留庶幾得一日之欵以盡我心也】逍遥者徘徊少留之貌【蘇曰逍遥不事事也雖逍遥猶愈於去耳】

  皎皎白駒食我場藿【火各反】縶之維之以永今夕所謂伊人於焉嘉客

  毛曰藿猶苗也夕猶朝也 呂曰嘉客者暫客於斯亦將去也【蘇曰客亦非執事者也】

  皎皎白駒賁【彼義反】然來思爾公爾侯逸豫無期慎爾優游勉爾遁思

  程曰賁然光彩 孔曰二思皆助語 呂曰詩人好賢之至故賢者賁然來思而在位者悠悠而不切也雖斯人也亦不能留賢故勉之使遁去也言爾公爾侯者不敢斥君也【陳曰於是責在位之人曰爾公爾侯但逸豫宴安無期度也】 朱曰慎勿過也勉毋决也遁思猶言去意也言此乘白駒者若其肯來則以爾為公以爾為侯而逸樂無期矣猶言横來大者王小者侯也豈可以過於優游决於遁思而終不我顧哉盖愛之切而不知好爵之不足縻留之苦而不恤其志之不得遂也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楚俱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

  程曰此章言其遠遁而思之之意賢者遠遁空谷處困窮而享淡薄雖所享生芻一束而已然其人之美則如玉也賢者既遠遁矣國之好賢者猶望其相聞而不見絶也曰毋自貴重其音聲【孔曰毋得自愛音聲貴如金玉不以遺問我】而有遠棄我之心【朱曰歎其乘白駒入空谷束生芻以秣之而其人之德美如玉也蓋邈乎其不可親矣然猶冀其相聞而無絶也 王曰前章云勉爾遁思此章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雖勉其遁而又庶幾其來反也】 東萊曰所謂伊人於焉逍遥於焉嘉客斯人也何人也蓋廊廟之人也所謂伊人乃於此而逍遥乎乃於此而為嘉客乎既幸其來以為榮復深歎其所處非其地也其言雖含蓄而未發其辭氣則慘然而不樂矣至三章明言之矣賢者賁然來我之舍去朝適野時事蓋可知矣爾公爾侯猶逸豫無期而不知懼乎於是乎與賢者决别慎爾優游言善自保護無以優游自逸而失衛生之節也勉爾遁思者言勉哉行矣自重也皆决别之辭也仰而慨然責公卿俯而眷然别賢者其情意至今可識也四章疑其遂忘世也故勉之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此雖祝其音問無絶亦以君臣之義微諷之

  白駒四章章六句

  黄鳥刺宣王也

  朱曰自祈父至我行其野四詩之序皆不言所刺而祈父白駒詩辭明白故無容異說獨此與下篇詩辭不明說者不一今以文義求之或者民不安其居適異國而不見收恤之詩也歟

  黄鳥黄鳥無集于榖無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歸復我邦族

  孔曰無集于榖無集於我之榖木也 毛曰不我肯穀穀善也 孔曰旋迴也 鄭曰復反也 東萊曰宣王之未民有失所者意他國之可居也及其至彼則又不若故鄉焉故思而欲歸使民如此亦異於還定安集之時矣 朱曰民適異國不得其所故呼黄鳥而告之曰爾無集于榖啄我之粟此邦之人不以善道相與我亦不久於此而將歸矣無以侵迫為也范曰民之去其土離其親者不得已也人不相恤

  是以懷其邦族而復之也【曹曰易曰傷於外者必反於家迫窮禍患惟天屬之至親乃肯相收】

  黄鳥黄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與明言旋言歸復我諸兄

  爾雅曰虋【亡昆反】赤苗芑白苗郭璞曰赤苗今之赤粱粟白苗今之白粱粟也 東萊曰人之所以相依者以其明足以知其緩急休戚故也不可與明則不可與處矣

  黄鳥黄鳥無集于栩【况禹反】無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與處言旋言歸復我諸父

  毛曰栩杼【食汝反】 孔曰今柞櫟也

  黄鳥三章章七句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

  王曰此民不安其居而適異邦從其昏姻而不見收恤之時也先王之詩曰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寧適不來微我有咎又曰籩豆有踐兄弟無遠其躬行仁義以道民厚矣猶以為未也又建官置師以孝友睦婣任恤六行教民為其有父母也故教以孝為其有兄弟也故教以友為其有同姓也故教以睦為其有異姓也故教以婣為其有鄰里鄉黨相保相愛也故教以任相賙相救也故教以恤以為徒教之或不率也故使官師以時書其德行而勸之以為徒勸之或不率也於是乎有不孝不睦不婣不弟不任不恤之刑焉方是時也安有如此詩所刺之民乎

  我行其野蔽芾【方未反】其樗【敕書反】昏姻之故言就爾居爾不我畜復我邦族

  范曰蔽芾盛也 毛曰樗惡木也【李曰樗者不才之木也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不中䋲墨其小枝卷曲不中規矩】 爾雅曰婦之父母壻之父母相謂為昏姻【又曰婦之黨為昏壻之黨為姻】 毛曰畜養也王曰樗惡木尚可芘而息今以昏姻之故言就爾居而爾不我畜則樗之不如也 孔曰爾既不我畜養則當復反我之邦家矣與之自訣之辭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勑六反】昏姻之故言就爾宿爾不我畜言歸斯復

  鄭曰蓫牛蘈【徒雷反】也【陸疏云今人謂之牛蹄菜】 王曰蓫惡卉也尚可采以治疾今以昏姻之故言就爾宿而爾不我畜則蓫之不如也言就爾宿則託宿而已非就之居也言歸斯復則以不見畜而去也【段曰首章言居欲為久居計也次章言宿則暫寓矣人情於其相待之薄者則望之也愈輕於其相待之厚者則望之之意日進矣】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音福】不思舊姻求爾新特成不以富亦祗【音支】以異

  毛曰葍惡菜也【鄭曰葍䔰也 陸疏曰葍一名䔰幽州人謂之燕䔰其根正白可着熱灰中温噉之饑荒之歲可烝以禦飢】 蘇曰特匹也成依論語當作誠王曰葍野菜之惡者也然尚可采以禦飢昏姻之相與固為其窮則相收困則相恤也今不思舊姻而求爾新特則又葍之不如也【段曰夫昏姻相與舊則加親人情所同也】 朱曰爾之不思舊姻而求新匹也雖實不以彼之富而厭我之貧亦祗以其新而異故爾此見詩人責人忠厚之意【曹曰豈足以成富實之道適以自異於人而已不近人情所以為異也】

  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

  斯干宣王考室也

  鄭曰考成也 孔曰路寢成則考之而不釁注曰路寢生人之所居不釁不神之也考者設盛飲食以落之 歐陽曰古人成室而落之必有稱頌禱祝之言如晉獻文子成室晉大夫發焉曰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謂之善頌善禱者是矣若知斯干為考室之辭則一篇之義簡易而通明矣 東萊曰斯干無羊皆宣王初年之詩乃次於刺詩之後何也蓋宣王晚歲雖怠於政然中興周室之大德豈可以是而掩之乎故復取此二篇以終之也宣王之大雅有美無刺大雅言大體者也論其大體則宣王固一世之賢君也 黄曰鴻鴈之詩宣王所以勞來天下之民者無所不至然後可以樂吾樂而無愧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此聖人所取歟

  秩秩【直乙反】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呼報反】矣無相猶矣

  毛曰秩秩流行也【曹曰常也澗水常安流而不溢】 孔曰斯此也漸卦鄭注云干謂大水之旁 毛曰幽幽深遠也 劉曰南山鎬京之陽終南之山也 孔曰如竹之叢生根本之衆【董曰苞叢生而固也】鄭曰式用也 歐陽曰猶圖也謀也 董曰宣王作室後臨水前對山其盤基之厚如竹之苞其締䕃之廣如松之茂【朱曰其下之固如竹之苞其上之密如松之茂】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所謂聚國族於斯也 李曰兄弟之居此室各相和好輯睦無有相圖【曹曰室固盛美矣然宗族不和不可以一朝居也朱曰張子曰猶似也人情大抵施之不報則輟故恩不能終兄弟之間各盡已之所宜施者無學其不相報而廢息也君臣父子朋友之間亦莫不用此道盡已而已愚按此於義或未必然然意則善矣或曰猶當作尤 呂曰猶者放傚之辭欲相故傚以相責望則兄弟不能相好矣】 曹曰首章總叙頌禱之大意也【呂曰保吾兄弟於斯繼吾祖妣於斯安吾身於斯傳吾子孫於斯故曰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又曰似續妣祖又曰君子攸芋攸躋攸寧又曰乃占我夢男子之祥女子之祥也】

  似續妣祖築室百堵西南其戶爰居爰處爰笑爰語毛曰似嗣也 曾曰似續妣祖以生民閟宫之詩考之豈謂姜嫄后稷歟【孔曰大司樂舞大濩以享先妣舞大武以享先祖姜嫄生稷以配天為周之王業特立廟用樂别祭】西南其戶西鄉戶南鄉戶也【孔曰天子之宫其室非一在北者南戶在東者西戶耳孫毓云猶南東其畝 曹曰舉西南則東北亦當然矣】 鄭曰爰於也 蘇曰厲王之亂而宫室敗壞宣王謀所以續其先妣先祖者故築其宫室【王曰築室百堵者言廣多也又曰居宫室則欲民有棟宇招集流民百堵皆作而後此曰築室百堵宣王所謂與民同其憂樂也】於是居處於是笑語焉

  約之閣閣【音各】椓之橐槖【音託】風雨攸除【直慮反】鳥鼠攸去君子攸芋【香于反】

  毛曰約束也閣閣猶歷歷也【曹曰作垣者將築之時以繩縮板 孔曰繩在板上歷歷然約謂繩約板直則牆端正也 蘇曰閣閣上下相乘也 曹曰積累而上如閣也】 孔曰椓如椓杙之椓正謂以杵築之也 蘇曰槖槖杵聲也【曹曰築土者欲其堅聚如橐之盛周密而不洩故曰槖橐】 朱曰除亦去也毛曰芋大也 孔曰作羣寢之時縮板築至羣寢既成其牆屋弘殺則風雨之所除【曹曰風雨不能凌】其築作堅緻則鳥鼠之所去【曹曰鳥鼠不能穿穴王 曰言上下四旁皆牢密也】 李曰其作室也將以除風雨而去鳥鼠則不失之侈矣 蘇曰君子於是居焉所以為尊且大也【曹曰君子雍容於其間心廣體胖是以大也所謂居移氣也】 曹曰此章叙其牆垣之美

  如跂【音企】斯翼如矢斯棘如鳥斯革如翬【音輝】斯飛君子攸躋【子西反】

  孔曰如跂如人跂足直立 歐陽曰翼敬也棘急也矢行緩則枉急則直謂亷隅繩直如矢行也革變也呂曰書云鳥獸希革 鄭曰伊雒而南雉素質五

  色皆備成章曰翬 毛曰躋升也 朱曰言其大勢嚴正如人之竦立而其恭翼翼也其廉隅整飭如矢之急而直也其棟宇峻起如鳥之警而革也其簷阿華采而軒翔如翬之飛而矯其翼也 歐陽曰宜君子升而居之也【王曰君子攸躋則又樂其高也】 曹曰此章叙其堂之美如此

  殖殖【市力反】其庭有覺其楹噲噲【音快】其正噦噦其冥【莫形反】君子攸寧

  毛曰殖殖平正也【王曰殖殖其庭言庭地之實也】 孔曰庭宫寢之前庭也 朱曰覺高大而直也【毛曰覺言高大也鄭曰覺直也】 孔曰楹柱也 鄭曰噲噲猶快快也 呂曰正謂正寢朱曰正向明之處也 蘇曰噦噦深廣之貌 呂曰冥謂室之奥窔【鳥叫反】也【王曰噲噲其正則知噦噦其冥是偏也噦噦其冥則知噲噲其正是明也 鄭曰正晝也冥夜也李曰坡詩云書窗明快夜堂深盖本此】 歐陽曰宜君子居之而安寧也【董曰噲噲其正所謂陽室者也噦噦其冥所謂隂室者也古者放隂陽以為宫室故其正為陽冥為隂夫負隂抱陽以安其神所以寧也 曹曰人之精神氣血常與隂陽流通故其居處也晦明適中乃無并毗之患晦淫感疾明淫心疾皆不得其中者也今也明晦各得其中内外愜適然後居之而安馬】 曹曰此章叙其室之美也 東萊曰一章總述其宫室之面勢而願其親睦二章三章述其作室之意與營築之狀至於風雨攸除鳥鼠攸去則宫室成矣故四章言望其外則雄壯軒翥如此五章言觀其内則高明深廣如此望其外則未入也故曰君子攸躋言其方升也觀其内則已入也故曰君子攸寧言其既處也六章已下皆頌禱之辭

  下莞【音官】上簟乃安斯寢乃寢乃興乃占我夢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維虺【許鬼反】維蛇

  【闕】

  毛詩集解卷十八

<經部,詩類,段氏毛詩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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