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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集解 宋 段昌武

3-毛詩集解卷一
  毛詩集解卷一

  宋 段昌武 撰

  國風

  朱曰國者諸侯所封之域而風者民俗歌謡之詩也謂之風者以其被上之化以有言而其言又足以感人如物因風之動以有聲而其聲又足以動物也是以諸侯采之以貢於天子天子受之而列於樂官於以考其俗尚之美惡而知其政治之得失焉舊說二南為正風所以用之閨門鄉黨邦國而化天下也十三國為變風亦領在樂官以時存肄備觀省而垂鑒戒耳

  周南【召南說附】

  儀禮燕禮有房中之樂鄭氏注弦歌周南召南之詩而不用鐘磬之節也房中者后妃夫人侍御於君子女史歌之以節義序耳【孔曰玉肅云自關雎至芣苢后妃房中之樂然則夫人房中之樂當用鵲巢采蘩采蘋鄭無所說義亦或然】鄭詩譜曰周召者禹貢雍州岐山之陽地名今屬右扶風美陽縣【孔曰綿言大王遷於周原閟宫言大王居岐之陽是周地在岐山之陽召是周内之别名也漢書地理志云岐山在美陽縣西北釋文召在岐山之陽扶風雍縣其南有召亭 朱曰岐山在鳳翔府岐山縣】周之先公曰大王者避狄難自豳始遷焉【朱曰帝嚳之子棄為唐虞后稷封於邰其後公劉遷於豳至古公亶父又遷於岐山之下】商王帝乙之初命其子王季為西伯至紂又命文王兼治南國江漢汝旁之諸侯【朱曰南方之國即今興元府京西湖北等路諸州】於時天下三分有其二以服事殷【孔曰據禹貢州名言之雍梁荆豫徐揚歸文王其冀青兖屬紂九州而已有其六是為三分有其二】文王作邑於豐【朱曰豐京在京兆府鄠縣終南山之北】乃命岐邦周召之地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地周公封魯死諡曰文公召公封燕死諡曰康公元子世之其次亦世守采地在王官春秋時周公召公是也【孔曰春秋時周公召公别於東都受采存本周召之名也】

  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

  釋云此關雎小序也 程曰詩言后妃夫人者非必謂文王之妻也特陳后妃夫人之事如斯而已古人由是道者文王也故以當時之事繫其後【朱曰周公取以為首篇以教後世凡為后妃者其德當皆如是也故序者不言美大姒而特言后妃之德蓋周公之遺意歟然文王未嘗稱王則大姒未嘗稱后妃此特追稱之耳】程曰天下之治正家為先天下之家正則天下治矣二南正家之道也陳后妃夫人大夫妻之德推之士庶人之家一也故使鄉黨至于邦國皆用之自朝廷至于委巷莫不謳吟諷誦【段曰富貴足欲之餘其情易以放而斯民勞苦力作又不可無以游其心而玩其情也為之謳吟以宣暢之而人將因諷誦以有得而古人養情性之道備矣】所以風化天下如小雅鹿鳴而下各於其事而用之也 孔曰儀禮鄉飲酒禮者鄉大夫三年賓興賢能之禮其經云乃合樂周南關雎是用之鄉人也燕禮者諸侯飲燕其臣子及賓客之禮其經云遂歌鄉樂周南關雎是用之邦國也【曹曰此六詩本王后國君夫人房中之樂歌大王王季文王之致治者也其原在此故鄉飲酒燕禮皆用之於合樂焉至于鄉射之禮不歌不笙不間而猶用此六詩合樂見其為風化之本每事不可得而略也黄曰鄉大夫與諸侯之合樂此特一端而何足以盡之文王后妃之德始於二南而極于天下鵲巢之】

  【夫人草之大夫妻江漢之游女莫不感發是詩而被其風化大用之則大小用之則小上自朝廷下自閭巷皆可得而用之此如春風和氣及物則生不可以小大計然則既曰后妃之德矣鄉人邦國可得而用之乎曰后妃之車服則鄉人邦國不可得而僭用若后妃之德則用之有何不可】張曰以此二詩為周公所作者蓋有三說其序曰后妃之德曰夫人之德皆言德如是乃可以配一也儀禮鄉飲酒凡合樂周南關雎召南鵲巢獨首此二詩意亦可見二也周南以關雎興召南以鳲鳩比其所取類亦相似然三也故程子謂為此詩者其周公乎蓋亦有取於此耳至其所取關鳩之義則是誠不可移者以此知其為周公所作無疑也故樂得淑女以配君子關雎之義也德如鳲鳩乃可以配鵲巢之義也夫刑家之道雖自於已而其所配必謹其擇是蓋吉凶禍福之基所以重宗廟重其身正夫婦而為齊家之本也自古始之不謹而貽禍敗者可勝計哉故大明之詩其叙大任初嫁於周之事為特詳焉然則關雎鵲巢之首二南周公之意深矣若夫自覃而下則有當時為大姒而作者其稱后妃則周公追稱之以為為后妃者要當如是也采蘩之不失職則亦當文王之時諸侯之國有是詩周公取而列之以為為諸侯夫人者要當如是也以至采蘋草而下皆然推此意觀之大略可見矣 朱曰此詩雖美大姒而實以深見文王之德 曾曰先王之政必自内始故其閨門之治所以施之家人者必為之師傅保姆之助詩畫圖史之戒珩璜琚瑀之節威儀動作之度其教之雖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嘗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義歸於反身二南之業本於文王夫豈自外至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興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者蓋本於文王之躬化

  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

  鄭曰沈重曰上風是國風下風是鼓動之風【朱曰風兼二義以象言則曰風以事言則曰教】孔曰風諷也王者施化先諷誦以動之民漸開悟乃明教命以化之【曹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風以動之仁聲也教以化之善教也】王曰風之於萬物方其鼓舞揺蕩之而已是所謂動之也及其因形移易使榮者枯甲者拆乃所謂化之也始乎風之而動終於教之而化【黄曰動者興起其善心化者變易其氣質】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孔曰上言用詩以化天下此又解作詩所由 朱曰心之所之謂之志情者性之感於物而動者也【段曰素有所主之謂志適有所觸之謂情曰在曰動志氣之狀可想矣 葉曰寛閑平易之時必習而為怨懟無聊之言莊誠恭敬之意必變而為侮笑戲狎之情蓋情非其志矣古之為詩者求以治之後之為詩者求以亂之】喜怒哀懼愛惡欲是謂七情形見永長也 孔曰不自覺知舉手而舞身動足而蹈地如是而後得舒其心腹也聖王以人情之如是故用詩於樂使人歌詠其聲象其吟詠之辭也舞動其容象其舞蹈之形也【段曰樂至於舞而成樂書曰周官樂師以六舞教國子而人舞與居終焉豈終之以手舞足蹈之意歟】其象哀樂之形然後得盡其心術焉情動於中還是在心為志而形於言還是發言為詩上辯詩從志出此言為詩必歌故重其文也【黄曰自詩而論志自志而論心此沿流尋源之論使學者知詩之所由始自情而論言自言而極於不知其所以言此遡源達流之論使學者知詩之所終極】段曰情亦有淺深凱風小弁皆情之深賦比多出於志興多動於情蓋言之不足而後嗟歎嗟歎不足而後永歌永歌不足而後舞蹈皆有序而不遽是可觀其發之中節矣夫情之發而中節也殆以其主宰於心故耳故五峯胡曰性立天下之有情効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德大序首著在心之為志而後以情動之說繼之亦此意歟志之於心所以主是心也心以其所為主無所不統志以其所主而有所統也動而不和發而陵節樂而淫哀而傷愛而不知其惡則喜其人及其徒胥憎而不知其善則惡其人及於屋上之烏心失所宰志不御氣蕩然聽血氣之偏徇而所發皆非性之理情之節也記曰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者體也 程曰有節故有餘止乎禮義者節也今夫飲以節者能飲而極飲者常至於不能飲行以節者能行而過行者常至於不能行情而無所節也則畢其氣於一喜一怒而極矣 段曰言而嗟歎嗟歎而永歌永歌而舞蹈舞蹈而至於不知所謂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故曰樂主其盈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孔曰鄭樂記注云單出曰聲雜比曰音 樂書曰言情動又言情發蓋動則喜怒哀樂欲發之初猶在中也發則發而中節矣動不足以言之 孔曰哀樂之情發見於言語之聲於時未有宫商之調也惟是聲耳至於作詩之時則次序節奏清濁高下使五聲為曲是之謂音此音被之管絃乃名為樂【朱曰聲不止于言凡嗟歎永歌者皆是也成文謂其清濁高下疾徐疏數之節相應而和也然情之所感不同則音之所成或亦異矣】 鄭曰聲謂宫商角徵羽也成文者宫商上下相應【樂書樂記曰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數凡音生於人心而本於情性其音角者情喜而性仁其音商者情怒而性義其音徵者情樂而性禮其音羽者情悲而性智其音宫者情恐而性信蓋樂者根之人心本之情性其在度數則枝葉而已】 張曰音起於聲而聲出於情知此則知先王作樂之本矣 孔曰樂記曰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注云方猶文章也樂之器彈其宫則衆宫應然不足為樂是以變之使雜也引左傳曰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樂書樂記曰宫生於黄鐘之九寸而其聲宏以舒徵生于林鐘之六寸而其聲貶以疾商生于太簇之八寸而其聲散以明羽生於南宫之五寸而其聲散以虚角生于姑洗之七寸而其聲防以約凡此雖度數不同而其究則一也凡物皆動而有聲聲變而成音故金尚角瓦絲尚宫匏竹尚徵而無清濁之常革木一聲而無清濁之變此傳所謂以律呂和五聲施之八音合之成樂也 朱曰五聲宫最濁而羽極清所以協歌之上下十二律黄最濁而應極清又所以旋相為宫而節其聲之上下 段曰記欲其變傳惡其一何也曰所謂成文也所以欲其成文者何也曰將以成人心之和也鐘聲之鏗也石聲之磬也絲聲之哀竹聲之濫而鼓鼙之聲讙也若其專一誰能聽之抑使聽者隨所感而偏矣非所以養人心之和也先王之為樂也合生氣之和道五常之行剛也而不怒柔也而不懾陽不散而陰不密廣不容姦狹不思欲也夫然後條暢平順可以和人心而感物是故八風欲其從律也百度欲其得數也小大相成終始相生陰陽清濁相終文武相為始末曲直繁瘠廉肉相為品節凡所以成此和世故夫子謂之中和之紀而子夏名之曰和正也樂記曰五色成文而不亂又曰節奏合以成文也】 陳曰此言人之真情不可掩也此情感於和而其音必舒夷嘽緩粹美而不切此情感於乖則其音必堙鬱蘊結憤悱而不平此情迫於亡則其音必趨數艱苦悲愴而無聊【段曰怨則猶有望於上也所謂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至亡國則惟有自哀愴感舊而已矣】 孔曰國亡而世絶故不言世【王曰治亂言世言政而亡國不言者亡國世絶而無政故也】孔曰設有言而非志謂之矯情見於聲矯亦可識或辭是而意非或言邪而志正惟達樂者曉之樂記曰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若徒取言辭而不逹音聲則楚茨大田之刺並陳成王之善行露汝墳之篇皆述紂時之惡以汝墳為王者之風以楚茨為刺過之雅大師曉其情於聲音之中也【黄曰孔頴達謂如百室盈止婦子寜止安之至也厭厭夜飲不醉無歸樂之極也此謂治世之音土國城漕我獨南行怨之深也取彼譖人投畀豺虎怒之甚也此謂亂世之音知我如此不如無生哀之至也適彼樂國適彼樂郊思之篤也此謂亡國之音予以為是固然矣亦不可專以言辭求之若徒觀其言辭不達其聲音則如大田楚茨瞻彼洛矣之詩不言周政之衰而言先王之盛亦可謂治世之音乎 蘇曰愚嘗怪大雅小雅之詩當幽厲之時而極稱道文武成康之盛德及其終篇又不見幽厲之暴虐此誰知其為幽厲之詩而非文武成康之盛者蓋察其辭有幽憂不樂之意是以繫之幽厲而無疑也】孔曰樂記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樂者樂其所自生是樂之本意出於民也又曰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故先王作樂以為之節是王者采民情制禮樂之義禮樂本出於民還以教民與夫雲出於山復雨其山何以異也【段曰音之由人心生也本於中以發於外者也感而後應也制樂以為人心之節也制於外以養其中者也應復為感也感於此心之哀也而噍以殺感於此心之樂也而嘽以緩感於此心之喜怒也而發以散粗以厲則是聲之所應者皆由於所感也噍殺之音作而民以憂嘽緩之音作而民以樂粗厲之音作而民以剛毅也則是音之所感者又將以為應也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由此心之所感者而發於外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由此心之所應者還以養其中也先王之盛也其人心亦已正矣而所以養之於外者猶備後世之衰也人心固已非古而所以導而誘諸外者抑又不正也古也交相養而今則交相病也】

  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孔曰此又言詩之功也 朱曰事有得失詩因其實而諷詠之使人有所創艾興起至其和平怨怒之極又足以達於陰陽之氣而致祥召災蓋其出於自然不假人力是以入人深而見功速非他教之所及也又曰人者天地之心鬼神之會志壹則動氣理之

  必然也【段曰天地人均是一氣之流通上下也故人之心精一則天地之氣可動也 李曰天地鬼神之正體鬼神天地之妙用 陳曰此只是至誠之道寓於詩故如此詩人以此而作詩天地鬼神亦以此而感動匹夫匹婦一念真積端拜而湧泉悲憤而赤旱彼獨何為而然耶天下通一氣耳聚而為一元判為天地明則為人幽則為鬼神著為隱顯皆是一精氣為之】陳曰合千萬人之情而出於一人之言此天理也非私欲也合天理則天地從之鬼神順之而況於人乎【黄曰人民天地鬼神皆同此心則同此理以理求理夫何遠之有】孔曰無有近於詩者言詩最近之餘事莫之先也【公羊曰撥亂世反諸正莫近乎春秋何休云莫近猶莫過之也】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孔曰此言用詩之事 朱曰先王指文武周公成王是指風雅頌之正經經常也【陳曰經者經制夫婦之常經也】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夫婦之常也孝者子之所以事父敬者臣之所以事君詩之始作多發於男女之間而達於父子君臣之際故先王以詩為教使人興於善而戒其失所以導夫婦之常而成父子君臣之道也【又曰夫婦有别則父子親父子親君臣和故經夫婦所以成其孝敬也】三綱既正則人倫厚教化美而風俗移矣【段曰萬法萬化皆自人倫始人倫薄他無可以措手矣】段曰有情性則有形體保形體亦可以順情性正内外别男女經夫婦所謂形體也孝敬成乎其中所謂情性也美教化移風俗權不在物我實操之如勤容貌出辭氣正顔色雖非有意必以為之而主宰於中必有事焉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程曰學詩而不分六義豈知詩之體也 張曰風有風刺不直言之意鄭周禮注曰賦之言鋪直鋪陳善惡【程曰鋪陳其事如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是也】比者比方於物興者託事於物【黄曰比者託物而喻興者因物而感 姜曰比者取類於物以為比物與意同如螽斯羽是也興者倏見是物而起興物不必合如關雎是也 釋曰興是譬喻之名意有不盡故題曰興 程曰直比之如蛾眉犀温其如玉之類是也因物起興如關關雎鳩瞻彼淇奥之類是也 朱曰以物為比而不正言其事甫田碩鼠衡門之類是也因所見聞或託物起興而以事繼其聲關雎樛木之類是也 黄曰雨其濛矣行者之心悽然以悲鸛其鳴矣居者之懷慨然以歎此之謂興】朱曰比方有兩例有繼所比而言其事者有全不言其事者興亦有兩例有取所興為義者則以上句形容下句之情思下句指言上句之事實有全不取其義者則但取一二字而已要之上句常虛下句常實則同也【又曰然比興之中螽斯專於比而緑衣兼於興兔罝專於興而關雎兼於比此其例中又自有不同也 東萊曰風之義易見惟興與比相近而難辨興多兼比比不兼興意有餘者興也直比之者興之兼比也興之兼比者徒以為比則失其意味矣興之不兼比者誤以為比則失之穿鑿矣如殷其靁偶聞雷而有感於行者之未歸非可以比類而求也】程曰雅者正言其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德是也【張曰雅之體直言之比興差少無隱諷譎諫之巧雖是大惡亦直言此是雅之本體呂曰雅者正言之也初無所抑揚】詩譜曰頌之言容【李曰漢書曰徐生善容容作此頌字顔師古注云頌字與形容字古人通用 呂曰頌者稱美之辭也無所諷議】孔曰四始以風為先風之所用以賦比興為辭故於風之下即次賦比興然後次以雅頌亦以賦比興為之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同之賦比興如此次者言事之道直陳為正故賦在比興之先比之與興雖同是託物比顯而興隱當先顯而後隱故比居興先也然則賦比興是詩之所用風雅頌是詩之成形用彼三事是故同稱為義【朱曰此一條本出於周禮大師之官蓋三百篇之綱領錧轄風雅頌者聲樂部分之名也風則十五國風雅則大小雅頌則三頌也賦比興則所以製風雅頌之體也故大師之教國子必使之以是六者三經而三緯之則凡詩之節奏指歸皆將不待講說而直可吟詠以得之矣六者之序以其篇次風固為先而風則有賦比興矣故三者次之而雅頌又次之蓋亦以是三者為之也】 程曰國風大小雅三頌詩之名也六義詩之義也【新安程曰此六者特釋其義而非以命其名也如以為體則夫賦比興三者今乃無一詩行於世豈夫子盡刪之乎】一篇之中有備六義者有數義者【孔曰鄭箋七月二章云是豳風六章云是豳雅卒章云是豳頌自始至成别為三體 呂曰詩舉有此六義得風之體多者為國風得雅之體多者為大小雅得頌之體多者為頌風非無雅雅非無頌也 唐曰其風肆好穆如清風大雅亦有風雖則如燬父母孔邇周南已有雅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變風猶有頌采蘩賦之屬也螽斯比之屬也關雎興之屬也有賦比興以為風亦有以為雅頌一篇而一義者有之鶴鳴專於興也其意達於風矣有一句而二義者王室如燬比而雅也 曹曰周官大師所教六詩亦各以其義為名至分為四始然後風雅頌各異其體而賦比興存乎中者隱矣】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

  孔曰言上下皆用此義 張曰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此總言風之所以名也風自上以被於下風之正也下推其本而反之於上風之變也 朱曰風者民俗歌謡之詩如物被風而有聲又因其聲以動物也上以風化下者詩之美惡其風皆出於上而被於下也下以風刺上者在下之人又歌詠其詩之美惡以譏其上也凡以風刺上者皆不主於政事而主於文辭不以正諫而託意以諫若風之被物彼此無心而能有所動也 楊曰詩尚譎諫惟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乃為有補若諫而涉於謗毁聞者怒之何補之有 曹曰上以風化下若燕禮鄉飲酒用之於鄉人邦國者所以廣風化於天下也不獨風也亦有雅詩焉下以風刺上若天子納變雅諸侯納變風所以規正君上之失也然皆主文而譎諫是雅詩亦有風之意故皆曰風 王曰有巽而入之之道焉故曰風 張曰下之刺上主於文而譎諫而至其甚則有至於直指而不止於譎諫此變之中又變焉者也

  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鄭詩譜序文武風有周南召南【朱曰二十五篇為正風】雅有鹿鳴文王之屬【朱曰自鹿鳴而至菁菁者莪二十二篇為正小雅自文王而至卷阿十八篇為正大雅】及成王周公致太平制禮作樂而頌聲興焉【孔曰頌聲之興不皆在制禮之後也故春官樂師職云及徹帥學士而歌徹鄭謂徹者歌雍也】盛之至也本之由此風雅而來故皆録之謂之詩之正經孔子録懿王夷王時詩訖於陳靈公淫亂之事謂之變風變雅【朱曰邶至豳十三國為變風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為變小雅民勞至召旻十三篇為變大雅皆康昭以後所作 孔曰變風之作齊衛為先陳最在後變雅則處其間齊哀公當懿王衛頃公當夷王陳靈公魯宣公十年為其臣夏徵舒所殺變雅始於厲王變雅亦稱雅者王政仍被邦國所以名為雅及平王東遷其政止行境内是以變為風焉】黄曰道者所繇適治之路仁義禮樂皆其具也今王道既衰則其本已先撥矣由是禮義廢而不行政教失所錯天子不能統諸侯故國自為政諸侯不能統卿大夫故家自為俗也孔曰王道衰諸侯有變風王道盛諸侯有正風王道明盛政出一人諸侯不得有風王道既衰政出諸侯故各從其國有美刺之别也【東萊曰王道之盛陳列國之詩以觀民風其可采者大師播之音律以風天下如汝墳江有汜之在二南是也禮樂出於一故不得國别為風耳】蘇曰衛武衛文鄭武秦襄之風宣王之雅皆美之然猶不免為變詩何也曰昔周之興也積仁行義凡數百年至於文武風俗備是以其詩發而為正詩自成康以來周室不競至幽厲而大壞其敗亦數百年其蓄之也亦厚是以其詩不復其舊而謂之變夫自其正而至乎變其敗之也甚難其間必有幽厲大亂之君為之而後能自其變而復於正其反之也亦難必有后稷公劉文武積累之勤而後能今夫五人者其善之積未若其變之厚矣是以不免於變也 鄭曰二南為風之正經則然矣自後南國諸侯政之興衰何以無變風曰陳諸國之詩者將以知其闕失省方設教為黜陟也時徐及吳楚僭號棄其詩夷狄之也朱曰正變之說無明文可考今姑從之【葉曰正變之說吾嘗讀穀梁書而得之春秋書築王姬之館于外書諸侯盟于首止穀梁皆曰變之正也蓋言事變常而終合于正也風雅之正變亦如是耳河廣之詩曰誰謂河廣一葦杭之其欲往之心如是其鋭也然而有舍之而不往焉大車之詩曰穀則異室死則同穴其男女之情如此其至也然而有畏之而不敢焉氓之詩曰以爾車來以我賄遷其淫佚之行如是其醜也然而有反之而自悔焉當其心之鋭情之至而行之醜也固所謂變也繼而舍之而不往畏之而不敢反之而自悔則君子所謂變之正也後世尊經太過遂以已意揣之吾從而辟之曰栢舟緑衣信為變風也淇奥之美鳥得以變風稱之彼將曰淇奥緇衣在鄭為美在天子則異政故亦謂之變吾又從而辟之曰二南之詩文王之詩也當是時紂在上亦可謂之異政不得為正風可也彼將曰此周詩也主周之世而論之故也吾又從而辟之曰淇奥緇衣信異政也小雅之六月無羊大雅之烝民崧高天子中興之盛也何得以為異政而謂之變雅彼將曰六月烝民在宣王則為善繼文武則為不足吾又從而辟之曰宣王之繼文武誠不足矣臣如周公君如成王可謂不足歟豳風何得謂之變彼將曰以其遭變故也吾又從而辟之曰周公遭管蔡故七月為變風常棣之詩閔管蔡之失道也何得謂之正雅反覆數四而諸家之說窮矣蓋正變之說不出于夫子而詩之次序皆以先後為序文武成康其詩最在前故二雅首之厲王繼成王之後宣王繼厲王之後幽王繼宣王之後故二雅皆順其序國風亦然後世儒者但見宣繼厲之後遂併以宣為變不知先後之序自當爾也】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孔曰國史者周官大史小史外史御史之等皆是也臣民皆得風刺不必要其國史所為此文特言國史者鄭云國史採衆詩時明其好惡令聲矇歌之【曹曰周官小史掌邦國之志外史掌四方之志說者云志記也邦國之志若春秋傳所謂周志是也四方之志若魯之春秋晉之乘楚之檮杌是也是内外文籍國史皆掌之矣古者天子有采詩之官其行守也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采得之後屬之國史故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至問祁招之詩而不知則右尹子革非之國史既掌邦國四方之圖籍則舊章民風無不通習因革得失粲然可見矣】王曰發於聲而長言之謂吟形於言而永歌之謂詠或曰教化或曰政教或曰刑政何也教化本也刑政末也至於王道衰則其本先亡矣故不足於教化而後言政教不足於政教而後言刑政苛則其末亦有所不足此其所以可哀也 朱曰人倫廢刑政苛詩之所刺不越乎此國史采而得之哀傷其然於是吟詠紬繹其情性之未發而節文之以授樂官使時而颺之以風其上此非達於當時之變故而不忘乎厥初之舊俗者有所不能也【曹曰詩之言皆本於情性之自然而吟詠之達於事變則知今之事所以異於古懷其舊俗則思古者禮義之俗不能忘然則變風之發乎性情故也止乎禮義則以懷其舊俗故也】 陳曰由是言之則詩雖出於國人而國史採詩之時已有所去取矣國史去取於當時孔子刪之於後世

  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朱曰情者性之動而禮義者性之德也【張曰民之性其始亦豈有不善惟夫情之過而血氣亂之于是乎失情性之正矣禮義則是情之發而能不踰乎性之則此先王之澤淪浹於人心者猶在故也 黄曰蟋蟀閔儉之詩也而曰好樂無荒蓋有以禮自娯樂之意考槃述窮處之詩也而乃曰永矢勿諼蓋有畎畝不忘君之意泉水之衛女思歸而能以禮載馳之夫人思歸而能以義其發乎情止于禮義者於此可見知發而不止則蕩而不中節矣】王曰上言變風變雅而此獨言變風何也雅雖已變天子猶有政焉專言變風則通乎無雅之後也而猶知止乎禮義則變雅之時可知矣 朱曰正風雅頌則不可以情言皆天理之本也亦不可但言止乎禮義而已乃禮義所由出也 段曰詩序者必以變風言情性其聖人於利正言情性之義也何也春之温夏之薰而萬物生長於吹嘘披拂之中者宜也温且薰者變而為澟洌矣而敷榮之機終不可息於剥落彫謝之餘是真可以觀生生不息之本性也性之固以其心之存也大序首著一語即云在心為志則其所以繫情性者可想矣故惟變風可以驗先王之澤惟禮義之廢可以信禮義之止

  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王曰風之本出於一人之躬行而其末見於一國之事 朱曰形者體而象之之謂 孔曰風者以其所言之狹也雅者以其所言之廣也 陳曰風詩多出於小夫賤隸皆以其風俗厚薄推本而歸於一人之善惡也雅詩多出於公卿大夫皆以其朝廷臧否推廣而遠之四方之理亂也風由下以觀上雅由上以知下 葉曰聞之鄭樵土風之詩謂之風朝廷之詩謂之雅宗廟祀頌之詩謂之頌風出於土風則今之歌謡是也或作於有位或作於委巷匹夫賤隸意雖遠而辭則淺近亦各從其本國之舊耳【如竹竿釣淇之類】謂之雅則今之歌行古風之類是也其為辭也文又非委巷所能矣故謂之雅頌則今之樂章也其辭嚴其聲有節不敢用煩言䙝語以示有所尊故謂之頌朱曰小雅言政之一事大雅意不主於一事大扺皆詠歌先王之功德申固福禄之辭而政之大體繫焉【黄曰有國風而後有小雅有小雅而後有大雅小雅者二南風化之所積也大雅者小雅政事之所成也如小雅言文武治内外之事至大雅則言受命作周復受天命小雅言成王興賢育材之事至大雅則言受命福禄尊祖配天小雅言宣王南征北伐之事至大雅則言建國親侯周室中興推而至於變雅亦然小雅之刺幽王特言刺而已至大雅則曰傷周室大壞也刺幽王大壞也 王曰幽王之詩有其惡大而列於小雅宣王之詩有其善小而列於大雅蓋幽王之惡大其小者猶如此也宣王之善小其大者如是而已所謂大雅者積小雅而成故小雅之末有疑於大雅 唐曰周之興也由召南而周南由周南而雅由雅而頌其衰也頌息於南征之後雅變於監謗之際風降於東遷之餘道之汙隆可具見矣羣叔之流言風猶將變而况於雅乎洛邑之遷頌未可遽復故風猶可正而進於雅也雅在則春秋可以無作奈何變而遂至於亡也】朱曰玩其辭氣之遠近考其制度之廣狹疑其音節亦不同矣及其變也則亦各以其聲而繫之歟【孔曰正經述大政為大雅述小政為小雅詩體既異樂音亦殊國風之音各從水土之氣若雅頌則總合四方之風而制是正聲以道之故有大雅小雅之音王政既衰變雅兼作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之變者謂變小雅故變雅之美刺皆由音體有小大不復由政事之大小也 又曰詩體既異其聲亦殊公羊傳曰什一行而頌聲作史記稱微子過殷墟而作雅聲譜云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早失風聲矣記云人不能無亂先王恥其亂故制雅頌之聲以道之是其詩各自别聲也】

  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孔曰此解頌者唯周頌耳商頌雖是祭其先王述其生時之功正是沒後頌德非以成功告神其體異於周頌也魯頌詠公德纔如變風之美者耳【程曰季札所觀之詩獨無商魯二頌意僖雖有頌未必敢與周頌並藏商雖賴周大師以存魯未必盡亟得之賴夫子鳩集刪次乃為今詩然則札之觀樂於魯其不見宜也】唐曰德盛者非言能盡美其形容而已德非可告告其成功而已【殷曰頌鋪張揚厲故曰美盛德之形容若究極盛德之微妙其辭簡而深若書之精一執中之文是也夫言各有體也】陳曰古人之功須從德中來故夫成功者盛德之容貌無德以本之而徒功之務身死未幾天下之公論起矣若齊桓是也是可以欺一時而不可以欺後世也 又曰齊桓非無功也而功與身俱冺何也功不出於德也觀詩人頌先王之功不以一時為計而以萬全為心不以吾身為决而以子孫為證深矣哉【段曰古人言功必以德德苟未至於盛則功不可以成言有盛德者必有成功離德而言功此王者之迹所以熄也利用安身以至於窮神知化而後可以言盛德造端乎夫婦以至於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而後可以言成功故盛德者成功之本始之以關雎之德成功者盛德之著頌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凡著於成功者皆盛德之形容充塞於天地之間根諸心以推諸四體耳 黄曰嘗觀唐元結頌中興自昔帝王有盛德大業者必著乎歌頌若今歌頌大業其誰宜為夫言古帝王則曰盛德大業言今之歌頌者則止曰大業而削去盛德二字蓋有深意吾是以知頌之不可苟作也】

  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朱曰史記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所謂四始也詩之所以為詩者至是無餘藴矣後世雖有作者其孰能加於此乎邵子曰刪後無詩蓋為此也 曹曰四者皆始於文王故謂之四始以其德之不可以復加也孔子曰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其德至故其詩不可以復加 陳曰一雅也有小大則安得别為二始乎意者即下文所謂關雎麟趾鵲巢騶虞之四詩也蓋四詩者先王所以風化天下之始詩之功用盡在是也李曰詩序既為諸儒附益以足成其書則後之觀詩者不當以其文之相連屬而求義非如他經之文曰故曰至于曰是以曰然則曰是謂皆是連上文之辭也 段曰由關雎以至於頌聲作塞乎天地之功用皆始於此豈非詩之至乎

  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

  鄭曰自從也從北而南謂之化從岐周被於江漢之域也【張曰言南者以河東則時為紂所屬自邠以北則皆獯鬻所取所及者向南之國江漢汝墳是也 姜曰岐在豳東南四百里豐在岐東南三百餘里鎬在豐東南二十五里皆是自西而東 曹曰按禹貢岐山豐水皆在雍州之域考諸漢志則邰在漦縣唐為京兆武功縣豳在栒邑唐為豳縣岐在美陽唐為岐州岐山縣程在安陵豐水在鄠縣並屬右扶風郡鄠在唐屬京兆郡即雍州也京兆杜陵即豐邑也然則自大王以來累世遷徙皆由稍向於東以至于定洛邑遂有東周之號正為此也今乃言化自北而南緣文王居豐岐之初其西則拒戎狄東迫紂都其化由岐周而被于江漢則為南行耳】 蘇曰文王之風謂之周南召南何也【段曰周召皆言南者以其皆在岐山之陽也陽南也】文王之治周也所以為其國者皆屬之周公所以交於諸侯者皆屬之召公大雅詩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言其治外也召南有召公之詩而周南無周公之詩周公在内近於文王雖有德而不見則其詩不作召公在外遠於文王功業明著則詩作於下此理之最明者也【朱曰周公制禮作樂於是取文王時詩分為二南其言文王之化者繫之周公以周公主内治故也其言諸侯之國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者繫之召公以召公長諸侯故也】朱曰成王立周公相之制禮作樂乃采文王之世風化所及民俗之詩以為房中之樂蓋其得之國中者雜以南國之詩而為之周南言自天子之國而被於諸侯不但國中而已也其得之南國者則直謂之召南言自方伯之國被於南方而不敢以繫於天子也【陳曰江漢汝墳為岐東之地當時岐東被文王之化而作詩及周公為伯而得其詩以貢於周故曰周南江沱為岐西之地當時岐西被文王之化而作詩及召公為伯而得其詩以貢於周故曰召南】黄曰周大師編詩之時以為文王之詩不可以風繫之二南之詩繫之文王則不可【段曰王不待大文王固有王者之風矣然必託之周公者以其無欲王之心也】不繫之文王則無所繫適得二公在陜而因以二南繫之焉予謂分陜當在武王得天下之後而二南之繫當在二公既分陜之後記曰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自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則分陜當在武王之時無疑 孔曰諸侯之風先王大王王季之所以教化民也【陳曰周南為宗周之地召南言先王之所以教者蓋宗周未遷大王王季皆治岐西之地先王之所以教者在岐西故也 姜曰周南之地實居岐西其東則鎬京在焉周公特輔佐文王以治陜東之國所以有王者之風而本諸后妃漢廣所以稱文王之德而不及周公也若夫召南岐西之地在邦域之間大王王季之故治也故曰先王之所以教召公專掌其國政而為諸侯伯故不稱召公而稱召伯是以聽南國之訟而有甘棠行露之詩其詩所以為諸侯之風而詩述夫人之德與周公佐文王事體不同 曹曰周即美陽之周原大王舊都也召亭也及武王得天下又以二公為東西二伯自周以東周公主之由雍州以至荆揚東南之域也自召以西召公主之由岐山以至梁益西南之域也是時二南之人思先王與文王之德而作詩焉周南之地文王居之其化出於文王之躬行鼓舞動盪豁然大變有不知其所以然故其詩為王者之風而繫之周公召南之地大王王季實居之積德累仁馴致其道數世而後著故其詩為諸侯之風先王之所以教而繫之召公】朱曰關雎麟趾言化者化之所自出也鵲巢騶虞言德者蒙化以成德也召南之德即周南之化所成故曰先王之所以教先王謂文王也程子曰周南召南其猶乾坤乎愚嘗推其說曰乾始萬邦非坤無以代其終坤終萬物非乾無以資其始故乾元統天為萬物之所從出而無所不統周南之化似之坤元雖生萬物而所以生之者乃順承天意而已召南之德似之此程子之意也而楊亦曰王者諸侯之風相須以為治蓋一體也唐曰周南召南皆文王之詩但其時有先後地有遠近化有淺深故以王者諸侯之風别之而分繫之周召耳其地近其時先其化文王猶淺其地遠其時後其化文王已深隨其所得分周召以繫之也夫聖人之化亦有遠近先後淺深之間乎曰聖人天地也天地猶以久成况聖人乎一念之中萬物無不包覆者理也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者理之寓於勢也文王之化自始至終難以一毫殊觀而感文王之化以為詩之風者固自有次第也故召南之末進乎周南騶虞是也周南之末進乎雅麟趾是也雅之末進乎頌魚麗是也【段曰二南之詩編次頗似相對不但關雎之與鵲巢麟趾之與騶虞也漢廣者行露之成桃夭者摽梅之成也汝墳者草之成也均之為聖人之化而淺深若是殊焉意者變商為周而革面固豹變之兆歟故召南詳及訟獄法庭職守之事而周南惟曰道曰德曰化曰心與志其亦可觀矣】以文王之詩而不繫之雅何也是皆作於文王之時者也故不繫之雅雅皆周公當天下平一之後取文武之事被之詩歌因事而用之也何彼穠矣雖武王時詩然乃下嫁諸侯之國雖列之風可也 段曰正風由諸侯而升於雅變雅乃自有王者而降於風世道亦可觀矣

  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朱曰王者之政始於家終於天下而二南正家之事也王者之化必至於法度彰禮樂著雅頌之聲作而後可以言成然無其始亦何所因而立哉基者堂宇之所因而立者也程子謂有關雎麟趾之意而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其謂是歟【張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嘗深思此言誠是不從此行甚隔着事向前推不去蓋至親至近莫甚於此故須從此始】王曰於風言始則知雅頌之為終於風言王化之基則知雅為王政之興而頌為王功之成也

  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

  程曰關雎之義樂得淑女以為后妃配君子也其所憂思在於進賢淑非說於色也哀窈窕思之切也【呂曰哀至誠惻怛之意禮記所謂無服之喪内恕孔悲蓋求賢之情其惻隱有如此者 張曰哀思也白華碩人皆用傷善之心關雎思而已】切於思賢才而不在於淫色無傷善之心也思之甚切以常人言之直入於邪始得然關雎却止乎禮義哀不至於傷則其思也亦異乎常人之思矣後人以為后妃樂得淑女以配君子配惟后妃可稱后妃自是配更何别求淑女以為配【黄曰豈可以衆妾而配君子乎】淫其色乃男子之事此自是關雎之義如此非謂后妃也【程曰此不難曉但將大序看數過即可見大序言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只看箇是以字便有意思 黄曰蓋推詩人作關雎之意義如此夫文王之躬行自足以成二南之化而詩人必思得淑女以助其内治者其文王之化且有所不足乎天下之治未有不自齊家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雖文王之盛德然后妃在父母家則已有恭儉節用之美此詩人所以樂之歟又曰周人但以關雎之義形容后妃初不指后妃而謂之關雎也曰樂曰憂曰哀皆詩人樂之憂之哀之也】王曰先言樂後言哀思者惟其以得淑女為樂故其求之而不得則哀思也 朱曰主於德而言則樂而不淫哀而不傷主於色而言則樂必淫哀必傷此幾微之理毫釐之辨善養心者審諸此而已矣 又曰或曰先儒多以周道衰詩人本諸袵席而關雎作故揚雄以周康之時關雎作為傷始亂杜欽亦曰佩玉晏鳴關雎歎之但儀禮以關雎為鄉樂又為房中之樂則是周公制作之時已有此詩矣若如此說則儀禮不得為周公之書儀禮不為周公之書則周之盛時乃無鄉射燕飲房中之樂而必有待乎後世之刺詩也其不然也明矣且為人子孫乃無故而播其先祖之失於天下如此而尚可以為風化之首乎【曹曰是時毛傳未行序文亦未出學者各宗三家之說則無怪其為異也】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烏了反】窕【徒了反】淑女君子好逑【音求】毛曰興也【孔曰毛公特言興者為其理隱故也 朱曰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關關和聲也【朱曰雌雄相應之和聲也】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别【孔曰郭璞云鵰類也今江東呼之為鶚好在江邊沚中亦食魚陸疏云如鴟幽州人謂之鷲而揚雄許慎皆曰白蹷似鷹段曰朱曰水鳥狀類鳬鷖生有定耦而不相亂耦常並 遊而不相狎故毛傳以為摯而有别列女傳以為人未嘗見】

  【其乘居而匹處者蓋其性然也按姜氏遺書曰雎鳩鷙鳥郭璞以為鵰鶚乃飄颻搏鷙之物安可比幽閒之淑女故云興者見是物而興起物不必合乃若晦菴以為鳬鷖與詩意合矣當必有所本也鳬鷖郭璞曰似鴨解詁云一名水鶚】朱曰河北方流水之通名 毛曰水中可居曰洲【曹曰周地東表大河也】窈窕幽閒也【朱曰幽閒之意】淑善逑匹朱曰女者未嫁之稱蓋指文王之妃太姒為處子時而言君子指文王 毛曰后妃說樂君子之德無不和諧慎固幽深若雎鳩之有别焉【歐陽曰取其别不取其摯】朱曰宫中之人於其始至見其有幽閒貞静之德故作是詩謂彼關關然之雎鳩則相與和鳴於河洲之上矣此窈窕之淑女則豈非君子之善匹乎言其相與和樂而恭敬若其摯而有别也漢匡衡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於動静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可謂善說詩矣東萊曰后妃之德坤德也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擬

  諸形容者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詠歎其真王者之良匹也惟天下之至静為能匹天下之至健也 楊曰詩全要體會何謂體會且如關雎之詩人以興后妃之德須當想像雎鳩為何物知雎鳩為摯而有别之禽則又想像關關為何聲知關關之聲為何則又想像河洲是何所在知河洲為幽閒遠人之地則知如是之禽其鳴聲如是而又居幽閒遠人之地則后妃之德可以意曉矣是之謂體會【東萊曰關雎具風比興三義一篇皆言后妃之德以風動天下首章以雎鳩發興後二章皆以荇菜發興至于雎鳩之和静荇菜之柔順則又取以為比】朱曰此詩序以為后妃之德而四章竟不及其德如何但反覆歌詠之而已豈其德之深遠純備有難以言語形狀而指陳歟嗚呼此其所以為德之至也【黄曰詩人之美是人不言其所以美之之事而特言詩人喜樂之情則其人之賢可知哀公荒淫怠慢而詩人作雞鳴以思賢妃而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知雞鳴思賢妃則知關雎樂得淑女之意有在也】段曰周之興也以淑女其亡也以哲婦故以順為正者婦之德而窈窕淑女所以美也 釋文曰逑本亦作仇

  參【初金反】差【初宜反】荇【衡猛反】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哲善反】轉反側孔曰參差然不齊 毛曰荇接余也以事宗廟【陸疏曰接佘白莖葉紫赤色正圓徑寸餘浮在水上根在水底 孔曰醢人陳四豆之實無荇菜或殷禮也】程曰左右皆隨水之貌【朱曰或左或右言無方也】毛曰流求也【朱曰順水之流而取之也】寤覺寐寢也【朱曰或寤或寐言無時也】服思之也【李曰服猶懷也】王曰悠者思之長也 鄭曰卧而不周曰輾 朱曰輾者轉之半轉者輾之周反者輾之過側者轉之留皆卧而不安席之意 程曰荇菜以興后妃之柔順【張曰荇菜固興也然亦取其柔順芳潔可以薦神明之意】朱曰此章本其未得而言彼參差之荇菜則當左右無方以流之矣此窈窕之淑女則當寤寐不忘以求之矣 東萊曰萬化之原一本諸此未得之也如之何其勿憂既得之也如之何其勿樂也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憂之不過其則也琴瑟友之鐘鼓樂之樂之不過其則也所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者也【陳曰匹夫而以天下為憂樂者作關雎之人也】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毛報反】之窈窕淑女鐘鼓樂【音洛】之

  毛曰芼擇也【董曰芼則以熟而薦也傳曰芼以薑桂蘇曰求得而采采得而芼先後之叙也凡詩之叙類如此】鄭曰琴瑟在堂鐘鼓在庭【孔曰臯陶謨云琴瑟以詠乃云下管鼗鼓明琴瑟在上大射禮頌鐘在西階之西笙鐘在東階之東是鐘鼓在庭也 樂書曰古者造琴之法削以嶧陽之桐成以檿桑之絲徽以麗水之金軫以崑山之玉聲不過五五絃之琴小琴也兩倍之為十絃四倍之為二十絃大琴也孫登以一弦則聲或不備蔡邕以九絃則聲或太多至于全之為郭璞之二十七半之為頌琴之十三皆出于七絃倍差溺于二變二少以應七始之數也揚雄謂陶唐氏加二絃以會君臣之思桓譚謂文王加少宫少商二絃釋知匠以為文武各加一以為文絃武絃為是說者蓋始於尚書而曼衍于左氏國語是不知夏書在治忽有五聲而無七始豈為左氏求其說不得而遂傅會之耶故七絃之琴有之則有害古制也瑟之為樂其軫玉其絃朱其絲分其音細以理考之樂聲不過乎五則五絃十五絲小琴也二十五絃中瑟也彼謂二十三絃二十七絃然三于五聲為不足七于五聲為有餘豈亦惑於二少之說耶明堂位曰大琴大瑟中琴小瑟四代之樂器也古人用大琴必以大瑟配之用中琴必以小瑟配之然後大者不陵細者不抗而五聲和矣荀卿曰鼓其樂之君耶記曰鼓無當於五聲五聲弗得不和故于鼓琴鼓瑟鼓鐘鼓磬鼓柷鼓敔鼓簧鼓缶皆謂之鼓者以此也樂記曰會守拊鼓堂下之樂衆矣所待以作者在鼓堂上之樂衆矣所待以作者在拊也】孔曰與之同志故曰友【朱曰友者親愛之意樂則和平之極 東萊曰友亦樂也鐘鼓有時而奏琴瑟無時而不在側故曰友】朱曰此章据今始得而言彼參差之荇菜既得之則當采擇而烹芼之矣此窈窕之淑女既得之則當親愛而娛樂之矣【又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愚謂此言為此詩者得其情性之正聲氣之和也蓋德如雎鳩摯而有别則后妃情性之正固可以見其一端矣至于寤寐反側琴瑟鐘鼓極其哀樂而皆不過其則焉則詩人情性之正又可以見其全體也獨其聲氣之和有不可得而聞者雖若可恨然學者姑即其詞而玩其理以養心焉則亦可以得學詩之本矣 段曰天地獨厚于人萬物皆備于我詩人所以情動于中比興生之有感於風雨霜露雷電日月寒暑晝夜之變山河草木之流峙鳥獸蟲魚之飛動未嘗不與喜怒哀樂相通者有此身則備此理也况天地人倫之大經同得于此心均用于此心均用于此身者哉物得于天地之繁氣有偏駁不純善惡互見如雎鳩之摯而有别詩人則取其幽静和鳴之意然女德不徒取其静而仁順而正也故琴瑟友之所以養其本然之和古者后與夫人皆有房中之樂樂不可極鐘鼓有時而用而琴瑟則常在焉其為養德性而導和平者微矣暗室之坐難于終日飽食之餘無所用心亦難矣哉是以君子無故必友琴瑟】

  關雎五章章四句故言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八句【陸曰五章鄭氏所分故言毛公意也今從毛公】

  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張詩曰葛蔓生春谷鳥遷女功興念憶歸安不將貴盛驕門族容使親心得盡歡【楊曰在父母家謂歸寜之時也言后妃歸寜之時志猶如此不然驕著淫泆雖曰歸寜不足以安父母 張曰覃之事亦常德耳豈有嫁于富貴之家而以富貴驕其父母乎聖人未嘗為高絶之行但但世人之行自卑故視聖人之事以為高耳若天道則惟惟聖人知之他人自有所不知也然所行亦常道而已耳】東萊曰關雎后妃之德也而所以成德者必有本也曷謂本覃所陳是也後之講師徒見序稱后妃之本而不知所謂乃為在父母家志在女功之說以附益之殊不知是詩皆述既為后妃之事貴而勤儉乃為可稱若在室而服女功固其常耳不必詠歌也

  之覃兮施【以豉反】于中谷維葉萋萋黄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毛曰興也所以為絺綌女功之事煩辱者【王曰女功以麻枲為正乃餘事志於女功之餘事則其他可知矣】覃延施移也【孔曰言引蔓移去其根也曹曰延而移于中谷】中谷谷中也【孔曰中谷谷中倒其言者古之人語皆然詩文多此類】萋萋茂盛貌黄鳥黍也【陸疏曰黄鳥幽州人謂之黄鸎一名倉庚齊人謂之黍】灌木叢木也【爾雅曰木族生為灌】喈喈和聲之遠聞也朱曰初夏時也 歐陽曰后妃見葛生鳥鳴因時感事樂女功之將作【陳曰女功興念自此始矣】故其次章遂言已成就刈而為絺綌也

  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胡郭反】為絺【恥知反】為綌【去逆反】服之無斁【音亦】

  毛曰莫莫成就貌煮也精曰絺麤曰綌【段曰精者為絺麤者為綌因材之剛柔而為之也其綜理精密如此】斁厭也古者王后織玄紞公侯夫人紘綎卿之内子大帶大夫命婦成祭服士妻朝服庶士以下各衣其夫【孔曰貴者所為多故庶士以下夫衣悉為之段曰朱云織以為布蓋絺綌乃布之材而毛傳自王后織玄紞而下云云東萊實取之按朝服維裳以絺布為之而加繡焉若紘紞則織線為組以為之綎亦績麻所謂麻冕者是也故孔氏曰傳引此者以明王后及庶人之妻皆有所作】張曰秋時也 陳曰以為衣服而服之無厭斁之心女功之勤非苟知之身親嘗之所以能儉【朱曰于是治以為布而服之無厭蓋親執其勞而知其成之不易所以心誠愛之雖極垢弊而不忍厭棄也 張曰躬其勤勞而享之則為安耳】 段曰服絺綌之而未嘗有厭心者必孝弟豈樂之人敬其師不忘其親者也粲粲衣服澤澤宇牆必自累於嗜慾而犯上陵長矣故下章始言及尊敬師傅之事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澣【戶管反】我衣害【戶反】澣害否歸寜父母

  蘇曰言辭也春秋傳曰言歸于好【毛曰言我也】毛曰師女師也古者女師教以婦德婦容婦功先嫁三月祖廟未毁教于公宫祖廟既毁教于宗室【曹曰古者為孺子室于宫中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麻枲治絲繭織絍組紃學女事以供衣服觀于祭祀納酒漿籩豆葅醢禮相助奠女嫁則隨之以往出入起居必咨焉而後從事 孔曰教女之師以婦人為之昏禮曰姆纚笄綃衣在其右注云姆婦人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 鄭曰女師之姆必是無子而出者以女已嫁姆尚隨之 張曰古者雖后妃之貴必立師傅以詔之故左傳謂傅母不在宵不下堂】汙煩也【鄭曰煩煩撋之用功深 釋曰猶挼莏 王曰治汙謂之汙猶治亂謂之亂治荒謂之荒】私燕服也婦人有副褘盛飾以朝事舅姑接見于宗廟進見于君子其餘則私也【曹曰孔氏以周禮言之謂鞠衣展衣褖衣純色可澣褘衣闕狄刻繒而畫以五采不可澣然商時之制恐未必然也 陳曰鄭謂衣為褘衣以下至禒衣風人出于情性而康成事欲以名數說詩子所不取】芣苢傳曰薄辭也【朱曰猶少也王曰薄於汙澣則苟潔而已與好潔其衣服者異矣】鄭曰澣謂濯之耳【曹曰䙝服用功煩勞故汙之若禮服直澣濯之而已】毛曰害何也 曹曰絺綌既成則感念疇昔因思其父母而欲歸寜焉 朱曰何者當澣而何者可以未澣乎【段曰私者汙衣者澣又有澣與否焉一澣猶不輕焉】我將服之以歸寜父母寜安也謂問安也 姜曰本性本也此詩妙處全在吟詠后妃情性之懿發于自然說者執着文辭求諸實迹便謂本其在父母家設若如此是亦常事今但詠之曰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黄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此時此景后妃何不别生意緒便直思念女功之事乎【曹曰此正春物喧淑人樂遊嬉之時也而后妃獨念及於女功】及其葉漸密莫莫而盛此意不移又直思念可以刈而為絺綌可以服用而無厭斁乎言告師氏言告言歸又不思及他事而思念其親薄汙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歸寜父母又不思以富貴而求悦其親但欲以儉約而歸寜耳吟詠詩人之辭而深見后妃之情性自然如此故序詩者以本字斷之則以見其天性之美也 張曰予嘗考周家建國自后稷以農事為務歷世相傳其君子則重稼穡之事其室家則重織紝之功相與咨嗟歎息服習乎艱難詠歌其勞苦此實王業之根本也如周公之告成王其見于詩有若七月皆言農桑之侯也其見於書有若無逸則欲其知稼穡之艱難知小人之依也吾以為帝王所傳心法之要端在乎此夫治常生于敬畏而亂常起於驕肆使為國者每念夫稼穡之勞而其后妃又不忘乎織紝之事則心之不存焉者寡矣何者其必嚴恭朝夕而不敢怠也其必懷保小民而不敢康也其必思天下之飢寒若已飢寒之也是心常存則驕矜放肆何自而生豈非治之所由興乎美哉周之家法也聖哲相繼固不待論而其后妃之賢見於簡編大王之妃則姜女也而文王文母則大任妃則大姒而武王之后又邑姜也皆助其君子焦勞于内以成風化之美觀后妃則大王文王之德可知也以此垂世而其後世猶有若幽王惑褒姒而廢正后以召犬戎之禍詩人刺之曰婦無公事休其蠶織蓋推其禍端良由稼穡織紝之事不聞于耳不動於心以至於此故誦服之無斁之章則知周之所以興誦休其蠶織之章則知周之所以衰其得失所自豈不較然乎

  覃三章章六句

  卷【眷勉反】耳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位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歐陽曰婦人無外事求賢審官非后妃之職蓋后妃諷其君子愛養臣下慰其勞苦而接以恩意其宫中相語者如是而已非私謁之言也 張詩曰閨閫誠難與國防默嗟徒御困高岡觥罍欲解痡瘏恨采耳无因備酒漿 東萊曰夫婦一體也位雖不同而志不可不同求師取友婦人固無與乎此而好善之志則不可不同也崇德報功后妃固無與乎此而體羣臣之志則不可不同也【張曰志在乎此而已非有與乎其事也】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婦人之志如此其夫斯能好善矣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后妃之志如是王者斯能體羣臣矣室有轑釡之聲則門無嘉客况后妃心志之所形見者乎【張曰夫使后妃而無險詖私謁之事固為美矣乃至于險詖私謁之心不萌焉凡人之過必有是心乃有是事能止絶之於其事者固已可尚然未若消磨于心之為愈也雖然其本則在于人君端其一心以剛健為德凡所賞罰一本于天下之公理而無私慾之牽焉則凡所謂險詖私謁者皆將坐消于冥冥之中矣余謂后妃無險詖私謁之心足以見君子儀刑之德也】

  采采卷耳不盈頃【音傾】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戶康反】毛曰憂者之興也 朱曰采采非一采也 毛曰卷耳苓耳也【孔曰郭璞云形似鼠耳叢生如盤陸疏云葉青白色似胡荽白華細莖蔓生可為茹】頃筐畚屬易盈之器也【釋文韓詩曰欹筐也】懷思寘置也 鄭曰器之易盈而不盈者憂思深也【孔曰由此人志有所念不在于此以興后妃志欲君子官賢賞勞至于憂勤 李曰后妃自采卷耳則非中禮之儉故歐陽氏以為取喻言以卷耳采之難得亦如賢之難得也 蘇曰卷耳易得之物頃筐易盈之物而不盈焉則志不在卷耳也今將求賢寘之列位而志不在亦不可得也】呂曰酒醴婦人之職臣下之勤勞君必有以勞之因采卷耳而有所感念及酒醴之用以勞人【姜曰自其采卷耳以和麯糵尚未盈頃筐而其心之所思已念賢者之不當遠役思為酒醴以勞之】賢者不當使之遠行從役以首章所以言嗟我懷人寘彼周行周行大道也大東之詩曰佻佻公子行彼周行行亦道也【朱曰詩有三周行此及大東皆道路之道鹿鳴道義之道東萊曰毛氏以周行為周之列位蓋自左氏以來其傳舊矣然以經解則不若呂氏之說也】

  陟彼崔【徂囘】嵬【五回】我馬虺【呼回】隤【徒回】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毛曰陟升崔嵬土山戴石虺隤病【朱曰馬罷不能升高之病】姑且【孔曰言且者或當更有賞賜也 段曰未敢直其辭以賞賜之權在君耳】人君黄金罍【孔曰毛氏說金罍酒器也諸臣之所酢人君以黄金飾尊大一石金飾龜目蓋刻為雲雷之象名罍取于雲雷故也】永長也 東萊曰行役之懷傷未易解也我姑且酌酒以勞之維以少寛其思使不永懷不永傷而已

  陟彼高岡我馬玄黄我姑酌彼兕【徐履反】觥【古横反】維以不永傷

  毛曰山脊曰岡玄馬病則黄【朱曰病極而變色也】兕觥角爵【孔曰兕一角青色重千斤以兕角為觥凡爵觚觶角散之外别有觥禮器曰宗廟之祭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尊者舉觶卑者舉角特牲云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是正禮無觥不在五爵之例禮圖云觥大容七升知觥必以罰者閭胥掌其比觵撻罰之事小胥亦云觵其不敬者故桑扈絲衣皆云兕觥其觩明為罰而不犯矣凡饗與燕俱有之七月朋酒斯饗稱彼兕觥左傳衛侯饗共成叔甯惠子引詩云兕觥其觩旨酒思柔是饗有觥矣鄭人燕趙孟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觥爵是燕有觥矣饗與燕皆有旅酬恐其失禮故自罰之亦以為樂也鄉飲無觥者主于行禮也 曹曰旅酬盡歡舉觥自罰曲示勤厚然後我心庶幾不至於長憂思而傷閔也】張曰傷則憂之至者凡詩之賦每更一章則辭愈深焉【鄭曰此章為意不盡申慇懃也】

  陟彼砠【七餘反】矣我馬瘏【音塗】矣我僕痡【音敷】矣云何吁矣毛曰石山戴土曰砠瘏病也痡亦病 鄭曰僕馬皆病而今云何吁其亦憂矣深閔之辭 朱曰極言其勤勞嗟歎之狀以為至是非飲酒所能釋矣【曹曰燕饗不足以酬之也故付之嗟歎而已】蓋諷其君子當厚其恩意無窮已之辭也 呂曰極言其勤勞之情而不言勞者以勞為不足故至於吁嗟則其情愈深矣【張曰反覆叙其勤勞所以見憂勤之至 段曰此辭發于閨門夫婦之間所以輔成君子體羣臣之志微矣】張曰原后妃之志如此則其君子之念其臣下可知矣其在宫閫之間思念如此則其相與不為宴安佚樂之事又可知矣卷耳四章章四句

  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

  楊曰婦人無嫉妬之行容有勉而至者無嫉妬之心則性之矣【鄭曰婦人之德莫大于不妬忌蓋功容可勉而根于情者難自克也】故以樛木況之木之樛與生俱生非矯揉而成

  南有樛【居求反】木藟【力軌反】纍【力追反】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毛曰興也南南土也【曹曰南方多喬木禹貢揚州厥木惟喬】木下曲曰樛 孔曰藟與異亦之類也【陸璣云一名苣亦延蔓生葉艾白色其子赤酢而不美 曹曰即本草所謂千歲藟爾】朱曰纍猶繫也 毛曰履禄綏安也 鄭曰木枝以下垂之故故藟得纍而蔓之喻后妃能以惠下逮衆妾則衆妾上附事之張曰室家既和故君子無所憂患【黄曰此文王雝雝在宫時也中庸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中庸形容其父子之美此詩形容其閨門之美中庸言其無憂此詩言其和樂】東萊曰后妃如此樂哉君子可謂福履綏之矣漢之二趙隋之獨孤唐之武后其禍至於亡國則樛木之后妃詩人安得不深嘉而屢歎乎【楊曰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后妃逮下使君子樂只則百順集矣長自求多福不必言當天意而受福也】滎陽公曰樛木纍但取其下曲則藟得以纍之不取其木得以自蔽也鹿鳴食苹但取其食則相呼非取其羣居則環其角外嚮也

  南有樛木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毛曰荒奄也【呂曰荒芘覆也】鄭曰將猶扶助也

  南有樛木葛藟縈【鳥營反】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毛曰縈旋成就也

  樛木三章章四句

  螽斯后妃子孫衆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也

  張曰言若螽斯為句言如螽斯多子孫也推其本則由於不妬忌而已故以繼樛木之後 朱曰螽斯聚處和一而卵育繁多故以為不妬忌而子孫衆多之比非必知其不妬忌也或曰古人精察物理固有以知其不妬忌也

  螽斯羽詵【所巾反】詵兮宜爾子孫振【音真】振兮

  毛曰螽斯蚣蝑也【孔曰陸璣疏曰蝗類七月云斯螽一也長而青長角長股能以股相切作聲 蘇曰螽斯一生八十一子】陳曰言羽者螽斯羽蟲也無羊之詩羊言角牛言耳狀物多如此 毛曰詵詵衆多也【王曰言其生之衆】陳曰宜爾者歸其自於后妃也【曹曰文王子孫衆多雖曰受天之祜亦由太姒不妬忌故施惠均而繼嗣廣每章必曰宜爾者言后妃之不妬忌其理則宜然也】杜左傳注曰振振盛也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毛曰薨薨衆多也【王曰言其飛之衆朱曰羣飛聲也】朱曰繩繩不絶貌

  螽斯羽揖【側立反】揖兮宜爾子孫蟄【直立反】蟄兮

  毛曰揖揖會聚貌【王曰言其聚之衆】蟄蟄和集也【段曰衆聚非和不能古人精察物理如此】呂曰螽斯始化其羽詵詵然比次而起已化則齊飛薨薨然有聲既飛復歛羽揖揖然而聚歷言衆多之狀其變如此也 陳曰和集則併及其德性矣夫子孫之多固可喜而德性之善為尤可喜周家閨閫之和氣盛者其氣禀則然也貧兒富子自其少時習氣固自不侔矣【段曰前曰振振曰繩繩歸其自于爾后妃可也曰蟄蟄而和集則併及其情性矣亦歸其自於爾不徒美其生育之衆多而其子孫温厚和平易直子諒之氣習有自來矣此古人所以成就其子孫于侍履之間者也凡家人婦子之與居朋友之與學其果善歟則子弟之良心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不善歟則子弟之良心雖有存焉者寡矣何也薰灼涵養其所以習之者異也】

  螽斯三章章四句

  桃夭【於驕反】后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則男女以正昏姻以時國無鰥民也

  楊曰后妃所致如此非政事所能及也此之謂風化【段日月今命田官以舍于郊而周官于嫁器之修且簡也皆有令此所謂政事也豳人承躬稼之風雖婦人亦力于田畝則風化矣媒氏會男女之無夫家者而閲之嫁娶不時者則有罪此所謂政事也后妃不妬忌于深宫而天下之男女正焉則風化矣致如致師之致蓋為之于此而彼自致也】王曰后妃處乎重闈深密之地而四方之廣家人婦子服化者正其本而已故察于治亂之形而不見其本者未可與論聖人之道也 張曰乖爭之風始于閨門至於使萬物不得其所而况昏姻之能以時乎此意蓋深遠矣 曹曰男女以正謂三十而娶二十而嫁也昏姻以時謂霜降以後氷泮以前也 姜曰大抵二南之詩前後貫通關雎覃卷耳三篇乃餘詩根本自樛木以下皆自此三篇而出樛木之逮下螽斯之宜子孫自身以及家也至於桃天之室家得其宜兔罝之武夫盡其節芣苢之婦人適其性皆自家以及國其效益遠而莫測其所致之由莫之致而至焉人所不識也故序者不復言一詩之義特變其例曰后妃之化也后妃之美也蓋一家之治后妃之所及也一國之治宜若非所及也若非所及而實始于后妃所以推本而序也過此以往則不止于一國之事道被于南國化行乎汝墳自國而逹之天下其效益遠而其事益大至此則非后妃之所能專美故再變其例曰德廣所及也道化行也而不專繫於后妃雖然原始要終端本於關雎而已於是以麟趾終焉而斷之曰關雎之應也所應非但麟趾特以末篇總之耳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毛曰興也桃有華之盛者【張曰此詩興也然興之中有比焉惟比義輕于興則謂之興而已】王曰夭夭少好貌 毛曰灼灼華之盛【朱曰木少則花盛桃之有花正昏姻之時也月令仲春令會男女】之子嫁子也于往也李曰婦人謂嫁曰歸 朱曰宜者和順之意 東萊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因時物以發興且以比其華色也既詠其華又詠其葉非有他義蓋餘興未已而反覆歌詠之耳

  桃之夭夭有蕡【浮雲反】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毛曰蕡實貌【朱曰實之盛】家室猶室家 朱曰互文以協韻耳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側巾反】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毛曰蓁蓁至盛貌宜其家人一家之人盡以為宜曹曰宜其家室男女之順也女德不徒取其順取其順而正也至于宜其家人則一家之人皆宜之其為道也必正矣【陳曰血氣使人尤甚于壯年故少艾之女不閑于婦道輕鋭之士不堅于臣節又曰室家之順非難正為難 黄曰宜其家室又曰宜其家人此則形容其男女以正之義也如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則父母國人皆賤之非所謂宜也大學曰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則知宜之一字亦不輕矣先儒說此篇只見昏姻以時而不及男女以正之意予故表而出之】

  桃夭三章章四句

  兔罝【子斜反】后妃之化也關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衆多也

  張曰桃夭言后妃之所致而已至于兔罝則曰后妃之化蓋和平之風至于使兔罝之人亦興其好德之彛性則固有不言而信不疾而速者其要特在於修身以齊家而已【段曰男女昏姻是齊家當然之效故所以致之之功可歸諸后妃若乃兔罝之人好德殆所謂無為而成者矣故所以特謂之化曰化則油然被冒非可以一事上求端也】

  肅肅兔罝椽之丁【陟耕反】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歐陽曰肅肅嚴整貌 毛曰兔罝兔罟也【孔曰兔自作徑路張罝以捕之也】丁丁椓杙聲【曹曰椓杙也所以張罝】﨣﨣武貌干扞也孔曰公侯以武夫自固為扞蔽如盾為防守如城

  然 朱曰言聞此椓杙之聲而視其人則甚武而可以為國扞城者也化行俗美雖兔罝之野人而其才之可用猶如此足以見賢人之衆多矣此文王時周人之詩極其尊稱不過曰公侯而已亦文王未嘗稱王之一驗也凡雅頌稱王者皆追王後所作耳【黄曰詩人之辭最簡直欲形容賢人衆多故託兔罝武夫以為證非謂若此可以為此也亦非謂即此可以喻此也】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﨣﨣武夫公侯好仇

  毛曰逵九達之道 朱曰仇與逑同【匡衡引詩關雎亦作仇字】公侯善匹猶曰聖人之耦也則非特扞城而已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﨣﨣武夫公侯腹心

  毛曰中林林中【王曰中林人莫之聞見也欲觀好德之實其在于隱處乎】朱曰腹心同心同德之謂則又非特好仇而已 姜曰要之﨣﨣武夫可以得其力而難以得其心今以其﨣﨣之勇為公侯腹心之用

  兔罝三章章四句

  芣【音浮】苢【音以】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

  張曰后妃和平則妾御樂有子【楊日后妃無嫉妬之心則和平矣惟其和平故天下化而和平則婦人以有子為樂矣】然則風化之本不越乎先王閨門之内性情之際而已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毛曰采采非一采也芣苢馬舄馬舄車前也宜懷任焉【孔曰今車前草大葉長穗好生道邊江東人呼為蝦蟆衣 陸曰其子可治婦人產難 曹曰說文云芣苢二名馬舄其實如李令人宜子其說出于王會圖蓋羌戎所獻與中國異者也】薄辭也采取也有藏也 朱曰言采之又曰有之言掇之又曰埒之言袺之又曰襭之雖不廣譬曲喻而周旋一物之間已盡人之情矣 楊曰天下和平非文辭形容所能及故每章言采采而已無他辭也朱曰化行俗美室家和平婦人無事相與采此芣苢而賦其事以相樂也 呂曰六章皆言采者之情狀以見其所以樂也【陳曰惟恐得之寡而用之易盡也 曹曰言其采之無斁也】

  采采芣苢薄言掇【都奪反】之采采芣苢薄言埒【力活反】之毛曰掇拾埒取也【朱曰埒取其子也】

  采采芣苢薄言袺【音結】之采采芣苢薄言襭【戶結反】之毛曰袺執衽也扱衽曰襭【朱曰袺以衣貯之而執其衽也襭以衣貯之而扱其衽于帶間也】

  芣苢三章章四句

  漢廣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

  黄曰居周南因漢水以起興亦猶鄭以溱洧名篇陳以宛丘名篇也 李曰漢水出興元府西縣嶓冢山東流漢陽軍觸大别山南入於江江水出茂州汶山東流至蘇州許浦入海 朱曰江漢之俗其女好游漢魏以來猶然如大堤之曲可見也 曹曰子思曰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受圭瓚秬鬯之賜文玉繼父為伯又使兼治南國江漢汝旁之諸侯江漢去岐豐遠矣非德廣焉能及之【黄曰此正文王風化自北而南之時張曰以紂之世禮義陵遲文王在岐周而遠至于汝墳以及乎江漢其風化如此之美夫以周之盛時】

  【洛邑如此之近號為别都而其俗未能盡革既歷三紀然後世變風移焉則惡習之所染也如此可不畏哉是以君子謹其所處也】王曰化民而至於男女無思犯禮則其誥教之所能令刑誅之所能禁者蓋可知矣然則化人者不能感通其精神變易其志慮未可以言至也又曰漢廣言文王之德汝墳言文王之化前此未嘗言文王而於此言之者歸成焉耳蓋陰作成物而陽以成歲為名天之道也 段曰曰德曰道曰化初無異義自文王而言之則謂之德謂之道自其所及者言之則謂之化被有被覆之義如元氣之上際下蟠也然元氣之翕張卒不可見惟於萬物敷榮之處驗之猶詩人因江漢之游女而後得以驗美化之行也曰文王之道被于南國泛論文王教化之大本也曰美化行乎江漢之域指論一時教化之明效也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毛曰興也【朱曰興而比也】南方之木美喬上竦也思辭也【孔曰傳先言思辭然後始言漢上游女疑經休息之字作休思詩之大體韻在辭上疑休求為韻二字俱作思但未見如此之本不敢輒改之耳】潛行為泳永長方泭也【郭云小筏曰泭】程曰人之休於木下必攀枝跛倚喬木不可攀也興女有高潔之行不可侵陵也女之游者謂曠僻獨行可動之地異乎閨門之内傅姆之側也 孔曰内則云女子居内深宫固門此乃有游女者内則言閽寺守之則貴家之女也庶人之女則執筐行饁【曹曰江上游女非貴族之深居者然猶不可犯而况其處者乎若衛風之静女貴族也所當深居者然猶俟我于城隅而况其游者乎風俗之移人如此詩人于美舉其所輕于刺舉其所重蓋互以相發明也】朱曰其幽閒貞静之女見者自無狎匿之心決知其不可求也【又曰非必遂有求之者但設言以見其幽閒貞静之極逆知其非求之可得而犯禮之思于是而遂息焉耳】歐陽曰末乃陳其不可得之辭如漢廣而不可泳江永而不可方耳【黄曰凡曰思者固是語辭然亦當隨其篇意求之序言無思犯禮而詩人反覆言之亦必有說】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朱曰翹翹秀起貌 毛曰錯雜也秣養也六尺以上曰馬 孔曰學記注以楚為荆 朱曰之子指游女也秣飼也 張曰刈楚刈蔞以秣之子之馬也【鄭曰秣馬欲致禮餼也 黄曰欲以禮親迎也】朱曰以錯薪起興而欲秣其馬則悦之至以江漢為比而歎其終不可求則敬之深【段曰正静而不可狎固女德之賢起愛而無狎暱之心亦非必失身之男子也夫刈蔞秣馬起愛敬之意然而失身于非禮則有陷溺於水火之比其為辭切其命意嚴一不以其不可者加乎其身充此端則曾子臨深履薄之學啟手易簀之心也終必俟于致禮焉可謂閑邪存其禮矣】

  翹翹錯新言刈其蔞【力俱反】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毛曰蔞草中之翹翹然 孔曰蔞蔞蒿也江東用羹魚也其葉似艾白色長數寸 毛曰五尺以上曰駒【朱曰駒馬之小者】

  漢廣三章章八句

  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

  李曰汝水出汝州魯山東南至蔡州褒信縣入淮周南之水也 孔曰汝墳之國皆以汝墳之涯表國婦人閔其君子勉之以正此豈家至日見而能使之然哉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故曰道化行也 黄曰猶勉云者勉以正疑非婦人之所能而今亦能也如曰猶執婦道猶惡無禮也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乃歷反】如調【張留反】飢毛曰遵循也汝水名墳大防也【孔曰謂崖岸如墳墓】枝曰條榦曰枚惄飢意調朝也 程曰君子從役於外婦人為樵薪之事 歐曰念君子之勤勞思之欲見如飢者思食耳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以自反】既見君子不我遐棄

  毛曰肄餘也斬而復生曰肄既已遐遠也 程曰自勉之意伐肄見踰年矣言將見君子不遠棄也 段曰昔之别也見有遵汝墳而伐條枚者矣日望之而未歸今又有伐其肄則踰年矣其託興全在於枚與肄之二句以見其久耳

  魴【符方反】魚頳【勑貞反】尾王室如燬【音毁】雖則如燬父母孔邇陸疏曰魴魚今伊洛濟潁魴魚也廣而薄肥恬而少力細鱗魚之美者 毛曰赬赤也魚勞則尾赤【呂曰鯉魚尾赤魴魚尾白今亦赤則勞亦甚矣】燬火也 王曰父母指文王也 毛曰孔甚邇近也 鄭曰王室如燬畏王室之酷烈是時紂存 朱曰是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率商之叛國以事紂【曹曰羑里之執身瀕於死方且作易以處憂患于是改連山歸藏之制而以乾坤為首專明君臣上下之正道】故汝墳之人猶以文王之命供紂之役其家人見其勤苦而勞之曰汝之勞既如此而王室之政方酷烈而未已然文王之德如父母然望之甚近亦可以忘其勞矣此雖别離之久思念之深而其所以相告語者獨有尊君親上之意而無情愛狎暱之私則其德澤之深風化之美皆可見矣【張曰勞苦之極從而寛之曰王室雖如燬而文王在邇有以恤我也玩此詩則民心雖怨乎紂而尚以周之故未至于泮散也是文王以盛德為商之方伯與商室繫民心而維宗社也其德可不謂至乎】段曰商民猶知夏之為正夏周民猶知商之為王室湯與文王之心可見矣【黄曰文王事商出于誠然而不以一毫之偽介乎其間至誠之理可以通金石化豚魚故雖汝墳之婦人亦皆以文王之故而化其怨紂之心 段曰勞苦莫難堪于身嘗之久而嗟恨猶深於痛定之餘安其酷于無可奈何而寄其心于文王樂以忘憂也】

  汝墳三章章四句

  麟之趾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

  姜曰不歸之后妃夫人而歸之二詩之應以見其非人力也天理而已 張曰感應者天理之常然惟知道者識其酬酢往來之所以然也 段曰關雎之化行非行關雎之化也 鄭曰衰世當文王與紂之時公子皆信厚古太平致麟之時不是過也【陳曰如上古風俗醇厚有麟之時 曹曰尚書中候曰黄帝題象麒麟在囿唐傳曰堯時麒麟在郊藪孔叢子曰唐虞麟鳳游于田所謂麟趾之時其謂黄帝堯舜之世乎】 朱曰麟仁獸上古極治之時蓋嘗見於郊藪紂之衰世不復有矣然關雎之化行于周南則其公子振振信厚蓋有麟之德焉【黄曰黄太史曰麟有趾而不踶仁哉麟哉麟有定而不抵仁哉麟哉麟有角而不觸仁哉麟哉此說得之詩人以為公子至難化也衰世之公子尤難化也貴不與驕期而驕自生富不與侈期而侈自至以公子而乃能信厚故託麟以為喻作序者以為欲觀關雎之化觀于公子信厚于麟趾之時斯可矣時止言公子信厚之時其文自曉然】

  麟之趾振【音真】振公子于嗟麟兮

  孔曰麟麕身牛尾一角不踐生草 毛曰趾足也振振信厚也于嗟歎辭 程曰關雎始於衽席及於子孫至於宗族以被天下故自近而言之麟取其厚趾定角皆於麟取之有仁厚之象也【朱曰言之不足故嗟嘆之言公子如此非特似之是乃麟也何必麕身牛尾馬蹄然後為王者之瑞哉】

  麟之定【都佞反】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毛曰定題也【說文曰題額也】公姓公同姓【曹曰左傳曰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以王父字為氏孫傳姓者也族受氏者也先公子而後公姓以至公族自近而及遠也言化彌廣也】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鄭曰麟角之末有肉 毛曰公族公同祖也 朱曰按此卷首五詩皆言后妃之德關雎舉其全體言也覃卷耳言其志行之在已樛木螽斯美其德惠之及人皆指一事而言也其辭雖主於后妃然其實則皆所以著文王修身齊家之效也至於桃夭兔罝芣苢則家齊而國治之效也漢廣汝墳則以南國之詩附焉而見天下已有可平之漸矣若麟之趾則又王者之瑞有非人力所至而自至者故復以是終焉而序者以為關雎之應夫其所以至此者后妃之德固不為無所助矣然妻道無成則亦豈得而專之哉或乃專美后妃而不本於文王其亦誤矣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

  周南十一篇三十六章百五十九句

  毛詩集解卷一

<經部,詩類,段氏毛詩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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