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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家注柳先生集

29-柳先生集附録卷二
  柳先生集附録卷二

  評柳子厚詩         蘇 軾

  詩須要有為而後作當以故為新以俗為雅好奇而新乃詩之病柳子厚晚年詩極似陶淵明知詩病也

  又論柳子厚詩

  柳子厚詩在陶淵明下韋蘇州上退之豪放奇險則過之而温麗靖深不及也所貴於枯淡者謂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淵明子厚之流是也若中邊皆枯淡亦何足道佛云吾言如食蜜中邊皆甜人食五味知其甘苦者皆是能分别其中邊者百無一也

  又記書柳子厚詩

  元符已卯閏九月瓊士姜君來儋耳日與予相從庚辰三月乃歸無以贈行書柳子厚飲酒讀書二詩以見别意子歸吾無以遣日獨此二事日相與往還耳二十一日書

  又書柳文瓶賦後

  漢黄門郎揚雄作酒箴以諷諫成帝其文為酒客難法度士譬之於物曰子猶瓶矣觀瓶之居居井之眉【眉井邊也若人目上之有眉】處高臨深動常近危酒醪不入口臧水滿懷不得左右牽於纆徽一旦叀【上絹反】礙為瓽【丁浪反】所轠【音雷】身提【徒計反】黄泉骨肉為泥【纆徽井索也叀懸也瓽井以甎為甃者也轠擊也言瓶忽懸礙不得下而為井瓽所擊則破碎也提擲入也】自用如此不如鴟夷【鴟夷韋囊以盛酒即今鴟夷滕也】鴟夷滑稽腹如大壺盡日盛酒人復借酤常為國器託於屬車出入兩宫經營公家繇是言之酒何過乎【見前漢陳遵傳遵字孟公耆酒大喜之】或曰柳子厚瓶賦拾酒箴而作非也子雲本以諷諫設問以見意耳當復有荅酒客語而陳孟公不取故史畧之子厚蓋補亡耳然子雲論屈原伍子胥晁錯之流皆以不智譏之而子厚以瓶為智幾於信道知命者子雲不及也子雲臨憂患顛倒失據當有媿於斯文也耶

  書柳子厚牛賦後

  嶺外俗皆恬殺牛海南為甚客至高化載牛渡海百尾一舟遇風不順渴饑相倚以死者無數牛在舟哀鳴出涕既至海南耕者與屠者常相半病不飲藥但殺牛以禱富者至殺十餘牛死者亦不減幸而不死即歸德於牛以巫為醫以牛為藥間有飲藥者巫輒云神怒病不可治親戚皆為却藥禁醫不得入門人牛皆死而後已地產沉水香必以牛易之黎黎人得牛皆以祭鬼無脱者中國人以沉水香供佛燎帝求福此皆燒牛肉也何福之能得哀哉余莫之能救故書柳子厚牛賦以遺瓊州僧道贇使以曉喻其鄉人之有知者庶幾少衰乎

  又書李赤詩後

  過姑熟堂下讀李白十詠疑其語淺陋不類太白孫邈云聞之王安國此李赤詩秘閣下有赤集此詩在焉白集中無此赤見柳子厚集自比李白故名赤卒為厠鬼所惑而死今觀此詩止如此而以比太白則其人心病已久非特厠鬼之罪也

  又書黄子思詩集後

  余嘗評書以謂鍾王之迹蕭散簡遠妙在筆畫之外至唐顔柳始集古今筆法而發之極書之變天下翕然以為宗師而鍾王之法益微至於詩亦然蘇李之天成曹劉之自得陶謝之超然固已至矣而杜子美李太白以英偉絶世之資凌跨百代古之詩人盡廢然魏晉以來高風絶塵亦少衰矣李杜之後詩人繼出雖有遠韻而才不逮意獨韋應物柳子厚發纎濃於簡古寄至味於淡泊非餘子所及也

  又跋大鑒禪師碑

  釋迦以文教其譯于中國必託於儒之能言者然後傳遠故大乘諸經至楞嚴則委曲精盡勝妙獨出者以房融筆授故也柳子厚南遷始究佛法作曹溪南嶽諸碑妙絶古今而南華今無刻石者長老重辨師儒釋兼通道學純備以謂自唐至今頌述祖師者多矣未有通亮簡正如子厚者蓋推本其言與孟軻氏合其可不使學者日見而常誦之乃具石請余書其文唐史元和中馬緫自䖍州刺史遷安南都護徙桂管經略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今以碑考之蓋自安南遷南海非桂管也韓退之祭馬公文亦云自交州抗節番禺曹溪諡號固非桂管所當請以是知唐史之誤當以碑為正

  又引說先友記

  昔柳子厚記其先友六十七人於其墓碑之隂考之於傳卓然知名者蓋二十人子厚曰先君之所友天下之善士舉集焉

  袁高【恕已子唐傳第四十五卷】  姜公輔【七十七】

  齊映【七十五】    嚴郢【七十】

  穆贊【寧子 弟質八十八】  裴樞【六十五】

  杜黄裳【九十四】   楊憑【弟凝八十五】

  李鄘【七十一】    梁肅【一百二十七文藝傳中】

  韓愈【一百一】    許孟容【八十七】

  袁滋【七十六】    盧羣【七十二】

  鄭餘慶【九十】    奚陟【八十九】

  盧景亮【八十九】   楊於陵【八十八】

  高郢【九十】     柳登【芳子 弟冕五十七】

  又讀柳子厚三戒

  予讀柳子厚三戒而愛之又嘗悼世之人有妄怒以招悔欲蓋而彰者游吳得二事於水濱之人亦似之作二說非有意乎續子厚者也亦聊以自警

  河豚魚說

  河之魚有豚其名者游於橋間而觸其柱不知違去怒其柱之觸已也則張頰植鬛怒腹而浮於水久之莫動飛鳶過而攫之磔其腹而食之好游而不知止因游而觸物不知罪巳妄肆其忿至於磔腹而死可悲也夫

  烏賊魚說

  海之魚有烏賊其名者呴水而水烏戲於岸間懼物之窺已也則呴水以自蔽海烏視之而疑知其魚而攫之嗚呼徒知自蔽以求全不知滅迹以杜疑為窺者之所窺哀哉

  又跋晁無咎畫馬

  晁無咎所藏野馬八出没山谷間意象慘淡如柳子厚所云風鬃霧鬛千里相角然筆法稍疎當是有遠韻人而不甚工者元祐三年宋遐叔張文潜同觀

  書柳子厚詩贈王觀復     黄庭堅

  余友王觀復作詩有古人態度雖氣格已超俗但未能從容中玉佩之音左準繩右規矩爾意者讀書未破萬卷觀古人文章未能盡得其規模時所總攬籠絡但知玩其火龍黼黻成章後耶故手書柳子厚詩數篇遺之欲知柳子厚如此學陶淵明乃為能近之耳如白樂天自云效淵明數十篇終不近也

  又跋隂符經後

  隂符經出於唐李筌熟讀其文知非黄帝書也蓋欲其文奇古反詭譎不經蓋糅雜兵家語作此言又妄託子房孔明諸賢訓註尤可笑惜不經柳子厚一掊擊也

  發明周御史論        張唐英

  柳子厚作御史周君碣曰有唐正臣周某字某以諫死葬于某所云天寶中有諂諛至相位賢臣放逐公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然不言周君名字及諂諛為相者誰及賢臣放逐者何人今以唐史質之周君必子諒也諂諛必牛仙客也賢臣必張九齡也林甫薦仙客為宰相九齡言其不可上不悦罷九齡相位時子諒為御史白於大夫李適之曰仙客不才濫登相位公何得坐觀其事適之遽奏之上怒决配子諒於瀼州至藍田賜死以九齡所薦子諒非其人左遷荆州都督嗟乎九齡以子諒能抗言朝廷之失是不負其職而九齡為能知人爾而明皇悦邪佞之臣反以九齡所薦非其人而逐之如此則後之大臣薦臺諫官者當薦依阿取容喑喑如秋蟬泛泛如浮萍則無患矣何以為朝廷之耳目哉夫植木而欲其茂也必時溉之溉而惡大反自伐之必衰之理也明皇之惡子諒乃自求衰之謂乎西幸之禍有所召爾

  古今詩話

  劉夢得曰柳八駁韓十八平淮西碑云左飡右粥何如我平淮雅云仰父俯子柳云韓碑兼有帽子使我為之便說用兵伐叛矣劉曰韓碑柳雅各有所長予為詩云城中晨雞喔喔鳴城頭鼓角聲和平美李愬入蔡賊無覺者落句云始知元和十二載四海重見昇平時言十二載以見平淮西之年

  柳州柳太守種柳柳江邊柳館依然在千株柳拂天後南中丞至黔南人嘲之曰黔南南太守南郡在雲南閒向南亭畔南風變俗談

  歸叟詩話

  鄭谷雪詩云江上晚來堪畫處漁人披得一簔歸此村學堂中語也如柳子厚千山鳥飛絶萬徑人蹤滅孤舟簔笠翁獨釣寒江雪此信有格也哉作詩者當以此為標凖

  冷齋夜話

  柳子厚詩曰漁翁夜傍西巖宿曉吸清湘然楚竹烟消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緑回看天際上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東坡評詩云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為趣熟味之此詩有奇趣其尾兩句雖不必亦可欸乃三老相呼聲也

  石林詩話

  東方朔作荅客難雖揚子雲亦因之作解嘲此由是太玄法言之意正子雲所見也故班固從而作答賓戲東京以後諸公釋譏應謔紛然迭起枚乘始作七發其後遂有七啓七攄等後世始集之為七林文章至此安得不衰乎惟韓退之柳子厚始復傑然知屋下架屋之病如進學解即答客難也送窮文即逐貧賦也小有出入便成古作者之意古今文章變態已極雖源流不免有所從來終不肯屋下架屋子厚晉問天對之類高出魏晉無後世因緣卑陋之氣至於諸賦更不蹈襲屈宋一句則二人皆在嚴忌王褒上數等也

  蔡天啓云嘗與張文潛論韓柳五字警句文潛舉退之暖風抽宿麥晴雨卷旗歸子厚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虫秋皆為集中第一

  重修羅池廟記        丘 崇

  唐元和十年州刺史柳侯至以聖人所常行之道善其民四年不幸而平時浹人胷中者已深人將釋之而不得追其嘗與部將魏忠輩驛亭酒間語乃祠于羅池自歐陽翼之夢李儀之死人尤神之以憂患乞憐者每每獲報如所庶幾三百餘年英靈猶存皇朝元祐五年賜額曰靈文廟崇寧三年賜爵曰文惠侯從斯民之欲也廟閲日深仰見星斗螘封蠧蝕幾莫能支而承糦踐籩袂猶相屬所謂施利錢者歲不知幾何率以十萬為公帑用餘則廟得之以備營繕然一歲之間給公而外所存無幾雖欲改作將焉能為郴陵朱公以政和二年十一月視守事三日具禮謁欵見其所託大不足以稱侯四顧躊躇隱然于中者久之退而考其故事得廟利歲時移用之狀語諸僚佐曰侯生死皆有功德於斯民而祠宇敝陋如此吾曹當思有以崇大之奈何牟其利以事封靡乎侯無譴寧獨不愧於吾心燕衎可寢也豆觴可裁也土木之役上求則費公下斂則耗衆曷若歸其利於廟纎毫籍之久自可舉咸曰然未幾籍以羨告州監兵陳莘者開敏有幹局俾掌其事購材募能取足於籍堂室門序卑高如儀煥然一新觀者嗟異又撫其餘材構亭于羅池之北因以名之亭與廟異區而同名者不特謂江山之勝作也嗚呼泂酌可以祀皇天噫嘻可以祈上帝未有誠而不能動者也心者靈之府而誠出於其中神人殊方靈未始異以其出於未始異者合之於冥冥之間神能違之乎世俗膴仕情隨泰遷燕衎自娛豆觴自奉凡可以適已者無所不為公則不爾惟崇大於侯是思卒使侯祠既壯而麗則其誠可謂至矣千里而郡非獨其守任民之責神與有焉年無饑饉氣無乖癘此民之所望於神者民之所望公之所祈也致其誠於神以祈民福公豈可與世俗者同日而語哉政和三年十月望日承事郎通判融州軍州事丘崇記

  柳文序           嚴有翼

  唐之文章無慮三變武德以來沿江左餘風則以絺章繪句為尚開元好經術則以崇雅黜浮為工至於法度森嚴抵轢晉魏上軋周漢渾然為一王法者獨推大歷貞元間是時雖曰美才輩出其能以六經之文為諸儒倡者不過韓退之而止耳柳子厚而止耳退之之文史臣謂其與孟軻揚雄相表裏故後之學者不復敢置議論子厚不幸其進於朝適當王叔文用事之時叔文工言治道順宗在東宫頗信重之迨其踐祚方欲有所施為然與文珍韋臯等相忤内外讒譖交口詆誣一時在朝例遭竄逐而八司馬之號紛然出矣作史者不復審訂其是非第以一時成敗論人故黨人之名不可湔洗嗚呼子厚亦可謂重不幸矣尚賴本朝文正范公之推明之也曰劉禹錫柳宗元呂温坐王叔文黨貶廢不用覽數君子之述作禮意精密涉道非淺如叔文狂甚義必不交叔文以藝進東宫人望素輕然傳稱知書好論理道為太子所信順宗即位遂見用引禹錫等决事禁中及議罷中人兵權牾俱文珍輩又絶韋臯私請欲斬劉闢其意非忠乎臯銜之會順宗病篤臯揣太子意請監國而誅叔文憲宗納臯之謀而行内禪故當朝左右謂之黨人者豈復見雪唐書蕪駁因其成敗而書之無所裁正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吾聞夫子褒貶不以一毫而廢人之業也嗚呼如文正公之論人可謂明且恕矣死者有知子厚豈不伸眉於地下余嘗嗜子厚之文苦其難讀既稽之史傳以校其譌繆又攷之字書以證其音釋編成一帙名曰柳文切正雖懸金於市曾無呂氏之精然置筆于藩姑效左思之篤後之君子無或誚焉紹興三十二年歲次壬午春三月十一日建安嚴有翼序

  韓柳音釋序         張敦頤

  唐初文章尚有江左餘習至元和間始粹然返於正者韓柳之力也兩家之文所傳久舛剥殆甚韓文屢經校正往往鑿以私意多失其真余前任邵武教官日曾為讎勘頗備悉并考正音釋刻於正文之下惟柳文簡古不易校其用字奥僻或難曉給事沈公【晦】嘗用穆伯長劉夢得曾丞相晏元獻四家本參考互證凡漫乙是正二千餘處往往所至稱善今四明所刋四十五卷者是也惟音釋未有傳焉余再分教延平用此本篇次撰集凡二千五百餘字其有不用本音而假借佗音者悉原其來處或不知來處而諸韻玉篇說文類篇亦所不載者則闕之尚慮膚淺弗辨南北語音之訛其間不無謬誤賴同志者正之紹興丙子十月新安張敦頤書

  柳文後跋          錢 重

  重讀柳文至吏商篇首句曰吏而商也汚吏之為商不如廉吏之商其為利也博常疑其造端無含蓄必有脱句後得善本乃云吏非商也吏而商汚吏之為商不如廉吏之商其為利也博於是欣然笑曰此子厚之所以為文也且使子厚不首言吏非商也四字則不足以見此文之作出於不得已欲誘為利而仕者之意故古文或有脱字及訛舛處能使一篇文意不貫精神索然者信矣子厚居愚溪幾十年間中捨尋遊山水外往往沈酣於文字中故其文至永尤高妙為後世學士大夫所宗師重冒昧分教此邦意為柳文必有佳本及取觀之脱繆訛誤特甚而又墨板歲久漫滅大半今史君趙公天族英傑平生酷好古文所謂落筆妙天下者也一日命重為之是正且俾盡易其板之朽弊者然重吳興人也來永幾五十程柳文善本在鄉中士夫家頗多而永反難得所可校勘者止得三兩本他無從得之其所是正豈無遺恨尚賴後之君子博求而精校之庶子厚妙思寓於一字一句中者悉呈露為益不淺矣紹熙辛亥仲秋一日迪功郎永州州學教授錢重謹書

  仝前            趙善愖

  前輩謂子厚在中朝時所為文尚有六朝規矩至永州始以三代為師下筆高妙直一日千里退之亦云居閒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而子厚自謂貶官來無事乃得馳騁文章此殆子厚天資素高學力超詣又有佳山水為之助相與感發而至然耶子厚居永最久作文最多遣言措意最古衡湘以南士之經師承講畫為文詞者悉有法度可觀意其故家遺俗得之親授本必精良與它所殊及到官首取閲之乃大不然訛脱特甚推原其故豈非以子厚嘗居是邦姑刻是集傳疑承誤初弗精校歟抑永之士子當時傳寫藏去久而廢散不復可考歟因委廣文錢君多求善本訂正且併易其漫滅者視舊善矣雖然安知不猶有舛而未真遺而未盡者乎後之君子好古博雅當有以是正盡善云紹熙二年八月旦零陵郡守郇國趙善愖跋

  柳先生集附録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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