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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斋存稿 明 林文俊

8-方齋存稿卷七
  方齋存稿卷七

  明 林文俊 撰

  記

  猫相乳記

  大宗伯甘泉湛公家嘗病鼠畜二猫焉其一猫生三子皆不育未幾其一猫又生四子於是前之三子不育者與其母更乳之其母或出求食則為之守其子不忍暫離已而一子死為之舐且嗅焉悲而鳴焉若失其子然久之則所乳三子者視之亦若其母然異矣哉公自志其事以為人物之靈者也猫人之畜者也人之於子或非巳出者多妬害之饑寒之而失其慈愛之本心是為人而畜者也是猫也盖畜而人者也其言深有禆於世敎然其所以致是則非偶然而公有難於自言者按唐北平王家猫相乳昌黎韓子著說謂為北平王之德所致其說是也公為大宗伯修其典禮以和神人明其彜倫以端化本而退視於家則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慈考恭讓之風藹如也夫道之行也必自家始家人化之至於其所畜亦感而化則公之德其亦可知已公邃學宿儒名重海内方將入相天子調元氣幹化樞使民用康乂物無癘疵歲稔時和災沴不作而一家之瑞一物之祥又有不足言者矣文俊於公忝在末僚且居相比也故得聞其事而記之以備史氏之紀錄云

  九華山甘泉書院田記

  甘泉先生起自嶺南以聖賢之學為倡一時有志之士不遠千里負笈從之遊者戶屨常滿故所至輒有書院以為講學之地若青陽之九華山先生足跡所未至而亦有書院者何哉初先生之敎南成均也前御史何君喬時為諸生與江生學曾輩十餘人皆自青陽來受學及先生入為少宗伯諸生送至淮上先生作詩與别每若不能忘情於九華者故諸生歸謀即茲山創書堂居之以相與講明乎先生之學盖蓄志久矣而願莫之遂嘉靖甲午提學聞人君廵按虞君始命池守侯君為先生作書院於茲山化城寺之東而以先生所作講義及九華詩刻置壁間如先生之臨乎是也涇野呂子既為之記但山高路峻四方士之來學者不能裏糧為久居計貳守柯君斥俸金買田十畝入焉所收僅足以充公費而贍士之資無所出柯君患之邑有甯生涵者嘗從學柯君而慕先生之學一日告其父曰今書院雖成而士無所贍不能久居於此其若先生之敎何吾家幸有先人之田取給饔飱足矣多畜贏餘以遺子孫無益也其父然之遂刈腴田百畝入書院以贍士之來學者予聞而歎曰善哉今夫世之人往往能畜不能散能散矣乃或用之以廣異端而徼非望之福非徒無益且受誑而甘心焉其為愚一也若甯氏者可謂積而能散散而要諸道者也然非先生之道德風敎深入乎人抑何以致其然哉於是柯君屬江生來南都徵予文記其事且曰願申其說於終篇以勉學者文俊與涇野子皆先生門下士也凡先生之所以敎人者涇野子取以為記發明無餘藴矣予記書院田耳此可畧也無巳請以田喻學可乎夫學者之於道猶農之於田也耨之不勤其實不栗農且然况學乎孔子曰苖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孟子曰五穀不熟不如荑稗盖病學之無成也今四方之士學於書院者亦既悦慕先生之學矣亦知實用其力以求深造而遠詣者乎不然亦歸於無成而已豈非先生之所病哉學之要致知力行二者而已然亦知之者必若知五穀之可以充饑而後為知之真行之者必若食者之求飽而後為行之至近世學者病在徒知而不能行夫苟不能行則其為知也口耳而已豈得謂之真知也哉此先生知行並進之說所以為破俗學之陋而大有功於來學也然則有志於道者即是求之足矣豈必先生親居於是面承指授然後為有益哉江生歸試以是說復柯君以為何如甯生之父名鐸居鄉多善行即此可占其餘矣田之疆畝徭賦及一切條約則刻之碑隂

  瑞葵記

  僉憲山隂敬軒沈公之圃有瑞葵焉一蒂七花時公適致仕家居凡來觀者皆曰此沈氏將盛之徵為之見之賦詠者既甚侈矣公沒若干年其子今御史文瀾恐歲久事湮無以昭示來裔乃命工圖之而虚其上方徵予記公之為莆郡推刑也予以諸生數辱奨借公既歸猶每向御史君道之御史君以予為公知已故以記見屬嗚呼予何足以知公而為之記哉今夫天下植物多矣惟葵之開必向日日君象也故臣子之忠其君者必取葵藿以自况然古今植物之為瑞者若木之連理瓜之並蒂禾之同穎見於傳記者多矣而葵之為瑞獨未之聞乃至於公而創見焉公雖玩而樂之亦不自知其何以致是也以予聞之物有以類而相感者殆此類也乎始公以進士來為吾郡推刑多平反寃獄郡稱神明自是隣郡有疑獄不能决者當道多檄公决之公在郡三年比歸行槖如始至時可謂廉吏矣使者交薦之召居憲幕久之出為湖廣按察僉事分廵衡永雖僻遠州邑廵歷必至官之受球及吏貨法為蠧孽者立寘於法而申雪寃滯撫摩庾瘵威行德流境内大治及致政歸御史君復起進士出知霍山南昌二邑公復遺書以清白忠勤朂之考公平生之所履歷要之為不負於君不負於國如葵藿之傾心太陽者盖至老而不衰也然則是物之為瑞將以表公之心而彰公之德乎不然公之圃豈無他植而其瑞乃獨見於葵哉孟氏之孝也而瑞見於竹田氏兄弟之友也而瑞見於荆夫物之以類相感者往往如此公之事信非適然也公之學不及大用於時而優游林下享年七十五以終今御史君又能光紹前徽揚聲天路持斧所至風稜凛然而其清修之行忠直之節視公無愧焉一時士大夫皆以遠大之器期之其餘諸孫未仕者皆温温不去儒業夫以公子孫之多賢者如此然則是瑞也謂為沈氏將盛之徵豈不信乎予不敏謹濡筆而記之既以頌公之德且以俟於無窮云

  樂庭記

  樂庭者奉新廖翁别號翁仲子餘姚丞振纓比在京師徵予記予觀世之王公貴人位高祿厚者常懷不測之憂而沉於下寮有意進取者又常終日役役奔走跼蹐於持權者之門乃得尺寸焉其得之未必樂而失之又以為憂也若夫士庶人無位者宜可以樂而無憂也然庸衆之氓鮮克循禮貧者則以饑寒而邇邪富者或因温腆而溢慾為之不巳小則為怨詈之招大則速徽纆之入憂辱至矣然則自王公至於士庶人苟非其心不累於欲其有能樂者鮮矣廖翁隱者不以榮利動心久矣而用以治其身刑于家者造次必在於禮義平居無外事惟敎子讀書力田供賦及貨物於人薄入其息如是而已有司高其行誼歲舉鄉飲必延致賓席盗過其門曰此翁長者也相戒不敢加害吁亦異矣翁既夀考而子孫多賢家產亦豐居有廬食有肉出入有輿馬自少壯至老七八十年未嘗一日有憂患之干世之樂亦有如翁者乎而翁之樂非以其心不累於欲而然與孟子以不愧天怍人為樂漢東平王言為善最樂翁之樂殆近是乎予從子景暉尉奉新知翁之行為詳間以語予予固以識之於心矣故今於振纓之請不復辭而樂為之記吁安得世皆若翁也翁名心傳字若虚

  易州重建府判公館記

  易州為西北咽喉自茂山衛移至於此兵民雜處治之益難其西八十里為紫荆關歲宿重兵焉盖外控夷狄内蔽京師要害之地也先年添設山西副使一員開署易州專理兵備保定府通判一員隸焉後指為冗員一切裁省比因撫廵建議以為非便乃復設通判仍即易州為治所凡境内大小事及邊關重務悉聽分理其不重乎初府判既革所居公署有司視為空谷不復修葺日就傾圮及今通判績溪程君伯祥至惟見蒼莽中頹垣斷礎而已視事數月會部内無事乃白於廵按御史趙君請即故址重建趙君然之委知易州事胡君山專涖其事而以易州庫金若干兩為之費前門中為事三間為廂房東西向各三間以為吏舍事之後為燕居之室五間東西廂房亦各三間則井汲庖爨在焉繚以周垣固以圍棘規制宏敞黝堊壮麗經始於嘉靖已丑三月庚戌落成於是歲六月甲子盖費出公帑僅三之一其餘則胡君私規緡力以為之助程君使人至京師曰願有記也予聞先王之時以火見興土功修其城郭宫室此王政所不廢者况署以出政政以軌民所繫尤重顧可㮣視為不急之役乎趙君識逹大體所至以修舉墜典為務故鋭意茲舉而賢有司終始其事於例皆得附見然是舉也一材一甓皆出於公而成於民力居是者其得無思乎是故睹輪奐之美必思吾得安其居矣吾之民將有未寜幹止者乎覩垣墉之固必思吾得免於外侮矣而西北邊者國家之籓籬也邊防將有未固者乎推所以往随事致思思矣必求有以善於政則庶乎其無愧也予不佞因記斯役之成敢附是說以朂夫居是者趙君名鏜京師人以才行簡入臺為名御史云

  楓山别墅記

  泉城南十里有山曰楓山樹木葱蒨四時異狀而楓尤多故特以名其山今國子學錄楊君裕卿别墅在焉君有第在城中以其近市喧囂常欲卜幽寂僻遠人跡罕到之處别營一室為藏修之所而久未克遂廼歲戊寅歸自京師始買地茲山之麓構堂數楹居焉堂之北有山高而鋭類文筆者曰紫帽山由紫帽而北稍東為朋山為三台山其前左為獅山有三石突起如鼎足形者曰三才山其右近堂有山焉則裕卿預營以為樂丘者也澗谷之水下合溪水東南流至孤山下入海而前揖於堂堂之規制雖小而山水之勝具焉裕卿心樂之稍暇則挾書誦讀其中悠然自足客至肅以入彈琴賦詩為樂或相與登高眺遠見四山環翠衆水流碧藻思横發愈不可遏凡來遊者皆留詩壁上自裕卿再來京師今四五年而意恒在楓山也間命善繪事者寫入縑素懸於退居之署時玩之以自適予一日偶過之裕卿指以語予曰此吾楓山别業也吾營是以待老且十年矣他日子過泉南尚其覔我於此我當以胡麻飯為餉盡出山中所作待子評之子能為我信宿留乎予笑曰有是哉夫古之君子雖身居重位畢力殫智於天下之務而其心未嘗一日忘丘園之適視嬰情於富貴溺志於聲利至於老而不知止者萬萬不侔也今裕卿猶是耶裕卿文學行義見推時輩然歷官二十年恒在文墨之地其學及於人者未普也是將膺顯秩躋膴仕以盡䆒其施俟功成志遂然後以老請於天子歸隱茲山之下日從故人賓客遊覽以畢此樂則楓山之勝將因裕卿而有聞於時豈不偉哉嘉靖丁亥夏某月記

  東園祠堂記

  何氏旴江望族文獻之盛者著在往牒國朝仕最顕者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東園公諱文淵始以温州守課為天下第一召入為少司寇後晉冢宰致仕卒有子六人第三子曰刑部尚書椒丘公諱喬新當成化弘治間椒丘公之名滿天下其卒也守臣交疏其賢贈少傅諡文肅第四子諱喬夀從一峯羅先生受經亦舉鄉闈第六人嗚呼盛哉初冢宰公有讀書之屋在城南門外溪山秀朗竹樹蓊薈公樂之既沒側室張氏知公不忘是也即其中肖像朝夕哭之其前買山數畝自營夀竁前為享堂讀佛氏書其中曰死祀我於此張氏沒無子其婢為尼居其中主香火遂襲以為常嘉靖丁亥坐詭祠毁公之孫實同其子姓謀曰此吾先人故業也亟詣官贖之就以是歲冬十月即享堂故址創祠堂三楹而以肖像之堂為寢室祠堂五龕中祀始祖宋寶謨閣學士文定公左為贈吏部侍郎德源公右為贈刑部尚書景營公冢宰公祖父也又左右則冢宰公及其子孫各以昭穆祔扁東園者祠為冢宰公作也既成明年實同用學宫例貢至京師授寜國縣學訓導將行具事始末來請記予聞盈虚消息造物之常國朝父子尚書纔四五家何氏居其一斯極盛矣今其子孫顧多且賢也則先公遺澤所以衣被後人者深且厚矣後之人胡可不深長思乎思之何如盡其孝焉耳廟以時修墓以時展四時之祀燔濯必潔節祝必䖍庶幾其歆享之孝盡於是乎未也詩不云乎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夫修德所以崇孝也出而仕也用前輩君子之道以事其君治其民隱而處也用是道治其身曰吾以忝吾先人也若然天下言公卿家有儀軌者必以何氏為首稱而世澤益綿將來之盛其未艾哉其未艾哉

  新建水南書院記

  莆文獻莫右水南弦誦之聲聞數里由科目出為顯官有名於時者後先踵接可謂盛哉然市肆雜喧士無講論之所恒以為病其地西南故有紅泉宫弘治中鄉人以詭祠奏改為社學正德壬申燬於火始謀即其地為書院請於廵按御史李公如圭提學副使姚公鏌皆曰可檄既下會二公相繼去有司憚於勞費遂寢今守馮侯馴下車之初鋭意文教諸生復以為請侯亟諾之而水南縉紳若翁方伯朱侍御諸公首出泉貨為倡士各以貲來助有差而屬丘君諧許君効賢專涖其事以辛巳十有一月某甲子先建文廟三楹以祀先聖未幾告成侯見而喜之顧講堂未立齋序門廡未備欣然以為已責貳守李侯縉别駕何侯晉節推朱侯鼐暨大尹雷侯應龍咸協心相成遂命河泊官洪憲等兼涖之為講堂三間於廟之後翼以二室為東西齋房各十有五間南有儀門儀門之外左祀所嘗講學於斯者曰林公艾軒右仍祀名宦郎中裴公次元御史蔡公熙凡齋居庖庫諸室罔弗具備搃為大門以扃鐍之甍棟壯麗規模宏敞而其為費則皆馮侯随時區畫不煩於民今天子嘉靖初元四月某日甲子工既告訖諸士來觀皆若勃然而興起者扁曰水南書院歲以春秋二仲次丁日請鄉先生主祀事而祭祀之費與諸生廪餼之供則馮侯與新尹趙侯葉方次第規畫以充僉謂此舉曠古盛事不可無記乃具事顛末請文俊記文俊竊觀春秋新一門築一臺必謹書之重民力也惟魯侯修泮宫不書以為是所當舉也有若書院之建不當以勞費為憚者此春秋之義也馮君及諸君於是賢遠乎人矣前代盛時學校寖興然有志之士往往依書院以講習大率多至數百人官設山長以主其敎此盖學校之外别出一罏冶以為陶成人才之具而為聖賢之學者恒由是以出此今日建立之本意也學於斯者必盡棄俗學之陋而相與潛心所謂聖賢之學者以是而知以是而行以是而始以是而終孶孶汲汲期必至於聖人而後巳然其用力之要敬是已盖自程子提出以示人而學者始有所從入文俊不敏敢述所聞為同志者告願共勉之

  楊烈婦碑記

  烈婦汪氏諱莊泉州人山隂教諭某之女歸同郡庠生楊希閔為國子學錄孟洪冢婦正德癸酉秋九月希閔卒烈婦時年二十三每哭輒仆地良久復甦又拊膺大哭天乎吾何以為生耶欲自經死家人防之預弗得間時自囓其舌出血見者惶駭防益謹烈婦度不得間聞茉莉根有毒能殺人取之煮為湯貯卧内家人不知也希閔死既彌月其家延緇流誦經烈婦自為文祭之詞極悲苦是夜五鼓家人倦且就寢守者亦懈烈婦入卧内更衣取所貯湯飲之比天明覔烈婦死矣預為殮具甚悉鄰里聞者無不泣下烈婦沒十餘年郡以其事聞覈實未上提學憲副邵君鋭檄郡守高君鉞以官錢若干緡新其墓前之祠廵按侍御王君以旂清戎侍御徐君州為之扁其詞曰貞烈於是凡過祠下者皆低徊感歎凛然若有清風襲人毛髪為竪邑士夫侍御郭君楠等謂茲事不傳蔑以厚風敎矣相與徵文刻石祠中以垂不朽予讀烈女傳見投崖赴水事每偉其所為謂當與古之忠臣並垂宇宙惜後世不多見也茲以烈婦視何如耶大丈夫讀四庫書平日開口論天下事何處更有豪杰一旦臨小利害不幸喪其所守者往往有之此其視烈婦為何如哉嗚呼君臣父子夫婦謂之三綱惟其所在則致死焉一也烈婦之事傳而忠臣孝子接迹於天下矣

  柯希齋曰維騏著宋史其烈女傳小序云易坤之詞曰妻道也臣道也褒烈女者所以勸為臣也文修公先得我心乎

  祁門縣重修閶門堰記

  祁門縣西南十三里許有灘曰閶門其水下流入鄱陽合於大江商賈之舟往來相續夾灘巨石對峙如門亂石劍立舟上下從石罅中詰曲行稍失防禍且叵測唐元和中路君旻為令即灘上流築堰别開斗門引水西注丁家灣民甚便之歲久而潰水由故道咸通間令陳君甘節復積木為横梁築成之未幾亦潰盖為患久矣正德某年漳州洪侯晳來知邑事既下車問興革所宜父老具圖志上之侯慨然有志顧役重費鉅未欲勞民居無何邑人前錦衣汪君瓊歸自京師侯與語是事君曰此吾志也願私出貲成之無勤有司侯義之以其事聞於郡及撫按使者咸加賞歎遂以屬之君念前此用木則水嚙易壞輒修修且勞民今吾當為經久計爰代以石即故址累為堰其崇二丈五尺廣三十四丈長視廣殺三之二堅厚比昔特倍焉用金凡三千餘兩費不出於公歛不及於民盖踰年而堰成既成水不得南奔復西入丁家灣以流風檣浪檝悉從是往來舟人賈客自幸得以去險即夷凡過此者皆瀝酒相賀而江湘川廣之貨日至境内物價不致翔湧則君之惠豈不溥哉予觀世之人率能蓄不能散間有揮斥金玉而不惜者則或用之以飾釋老之宫浮屠之像其意盖以邀冥福而已吁亦惑哉若汪君者捐數千金之費以為民建萬世之利可謂仁人之用心矣然自路陳二君後令於此者多矣至洪侯始復究意於是侯其豈弟君子民之父母者乎邑父老汪以深等不忍忘侯與汪君之功屬庠生胡洤以書幣來京師請記其事於是乎記

  蘭崖記

  吾郷翁君祥伯别號蘭崖間來京師與予處踰年知其為有道者久而益親盖助益予為多譬之芝蘭之室入其中者久而與之化矣將歸請予為記予未暇究君蘭崖之說曩時嘗行於野見夫澗壑之隈崖谷之間往往有蘭生焉為之歎曰騷經以况君子故君子好之為其臭味之似也是宜殖於戶庭階圮近人之處顧叢生於此何哉吾恐蘭雖芳終蕪沒於凉烟白草之中與榛莽等耳夫誰知者哉吾悲夫蘭之不遭也雖然幽貞絶俗此蘭之所以可貴也世之君子履仁服義抱其德馨而退處於寛閒寂寞之野深藏恥售賢逹之士或未必知知而未必為之推輓是不猶蘭生崖谷而知之者寡乎是不足為君子病也使夫君子者亦與夫希進之徒輕自矜衒以求人知則所謂芳草變為蕭艾者矣又何芳之可祗乎易曰履道坦坦幽人貞吉君以蘭崖自命意在是耶嗚呼芝蘭生於僻遠而荆棘彌於路周任世道者又不能無愧於斯矣

  太平府儒學重建記

  太平古姑孰郡人才之盛著在往牒國朝太祖高皇帝自和州渡江首駐驆於此及定鼎金陵遂為畿内郡聖化所被最先且深百七十年間鴻儒魁士以道德功烈著稱者亦既多矣然科第之盛視江南諸郡顧若不及議者謂學宫卑隘又前廹孔子廟幽昧不明才之登耗固不係於此然非所以為文明之地也且歲久不葺衰敝滋甚監察御史莆田宋君茂熙奉命廵按南畿所至察廉利病而建革之風裁峻甚猶汲汲於文敎間因詣學見之病其不稱也顧瞻廟東校官廨舍在焉則指以諏於衆曰是不可改建於别隙地而徙學於此乎僉曰然遂出贖金百餘兩屬郡守衛祝侯詠改作之祝侯自給事中來知是郡下車即有志於是屬時詘未遑也至是欣然為已責度地籌費庀材計傭凡所當為靡晝靡夜廵撫都御史平溪侯公位提學御史姚江聞人君銓聞之皆協力相成會歲饑廵撫公檄郡出粟募饑民就工民爭趨赴提學君則捐學租之入以佽助之為明倫堂若干楹為東西齋各若干楹前為儀門若干楹材木瓴甓必堅必良黝堊丹漆侈然光新而規制恢弘位勢顯敞迥異舊觀别為校官居舍於學傍其外若門垣若泮池則因舊修葺而疏濬焉工既訖廵按君帥郡長貳暨學官弟子以始立學禮舍奠於先師廟下退坐明倫堂見青山前陳黄山北峙白紵天門諸山縈帶左右則皆相與歎賞以為奇疑天造地設以待今日非偶然也而是郡人文益盛盖肇於斯矣於時敎授鄭富由進士銓授始至謂茲盛事宜有述也爰具事始末率庠生李珂何銑來南都徵是記蓋聞先王之世家有塾黨有庠州有序國有學皆所以為造士之地也士者民之望也士習正則民俗美而治可幾矣我國家稽古右文崇儒重敎内自京師外逹海裔罔不有學而歲久或圮任風紀師帥之責者乃或指是為非吏議所急坐視其敝而不為之所此為知先務者乎今兹郡學賴賢憲臣又諸君子相為振厲而作興之得因弊為新去幽即明既幸矣士之講論於是而接於耳目者盍亦充類致思以求學之要乎必也講學以致知主敬以立本涵養深而操存熟使私欲不留而吾方寸之地廓然廣大湛然虚明無一物為之障碍及出而任治平之責設施論議亦必磊磊落落為陽之光明而不為隂之柔暗審如是世道將有賴焉庶幾建學者之意乎魯人頌僖公能修泮宫曰濟濟多士克廣德心俊不佞敢援詩人之旨而致其望於多士者如此是役也經始於嘉靖乙未某月某甲子成於明年某月某甲子肇斯舉者廵按君而規畫緡力以助不給者祝侯也若通判諸陽總程督事知事譚景翀訓導丘佐時郭守識李大有分董其役盖皆效勞於是例得附見云嘉靖丙申某月某日記

  說

  瓶魚說

  里人陳氏子客京師几上常置一瓦瓶中貯水可一盂畜小魚數尾絶憐之間數日輒為滌瓶易清冷水又為捕小䖝時食之予偶見之竊怪其員頭横目黑鬛而赤尾猶夫魚也胡憐於人獨爾耶雖然是魚久處江湖今見畜於此游泳跳躍不過數寸之地亦困矣哉即不幸愛者稍弛食之不時以累月日水不為易臭穢之氣觸鼻而魚死矣是將與涸轍之鱗無異視泛處江海不為人所憐者又不知孰為幸不幸孔甲時嘗有豢龍者其後龍死醢而食之夫龍可豢則亦醢龍且爾矧魚乎哉今觀是魚悠悠然若在江海不以為憂者世傳魚目夜明顧不能察此何也悲夫

  望字希呂說

  從兄西莊先生將冠其冢孫望而命之字曰希呂間以書命文俊曰必為之說以詔之俊聞之方呂望之在漁釣也其志若終身焉及西伯出獵遇之與語大悦曰吾太公望子久矣載以歸立為師尊之曰尚父其後佐武王伐紂定天下而功烈之盛遂與伊傅周召並稱夫尚父之學雖不可詳考然其告武王之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凶義勝欲者存欲勝義者滅此四言者即大易敬義之旨也可謂約而精矣故孟子曰若太公望則見而知之謂其得道統之傳也自司馬遷作史記望為文武師其事多兵權奇計後世更相沿習遂以尚父為兵家者流而取其書雜次之孫武穰苴尉繚子之間是盖不知尚父者無足怪也而或者又以其治齊之政少之予考之鄭玄云望既受封留為太師輔周未嘗之齊也果可盡信乎是皆不足深辯吾以為學尚父者且當用力於其敬義之訓使無一時一念不在於此幸而見用則以其學施之天下如其弗用寜終於渭濱而已不輕於求售也若然則進可為名臣退不失為君子庶幾尚父之徒哉西莊兄學成不售益務善弗懈以委祉於後人望幼慧嗜學意者其在是乎夫學者立志當以三代以上人物自期故予因其命名與字之意而推明呂氏之學以勉之呂何人哉希之則是

  夢升字君符說

  都憲松厓方公卜日冠其嫡孫夢升屬予命之字并為之說夢升生之前一夕公夢有龍見於井繞屋而升乃生因以夢升名之異矣哉昔鄭穆公以夢蘭而生唐叔以夢虞而生其事皆驗今夢升豈異哉因字夢升以君符又推其義而為之說曰夫龍陽物也時潛而潛時見而見變化莫測盖惟大人之德足以當之故易稱大人之德為龍德然則徵於龍而生者未為奇當以符龍之德為貴也鱗蟲三百有六十而龍為之長倮蟲三百有六十而人為之長人固龍也而何具龍之德者若是少也夢升年妙質美今當乾爻初九之時正宜養靜處晦從師友以問學為事盖潛而未見之龍也他日學優而仕致身青雲之上必將推其所學以霖雨天下功業昭於時利澤施於人人將爭先睹之為快則九二之見龍九四之躍龍是也至是則龍之潛者升矣而公之夢不果符矣乎公之文章風節聞海内譬之神龍威鳳天下無賢不肖皆知其為瑞冢子思興孝行篤純亦既以文學舉於鄉矣夢升為公之孫思興之子也不亦難其繼乎不思所以繼之公之夢殆未見其能符也可不懼哉可不慎哉

  方齋存稿卷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方齋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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