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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列国诸臣传 宋 王当

19-春秋臣傳卷十八
  春秋臣傳卷十八     宋 王當 撰襄公二

  鄭子產

  子產鄭卿公孫僑也一字子美氏曰國二十二年夏晉人徵朝于鄭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子產寓書於宣子乃輕幣鄭入陳子產獻陳捷于晉戎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何故侵小問何故戎服子產對士莊伯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慎辭哉鄭伯賞入陳之功賜子產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產辭邑曰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賞禮請辭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孫揮曰子產其將知政矣讓不失禮二十八年秋蔡侯入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產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迋勞於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饗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已心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恒有子禍後二年世子弑之三十年子皮授子產政子產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禇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而辨其大夫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宫文子所謂有禮也六月子產相鄭伯如晉晉侯以魯襄公之喪故未見也子產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士文伯讓之對曰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宫室卑庳無觀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廏繕脩司空以時平易道路圬人以時塓館宫室諸侯賓至甸設庭燎僕人巡宫車馬有所賓從有代巾車脂轄隸人牧圉各贍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賓而亦無廢事憂樂同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賓至如歸不畏寇盜而亦不患燥濕今銅鞮之宫數里而諸侯舍於隸人門不容車而不可踰越盜賊公行而夭癘不戒賓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雖君之有魯喪亦敝邑之憂也若獲薦幣脩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文伯復命趙文子曰是吾罪也使謝不敏焉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巳也如是夫子產有辭諸侯賴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昭元年晉平公有疾鄭伯使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于商邱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于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太叔夢帝謂巳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太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黄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若君身則亦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聼政晝以訪問夕以脩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兹心不爽而昬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内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叔向曰善哉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四年子產作邱賦國人謗之曰其父死於路已為蠆尾以令於國國將若之何子寛以告子產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聞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濟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詩曰禮義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遷矣渾罕曰國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於涼其敝猶貪作法於貪敝將若之何七年子產聘晉晉侯有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於今三月矣並走羣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黄熊入于寢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黄熊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產莒之二方鼎十三年相鄭伯會于平邱及盟子產争承曰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脩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自日中以争至于昬晉人許之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子產曰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仲尼謂子產於是行也足以為國基矣詩曰樂只君子邦家之基子產君子之求樂者也且曰合諸侯藝貢事禮也十九年鄭大水龍鬭于時門之外洧淵國人請為禜焉子產弗許曰我鬬龍不我覿也龍鬬我獨何覿焉禳之則彼其室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於我乃止二十年子產有疾謂子太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故寛難疾數月而卒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寛鄭國多盜取人於萑苻之澤大叔悔之曰吾蚤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仲尼曰善哉政寛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子產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子產為人篤信自守若叔向譏其鑄刑書裨竈之請瓘玉禳火韓宣子求市玉環晉人之問立駟乞竟不顧也然樂于聞善程鄭卒以然明為賢而問政焉及鄭人議執政然明常使毁鄉校亦不從也其行法不避親貴故子南子晳之罪不貸也然蒐葬除道在子太叔之廟有所縱舍焉子皮載幣如晉葬子太叔以幄幕九張會平邱請具行器以適楚始未以為然卒皆如其言也已雖亷潔不以望人故伯石之欲將欲使之必與之邑至哀死親親尤盡其至若伯有是也故季札一見如舊昭十二年鄭簡公卒將為葬除及游氏之廟將毁焉子太叔使其徒執用以立而無庸毁曰子產過女而問何故不毁曰不忍廟也諾將毁矣既如是子產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當道者毁之則朝而塴弗毁則日中而塴子太叔請毁之曰無若諸侯之賓何子產曰諸侯之賓能來會豈憚日中無損於賓而民不害何故不為遂弗毁日中而葬君子謂子產於是乎知禮禮無毁人以自成也

  吴季子

  季子名札吴子夀夢之少子諸樊之弟也本封延陵後封州來故曰延陵州來季子十二年夀夢卒十四年諸樊既除喪將立札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奸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舍之立吴子餘祭二十九年札來聘通嗣君也見叔孫穆子說之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勿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弘也而猶有慙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脩之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巳其出聘也通嗣君也故遂聘于齊說晏平仲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高之難聘於鄭見子產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產獻紵衣焉謂子產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適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鍾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辨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聼琴瑟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族乎說叔向將行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哀十年楚子期伐陳札救陳謂子期曰二君不務德而力争諸侯民何罪焉我請退以為子名務德而安民乃還季子時年九十餘

  晉叔向

  叔向晉大夫羊舌肸也羊舌大夫之孫悼公以為傅范宣子逐欒盈殺十大夫叔向弟叔虎與焉宣子囚伯華叔向賴祁奚救而免初叔向之母妬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諫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彼美予懼其生龍蛇以禍女女敝族也國多大寵不仁人間之不亦難乎余何愛焉使往視寢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欒懷子嬖之故羊舌氏之族及於難宋之盟趙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非所患也晉楚争先叔向謂趙孟曰子務德無争先乃先楚人書先晉晉有信也昭六年鄭人鑄刑書叔向使詒子產書曰始吾有虞於子今則巳矣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争心也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辟鑄刑書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争之亂獄滋豐賄賂並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十一年秋單子會韓宣子于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其將死乎朝有著定會有表衣有襘帶有結會朝之言必聞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視不過結襘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則有闕今單子為王官伯而命事於會視不登帶言不過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從無守氣矣十二年楚子干歸韓宣子問叔向曰子干其濟乎叔向曰子干在晉十三年晉楚之從不聞達者誰能濟之昔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僖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佐有莒衛以為外主有國高以為内主從善如流下善齊肅不藏賄不從欲施舍不倦求善不厭是以有國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好學而不貳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犫賈佗以為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郤狐先以為内主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懷棄民民從而與之獻無異親民無異望天方相晉何以代文此二君者異於子干晉成虒祁諸侯朝而歸者皆有貳心叔向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並徵會告于吴七月治兵于邾南甲車四千乘羊舌鮒攝司馬次于衛地叔鮒求貨於衛淫芻蕘者衛人使屠伯饋叔向羮與一篋錦曰諸侯事晉未敢攜貳况衛在君之宇下而敢有異志芻蕘者異於他日敢請之叔向受羮反錦曰晉有羊舌鮒者瀆貨無厭亦將及矣為此役也子以君命賜之其已客從之未退而禁之甲戌同盟于平邱齊服也諸侯畏之十四年邢侯與雍子争鄐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邢侯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宣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邢侯專殺其罪一也已惡而掠美為昬貪以敗官為墨殺人不忌為賊夏書曰昬墨賊殺臯陶之刑也請從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與叔魚於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為末減曰義也夫可謂直矣平邱之會數其賄也以寛衛國晉不為暴歸魯季孫稱其詐也以寛魯國晉不為虐邢侯之獄言其貪也以正刑書晉不為頗三言而除三惡加三利殺親益榮猶義也夫初叔魚生其母視之曰是虎目而豕喙鳶肩而牛腹谿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遂弗視終如其言叔向諒直多益平公射鷃不死使豎襄搏之失公怒拘將殺之叔向聞之夕君告之叔向曰君必殺之昔吾先君唐叔射兕於徒林殪以為大甲以封於晉今君嗣吾先君射鷃不死搏之不得是揚吾君之恥者也君其必速殺之勿令遠聞君忸怩顔乃趣赦之祖羊舌大夫平公問祁奚曰吾聞子少長乎其所今子掩之何也祁奚對曰其少也恭而順心有恥而不使其過宿其為大夫也悉善而謙其端其為輿尉也信而好直其功至於其為容也温良而好禮博聞而時出其志公曰曩者問子子奚曰不知也祁奚曰每位改變未知所止是以不取得知也兄銅鞮伯華孔子謂子貢曰其為人之淵源也多聞而難誕内植足以沒其世國家有道其言足以治無道其默足以生盖銅鞮伯華之行也孔子閑處喟然而嘆曰向使銅鞮伯華無死則天下其有定矣子路曰由願聞其人也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其壮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下人有此三者以定天下何難乎哉子路曰幼而好學壮而有勇則可也若夫有道下人又誰下哉子曰由不知吾聞以衆攻寡無不克也以貴下賤無不得也昔者周公居冢宰之尊制天下之政而猶下白屋之士日見百七十人斯豈以無道也欲得士之用也惡其有道而無下天下君子哉子食我嗣昭二十八年晉殺祁盈及食我遂滅祁氏羊舌氏初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曰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昔有仍氏生女黰墨而甚美光可以鑑名曰玄妻樂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忿纇無期謂之封豕有窮后羿滅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義則必有禍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娶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勿視及魏舒為政分羊舌氏之田為三縣叔向介性不能下人故季札常戒其直尤善觀人周王之責藉叔向知其不終也

  晉師曠

  師曠字子野晉樂師也衛侯出奔師曠侍於悼公公曰衛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淫養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絶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暱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子兄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于市百工獻藝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純門之役楚師多凍役徒幾盡晉人聞有楚師師曠曰不害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必無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師不時必無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平公說新聲師曠曰公室其將卑乎君之明兆於衰矣夫樂以開山川之風以耀德於廣遠也昭八年春石言于魏榆晉侯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聼濫也抑臣聞之作事不時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彫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築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遠於其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徵故怨咎及之是宫也成諸侯必叛夫子知之矣

  齊晏嬰【平仲】

  晏平仲名嬰齊相也晏桓子之子崔杼弑莊公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亡乎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已死而為已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崔杼慶封立景公而相之盟國人於大宫曰所不與崔慶者有如先君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歃及慶氏亡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獨弗欲對曰非惡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為之制度使無遷也夫民生厚而用利於是乎正德以幅之吾不敢貪多所謂幅也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請更諸爽塏者辭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於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敢煩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利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於是景公繁於刑有鬻踊者故對曰踊貴屨賤景公為之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其是之謂乎及晏子如晉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乃毁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且諺曰非宅是卜惟鄰是卜二三子先卜鄰矣違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三年齊使平仲請繼室於晉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曰此季世也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豆區釡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釡十則鍾陳氏三量皆登一焉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民愛之如父母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庶民敝罷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寇讎民無所依其能久乎十年欒高氏之亂平仲端委立于虎門之外四族召之無所往公召之而後入欒施高強來奔陳鮑分其室晏子謂桓子必致諸公讓德之主也讓之謂懿德凡有血氣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強思義為愈義利之本也藴利生孽姑使無藴乎可以滋長二十年齊侯疥遂痁期而不瘳梁邱據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是祝史之罪也請誅祝史晏子曰不可君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適遇淫君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高臺深池撞鍾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也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於祝史脩德而後可公說使有司寛政毁關去禁薄斂已責十二月齊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齊侯至自田晏子侍子猶馳而造焉公曰惟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争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既戒既平鬷嘏無言時靡有争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以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聼之同之不可也如是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對曰古而無死則古之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後太公因之古者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願也二十六年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謟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祝史之為無能補也公說乃止齊侯與晏子坐于路寢公嘆曰美哉室晏子曰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巳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聼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聼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曾子從孔子之齊景公以下卿之禮聘曾子曾子固辭將行晏子送之曰吾聞君子不遺人以財惟以善言今夫蘭本湛之以鹿酳既成噉之則易之匹馬非蘭之本性也所以湛者美也願子詳其所湛者夫君子居必擇處遊必擇方仕必擇君擇君所以求仕擇方所以脩道遷風移俗嗜欲移性可不慎乎孔子聞之曰晏子之言君子哉依賢者固不困依富者固不窮馬蚿斬足而復行以其輔之者衆故孔子嘗曰夫子產於民為惠主於學為博物晏子於君為忠臣而行為恭敏吾皆以兄事之而加愛敬又嘗謂子貢曰君雖不量於其身臣不可不忠於其君是故君擇臣而任之臣亦擇君而事之有道順命無道衡命盖晏平仲之行也

  贊曰子產以區區之鄭當強横之晉楚從容酬酢曾不少屈惟其正而已矣觀其為國經田野伍井廬服有章禮有數食其人民而教訓其子弟擇材任能補敝救患號令脩明賞罰不差雖不足以語先王之政亦髣髴其意矣惜乎小國寡民無可行之君不得以肆其志也孟子之聖可謂不待大矣猶以政告齊王而不責滕文公況其餘哉若夫博聞敏識信道篤而自知明以誠正率下不茹柔而吐剛則二霸之佐未之有也季子有高世之識有過人之智觀行而知存亡聞聲而審治亂豈有父兄之教習俗之然哉殆天性也孔子曰天子失官守在四夷猶信叔向學足以達其理志足以申其學嗟夫不得為政也然晉國資之者多矣邾南之會擁三十萬之衆臨之以威抗之以辨諸侯莫不服從其才可知也且憂而不懼泰而不肆拯已而不德滅德而不怨直諒多聞明於得失三代之士庶幾焉孔子稱子產古之遺愛叔向古之遺直明非春秋之才也師曠之博達庶乎二子之風哉晏嬰為相一言而齊侯省刑諫非不行也然知患陳氏之逼而不能謀之知惡梁邱據之佞而不能去之焉用彼相哉至於儉以行已忠以事上犯顔敢諫愛民而下士卓立乎崔慶陳鮑欒高之間而無所從亦可謂賢矣史稱景公欲用孔子晏子沮之予常疑焉以越石御者之賤晏子猶禮而薦之況仲尼乎然見聖而不能由聖其道一於愚信有是也夾谷之會嬰實相之齊欲以兵刼定公而害孔子豈止沮之而已哉余謂晏子君子之小人以下士取名而疾善之出乎已是依違以固君矯節以欺世者也齊之不競晏子之罪也

  春秋臣傳卷十八

<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春秋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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