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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文章正宗 宋 真德秀等编

14-續文章正宗卷十三
  續文章正宗卷十三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編

  明 胡 松 增訂

  叙事【堂齋廳壁園亭軒記】

  醉白堂記         蘇 軾

  故魏國忠獻韓公作堂於私第之池上名之曰醉白取樂天池上之詩以為醉白堂之歌意若有羨於樂天而不及者天下之士聞而疑之以為公既已無愧於伊周矣而猶有羨於樂天何哉軾聞而笑曰公豈獨有羨於樂天而已乎方且願為尋常無聞之人而不可得者天之生是人也將使任天下之重則寒者求衣飢者求食凡不獲者求得苟有以與之將不勝其求是以終身處乎憂患之域而行乎利害之塗豈其所欲哉夫忠獻公既已相三帝安天下矣浩然將歸老於家而天下共挽而留之莫釋也當是時其有羨於樂天無足怪者然以樂天之平生而求之於公較其所得之厚薄淺深孰有孰無則後世之論有不可欺者矣文致太平武定亂略謀安宗廟而不自以為功急賢才輕爵禄而士不知其恩殺伐果敢而六軍安之四夷八蠻想聞其風采而天下以其身為安危此公之所有而樂天之所無也乞身於強健之時退居十有五年日與其朋友賦詩飲酒盡山水園池之樂府有餘帛廩有餘粟而家有聲伎之奉此樂天之所有而公之所無也忠言嘉謀効於當時而文采表於後世死生窮達不易其操而道德高於古人此公與樂天之所同也公既不以其所有自多亦不以其所無自少將推其同者而自託焉方其寓形於一醉也齊得喪忘禍福混貴賤等賢愚同乎萬物而與造物者遊非獨自比於樂天而已古之君子其處已也厚其取名也廉是以實浮於名而世誦其美不厭以孔子之聖而自比於老彭自同於丘明自以為不如顔淵後之君子實則不至而皆有侈心焉臧武仲自以為聖白圭自以為禹司馬長卿自以為相如揚雄自以為孟軻崔浩自以為子房然世終莫之許也由此觀之忠獻公之賢於人也遠矣昔公嘗告其子忠彦將求文於軾以為記而未果既葬忠彦以告軾以為義不得辭也乃泣而書之

  墨君堂記

  凡人相與號呼者貴之則曰公賢之則曰君自其下則爾汝之雖公卿之貴天下貌畏而心不服則進而君公退而爾汝者多矣獨王子猷謂竹君天下從而君之無異辭今與可又能以墨象君之形容作堂以居君而屬余為文以頌君德則與可之於君信厚矣與可之為人也端静而文明哲而忠士之修絜博習朝夕磨治洗濯以求交於與可者非一人也而獨厚君如此君又疎簡抗勁無聲色臭味可以娛悦人之耳目鼻口則與可之厚君也其必有以賢君矣世之能寒燠人者其氣燄亦未至若雪霜風雨之切於肌膚也而士鮮不以為欣戚喪其所守自殖物而言之四時之變亦大矣而君獨不顧雖微與可天下其孰不賢之然與可獨能得君之深而知君之所以賢雍容談笑揮灑奮迅而盡君之德稚壯枯老之容披折偃仰之勢風雪凌厲以觀其操崖石犖确以致其節得志遂茂而不驕不得志瘁瘠而不辱羣居不倚獨立不懼與可之於君可謂得其情而盡其性矣余雖不足以知君願從與可求君之昆弟子孫族屬朋友之象而藏於吾室以為君之别館云

  墨寶堂記

  世人之所共嗜者美飲食華衣服好聲色而已有人焉自以為高而笑之彈琴奕棊蓄古法書圖畫客至出而夸觀之自以為至矣則又有笑之者曰古之人所以自表見於後世者以有言語文章也是惡足好而豪傑之士又相與笑之以為士當以功名聞於世若乃施之空言而不見於行事此不得已者之所為也而其所謂功名者自智効一官等而上之至於伊呂稷契之所營劉項湯武之所爭極矣而或者猶未免乎笑曰是區區者曾何足言而許由辭之以為難孔丘知之以為博由此言之世之相笑豈有既乎士方志於其所欲得雖小物有棄軀忘親而馳之者故有好書而不得其法則拊心歐血幾死而僅存至於剖冢斵棺而求之是豈有聲色臭味足以移人哉方其樂之也雖其口不能自言而况他人乎特以己之不好笑人之好則過矣毗陵人張君希元家世好書所蓄古今人遺跡至多盡刻諸石築室而藏之屬余為記余蜀人也蜀之諺曰學書者紙費學醫者人費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世有好功名者以其未試之學而驟出之於政其費人豈特醫者之比乎今張君以兼人之能而位不稱其才優游終歲無所役其心智則以書自娛然以余勸之君豈久閑者蓄極而通必將大發之於政君知政之費人也甚於醫則願以余之所言者為鑒

  寶繪堂記

  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以留意於物寓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樂雖尤物不足以為病留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病雖尤物不足以為樂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然聖人未嘗廢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劉備之雄才也而好結髦嵇康之達也而好鍜阮孚之放也而好蠟屐此豈有聲色臭味也哉而樂之終身不厭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書與畫然至其留意而不釋則其禍有不可勝言者鍾繇至以此嘔血發冢宋孝武王僧䖍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複壁皆以兒戲害其國凶其身此留意之禍也始吾少時嘗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貴而厚於書輕死生而重畫豈不顛倒錯繆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復好見可喜者雖時復蓄之然為人取去亦不復惜也譬之烟雲之過眼百鳥之感耳豈不欣然接之去而不復念也於是乎二物者常為吾樂而不能為吾病駙馬都尉王君晉卿雖在戚里而其被服禮義學問詩書常與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遠聲色而從事於書畫作寶繪堂於私第之東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為記恐其不幸而類吾少時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幾全其樂而遠其病也

  思堂記

  建安章質夫築室於公堂之西名之曰思曰吾將朝夕於是凡吾之所為必思而後行子為我記之嗟夫余天下之無思慮者也遇事則發不暇思也未發而思之則未至已發而思之則無及以此終身不知所思言發於心而衝於口吐之則逆人茹之則逆余以為寧逆人也故卒吐之君子之於善也如好好色其於不善也如惡惡臭豈復臨事而後思計議其美惡而避就之哉是故臨義而思利則義必不果臨戰而思生則戰必不力若夫窮達得喪死生禍福則吾有命矣少時遇隱者曰孺子近道少思寡欲曰思與欲若是均乎曰甚於欲庭有二盎以畜水隱者指之曰是有蟻漏是日取一升而弃之孰先竭曰必蟻漏者思慮之賊人也微而無間隱者之言有會於余心余行之且夫不思之樂不可名也虚而明一而通安而不懈不處而靜不飲酒而醉不閉目而睡將以是記思堂不亦繆乎雖然言各有當也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以質夫之賢其所謂思者豈世俗之營營於思慮者乎易曰無思也無為也我願學焉詩曰思無邪質夫以之

  王氏清虚堂記       蘇 轍

  王君定國為堂於其居室之西前有山石環奇琬琰之觀後有竹林隂森水雪之植中置圖史百物而名之曰清虚日與其遊賢士大夫相從於其間嘯歌吟咏舉酒相屬油然不知日之既夕凡遊於其堂者蕭然如入於山林高僧逸人之居而忘其京都塵土之鄉也或曰此其所以為清虚者耶客曰不然凡物自其濁者視之則清者為清自其實者視之則虚者為虚故清者以濁為汙而虚者以實為礙然而皆非物之正也蓋物無不清亦無不虚者雖泥塗之渾而至清存焉雖山石之堅而至虚存焉夫惟清濁一觀而虚實同體然後與物無匹而至清且虚者出矣今夫王君生於世族弃其綺紈膏粱之習而跌蕩於圖書翰墨之囿沉酣縱恣洒然與衆殊好至於鍾王虞禇顔張之逸迹顧陸吳盧王韓之遺墨雜然前陳贖之傾囊而不厭慨乎思見其人而不得則既與世俗遠矣然及其年日益壯學日益篤經涉世故出入患禍顧疇昔之好知其未離乎累也乃始發其箱篋出其玩好投以與人而不惜將曠焉黜去外累而獨求諸内意其有真清虚者在焉而未見之也王君浮沉京師多世外之交而又娶於梁張公氏張公超達遠騖體乎至道而順乎流俗君嘗試以吾言問之其必有得於是矣

  吳氏浩然堂記

  新喻吳君志學而工詩家有山林之樂隱居不仕名其堂曰浩然曰孟子吾師也其稱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吾竊喜焉而不知其說請為我言其故余應之曰子居於江南亦嘗觀於江乎秋雨時至溝澮盈滿衆水既發合而為一汪濊淫溢充塞坑谷然後滂洋東流蔑洲渚乘邱陵肆行而前遇木而木折觸石而石隕浩然物莫能支子嘗試考之彼何以若此浩然也哉今夫水無求於深無意於行得高而停得下而流忘已而因物不為易勇不為嶮怯故其發也浩然放乎四海古之君子平居以養其心足乎内無待乎外其中潢漾與天地相終始止則物莫之測行則物莫之禦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憂行乎夷狄患難而不屈臨乎死生得失而不懼蓋亦未有不浩然者也故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今余將登子之堂舉酒相屬擊高木而歌徜徉乎萬物之外子信以為能浩然矣乎

  南康直節堂記

  南康太守廳事之東有堂曰直節朝請大夫徐君望聖之所作也庭有八杉長短鉅細若一直如引繩高三尋而後枝葉附之岌然如揭太常之旗如建承露之莖凛然如公卿大夫高冠長劒立於黄庭有不可犯之色堂始為軍六曹吏所居杉之隂府史之所蹲伏而簿書之所填委莫知貴也君見而憐之作堂而以直節命焉夫物之生未有不直者也不幸而風雨撓之巖石軋之然後委曲隨物不能自保雖竹箭之良松栢之堅皆不免於此惟杉能遂其性不扶而直其生能傲氷雪而死能利棟宇者與竹栢同而以直過之求之於人蓋所謂不待文王而興者耶徐君温良汎愛所居以循吏稱不為皦察之政而行不失於直觀其所說而其為人可得也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堂成君以客飲於堂上客醉而歌曰吾欲為曲為曲必屈曲可為乎吾欲為直為直必折直可為乎有如此杉特立不倚散柯布葉安而不危乎清風吹衣飛雪滿庭顔色不變君來燕嬉乎封植灌溉剪伐不至杉不自知而人是依乎廬山之民升堂見杉懷思其人其無已乎歌闋而罷

  大雅堂記         黄庭堅

  丹稜楊素翁英偉人也其在州閭鄉黨有俠氣不少假借人然以禮義不以財力稱長雄也聞余欲盡書杜子美兩川夔峽諸詩刻石藏蜀中好文喜事之家素翁粲然向余請從事焉又欲作高屋廣楹庥此石因請名焉余名之曰大雅堂而告之曰由杜子美以來四百餘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隨世所能傑出時輩未有升子美之堂者况室家之好耶余嘗欲隨欣然會意處箋以數語終以汨沒世俗初不暇給雖然子美詩妙處乃在無意於文夫無意而意已至非廣之以國風雅頌深之以離騷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闖然入其門耶故使後生輩自求之則得之深矣使後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說而求之則思過半矣彼喜穿鑿者弃其大旨取其發興於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魚蟲以為物物皆有所託如世間商度隱語者則子美之詩委地矣素翁可并刻此於大雅堂中後生可畏安知無渙然氷釋於斯文者乎

  氷玉堂記         張 耒

  熙寧中余為臨淮主簿始得拜劉公道原於汴上是時道原方修資治通鑑而執政有素高其才者欲用以為屬道原義不屈遂與絶復以親老求為南康酒官故書未成而去余既慕公之義而望其眉宇聽其議論其是非與奪之際凛然可畏而服也士大夫皆曰劉君之賢非獨其信道篤立心剛博學洽聞之所至是蓋得父之風烈公之父諱渙字凝之有詞學為小官數以事屈在勢者節高不能容於世年五十餘為潁上令即致仕歸隱於廬山築室種蔬而食之無求於物人皆師尊焉於是既老矣公歸廬山無幾何得疾以元豐元年九月卒公諱恕道原蓋其字後十餘年而當元祐元年余受詔校資治通鑑於祕書省是時公同時修書之人往往而在道公之事本末尤詳皆曰道原廉介剛直其仕必欲達其道不以一毫挫於人者也方其激於義而作雖足蹈坎井手攬虎兕視之若無見雖古烈士或愧焉平居自負經濟大略而視其為吏則嚴簿書束胥吏撫鰥寡繩豪猾纎悉曲當皆可為後法其學自書契以來以至於今國家治亂君臣世系廣至於郡國山川之名物詳至於歲月日時之後先問焉必知攷焉必信有疑焉必決其言滔滔汨汨如道其里閭族黨之事也其著書有疑年譜年畧譜通鑑外紀十國紀年惟十國紀年先成世傳之世以比遷固歆向公亦自以不愧而自范曄以降不論也當時司馬君實歐陽文忠號通史學貫穿古今亦自以不及而取正焉凝之晚善養性篤行老益壯年八十一後道原數年卒累官至屯田員外郎其終也未嘗疾沐浴正冠而絶嗚呼亦異矣元符中余謫官廬陵道原之子羲仲主簿於德安叙其大父與父之事示予且曰頃眉山蘇子由嘗道廬山拜我大父於床下出而歎曰凛乎非今世之士也其卒為詞以哭曰凝之為父與道原之為子潔廉不撓氷清而玉剛鄉人是其言名吾大父故居之堂曰氷玉君為我實記之余曰昔司馬談能推明孔子作春秋之意欲為史未成以授其子遷而遷遂能網羅三代放逸舊聞馳騁上下數千歲成一家之書與六經並傳父子之於文學美矣而風節無聞焉疏廣受於漢宣帝有師傅恩而父子一旦弃去視捨富貴如棄塵垢骨肉之際風節同矣而文學無傳焉孰如君家父子文學風節輝焯並著名立於父而顯於子千載之遠四海之廣而一家擅之嗟乎世固未嘗有也始余應舉時與道原之弟格遊愛其學博而論正是蓋得其兄之餘而羲仲敏於學而健於文屹然好名而立節者也余知氷玉堂之灑掃有繼矣其爵里世系與其行事之詳則既有誌之者矣故不復出因為詞以系之曰

  我所思之人兮嗟可想而不可見意其人兮俯青雲而下睨矚九日而不眩超然不知其何之兮遺此空山之故居豈訪重華而陳義兮父唱子和與仙聖乎為徒紓為雲霓兮注為江湖偉為哲人兮我言在書超駕言而從之兮指廬山乎休吾車耕山而食兮梁溪而漁儼頓轡而不敢留兮恐其尚謂我汙也

  雙槐堂記

  古之君子其將責人以有功也必使之樂其職安其居以其優游喜樂之心而就吾事夫豈徒苟悦之哉凡人之情其將有為也其心樂而為之則致精而不苟雖殫力費心而不自知故所為者有成而無難古之御吏也為法不苛其勤惰疎密隨其人之所欲而吾獨要其成是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樂求捨去之不暇誰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我之所欲哉頃時予見監司病郡縣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飲食燕樂居處游觀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責之使無得有一於此一歲之日數計晷刻吾從而課率之使無得有頃刻之間以約束為不足而繼以辱罵辱罵為不足而繼以訊詰方此時吏起不待晨臥不及暖廢飲食冒疾病屋室敗漏不敢修完器用弊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猶不足以當其意宜其郡縣之政無所不舉小大得職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姦民益勞文書具於有司而事實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責而民不知德相為欺紿以善一時而監司卒亦不得而察也豈非其所為者無至誠喜樂之心出於畏罪不獲已苟以充職故耶其事功之滅裂如此理固然也酸棗令王君治邑有能名以其餘力作燕居之堂洒掃完潔足以宴賓客閲圖書庭有雙槐因以為名夫王君豈以謂苟勞而無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將安其居樂其身以其獄訟簿書之閒與賢士大夫彈琴飲酒歡欣相樂舒心而養神使其中裕然然後觀物圖其致用意於文法尋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風以大變俗吏之弊而為之哉夫古之善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勞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於此矣於是為之書

  照碧堂記         晁无咎

  去都而東順流千里皆桑麻平野無山林登覽之勝然放舟通津門不再宿至於宋其城郭闤閈人民之庶百貨旁午以視他州則浩穰亦都也而道都來者則固已曠然見其為寛閒之土而樂之豈特人情倦覿於其所已饜而欣得於其所未足將朝夕從事於塵埃車馬之間日昃而食夜分而息而若有驅之急不得縱而與之偕者故雖平時意有所樂而不暇思及其脱然去之也亦不必山林遠絶之地要小休而蹔適則人意物境本暇而不遽蓋向之所樂而不暇思者不與之期一朝而自復其理固然此照碧堂之所以為勝也宋為本朝始基之地自景德三年詔即府為南都而雙門直别宮故經衢之左為留守廨面城背市前無所達而後與民語接城南有湖五里前此作堂城上以臨之歲久且圮而今龍圖閣學士南豐曾公之以待制留守也始新而大之蓋成於元祐六年九月癸卯横七楹深五丈高可建旄自東諸侯之宅無若此尤者先是南都歲賜官僚賓客費為錢七千緡公奉已約亦不以是移厨傳故能有餘積以營斯堂屹然如跳出堞上而民不知可以放懷高蹈寓目而皆適其南汴渠起魏迄楚長堤迤靡帆檣隱見隋帝之所以流連忘返也其西商丘祠陶唐氏以為火正曰閼伯者之所以有功而食其墟也其東雙廟唐張巡許遠捍城以死而南霽雲之所以馳乞救於賀蘭之塗也而獨梁故苑複道屬之平臺三十里者名在而跡莫尋雖隋之彊亦其所穿渠在耳豈汰靡者易熄而勲名忠義則愈遠而彌存不可誣哉初補之以校理佐淮南從公宴湖上後謫官於宋登堂必慨然懷公拊檻極目天垂野盡意若遐騖太空者花明草薰百物媚娬湖光瀰漫飛射堂棟長夏畏日坐見風雨自堤而來水波紜紛柳揺而荷靡鷗鳥盡儛客顧而嬉翛然不能去蓋不獨道都來者以為勝雖饜於吳楚登覽之樂者度淮而北則不復有至此亦躊躇忀徉而喜矣夫人之感於物者同而所以感者異斯須之頃為之易意樂未已也哀又從之故景公美齊而隨以雪涕傳亦曰登高遠望使人心悴然昔之豪傑憤悱憂世之士或出於此若羊祐太息峴山之顛祜固可人其志有在未可但言哀樂之復也公與補之俱起廢而公為太史氏補之亦備史官間相與語斯堂屬補之記之而公再守南郡補之守河中書來及焉補之嘗論昔人所館有一日必葺去之如始至者有不掃一室者夫一日必葺以為不苟於其細則將推之矣不掃一室以為有志於其大則不可必卒之其成功有命則婼與蕃之賢於此乎未辨廼公之意則曰吾何有於是從吾所好而已矣二累之上也公名肇字子開文學德行事君行已為後來矜式其出處在古人中其欲有為在天下後世其卷而施之二郡不以自少而以自得又樂與人同者如此堂不足道也

  畫舫齋記         歐陽修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東偏之室治為燕私之居而名曰畫舫齋齋廣一室其深七室以戶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温室之奥則宂其上以為明其虚室之疏以達則欄檻其兩旁以為坐立之倚凡偃休於吾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崒佳花美木之植列於兩簷之外又似汎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愛者故因以舟名焉周易之象至於履險蹈難必曰涉川蓋舟之為物所以濟險難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齋於署以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豈不戾哉矧予又嘗以罪謫走江湖間自汴絶淮浮於大江至於巴峽轉而以入於漢沔計其水行幾萬餘里其羈窮不幸而卒遭風波之恐往往【二字一作或】叫號神明以脱須臾之命者數矣當其恐時顧視前後凡舟之人非為商賈則必仕宦因竊自歎以謂非冒利與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賴天之惠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負列官於朝以來是州【一無此二字】飽廩食而安署居追【一作遐】思曩時山川所歷舟檝之危蛟鼉【一有白鮆二字】之出没波濤之洶歘宜其寢驚而夢愕而乃忘其險阻猶以舟名其齋豈真樂於舟居者邪然予聞古之人有逃世遠去江湖之上終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樂也苟非冒利於險有罪而不得已使順風恬波傲然【一無此二字】枕席之上一日而【一無此字】千里則舟之行豈不樂哉【一作誠可樂也】顧予誠有所未暇而【此八字亦作今舟之制尤多】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謨善大書頗怪偉將乞其大字以題於楹懼其疑予之所以名齋者故具以云又因以【一無此字】置於壁

  遺老齋記         蘇 轍

  庚辰之冬予蒙恩歸自南荒客於潁川思歸而不能諸子憂之曰父母老矣而居室未完吾儕之責也則相與卜築五年而有成其南修竹古栢蕭然如野人之家乃闢其四楹加明窻曲檻為燕居之齋齋成求所以名之予曰予潁濱遺老也盍以遺老名之汝曹志之予幼從事於詩書凡世人之所能茫然不知也年二十有三朝廷方求直言有以予應詔者予采道路之言論宮掖之祕自謂必以此獲罪而有司果以為不遜上獨不許曰吾以直言求士士以直言告我今而黜之天下其謂我何宰相不得已置之下第自是流落凡二十餘年及宣后臨朝擢為右司諫凡有所言多聽納者不五年而與聞國政蓋予之遭遇者再皆古人所希有然其間與世俗相從事之不如意者十常六七雖號為得志而實不然予聞之樂莫善於如意而憂莫惨於不如意今予退居一室之間杜門却掃不與物接心之所可未嘗不行心所不可未嘗不止行止未嘗少不如意則予平生之樂未有善於今日者也汝曹志之學道而求寡過如予今日之處遺老齋可也

  雪齋記          秦 觀

  雪齋者杭州法惠院言師所居室之東軒也始言師開此軒汲水以為池累石以為小山又灑粉於峯巒草木之上以象飛雪之集州倅太史蘇公過而愛之以為事雖類兒嬉而意趣湛妙有可以發人佳興者為名曰雪齋而去後四年公為彭城復命郡從事畢君景儒篆其名并自作詩以寄之於是雪齋之名浸有聞於時士大夫喜幽尋而樂勝選者過杭而不至則以為恨焉杭大州也外帶濤江漲海之險内抱湖山竹林之勝其俗工巧羞質朴而尚靡麗且事佛為最勤故佛之宫室棊布於境中者殆千有餘區其登覽宴遊之地不可勝計然獨不至雪齋則人以為恨何也蓋公之才豪於天下斥其棄餘以為詞章字畫者亦皆絶妙一時讀而翫之使人超然有孤舉遠擢之意是齋雖褊小無足取稱於人而公所書詩實在其壁士大夫過杭而不能一至其地以寓目焉是豈所謂喜幽尋而樂勝選者哉以為恨焉宜矣昔李約得蕭子雲飛白大書蕭字掃歸東洛遂號所置亭為蕭齋余謂後之君子將有聞雪齋之風不可得而見者矣豈特為今日之責耶言師名法言字無擇泊然蕭洒人也蓋能作雪齋從蘇太史遊則不問可知其為人

  河南縣尉廳壁記      張 景

  縣尉能禦盗而不能使民不為盜盜賊息非尉之能盜賊繁過不在乎尉矣上失其平下苦其情弱者困死強者偷生道之常也豈樂盜哉無竭民力民心安益無盡民物民利豐實居鄉聚族有良有睦履詐跡偽有責有愧民之常也孰肯為盜哉故曰能與過不在乎尉在時政之得失爾若夫平鬬訟懾兇狡惟盜是禦者尉之職也苟失其人則貪殘誣枉民不勝弊反甚於盜焉今郡縣至廣庸不知所得者幾何人哉太原王昭度字世範登進士第為河南尉尉之職無所不舉焉雖然誠不足展世範之才顧其所得亦斯民幸矣世範與景有舊因求記刻於廳壁庶有信於後於是乎書

  洪州新建縣廳壁記     曾 鞏

  為後世之吏得行其志者少矣此仕之所以難也而縣為最甚何哉凡縣之政無小大令主簿皆獨任而民事委曲當有所操縱緩急不能一斷以法舉法而繩之則其罪固易求也凡有所為問可不可於州執一而違之則其勢固易撓也其罪易求其勢易撓故為之者有以得於州然後其濟可幾也不幸其一錙銖與之咈則大者求其罪小者撓其勢將不遺其力矣吏之不能自安豈足道哉縣有不與其擾者乎方是時也而天下之能忘其勢而好惡不妄者鮮矣能忘人之勢而強立不苟者亦鮮矣州負其強以取威縣憂其弱以求免其習已久其俗已成之後而守正循理以求其得於州其亦不可以必也則仕於此者欲行其志豈非難也哉君子者雖無所處而不安然其於自處也未嘗不擇仕而得擇其自處則縣之事有不敢任者豈可謂過也哉洪州新建自太平興國六年分南昌為縣至嘉祐三年凡若干年為令者凡三十有九人而祕書省著作佐郎黄巽公權來為其令抑豪縱惠下窮守正循理而得濟其志者也公權亦喜其職之行因考次凡為令者名氏將伐石以書而列置於壁間故予為之載其行治而因著其為縣之難使來者得覽焉

  泗州先春亭記       歐陽修

  景祐二年秋清河張侯以殿中丞來守泗上既至問民之所素病而治其尤㬥者曰㬥莫大於淮越明年春作城之外隄因其舊而廣之度為萬有九千二百尺用人之力八萬五千泗之民曰此吾利也而大役焉然人力出於州兵而石出乎南山作大役而民不知是為政者之私我也不出一力而享大利不可相與出米一千三百石以食役者隄成高三十三尺土實石堅捍暴備災可久而不壞既曰泗四達之州也賓客之至者有禮於是因前蔣侯堂之亭新之為勞餞之所曰思邵亭且推其美於前人而志邦人之思也又曰泗天下之水會也歲漕必廩於此於是治常豐倉西門二夾室一以視出納曰某亭一以為舟者之寓舍曰通漕亭然後曰吾亦有所休【一有暇其勞三字】乎乃築州署之東城上為先春亭以臨淮水而望西山是歲秋予貶夷陵過泗上於是知張侯之善為政也昔周單子聘楚而過陳見其道穢而川澤不陂梁客至不授館羇旅無所寓遂知其必亡蓋城郭道路旅舍寄寓皆三代為政之法而周官尤謹著之以為禦備今張侯之作也先民之備災而及於賓客往來然後思自休焉故曰知為政也先時歲大水州幾溺前司封員外郎張侯夏守是州築隄以禦之今所謂因其舊者是也是役也隄為大故予記其大者詳矣

  峽州至喜亭記

  蜀於五代為僭國以險為虞以富自足舟車之迹不通乎中國者五十有九年宋受天命一海内四方次第平太祖改元之三年始平蜀然後蜀之絲枲織文之富衣被於天下而貢輸商旅之往來者陸輦秦鳳水道岷江不絶於萬里之外岷江之來合蜀衆水出三峽為荆江傾折囘直捍怒鬬激束之為湍觸之為旋順流之舟頃刻數百里不及顧視一失毫釐與崖石遇則靡潰漂沒不見蹤跡故凡【一有西字】蜀之可以充内府供京師而移用乎諸州者皆陸出而其羨餘不急之物乃下於江若棄之然其為險且不測如此夷陵為州當峽口江出峽始漫為平流故舟人至此者必瀝酒再拜相賀以為更生尚書虞部郎中朱公再治是州之三月作至喜亭於江津以為舟者之停留也且誌夫天下之大險至此而始平夷以為行人之喜幸夷陵固為下州廪與俸皆薄而僻且遠雖有善政不足為名譽以資進取朱公能不以陋而安之其心又喜夫人之去憂患而就樂易詩所謂愷悌君子者矣自公之來歲數大豐因民之餘然後有作惠于往來以館以勞動不違時而人有賴是皆宜書故凡公之佐吏因相與謀而屬筆於修焉

  豐樂亭記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一作城西】南百步之近其上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一無此字】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遊【一作還有於字】其間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生擒其將皇甫暉姚鳳於滁東門之外遂以平滁修嘗考其山川按【一作按其山水考】其圖記升高以望清流之關欲求暉鳳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者蓋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傑並起而爭【一有而字】所在【一有自字】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嚮之憑恃險阻剗削消磨百年之間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今滁介於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賓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養生息【一作覆被休養】涵煦百年之深也修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閒既得斯泉於山谷之間乃【一無此字】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䕃喬木風霜氷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一作美】無不可愛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而喜與予遊也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夫宣上恩德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醉翁亭記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峯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邪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峯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曰智仙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宂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隂風霜高潔水清【一作涸一作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至於負者歌於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絶者滁人遊也臨谿而漁谿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一作泉洌而酒香】山肴野䔩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奕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諠譁者衆賓懽也蒼顔白髪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賓客從也樹林隂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碑有而字】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

  峴山亭記【一本題上有史光禄修】

  峴山臨漢上望之隱然蓋諸山之小者而其名特著於荆州者豈非以其人哉其人謂誰羊祜叔子杜預元凱是已方晉與吳以兵争常倚荆州以為重而二子相繼於此遂以平吳而成晉業其功烈已蓋於當世矣至於流風餘韻藹然被於江漢之間者至今人猶思之而於思叔子也【一作而於叔子思之】尤深蓋元凱以其功【一作力】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為雖不同然【一作謂】皆足以垂於不朽余【一作而】頗疑其反自汲汲於後世之名者何哉傳言叔子嘗登兹山慨然語其屬以謂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已湮滅於無聞因自顧而悲傷然獨不知兹山待已而名著也元凱銘功於二石一置兹山之上一投漢水之淵是知陵谷有變而不知石有時而磨滅也豈皆自喜其名之甚而過為無窮之慮歟將自待者厚而所思者遠歟山故有亭世傳以為叔子之所遊止也故其屢廢而復興者由後世慕其名而思其人者多也熙寧元年余友人史君中煇以光禄卿來守襄陽明年因亭之舊廣而新之既【一無此字】周以囘廊之壯又大其後軒使與亭相稱君知名當世所至有聲襄人安其政而樂從其遊也因以君之官名其後軒為【一作曰】光禄堂又欲紀其事於石以與叔子元凱之名並傳於久遠君皆不能止也乃來以記屬於余余謂君知慕叔子之風而襲其遺跡則其為人與其志之所存者可知矣襄人愛君而安樂之如此則君之為政於襄者又可知矣此襄人之所欲書也若其左右山川之勝勢與夫草木雲煙之杳靄出沒於空曠有無之間而可以備詩人之登高寫離騷之極目者宜其覽者自得之至於亭屢廢興或自有記或不必究其詳者【一有則字】皆不復道【一有也字】

  叢翠亭記

  九州皆有名山以為鎮而洛陽天下中周營【一作宮】漢都自古常【一作皆】以王者制度臨四方宜其山川之勢雄深偉麗以壯萬邦之所瞻由都城而南以東山之近者闕塞萬安轘轅猗氏以連嵩室【一作少】首尾盤屈踰百里從城中因高以望之東山靡迤或見或否惟嵩最遠最【一作而】獨出其靳巖聳秀拔立諸峯上而不可掩蔽蓋其名在祀典與四嶽俱備天子巡狩望祭其秩甚尊則其高大殊傑當然城中可以望而見者若巡檢署之居洛北者為尤高巡檢使内殿崇班李君始入其署即相其西南隅而增築之治【一作搆】亭於上敞其南北嚮以望焉見山之連者峯者岫者駱驛【二字或從糸】聨亘卑相附高相摩亭然起崪然止來而向去而背頹崖怪壑若奔若蹲若鬬若倚世所傳嵩陽三十六峯者皆可以坐而數之因取其蒼翠叢列之狀遂以叢翠名其亭亭成李君與賓客以酒食登而落之其古所謂居高明而遠眺望者歟既而欲紀其始造之歲月因求修辭而刻之云

  蘇氏族譜亭記       蘇 洵

  匹夫而化鄉人者吾聞其語矣國有君邑有大夫而爭訟者訴於其門鄉有庠里有學而學道者赴於其家鄉人有為不善於室者父兄輒相與恐曰吾夫子無乃聞之嗚呼彼獨何修而得此哉意者其積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耶今吾族人猶有服者不過百人而歲時蜡社不能相與盡其歡欣愛洽稍遠者至不相往來是無以示吾鄉黨鄰里也乃作蘇氏族譜立亭於高祖墓塋之西南而刻石焉既而告之曰凡在此者死必赴冠娶妻必告少而孤則老者字之貧而無歸則富者收之而不然者族人之所共誚讓也歲正月相與拜奠於墓下既奠列坐於亭其老者顧少者而歎曰是不及見吾鄉鄰風俗之美矣自吾少時見有為不義者則衆相與疾之如見怪物焉慄焉而不寧其後少衰也猶相與笑之今也則相與安之耳是起於某人也夫某人者是鄉之望人也而大亂吾俗焉是故其誘人也速其為害也深自斯人之逐其兄之遺孤子而不卹也而骨肉之恩薄自斯人之多取其先人之貲田而欺其諸孤子也而孝弟之行缺自斯人之為其諸孤子之所訟也而禮義之節廢自斯人之以妾加其妻也而嫡庶之别混自斯人之篤於聲色而父子雜處讙譁不嚴也而閨門之政亂自斯人之瀆財無厭惟富者之為賢也而廉恥之路塞此六行者吾往時所謂大慙而不容者也今無知之人皆曰某人何人也猶且為之其輿馬赫奕婢妾倩麗足以蕩惑里巷之小人且官爵貨力足以揺動府縣其矯詐修飾言語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盜也吾不敢以告鄉人而私以戒族人焉髣髴於斯人之一節者願無過吾門也予聞之懼而請書焉老人曰書其事而闕其姓名使他人觀之則不知其為誰而夫人之觀之則面熱内慙汗出而食不下也且無名之庶其有悔乎予曰然乃記之

  醒心亭記         曾 鞏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歐陽公作州之二年構亭曰豐樂自為記以見其名之意既又直豐樂之東幾百步得山之高構亭曰醒心使鞏記之凡公與州之賓客者遊焉則必即豐樂以飲或醉且勞矣則必即醒心而望以見夫群山之相環雲煙之相滋曠野之無窮草樹衆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覩耳新乎其所聞則其心灑然而醒更欲久而忘歸也故即其事之所以然而為名取韓子退之北湖之詩云噫其可謂善取樂於山泉之間矣【此以下本有而名之以見其實又善者已十一字親藁無之】雖然公之樂吾能言之吾君優游而無為於上吾民給足而無憾於下天下之學者皆為材且良推而鳥獸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樂也一山之隅一泉之旁豈公樂哉乃公所以寄意於此也若公之賢韓子沒數百年而始有之今同遊之賓客尚未知公之難遇也後百千年有慕公之為人而覽公之迹思欲見之有不可及之嘆然後知公之難遇也則凡同遊於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歟而鞏也又得以文詞託名於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歟

  道山亭記

  閩故隸周者七至秦開其地列於中國始并為閩中郡自粤之太末與吳之豫章為其通路其路在閩者陸出則阨於兩山之間山相屬無間斷累數驛廼一得平地小為縣大為州然其四顧亦山也其塗或逆坂如緣絙或垂崖如一髪或側徑鈎出於不測之谿上皆石芒峭發擇然後可投步負戴者雖其土人猶側足然後能進非其土人罕不躓也其谿行則水皆自高瀉下石錯出其間如林立如士騎滿野千里下上不見首尾水行其隙間或衡縮蟉糅或逆走旁射其狀若蚓結若蟲鏤其旋若輪其激若矢舟泝沿者投便利失毫分輒破溺雖其土長川居之人非生而習水事者不敢以舟楫自任也其水陸之險如此漢嘗處其衆江淮之間而虚其地蓋以其陿多阻豈虚也哉福州治候官於閩為土中所謂閩中也其地於閩為最平以廣四出之山皆遠而長江在其南大海在其東其城之内外皆涂旁有溝溝通潮汐舟載者晝夜屬於門庭麓多桀木而匠多良能人以屋室鉅麗相矜雖下貧必豐其居而佛老子之徒其宫又特盛城之中三山西曰閩山東曰九仙山北曰粤王山三山者鼎趾立其附山蓋佛老子之宮以數十百其瓌詭殊絶之狀蓋已盡人力光禄卿直昭文館程公為是州得閩山嶔崟之際為亭於其處於其山川之勝城邑之大宮室之榮不下簟席而盡於四矚程公以謂在江海之上為登覽之觀可比於道家所謂蓬萊方丈瀛洲之山故名之曰道山之亭閩以險且遠故仕者常憚往程公能因其地之善以寓其耳目之樂非獨忘其遠且險又將抗其思於竢之外其志壯哉程公於是州以治行聞既新其城又新其學而其餘功又及於此蓋其歲滿就更廣州拜諫議大夫又拜給事中集賢殿修撰今為越州字公闢名師孟云

  喜雨亭記         蘇 軾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則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書漢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孫勝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齊其示不忘一也余至扶風之明年始治官舍為亭於堂之北而鑿池其南引流種樹以為休息之所是歲之春雨麥於岐山之陽其占為有年既而彌月不雨民方以為憂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與慶於庭商賈相與歌於市農夫相與忭於野憂者以樂病者以愈而吾亭適成於是舉酒於亭上以屬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則無麥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則無禾無麥無禾歲且荐飢獄訟繁興而盜賊滋熾則吾與二三子雖欲優遊以樂於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遺斯民始旱而賜之以雨使吾與二三子得相與優遊而樂於此亭者皆雨之賜也其又可忘耶既以名亭又從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為襦使天而雨玉飢者不得以為粟一雨三日繄誰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歸之天子天子曰不然歸之造物造物不自以為功歸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墨妙亭記

  熙寧四年十一月高郵孫莘老自廣德移守吳興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於府第之北逍遥堂之東取凡境内自漢以來古文遺刻以實之吳興自東晉為善地號為山水清遠其民足於魚稻蒲蓮之利寡求而不爭賓客非特有事於其地者不至焉故凡守都者率以風流嘯咏投壺飲酒為事自莘老之至而歲適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飢將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勸分躬自撫循勞來出於至誠富有餘者皆爭出穀以佐官所活至不可勝計當是時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為莘老當日夜治文書赴期會不能復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賓客賦詩飲酒為樂又以其餘暇罔羅遺逸得前人賦詠數百篇為吳興新集其刻畫尚存而僵仆斷缺於荒陂野草之間者又皆集於此亭是歲十二月余以事至湖周覽嘆息而莘老求文為記或以謂余凡有物必歸於盡而恃形以為固者尤不可長雖金石之堅俄而變壞至於功名文章其傳世垂後猶為差久今乃以此託於彼是久存者反求助於速壞此既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將深簷大屋以錮留之推是意也其無乃幾於不知命也夫余以為知命者必盡人事然後理足而無憾物之有成必有壞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國之有興必有亡也雖知其然而君子之養生也凡可以久生而緩死者無不用其治國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無不為至於不可奈何而後已此之謂知命是亭之作否無足爭者而其理則不可以不辨故具載其說而列其名物於左云

  放鶴亭記

  熙寧十年秋彭城大水雲龍山人張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遷於故居之東東山之麓升高而望得異境焉作亭於其上彭城之山岡嶺四合隱然如大環獨缺其西十二而山人之亭適當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際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風雨晦明之間俯仰百變山人有二鶴甚馴而善飛旦則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縱其所如或立於陂田或翔於雲表莫則傃東山而歸故名之曰放鶴亭郡守蘇軾時從賓客僚吏往見山人飲酒於斯亭而樂之揖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隱居之樂乎雖南面之君未可與易也易曰鳴鶴在隂其子和之詩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蓋其為物清遠閑放超然于塵埃之外故易詩人以比賢人君子隱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無損者然衛懿公好鶴則亡其國周公作酒誥衛武公作抑戒以為荒惑敗亂無若酒者而劉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後世嗟夫南面之君雖清遠閑放如鶴者猶不得好好之則亡其國而山林遁世之士雖荒惑敗亂如酒者猶不能為害而况於鶴乎由此觀之其為樂未可以同日而語也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鶴招鶴之歌曰

  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擇所適飜然歛翼婉將集兮忽何所見矯然而復擊獨終日於澗谷之間兮啄蒼苔而履白石鶴歸來兮東山之隂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屨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餘以汝飽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武昌九曲亭記       蘇 轍

  子瞻遷於齊安廬於江上齊安無名山而江之南武昌諸山坡陁蔓延澗谷深密中有浮圖精舍西曰西山東曰寒谿依山臨壑隱蔽松櫪蕭然絶俗車馬之迹不至每風止日出江水伏息子瞻松策載酒乘漁舟亂流而南山中有二三子好客而喜游聞子瞻至幅巾迎笑相攜徜徉而上窮山之深力極而息埽葉席草酌酒相勞意適忘反往往留宿於山上以此居齊安三年不知其久也然將適西山行於松栢之間羊腸九曲而獲少平遊者至此必息倚怪石䕃茂木俯視大江仰瞻陵阜旁矚溪谷風雲變化林麓向背皆效於左右有廢亭焉其遺址甚狹不足以席衆客其旁古木數十其大皆百圍千尺不可加以斤斧子瞻每至其下輒睥睨終日一旦大風雷雨拔去其一斥其所據亭得以廣子瞻與客入山視之笑曰兹欲以成吾亭耶遂相與營之亭成而西山之勝始具子瞻於是最樂昔余少年從子瞻遊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有不得至為之悵然移日至其翩然獨往逍遥泉石之上擷林卉拾澗實酌水而飲之見者以為仙也蓋天下之樂無窮而以適意為悦方其得意萬物無以易之及其既厭未有不洒然自笑者也譬之飲食雜陳於前要之一飽而同委於臭腐夫孰知得失之所在惟其無愧於中無責於外而姑寓焉此子瞻之所以有樂於是也

  黄州快哉亭記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湘沅北合漢沔其勢益張至於赤壁之下波流浸灌與海相若清河張君夢得謫居齊安即其廬之西南為亭以覽觀江流之勝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蓋亭之所見南北百里東西一舍濤瀾洶湧風雲開闔晝則舟楫出沒於其前夜則魚龍悲嘯於其下變化倏忽動心駭目不可久視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舉目而足西望武昌諸山岡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漁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數此其所以為快哉者也至於長洲之濱故城之墟曹孟德孫仲謀之所睥睨周瑜陸遜之所馳騖其流風遺迹亦足以稱快世俗昔楚襄王從宋玉景差於蘭臺之宫有風颯然至者王披襟當之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獨大王之雄風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蓋有諷焉夫風無雄雌之異而人有遇不遇之變楚王之所以為樂與庶人之所以為憂此則人之變也而風何與焉士生於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今張君不以謫為患收會計之餘功而自放山水之間此其中宜有以過人者將蓬戶甕牖無所不快而况乎濯長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雲窮耳目之勝以自適也哉不然連山絶壑長林古木振之以清風照之以明月此皆騷人思士之所以悲傷憔悴而不能勝者烏覩其為快哉也哉

  南軒記

  得鄰之茀地燔之樹竹木灌疏【一作蔬】於其間結茅以自休囂然而樂世固有處廊廟之貴抗萬乘之富吾不願易也人之性不同於是知伏閑隱隩吾性所最宜驅之就煩非其器所長况使之爭於勢利愛惡毁譽之間邪然吾親之養無以修吾之昆弟飯菽藿羮之無以繼吾之役於物或田於食或野於宿不得常此處也其能無欿然於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怫性苦形而役於物者有以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識其皆受之於天而順之則吾亦無處而非其樂獨何必休於是邪顧吾之所好者遠無與處於是也然而六藝百家史氏之籍箋疏之書與夫論美刺非感微託遠山鑱冢刻浮誇詭異之文章下至兵權歷法星官藥【一作樂】工山農野圃方言地記佛老所傳吾悉得於此皆伏羲已來下更秦漢至今聖人賢者魁傑之材殫歲月憊精思日夜各推所長分辨萬事之說其於天地萬物小大之際修身理人國家天下治亂安危存亡之致罔不畢載處與吾俱可當所謂益者之友非邪吾窺聖人指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賢人智者所稱事引類始終之㮣以自廣養吾心以忠約守而恕行之其過也改趨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於内者得其時則行守深山長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時則止僕僕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於義或愛而譽之者過也吾之足於義或惡而毁之者亦過也彼何與於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與人者然則吾之所學者雖博而所守者可謂簡所言雖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謂重也【一作矣】書之南軒之壁間蚤夜覽觀焉以自進也

  東軒記

  余既以罪謫監筠州鹽酒税未至大雨筠水泛溢蔑南市登北岸敗刺史府門鹽酒稅治舍俯江之漘水患尤甚既至弊不可處乃告於都假部使者府以居郡憐其無歸也許之歲十二月乃克支其欹斜補其圯缺闢聽事堂之東為軒種杉二本竹百箇以為宴休之所然鹽酒稅舊以三吏共事余至其二人者適皆罷去事委于一晝則坐市區鬻鹽沽酒稅豚魚與市人爭尋尺以自効莫歸筋力疲廢輒昏然就睡不知夜之既旦旦則復出營職終不能安於所謂東軒者每旦暮出入其旁顧之未嘗不啞然自笑也余昔少年讀書竊嘗怪以顔子簞食瓢飲居於陋巷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私以為雖不欲仕然抱關擊柝尚可自養而不害於學何至困辱貧窶自苦如此及來筠州勤勞鹽米之間無一日之休雖欲弃塵垢解羈縶自放於道德之塲而事每刼而留之然後知顔子之所以甘心貧賤不肯求斗升之禄以自給者良以其害於學故也嗟夫士方其未聞大道沉酣勢利以玉帛子女自厚自以為樂矣及其循理以求道落其華而收其實從容自得不知夫天地之為大與生死之為變而況其下者乎故其樂也足以易窮餓而不怨雖南面之王不能加之蓋非有德不能任也余方區區欲磨洗濁汙晞聖賢之萬一自視缺然而欲庶幾顔氏之福宜其不可得哉若夫孔子周行天下高為魯司寇下為乘田委吏惟其所遇無所不可彼蓋達者之事而非學者之所望也余既以譴來此雖知桎梏之害而勢不得去獨幸歲月之久世或哀而憐之使得歸伏田里治先人之弊廬為環堵之室而居之然後追求顔氏之樂懷思東軒優遊以忘其老然而非所敢望也

  間軒記          秦 觀

  建安之北有山巋然與州治相直曰北山山之南有澗澗之南有横阜背山而面阜據澗之北濱有屋數十楹里有田可以給饘粥供□麻賓㛰燕祭之用取具君將歸而老焉而求記於高郵秦觀觀曰士累於進退久矣弁冕端委於廟堂之上者倦而不知歸披莽蒼而佃横清冷而漁者閉距而不肯試二者皆有累焉君雖少舉進士而便馬善射慷慨有氣畧天下奇男子也夫以精悍之姿遇休明之時齒髪未衰足以任事而欲就閒曠處幽隱分猿之居厠麋鹿之遊竊為君不取也乃為詞以招之曰山之雲兮油然作水循澗兮號不斁雲為雨兮水為瀆時不淹兮難驟得念夫君兮武且力矢奔星兮弧挽月夜參半兮投袂起探虎穴兮虜其子破千金兮購奇服撫劔馬兮氣横出山之中兮歲將闌木樛枝兮水驚湍鷹隼擊兮蛟龍蟠熊咆虎嘯兮天為寒四無人兮誰與言膏君車兮秣君馬軒之中兮不可以久閒

  續文章正宗卷十三

<集部,總集類,續文章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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