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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源集 元 戴表元

7-剡源文集卷六
  剡源文集卷六     元 戴表元 撰記

  杭州祐聖觀記

  祐聖觀在杭州城東隅宋淳熙三年丙申歲所創也越再乙未當皇元之元貞元年今靈妙貞常崇教法師王君夀衍被璽書之寵來領觀事始至睹營繕事劇即勤勵自尅完缺飾廢不期月績望大孚乃從遺老搜問故實而記載之詳泯然無聞乃愕然而作曰噫兹寜非缺歟蓋觀之地舊有明遠樓者阜陵嘗讀書其間後移為觀以崇奉祐聖香火為百姓祈福仍賜今額以道士仇君安一主之然館廡徒具而資糧不充屬杭尹若漕以時時經紀之而已又後夀成后許以遺命撥養田二十餘頃之隸仁和臨平者歸觀慶元四年戊午觀始有產籍既而端平元年甲午有栖霞何氏一區之山林淳祐三年癸卯有錢塘界田原園麓二千餘畝俱以恩澤得之然後化者有歸而食用無乏嘉熙元年丁酉夏民廬火觀遂延燬藉有司之力期歲復舊至元十七年庚辰冬復燬惟門臺及陸君宗補虚白齋存焉於是陸君竭囊槖躬畚鍤晝夜興緝大人長者聞聲胥應時則有若平章政事游公副總管張公援助為多荆榛瓦礫中百礎齊築工殫力疲而法師適來若素後繪若耕終畝凡陸之規修廊崇殿叢房複宇罔弗周舉最後乃架方丈之室丹青絡連簪裳遊棲薰脩有憇朝展有次歲時朔望羣瞻輩趨琅璈之音檀沉之氛風行雨渟靈斿神槊隂翳閃爍嵬嵬乎信藩都之勝觀仙真之珍宅也夫由曩之創則重勞由今之繼則倍善誠盍亟圖之以傳信勸遠爰相與斵石來請文余惟神道設教所從來久矣而是觀韜藏俛仰於百有餘年之間名字若存若亡主者自仇君後且十七易及今始適遇其時而興又適得其人而盛是殆非苟然者然古之至人常以道超世不以世溷道跡其天游神運逍遥揮斥自當渺八荒為一室閱千紀如一息去留伸縮無不如意而暇計較于區區名跡之短長乎惟至于有生之必有寄有寄之必欲安且久雖甚曠逹誰能忘之此紀述之所以不可廢也因不辭而為文俾刻之大德五年辛丑夏六月既望剡源戴表元記

  婺源羊鬪嶺施水庵記

  徽之山由閩出其緜連東行千委萬折將舒而為婺源也五嶺截焉氣雄形深脩峭阻阨而其塗為三吳百越商旅之所必經加以霾霧暑潦風雪之蒸薄蒙冒前無停居後無行羣則螫蟲惡獸異物隐見駭惑不可睥睨往來者胥以為病有上人洪君覺震當五嶺之中曰羊鬪嶺者躬刋築之勞創精廬若干楹以休行人之艱憊又烹汲茗飲以沃其渇煩既又懼功惠之不既為捐稼田為畝者五圃地為步者二千一百六十使學道者徒守而居之於是人之有役於婺源者如無五嶺之險焉余嘗見世儒非楊墨氏楊之持已堅墨之徇人廣而要其終俱不能以無弊若洪君之不憚疲其躬以濟物不近於墨氏之道者耶而人何由非之蓋當先王時斯民之行者雖累千百驛山不逢虎兕水不憂蛟龍疑也有鑄之以象迷也有指之以車阻也有逹之以節勞也有止之以舍飢也有輸之以食使洪君生於其間雖欲行墨之道如今之為其何所施乎然若是者世必有真儒能為之顧諸君談何容易而洪君之事近在目睫不可以不紀其始使來者姑有攷也五嶺於婺源為著其外有囘嶺彌險前是洪君既嘗廬之因附書焉大德五年歲在辛丑八月既望

  重建瑞龍威德寺記

  信多名山山尤名者往往浮屠氏居之有居貴溪之瑞龍山者曰威德寺相傳天將雨即有雲氣蒙蒙然吐其上旱歲有司為壇墠請輒應由是以瑞龍名山而寺額取神靈潤澤之義如所稱寺蓋為民而設非尋常崈土木聚緇褐而已然郡志於貴溪戴威德寺縣志併載寺田五百五畝而皆不詳其所起惟僧家以為時馬祖禪師實始開築寺久且廢田歸豪家雩禜之跡亦少而瑞龍為空山矣乃至正己丑歲今天寜主僧妙薰自鉛山西林歸道途所經目悟心動會詔旨許所在興葺廢寺有侵疆匿產者詰其罪於是夷荒發堅鳩良役能凡經營六年門臺廊廡堂寢房帑洎諸莊嚴像飾之制靡不完麗簦錫往來鐘魚朝昏儼然與承平梵宇無異此一瑞龍山也以昔焉廢之之易而今焉復之之亟何居是不繫其人乎萬家之邑百里之城視一寺為大也居其位而不治其事問之則曰吾志非不及此權不得獨為也今夫妙薰師為之不因其素治之不當其任謀興于邂逅功成於咄嗟劬躬悴心先施其勞而後食之及既去來天寜則以授其徒之嘗同宣力者廣燈廣授廣猷大臨崇弼等使次第補其處行藏進退從容治辦豈不聳然異于人哉師字少白閩儒家黄氏寺成之九年遂來索文為記因為畧叙本末若證驗文牘傾助氏名它石具焉大德七年歲在癸卯五月朔日記

  邢州秀野堂記

  邢臺王成父自其先大夫築秀野之堂於所居之里洎成父長成而能仕以材選佐使江南乃及與余交而問記於余余嘉其意不得辭則本故實據古昔為成父講之先王之時人無不農凡操表耜服稼穡者通謂之野人人人皆農而何以治之於農之中擇其秀者以齒於學以録于鄉以升于朝其尤秀者為大夫為卿為公而通謂之君子孟子所謂非君子莫治野人非野人莫養君子此其别也漢始以秀才名科然亦不廢力田孝弟諸目自是有公府辟召自是有九品中正其所取之人載在史冊往往由草野得之非皆綸巾羽扇唾壺塵尾以清流自命也科舉任子興然後一切鄙農不為余之少時身預斯弊中原風俗則非江南可比三河尤為豪傑義士窟宅想見王大夫名成行尊倦遊東歸有意於斯堂而營之也神馳大行之飛雲目遡漳河之流泉下車舒徐廵按阡陌班荆從容問勞父老禽鳥往來花竹左右一時功名經濟之懷收捲净盡平生交遊故舊聞堂成而落之烹羊羔糁伏雌弹鋏擊筑醉舞起和而歌嗚嗚於是公罔揚觶張老進祝舉過庭之異聞修飲鄉之旅語雍雍乎于于乎其尚友温國徵名洛園而徜徉於秀野也然乎豈不然乎成父之材之能仕余所聞而知也抑成父有所受之而然而余之知猶未盡也士何用專以材得名亦何用以能仕為材成父顧斯堂之名而常自省焉

  徐氏報恩閣記

  人道之至親無踰於父由父之親而類之凡父之同父皆父也皆父則皆親然先王制禮獨許為父廟而諸父不廟者尊各有所專也皆親以順其情獨尊以嚴其義而禮始行又當其時生閭里死族葬服盡者舉同㸑之緦屬遠者預四宗之祭想見世家族聚雖百代可以不散而况羣從尚近之親乎後世宗法既壞人無貴賤以析居異產為俗以第五倫之賢而愛衰于兄子謝太傅之義而哀廢于期功他何望哉弋陽徐君覺民嘗為予道其伯父思齋公之事徐氏初以儒儉起家迨覺民之生十一年而喪其所天思齋公撫之猶子也為之督業為之聘師為之典衣鬻田以供其費比長為之通名于鄉先生謝禮部張教授之門以盡其藝藝成而科舉廢公亦與世辭矣於是覺民兄弟既葬公于里之杉木原有司上其名而官之遂教授信州再轉尤溪遂昌主簿而家且日肥覺民曰吾微伯父之賜不至是圖所以寄其慕思者杉木原之旁不半里有寺名中山乃於寺東偏剏飛閣三間嚴像設潔龕几崈鼓鐘割上肥田十畝以予僧俾諱日以其禮祠之而聼徐氏子孫會祭閣成扁曰報恩夫此何足言報抑聊以志不忘焉耳如是既定覺民不自安以問于余余曰此雖非先王之禮而猶先王之意也不然儒家者力既不能置宗法又不許備廟人人各親其禰世世愈遠其祖而覺民之一再傳不復知有思齋公矣覺民其忍乎君子于此不惟當姑許之又當奨成之使為尊者知恤其卑之有報為子姓者知不遺其旁親之為美於以扶人倫勸世俗宜非小補閣扁某公參預所書其割田件目剏閣月日載在租籍此記者宜不著

  此樂堂記

  弋陽徐覺民為尤溪主簿時太夫人年適七十覺民歸而率其子弟諸孫奉觴為夀懽如也顧舊堂頗廹隘明年因其後隅闢而新之為人五為楹十二魁深廓方有翼有容遂取白樂天對酒詩中語名其額曰此樂堂而屬余為之記余惟天下之樂出于力營勢致者莫不皆有淺深豐約之不齊而惟奉親之樂得于中心之誠然不以貴加不以窶損迨乎情真事惬適無抵牾則單門素士之養或有王公卿相之所不及樂天名位固不為甚高其清才至性發于懽暢形于歌詩鏗鏘膾炙轟人齒頰覺民有羨于此而取焉無所不可抑區區之論以為覺民似不必甚羨于樂天今樂天在固將求為覺民而不可得也何以言之樂天奉母時家貧俸薄嘗從禁林乞兼京兆戶曹參軍以便養凄凉酸楚聞者憐之後來禄食稍充居饒園池樂備絲竹則其樂日與賓游僮伎共之而不及親矣新井之篇為母受惡一斥司馬再遷分司逃讒畏譏浮沉終身兼之門清祚薄子息稀絶晩節寂寞自同枯禪而何樂之言乎今吾覺民官雖淺足以行志居雖僻足以全真進無簡書之憂退有山林之安而太夫人自其盛年秉節勵操勤勞之獲積成豐餘貞烈之苦舒為康怡歲時晨昏問安展慶綵衣盈前含飴擁後意動而甘旨具頤指而供帳給計人生居處承順之悦一一無所虧缺豈惟樂天愧之將世之凡為人子者舉願為覺民此樂而不可得也古者朋友比兄弟之義將登堂拜母覺民於余不可辭乃次第所欲陳之云云以先之而因以為記大德八年四月既望

  氷雪相看之居記

  吳成李法師之居在京師崇真宫客有疑于氷雪相看云者以問之其人臆之曰法師厭紛囂羞溷濁姑有取於天地間清物以為洗心盪目之玩焉耳何疑乎其人之羣有學道者聞其人之說呀然而笑曰噫是以世議相短長可也烏足以盡逹人之云云哉且子以為氷雪者孰為之曰氣為之曰氣孰為之曰水為之曰水盈於天地間為雲為雨為霜露之屬皆是也而得為氷雪而可常常玩之乎曰氷雪之可玩者以其為水之變而愈清者也曰水變為氷雪而愈清不曰氷雪又變而為水乎蓋嘗静而思之氷雪者水之迹水者天地之迹天地者太虚之迹太虚者氣之迹人以其迹與太虚之迹相摩不啻百千萬塵之一息其偶然得氣之清而能以功言行業著稱於時而超異於流輩者亦猶水之偶變而為氷雪也名成志就得其憑依享之長年而有後者氷雪之近於人而收藏稍久者也俯仰雖不愧于幽明而憂讒畏譏名不能終全志不得盡遂者氷雪之難成而須臾幻滅者也全貞守素深潜不市以自善其道氷雪之處於空林邃谷而無斧斤之戕風日之爍者也然是數者皆不能不化雖不能不化而其為氷雪清氣長在也抑其說何止于是吾遊於世而知夫人之可貪可慕者無如權貨勢禄大之英雄豪傑之所必争而小之不免為愚夫愚婦之所共惑當其疾趨而求重關而扃莫不以為難致之珍不拔之業而由吾觀之經於吾前而不留于吾目蕭蕭然氷雪之不若也故氷雪一也有化之于迹有化之于無迹有迹之化吾前之說也無迹之化吾後之說也吾常見儒者不涉吾道家門戶以為恍惚怪誕故其事難為言吾道家所居有瓊林珠玉之雕飾夏暑不能使之暄冬寒不能使之凍窮其飛騰變幻絶跡之觀希世之須何境不可遺何求不可獲而况區區氷雪之玩欲有即有欲無即無乎而公等何以疑之於是客與其人者駭嘆愧謝知世外之學果有所未盡也托余述之而文之以為記

  晩香堂記

  番昜樵隐吳君作新堂于夀櫪山所居之西偏種菊其間而名曰晩香其子法師與余遊以書屬為記蓋當其時公之年與夫人之夀皆七十法師自禁林得請歸奉觴稱慶朝廷之近臣江湖之名儒凡能文詞墨翰者俱有餞贈以相褒美誇嘆華編魏榜照耀山谷文軒貴驛震動行路以人情論之意亦可以娯遲暮暢憂欎而不愧于其名矣法師曰不然吾家居櫪山幾餘二百年自樵隐公以上世有厚德不戚戚以居不汲汲以趨方番昜盛時朝朱暮紫東印西組人無寜蹤而樵隐公處之恬然及今詮改舉罷驅馳之事盡息而吾樵隐公恬然猶前日也顧作一區之宅以避寒暑燥濕前有清泉盤石之觀後有脩篁茂樾之美行豆觴業誦絃于其中已不啻足必於耳目欲有所增益將世情何物不可願而獨取夫菊殆微懷淡泊偶自相合耳而何他說之云乎嗟夫物之無情不如人之有欲自垂髫以至皓首余見富貴家多矣名園甲第遷奇花構怪植千金之資萬夫之力聘致惟恐不亟装飾惟恐不侈歌鐘未休老憊且至幸乃有賢子孫扶持之僅僅猶可自保此不待遠取而知也而吳氏隐德盤薄停蓄至于二百年之久可謂晩甚猶徐行亷取如是天豈不愈念之而士大夫聞晩香之風亦可爽然動心哉是為記大德八年秋九月四日

  先天觀記

  信之龍虎山以僊著學僊者附之而居枝牽葉聯不可勝數也曾貫翁作先天觀於其山之南役最後地最僻境最勝其初也人皆疑之終也人皆奇之貫翁曰噫嘻吾何意于是乎哉蓋吾生而畸孤年未衰而倦遊交雖多而寡諧以為既不願有求於世徒得數弓之宅一夫之田奉吾師香火而休焉已不翅足顧便近地不可得會有以山麓售喜而質之則樵者捫岩而蘇耕者焚林而畬其艱且勞如是而何以為居然不敢决焉捨去為之盡力攀陟一睨忽然而堂皇開突然而輔衛立問其名若仙人岡塵山臺山天應山之屬平時想像於煙嵐渺没間者一一近在目睫心不能無動遂乃銖累寸葺自經始于庚寅明年辛卯精廬成又明年壬辰中堂成越十有三年甲辰祖殿庫廡門臺諸室俱成澗徑自水口甃至觀前可三里水縈縈四時不絶流遡鶴飛臺下少東第一橋曰雙清其南曰月泉益東第二橋有成石如船俯瞷澗中曰雲闕而遡少南第三橋曰桃花流水益南又橋【缺】 北折滙一巨池曰長生先天觀門臨焉

  過門益北【缺】    粟中又折益西曰自然亭自然之西南曰深處【缺】 深處陡上巍屛矗張正與僊人岡塵山相客主曰雷壇俯壇而西南曰雲菴曰逍遥眺琵琶峰可企而摘也復南俯一圓池曰魚我魚我之頃曰天風雲外其東下曰玄圃益下横二泉而瓠腹者一瓢餘流為丹出二泉右可以第四橋左可以長生池也諸名或亭或不亭或扁或虚大略使人遊其中如循環無端觀傍田可稼者余百畝田上山破荒發堅悉種花竹雜果木今皆滃然成茂林此吾居山之顛末次第誠不料得至於此而人何以疑之復何以奇之乎吾始聞貫翁賢願親之及承其言儉而慈静而貞信乎其有道高君子也古之為僊者不擇地今所稱琳館往往為人指目者其先固皆荒岩絶谷不通車轍馬迹之處意有神物秘惜待其人而居之如貫翁之於先天寜非是耶寜非是耶請以是為記大德八年九月日朔旦

  虚室記

  人情之至不能忘者莫如身因有身也而不能忘其居因有居也而耳目口體百物之須舉不能忘焉因有耳目口體百物之須也而貧賤者思足其欲富貴者思固其獲貧賤者思足其欲富貴者思固其獲而世無閒民矣臨川危公遠法師與余相遇於玉溪之上曰若我則庶幾免於斯夫余聞其言固心異之閱一年而以書來請記其所居之虚室嗟乎公遠乎子之室其既真能盡虚之耶抑方將有諸而遂以漸虚之乎人之一身寄於茫茫行於冥冥得有其室實難有室而能虚之尤難有而能虚虚而不失其有尤加難焉公遠生于世家左玄右史前道後術少無科舉利禄之賊長無妻孥產室之錮所謂耳目口體百物之須仰於世者甚簡使之富貴可以知其不遷使之貧賤可以知其不而又出門盡見天下之名山大川登堂則縱交四方之公卿豪傑凡老師宿儒經生學士白頭羨慕而不得如意者不勞經營悉萃几席餐芳襲腴搴奇攬秀天爵之華内美之珍無物不具公遠方守之以謙取之以亷薄積而厚貸多耰而少穫其為室也可謂之有而能虚虚而能不失其有者非耶雖然公遠為老子學者也虚室之言出于莊周莊亦師老子而老子之虚與莊周異老子之虚虚其德其言也憂世以為慈同物以為和譬之與天地八荒萬象為一室者也莊周之虚併其言而虚之久則將使人傲世逃物而自居其福譬之欲以天地八荒萬象為己之私室者也公遠其審擇于斯二者而居焉大德八年孟冬既望

  剡源文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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