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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古本说、中庸章段、中庸余论、读论语札记(读论语劄记)、读孟子札记(读孟子劄记) 清 李光地

8-讀孟子劄記卷下
  讀孟子劄記卷下

  大學士李光地撰

  離婁篇

  孟子曰離婁之明章

  此章語意分四段以四故曰字結之首兩段是一意首段反說次段正說也後兩段交責君臣處亦俱根先王之道來故下無法守工不信度由於上無道揆朝不信道而事君無義進退無禮歸於言非先王之道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章

  中庸本文曰誠之者人之道此曰思誠尤精密蓋誠身前尚有明善功夫明善歸於誠身故中庸以誠之蔽之此思字即便有明善之意在内

  孟子曰仁之實章

  集註謂事親從兄良心眞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如此說則仁義禮智皆須以其用言之故以仁義禮智樂為道孝弟為性言道根於性也以後篇不學而能章對看意思甚善愚謂若以體言之則仁義禮智是性事親從兄是道其間雖攙入樂字然繼禮之後言之則皆性中之中和而已矣依前說則實字當為華實之實蓋仁義禮智樂之道甚大然事親從兄乃其根本眞切處也依後說實乃虚實之實蓋性體無形麗於人倫而性形焉事親從兄人倫之最近者故仁義智禮樂之性之發於此為有實事而可驗也兩說皆通似可並存 仁義禮智四句皆曰是也樂一段直須到不知手舞足蹈乃完不可於樂斯二者句下便隔斷口氣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章

  有不為須兼辨之明守之嚴兩意蓋辨之愈明則其心有主而其有為也釋然不疑其所行守之愈嚴則其氣自充而其有為也沛然莫禦其所往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章

  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章

  五穀不熟不如荑稗惟深造則進而不已浚恆之凶始求深也惟以道則漸而有方至於功深候到而有以自得之則非襲取助長者所可庶幾也居之安者理之根心者日固資之深者理之益心者無窮此所謂原也由是而日用之間左之右之無不遇之如水之千條萬派無非一源之活機如木之千枝萬葉無非一本之生意此學之大成也苟未能至於此者奈何曰無迷其途無絶其原終吾身而已矣

  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章

  須知此與夫子問子貢多學而識處語意略别而功夫相貫彼是聖人自言分上事故渾然一理之中觸處融會學者雖未能到此而不可不知此意蓋先知此意則知以一心為之主而其從事於學識也必不徒競於口耳之末名象之粗矣故方其博學詳說之時能一一返求其理於心以至於融會貫通之地此一節功夫在聖人分上固别然其資學識以與心相契驗者未嘗不同佛氏所謂印證是也看論孟此兩節要知聖人學者之分又要知其道理相融洽處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章

  此章與深造以道博學詳說兩章意皆相發蓋深造以道至於左右逢源便是反說約處然非有本之學不能也有本之學者存為己之心勵不息之志故能深造故能以道觀欲其兩字及將以兩字則其心之所存志之所嚮可知此學之眞原也至於居安資深而其原乃堅固盛大至於左右逢之而其原乃挹取不窮耳初非離乎原而得此也此章之喻原泉者以此不舍晝夜則深造之功也盈科而進則以道之序也至於放乎四海則亦其堅固盛大挹取不窮之時而亦非離乎原而得此也雨集則無晝夜長流之功溝澮皆盈則無盈科後進之序此與深造以道者正相反不能放乎四海而且涸立可待何望其居安資深而得左右取之哉夫子川上之歎與其翼習坎卦皆是此意惟孟子能知之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章

  詩亡舊謂東遷無雅是雅亡也近又或謂西周之風不傳是風亡也愚竊意二說俱未然所謂詩亡者風雅俱亡也蓋東遷以後天子不巡守則采風視俗以行慶讓之典廢而風亡矣今邶鄘以下有東周之詩乃列國自流傳者非太師所采是以不得謂之正風也諸侯不述職則燕勞訓戒以宣恩威之典廢而雅亡矣今自厲宣以後皆謂之變雅而不得為正雅況東遷乎故所謂詩亡者正風正雅亡則謂之風雅俱亡可也慶讓不達於天下恩威不出於朝廷於是桓文之徒迭操其柄而列國之史各言其私夫子作春秋所以紹風雅之義寓慶讓恩威之典存天子之事黜伯者之專正列史之繆此詩亡然後春秋作之說也詩亡兩字上要說得與王迹之興替相關下要說得與春秋之褒貶相切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章

  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此兩句是泛論天下之言性者如公都子所述告子以下三說之類是也蓋見人心之善惡未有定主則謂之無善無不善見其因習而遷則謂之可為善可為不善見其氣質不齊則又謂之有性善有性不善是皆因其已然之迹而測度以立論者孟子謂循故而求未嘗不是但當以其利順者為性之本然若引於物激於勢則是末流之變而非性之本矣集註所引就下在山者最明人能明性則知自天命以至於敎我無加損焉於天下之人也順其性以導之而已於天下之事也順其理以應之而已不明性而用其智者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而穿鑿焉故於人則任其要結駕馭之術於事則用其圖度徼幸之私豈不可惡也哉天地之大也苟循其故之利者而求之則如禹之治水九川莫不順其道古之治歷者千載可以逆而推況人事之近者乎是以聖學明性之為大 此章是因言性而及於智者未必專為智而發日至是說千載以後之日至集註以歷元為說者明所以必言日至之故耳讀者錯認為上推己往之日至者非

  萬章篇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章

  此及下章皆明聖人公天下為心奉若天道乃至極之論也至所援舜禹益避居之事以尚書攷之似未必實大抵當時上古之迹傳聞多端苟非甚害理者則未暇一一辨其眞贋只就上面說出聖賢之心亦足以垂訓於後世矣如焚廩浚井象入舜宮此時堯之九男百官何在而容象之如此乃姑置之而論兄弟之恩此兩章避地遠去使天下之民歸之是不以受命受終於君者為重也亦姑述之以明天人之際蓋孟子之學得其大者而不屑屑於事迹類如此韓退之議孟子不得其說從而為之辭其所自為說曰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退之之意蓋以禹慮後世爭天下而致亂故傳子以定于一夫使啟不賢禹雖慮後世烏得而傳之推此則朱均而賢堯舜之傳之猶禹也傳子之事來自上古堯舜通其變而禹適復其常耳由此言之則終不如天與賢天與子之說之為正大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章

  伯夷生於伊尹之後將六百年聖人之行不同也歸潔其身而已矣而每言必以伯夷為稱首猶之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而終以堯舜為人倫之至此立言之微指也孔子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然論語所亟稱惟堯舜禹文王下及泰伯伯夷之事是皆聖賢為萬世立極之意 樂之每器自為一音而大成之樂衆音並奏其條理棼然必有兼總而綱紀之者金石二聲則所以寫六律而為音之綱紀也鐘磬縣於庭其與歌相應者謂之頌鐘頌磬其與笙相應者謂之笙鐘笙磬奏樂之時鐘必先鳴故曰金聲磬必後應故曰玉振金聲而衆音之清濁高下隨之故曰始條理玉振而衆音之清濁高下定焉故曰終條理然非謂一成之終始鐘磬一擊而已也起調畢曲所用之律及中間轉折所雜用之七律每律變處則必敲金夏玉以調和之特其序則鐘先而磬後耳一成終始未作而先擊鎛鐘既闋而後擊特磬此說於經傳未有攷故今但以編鐘編磬為說理亦可通且如孔子之智聖亦非舉終身以為言就其每一事而言之無非智先而聖後者若仕若止若速若久每一事之中惟其知之明是以處之當然後合全體而論之惟其明之盡是以德之純也書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則是以磬始者有之詩曰鼓鐘送尸神保聿歸則是以鐘終者有之商頌既言既和且平依我磬聲後言鏞鼓有斁萬舞有奕古樂不傳不可復考故不如且据編鐘編磬為說之明也

  北宮錡問曰章

  先王之世大率權定於一尊制公於天下爵出於士祿出於農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也然其大畧如此而已爵以授德故出於士自士至於公卿皆以德為差而勞在其中故有爵者必有祿也祿以報勞故起於農自上農夫至下農夫為庶人在官之祿之所視皆以勞為差而未可責之以德故有祿者未必有爵也以天下之爵祿與天下之賢能共之是之謂公天下以為心而其制定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是之謂大一統以為柄而其權尊 惟天子之尊故其卿大夫士受祿與五等之君相準而不得以列國之卿大夫例之即列國之卿之命於天子者亦不敢以常祿槩之大國三卿皆命於天子次國三卿二卿命於天子一卿命於其君小國三卿一卿命於天子二卿皆命於其君王制小國脱三卿一卿命於天子八字觀上文大次小國皆有上中下卿則為脱無疑也命於天子者不論大次小國其祿皆四大夫不命於天子者則秩祿與大夫等故以大國三卿與三大夫較而四其祿次國總較惟三之爾小國總較惟二之爾大夫之數未必限於三因三卿而借之以總較也故其上文曰次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中卿中當其下下當其上大夫小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下卿中當其上大夫下當其下大夫當大夫者皆非命卿也秩既相當祿亦相等明矣 祿自農夫百畝而起下士之祿當比於上農夫之所獲等而上之加一倍法至於大夫大次小國之祿多寡皆同也至卿方有大次小國之異而其君皆十卿祿則君禄亦異矣以算推之大國地百里積實當倍於次國次國七十里積實當倍於小國今据孟子及王制而算其祿則大國君祿僅倍於小國而視次國多三之一耳君祿多寡與地畝不相應蓋自次而大則官漸多而事漸繁故君祿僅取足用不務取盈抑或後儒算祿者不知積實之法而以為多寡如其外方也與古制湮滅但當闕疑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章

  此章分三段自恭也至孔子受之矣是以禮言之交道接禮則不可計其義不義而卻之也自今有禦人至況受其賜乎是以義言之諸侯於民雖非義取亦未可充類而遂等之於盜也自然則孔子之仕也至末是以道言之因萬章事道之問而發明孔子行道之心則見聖人之所以委曲周旋於邦君者無非欲為吾道啟其端兆也獵較一事正孔子行乎季孫之時為之兆即所謂見行可者見猶示也示人以行吾道而可也因此連類及孔子之交際於靈公則交際而可於孝公則公養而受夫交際非仕也公養又交際之卑愈非仕也然與見行可通謂之孔子之仕則知聖人一適館授餐無非寓行道之意而君子之不恝然於交際之間非獨以禮義之可否為之權實以吾道之行否為之決者矣

  孟子謂萬章曰章

  此章是敎萬章以學古重知人兩字蓋萬章好論古而大抵博觀雜取未能詳核本末考迹見心黜疑存信以眞知古人之高下如前問堯舜禹及伊尹孔子百里奚之類皆是也故孟子即取友今世之道以明之必自己為善高於一鄉然後能友高一鄉之善士高一國然後能友高一國之善士高天下然後能友高天下之善士何則所立者高則其知人者明也今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而尚論古人是欲上友古人也友今人尚不可不知其人欲上友古人而乃不知其人可乎是以必論其世論世之道謂如考其時之所處者如何則可無疑於其人矣考其人之所立者如何則可無疑於其事矣如是然後可以知其人知其人而心契神交於千載之上則友道莫尚於斯然此亦必古人自命者能之也

  告子篇

  告子曰性猶杞柳也章

  杞柳雕琢而成桮棬性不待雕琢而成仁義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章

  告子以杞柳喻性聞孟子戕賊之辨故稍變前說而喻以湍水蓋以湍水決東而東決西而西初未嘗戕賊夫水也然不悟水而須決已與戕賊杞柳相類而不得為順其自然惟以就下喻之則不待人力之鑿而滔滔汨汨行所無事是則可以喻性之善而名言得矣

  告子曰生之謂性章

  告子以杞柳湍水喻性而孟子皆折之故遂道其論性之本意生對死而言言人之生處即是性初無善惡之分又可引而為善為惡皆是物也孟子未知其意以為生中有性抑生便是性故問之曰猶白之謂白與而告子曰然蓋謂生即是性也又未知其意以為就生中有幾等抑凡生者皆即生是性故又問之曰羽之白猶雪之白雪之白猶玉之白與而告子又曰然蓋謂凡生者皆即生是性也然則人與犬牛無異生須無異性矣夫責犬牛以仁義則必不能如人無疑告子之說至此其可通乎 生者氣也告子以氣為性孟子一問已得其意矣然使再問而於幾等之白有所處則是猶知氣中之有神理而可與徐論夫天命之本降中之初也今皆混而一之則凡受氣於天地之間者昬然同歸不幾於失其性者哉然前篇論不動心告子於心氣兩字極其分别與此異指何也蓋心所以超然異於氣者以其為性之郛郭也告子不知所謂本性則亦不知所謂本心其所以致分别者只謂靜處是心動處是氣譬之惡急流怒浪者而姑取澄淵以自適而不知其是亦水也以氣為性而又惡夫氣故姑取夫息機以自妙而不知其是亦氣也豈眞能知夫心之所以為氣帥者而取舍輕重於其際哉 集註於孟子初問便云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别似侵再問意初問是極緊切處蓋言指生為性生之外無可以說性者猶之指白為白白之外無可以說白者與此句是辨理氣未是辨人物再問方有辨人物意能知人物之别庶幾猶可悟以理氣之分也再問只是窮難以得其初指爾

  告子曰食色  非内也

  食色者即上章所謂生也變生而言食色蓋以人於食色有愛嗜之意焉將以證成仁内之說也其猶以仁為内者所以甚言義之在外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  故謂之外也

  告子初喻以仁義為桮棬是并仁與義皆以為非性而外之矣今而又曰仁内是其說之窮而遁也孟子舍而不折而直問何以為仁内義外也蓋幸其既知仁之在内而使思夫義之何以在外庶幾知仁義之非二物也告子以長長言義以白白喻長長明其貌為推先非根心之愛之比爾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  故謂之外也

  白者告子所謂色也彼白而我白之未必無喜悦之心焉即所謂食色性也今曰從其白於外又其說之窮而遁也孟子舍而不折而第以長長之心有異於白白者使之反而思之蓋又幸其知長長之為義而欲其知長之者之出於心也告子以為愛根心而不可強故秦人有異觀長飾貌而可偽為故楚人有同視蓋既已失其長之之心故其為說如此

  曰耆秦人之炙  然則耆炙亦有外與

  告子秦楚之論失理甚矣夫吾弟固當愛何至秦人之弟則不愛哉楚人之長固當長何至視之如吾長哉一則專而不咸一則混而無别是何足與言仁義哉孟子猶未遽絕之而但以耆炙之無異者使求長長之說告子雖忘其以白白之色為性不能以耆炙之食為非性也以是言之盖又幸其能推吾之長以及於楚而冀其知長之心之非出於外也 方申吾長楚長之辨喻以吾之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也而以思夫愛吾弟不愛秦人之弟之語秦人之炙可耆即秦人之弟亦可愛何至漠然不加喜戚於其心使告子反而求之則不獨知其義之失而且有以覺其仁之未始外矣大抵聖賢辨論意不在伸吾說欲以開其心之蔽而拯其溺耳此數章者若以折難攻擊之常論之則孟子之言有若疎畧而不深加切究者惟得其所以用心則知其隐顯詳畧之間無非醒發開悟之要不必更費一辭而亦無毫髮之漏義矣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  非由内也

  前章孟子所謂長之者敬也愛敬皆根於人心則其在内無疑矣告子之徒以長言義故季子設為鄉人伯兄之問而謂心之所誠敬者伯兄外之所虚長者鄉人則此長長之義果是在外而非由内矣

  公都子不能荅  斯須之敬在鄉人

  敬叔父者天屬分定其敬固發於誠然也弟為尸則以敬祖考之心敬弟其敬亦發於誠然也推此以類伯兄鄉人則伯兄亦分定之天屬而鄉黨莫如齒蓋古今之通義故常敬則在此斯須之敬則在彼莫非敬則莫非根於心者但有庸常斯須之異耳非一敬而一長則非一内而一外也明矣 兩敬字須重讀則義自見

  季子聞之曰  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季子初以長長為在外而可轉移及聞孟子之言又以為敬可轉移如此則敬亦是在外矣故公都子喻以飲食亦可轉移然既以食色為性則不得謂之外也 孟子之答告子但曰長之者義乎而不明言敬者愛敬生於人心原於天性萬一告子不反諸心而并敬外之則難以救藥矣故但使之自求其長之之心庶幾有以得由中之敬而知義之非外也公都子遂以行吾敬為季子道亦未察孟子之意矣季子設為問難以見長之在外蓋此時但執長以言義未敢并訾敬也孟子於是不得已而盡其敬之說以為更無敬與長之别皆敬也但久暫者殊耳且如愛者彼所内也然有吾弟及秦人之弟於此又有簞食豆羮於此吾弟雖飢而未至於甚秦人之弟且飢而死則舍吾弟而活秦人者亦斯須之愛也安得曰外乎孟子之言其義精矣季子乃以敬之無定而并敬外之則真失其本心而不可救藥矣孟子之不輕以語告子者蓋慮此也然其所以為說仍襲告子長楚人長亦長吾長之餘而公都子折之亦即孟子嗜秦人炙無異吾炙之指惟其不知敬為本心則其病彌痼而因冬夏飲食之宜以切因時行義之道則所以發明庸常斯須之師說至為有功也嘗攷孟氏之門其後無所表見不可知其高下然觀此篇辨論則公都子於性命之際最究心焉行吾敬三字可謂一言以蔽之其不能答者又以見其篤實重厚不得於言則必求其理之安及其終也既得於言而遂能折以理之正下章所舉論性諸家歷有條理蓋自孟子没後異論蠭起幾二千年無出此數條之外者其師弟之間皆若早見而豫辨之以此坊民猶有若孫揚韓氏之說微斯問以發其藴程朱雖出亦何所据以斥似是之非哉篇末所辨小體大體尤為列聖心傳之要則其人之於道可知故在弟子中獨得與樂克稱子者意其最優與

  公都子曰告子曰  然則彼皆非與

  前數章皆與告子辨者故此所舉論性三家亦以告子為稱首告子即後世釋氏之說也其次則揚雄之說其三則韓愈之說也三者之中韓愈之說近是蓋其曰有三品者氣質之性也曰所以為性者五則天命之性也夫仁義禮智信豈有不善者乎是其見與孟子同也惜乎於三品諄諄焉而於五者寂然無說遂至班孟子於荀揚而自晦其立言之意故曰孟子所以獨出諸儒者以其明性也

  孟子曰乃若其情  非才之罪也

  無善無不善蓋直指性體言之而以性為虛也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蓋驗之於情而以性為混也有性善有性不善蓋驗之於才而以性為有多品也孟子一一破之故曰人之情無不可以為善者非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者也以是而驗其性則但可謂之善不可云無善無不善矣若夫有不善者人以為所稟之才使然而孰知亦非才之罪也則云有善有不善者亦非也才即韓子所謂品張子所謂氣質程子亦謂才稟於氣獨朱子以為指其發於性者言之而謂程子之說與孟子異似未定之見也

  惻隱之心  不能盡其才者也

  此段申說上文之意惻隱之心四句申情之可以為善也惻隱之心仁也至弗思耳矣申性之所以謂善也求則得之以下申所謂非才之罪也 案孟子之意非謂人之才無殊也以為雖降才參差而無害於性之善人不可諉於才而自棄其性耳夫子嘗言之矣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此即才之說也然又曰及其知之一也其言用功則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亦即才之說也然又曰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夫自其相較言之則十一於千百奚啻於倍蓰是亦才有罪焉自其同歸言之則才有優劣而要不可謂未嘗有才也加之千百之功以盡其才則其能均也未嘗用一日之力則相去豈但千百而且至于無算才之不盡者罪也而豈才之罪也哉朱子語類言荀揚論氣不論理所以為不明孟子論理不論氣所以為未備今攷孟子說才字原與程張氣質同朱子以性之良能解之似非孟子意也使孟子不知有氣質則必不曰非才之罪又曰非天之降才爾殊而未嘗有才矣因其有罪才者故曰非才之罪因其有諉于降才爾殊而自謝無才者故曰非天之降才爾殊而未嘗有才也此非論氣質而何若果窮源極本離氣質言之則夫性命各正萬物同流不特無聖愚之異而且無人物之分何乃别之犬牛犬馬而曰異禽獸幾希違禽獸不遠哉由此言之孟子非論性不論氣者特其本天尊性而不授氣質以權耳若韓子原性則授權氣質而天命掩雖與荀揚同謂之未明可也

  詩曰天生蒸民  故好是懿德

  此引孔子之繹詩言者亦與前三節相應有物有則對無善無不善之說蓋謂之有則非無矣民之秉彛對有善有不善之說蓋既秉為常則人人有之非或有而或無矣好是懿德對好善好暴之說蓋所好者懿德則非好善而又好暴矣天生蒸民以天之所賦言也故性立天下之有民之秉彛以人之所受言也故才為萬物之貴好是懿德以物之所感言也故情見天地之心三者渾然為一而其發見之可驗者情也故孟子之言以乃若其情始孔子繹詩之言以好是懿德終焉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賴  然也

  富足則從善有資救死則犯義不顧舉此一端以見心之因境而遷者如此

  今夫麰麥  人事之不齊也

  麰麥之種類既同則其生其熟之候當無有不同者然必播耰之人事齊而無修廢其池同而無肥瘠樹之時同而無雨暘之先後然後應候而生及期而熟也其有不同必此三者有所殊異亦非天之降種爾殊也

  故凡同類者  聖人與我同類者

  舉一麰麥則凡同類者相似可知聖人之於人亦類也

  故龍子曰  無目者也

  手足之形同口耳目之嗜好亦無不同以皆人類故也若禽獸則得形氣之偏故獸蹄則四分鳥跡則三歧其體不具也飲食棲息樂於汚穢豈能如人之食味别聲被色而生哉

  故曰口之於味也  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

  然者稱是之謂凡口所稱是者必其心所喜悦者也口耳目之嗜好既同則心所喜悦亦當無不同者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  猶芻豢之悦我口

  心之所同然者理義即上章所謂好是懿德是也聖人亦與人同者特其氣質之清明純粹而先得之耳前文舉足口耳目之同而於口加詳焉蓋嗜好最真而與犬馬迥然異者莫若此故特曰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以起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而以芻豢之悦口況理義之悦心也夫心悦理義者情也觀情之同而性可知矣情同性同則非降才之殊而陷溺其心者非才之罪又可知矣此章蓋以人類之同申明上章之說然不必復言性而但言心矣 須知足口耳目之類不是比喻乃是注明同類者舉相似一句禽獸亦有人性惟其四體五官不與人同故難以責其心之與人同也若人則四體五官既同豈有心獨不同者乎故曰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論人性善之據蓋在於此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  是豈人之情也哉山之生物之性未嘗息故雖斧斤之後而萌蘖亦生人之仁義之心未嘗息故雖喪失之餘而善端亦見其日夜之所息者氣静而性復未發之真也平旦清明之氣動為好惡者方發之頃也旦晝所為者已發之後也未發之真人皆有之故静而必復方發之頃真未離也故微而甚著然無戒懼謹獨之功則所息者物引而馳幾希者物蔽而遷如為其所械繫者而良心亡矣及其久也心愈失則氣愈昏而日夜所息不足以存其未發之真氣愈昏而心愈失而幾希之動與人日遠而禽獸日近矣因上章陷溺其心者而究其說也

  故苟得其養  無物不消

  養者擴而充之之功也消長則其效之驗於積累之久也

  孟子曰操則存  惟心之謂與

  操者持而守之之要也存亡則其機之決於斯須之間也 按存養一事也然操存者長養之端長養者操存之熟故後篇曰存其心養其性心性亦一物也以操存言之則曰心蓋言心則屬乎神明所以必持守以嚴其幾也以長養言之則曰性蓋言性則純乎義理所以必擴充以盡其分也上言仁義之心即性也此在所養者也又言或放或存者即心也此在所操者也操之又操養在其中矣又細分之則持守此心者敬以直内之事擴充此理者義以方外之事上部所謂持其志者持守此心者也所謂善養其氣者擴充此理者也持志養氣即與此章心氣相生之論相表裏故知孟子之學其淵源於列聖者遠矣 前章言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情也此直言仁義之心性也張子心統性情之說所自來也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章

  不專心致志者放心之所由始此章次於上章者明心之不可不有以持守之也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章

  舉羞惡之一端而其餘者可知此章又次於上章者明心之不可不有以擴充之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章

  仁義對言則一體而一用一居而一路要之皆心也前章所謂仁義之心是也舍其路而不由者由於放其心而不知求求其放心則仁之德立而其用之流行者即義矣凡聖人教人學問之道其大綱即所謂敬義是已敬者自外而斂之内持而守之之要也固所以求其放心也義者自内而逹之外擴而充之之功也亦所以求其放心也舍求放心而言學問則入耳出口飾名以華世者耳非聖賢之學也 集註以收放心為學問之本此固是古人為學大節目然似非孟子此章本意孟子所謂求放心者操存長養其仁義之心外此更無學問也以放其良心失其本心對看便明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二章

  此兩章相次者上章承前章求心之意此章起後二章養身之端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  於己取之而已矣

  此節兼小體大體而言未有分别輕重之意蓋養小體大體皆有善不善焉如養身則慎起居節飲食者其善者也養心則存忠信行德義者其善者也於己取之者善與不善皆自知而自驗之不由乎外也易曰觀頤自求口實夫子釋之曰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二句語意相承言觀其所養者而自求其養之之方也如所養者身與則自求所以養身之要如所養者心與則自求所以養心之道自求者考其善不善而於己取之耳孟子之言深合易意

  體有貴賤  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

  此節乃於兼愛兼養中别其輕重然非惡夫小體之養也惡其養小而有以害大耳若飲食而能不失其正即是養大體中之事而口腹軀命所關豈其微哉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章

  上章言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此章問答乃究小體所以害者而示人養大體之方也人不能以不應物然必有應之之理焉耳司聽目司視則主乎應物之迹者也心職思則主乎應物之理者也徇迹則形為物役久之而神且為形役矣審理則形聽命於心久之而物亦聽命於我矣前章云仁義禮智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求則得之舍則失之蓋能思而得之則必有以持守擴充其仁義之心是之謂先立乎其大者 易之艮兌言小體大體之理兌德說小體也故於兩隂爻一曰來兌物感我而來也一曰引兌我隨物而去也艮德止大體也故其大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諸爻自趾至口無不止者所謂不獲其身也終之以敦艮則成終成始而足以應萬物於無窮矣所謂不見其人也何則艮陽為主兌隂為主也易之大分陽大而隂小陽貴而隂賤蓋自乾坤肇判而義已分故其在世則君父與夫大也臣子妾婦小也其在身則心大也耳目四體小也無臣子妾婦則國家之事不成無耳目四體則身之用不備然必其皆聼命於所主也然後賤者從貴而以貴行小化為大而以大終故君子小人並生於天地易所以謹别其道之長消者此也或曰小體大體與所謂人心道心同乎曰其文異也其意同也蓋謂人之心則耳目視聽亦心也然以耳目寓於形骸而執其咎故謂之為小體也謂之道心則心非即道也然以心具夫性命而專其功故謂之為大體也程子曰以形體言謂之天然天專言之則道也愚亦曰以形體言謂之心然心專言之則性也此章之義蓋與危微之指同歸焉

  孟子曰有天爵者二章

  天爵良貴有仁義而已矣前篇所謂天之尊爵是也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章

  聖賢之學求仁而已異端及功利之徒皆不仁者也仁雖足以勝夫不仁然非其學之成而道之至則彼之燄方熾而吾力不足以抗之猶之縱風止燎而助之攻終必與之為化而喪區區之所有也

  孟子曰五穀者章

  與上章之意相近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遠一杯之水舉不能勝者也五穀不熟行不能致者也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章

  學者亦有彀率規矩焉深造以道盈科後進是已上兩章儆學者為仁之無成此則示其所以至之之方也

  此篇凡二十章首六章言性中六章言心次三章論身體次二章論爵貴次二章論學者工夫而以教學之成法終焉告子不知愛敬之出於心故謂性無仁義愛即所謂惻隱之心也敬即所謂恭敬之心也告子因失愛敬而外仁義孟子則指愛敬以明仁義故必與告子之辨明然後四端之說可得而申性善之論可得而定也四端既申性善既明則但言人心而性斯在矣然人莫能盡其性者則以心有存亡得失故也是故必防其陷溺必謹其梏亡求之於既失收之於己放庶幾存其心者而性可養矣夫心本仁也與性為體者也然而有放失者則以身體累之也能辨乎身體之貴賤小大者其知所以事其心者乎夫耳目口腹之在身所資幾何然而有無窮之欲者則以爵貴動之也能審乎爵貴之天人良賤者其知所以處其身者乎雖然體之貴賤小大以心之存亡得失推而知之也爵之天人良賤又以體之貴賤小大推而知之也學者亦反求諸心而已矣通篇皆言仁義而後兩章言仁蓋仁義包四端仁又包義仁人心也求者求此而已熟者熟此而已學不至則邪說詖行如火之燎原其猶可撲滅哉道不成則異端曲學如荑稗之有秋將誰藝黍稷哉孟子之時縱橫權詐之學方盛其賢者乃逃於楊墨之間若此章之告子則尤魁杰以自名其家者是皆其所深憂力挽而懼其不克勝故言此以勉學者卒章則欲其以聖人之教為凖的而期其至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章

  觀孟子與髠問答總不相當對蓋不肯明言王之不足有為與己所以不得行其道者忠厚之心也首問只辨明一仁字便止再問正當畧述魯繆虛拘賢者以明己事然且亦以旁意答之直至髠以識賢自任然役引孔子去魯之事微發本指以譏其不識君子之用心蓋與功利俗人言固當如此也

  孟子曰五霸者章

  葵丘初命齊家得其理矣再命班朝得其序矣三命治國得其要矣四五命内職無冗曠而鄰交相救恤又且一以王命為尊如此不庶幾王者之事乎前文雖曰摟諸侯伐諸侯安知不以王命行之也而曰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所不道者何也曰摟伐者但據其迹畧論之以為竊權取威盛王所禁云爾至於辨王霸之微處則不在此乃所謂身之假之是也夫不依於仁義而行何以謂之假然惟其仁義不根於心也則但謂之假而已其君則欲威伸於鄰國而無克相上帝之志其臣則恥功名不顯於天下而豈有匹夫匹婦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内溝之心也哉是故由其道則雖奉天子命以討亦不得為王者之師也况有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者乎

  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章

  將降大任而使之動忍曾益者固是天意如因心衡慮而作徵色發聲而喻有法家拂士敵國外患而得免於危亡莫非天也顧承天意者如其分之大小則就其自任最重者而以為天之降任獨優焉耳如一先生之言聽之者淺得淺焉深得深焉一王之法讀之者或以進善修身焉或以畏威寡罪焉其終也師之傳必在其深者王所舉必在其善者則若意之獨厚於此而已矣在易屯與豫曰動乎險中大亨貞能自振拔終降大任者也貞疾恒不死克自憂畏免於危亡者也詩云天之牖民如壎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攜攜無曰益牖民孔易夫天之啓發於民一也然如壎篪然隨其聲之高下以相應如璋圭然隨其體之大小以相合如取攜然隨其取數之多少以攜歸攜之富者非有以益之也天之牖民原若是其不難而甚易顧其所以取之者何如耳古人言天人之際者類若此盡心篇

  孟子曰盡其心者  則知天矣

  人心所以能周物而不遺者以性大無外故也故心之量之無不該必性之源之無不窮至天者又性所從出也知性則知天中庸所謂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天人不二者也 一說盡心乃知性知性乃知天蓋心有覺而性無為故必奮其志以求之濬其思以通之然後窮理有以知至精義至於入神而性可知也前說於者也兩字語意為順故集註主此此說則功夫有入處且於下文存心養性義理相貫凡為學知行皆從心上作功夫纔說性便漸到得力處不是用力處故並存兩說以待正焉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心者神明不測故言存前篇所謂操則存者是也性者仁義固有故言養前篇所謂養則長者是也存者養之端養者存之繼易曰物畜然後可養蓋不有以止之則不可得而養也存者斂之於内養者逹之於外易曰直以方也蓋非敬以直内則義不能以自行也事天者天之所以命我者性耳尊其德性者乃所以畏天命亦一而不二者也 存心養性各就其切者言之而互文耳後篇謂養心莫善於寡欲是心亦可言養也易曰成性存存是性亦可言存也然其下文一曰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則養心者必有閑邪存誠之功故曰存為養之端一曰道義之門則存性者必有富有日新之效故曰養為存之繼

  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命者性之原至善而無惡至公而無私者也然天之明命不能不行於氣數之中人生遇之壽殀不齊莫非命也使知之不明而有疑貳之心則敬事之功懈天命自我而不行矣必也知天之明命雖行乎氣數之中而其理自在是則正命也無貳無虞不惑乎氣數之參差自反自修一聽乎正命之自至則雖或壽或殀而我之所受者不虧至於全受全歸而天之所命者亦不僭矣非立命而何哉命即天也立命即知天事天也然天專言之則道也合乎隂陽之錯綜變化以言天則謂之命知天事天者人理也極乎人事之吉凶禍福以盡知天事天之理則謂之立命 横渠張子西銘下半章全用孟子此章之意知化窮神者知天也無忝匪懈者事天也待烹順令底豫歸全者立命也其云將厚吾之生用玉汝於成者言命之理尤深切二氣交運五行順施幸而值其通也則為富貴福澤之遇然天心於此欲吾之有所資藉以及於物非欲其坐享之也不幸而值其窮也則為貧賤憂戚之遭然天心於此欲吾之有所磨礪以成其身非欲其苟安之也此所謂行乎氣數之中而其理自在是正命也知所謂正命者而順事於生故底豫全歸而無愧由是以寜於死故待烹順命而不疑也以此章之意讀西銘則文義皆得

  孟子曰莫非命也章

  吉凶禍福莫非命者兼氣數而言者也正命者純以理而言者也天命不能不行於氣數之中是以吉凶禍福參差而不齊然所謂正命者則無往而不存焉順受云者非漠然聽之之謂上章所謂修身以俟者是也立巗墻之下則不知謹其身蓋修身者之反也又釋其意以為修身以俟是盡其道而死循乎理之當然而聽乎數之適然則不以適然之數而失其當然之理此之謂正命不謹其身如妄行而陷於桎梏以死雖其數之使然而不能盡乎理之當然則既失其當然之理而不得委之適然之數此之謂非正命集註云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也上章但言命未嘗分别出正命來須用此章分别則知上章所謂不貳者不疑於此俟者俟此其究能立命者立此而已 如前篇之終所叙舜說諸人屈伸之際以為有天意存焉夫當其窮賤困頓非天實有意為之蓋亦氣數使然而天意即在乎其間爾天下窮賤困頓之人何限惟聖賢者以勞苦變動而光明是能順受其正者也其窮而濫焉以放於惡或株而守焉以終於困者不能順受其正者也夫謂之順受則其在窮賤困頓之中亦惟信理之明自修之篤殆若將終身焉豈有圖度僥倖之私哉是以其後也如舜之庸說之立固所以立命也如顔之夭冉之疾亦所以立命也何則顔冉不為賢亦疾且夭也疾夭者氣數所不免而顔冉得賢焉豈非立命也哉藉令舜說不庸不立不與顔冉同乎亦何害其為立命也或曰是則然也然前篇所謂將降大任者是天意也正命也何舜說是厚而薄於顔冉且詩書所稱降祥求福者安在哉曰此又當以大運之氣數推之也大運之亨天將使聖賢以道殉身其任之以天下之大者如此也大運之否天將使聖賢以身殉道其仁以為之任也不亦大乎此皆所謂順受其正知所謂順受其正則降祥求福舉之矣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今有區區鄉曲之善身不席報而子孫享焉猶將本德推功而勿忘勿替也况如顔冉者垂無窮而敝天地哉 大抵經傳聖賢之言命者其别有三一則最初賦畀之命也中庸天命之謂性是也一則中間氣數之命也夫子所謂將行將廢得之不得者是也一則其後應感之命也詩書所稱保佑申命命靡常者是也以正命始以正命終惟中間者氣數司之然正命未嘗不行焉故上章言知天事天則不隔乎賦畀之初也夭夀不貳則不奪乎氣數之變也至于立命則雖無心於應感之際而惟完其所受之分然所謂克享天心永言配命者未始非立命之事也自性命之學荒則先不知賦畀之為何物於是惑於氣數之參差而疑聰明明威者之僭忒王仲淹所謂天人之意否而不交者此矣 告子篇非才之罪也不能盡其才者也不授氣質以權也此篇夭夀不貳修身以俟莫非命也順受其正不授氣數以權也皆盡性以立命之學也或曰氣質則因學而有變化之道氣數則不可以轉移二者豈可同乎曰如此則廸吉逆凶福善禍淫者聖賢豈欺我哉異日孟子之告君卿大夫於禍福之際詳矣此為學者言之則不可使之屑屑焉而存是心故直言順受其正而已吉凶禍福不以動其心焉是極至之論也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人者具天地之體而微凡天地間所有皆吾性之所有也其大者為三綱五典其自然之心當然之則我固有之也其顯者為禮樂政教其所以然之理亦吾固有之也從此而推之則陰陽變化鬼神屈伸昆蟲草木之榮枯生息遠近幽明高下鉅細亦無有不相為貫通者矣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反身自省而所性之實理無所虧喪則此心泰然俯仰之間浩然自得性分之樂孰大於是

  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事物之來強乎恕以處之則此理流行於日用而無所壅塞仁道雖遠可以望而至之矣 兩節集註分安勉以下節有強恕字故也然只以體用說亦可蓋非忠則無以為恕而誠仁相對則誠體而仁用也况上言反身則亦是作功夫處皆示學者以復性之方也孟子謂性德固皆備然實而體之存乎誠推而行之存乎仁必也反躬内省使忠信篤敬念念不忘參前倚衡莫非是者然後推心應物無不各得其理此所謂皆備者貫於一而行於萬内外之道合而性德完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章

  程子說精確乃愛之能勿勞乎刑期于無刑之意又一說使民之中寓以佚道節宣其力不忍煩之也殺民之中寓以生道哀矜其死不忍重之也兩說相須乃備

  孟子曰霸者之民章

  身之所過則耳目所擩染而不言而喻心之所存則志氣所感通而不疾而速如寒暑之變物與之推移而不自知也如一元之潛動其氣立應而不可測也故曰上下與天地同流也易曰咸速也恒久也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所存者神是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化不可助長順焉可也所過者化是以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若致思則非神而憧憧於此感彼應之間助長則非化而屑屑於見小欲速之事皆霸者之私非王者之公矣又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其變也有以通之者化也舍舊趨新故不倦其化也有以神之者神也鼔舞於不自知故宜後世之政非循常蹈故使民厭於積敝之習而倦則振恒妄動使民喪其樂生之心而不宜無天德而欲語王道者皆五霸之餘酷而又或五霸之罪人也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知者章

  古者所業之道藝謂之術故記禮者以詩書禮樂為四術是也德慧者由心得而發之慧術智者由道術而生之智操心危以存心言德慧所以愈明者以此慮患深以處事言術智所以愈周者以此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章

  天民與大人未逹一息耳以有意無意辨之亦難辨愚意在窮達行藏上看出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則窮亦守道以善其身而已大人則不論窮達皆有以及物以其德盛之至故也易乾之三四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是天民之事也九二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是大人之事也

  孟子曰廣土衆民章

  性者人所同得君子所獨得者則以根於心而適如其受命之初生於色而不歉其踐形之分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章

  孔子登東山兩句是以當日遊陟實事言之以為所處益高視下益小之喻非贊孔子語也觀海兩句即申上意下文說有本處却不正言探本之事乃尋出一不息意思來極有補於學者瀾與容光非水與日月之本乃水與日月有本之發見處水之無本者如霪潦洿池暴漲横溢必不能滔滔長流而有瀾光之無本者如槁火流電頻瞥明滅必不能暉暉久射而容光必照就此不息處觀之則知有本者如是矣集註源與明即是水與日月之本乃曰源之有本明之有本云者不可以辭害意要明白須云觀其瀾則知其水之有源矣觀於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日月之有明矣此求本之術也則辭意皆顯 有原泉之混混則必不舍晝夜而不息此所以貴於觀其瀾也然又必循序積漸盈科後進不然則横出亂流亦不能放乎四海矣不息而又以漸便是深造之以道便是有本之學

  孟子曰飢者甘食章

  人心亦皆有害不必以貧賤來照飢渴蓋言飢渴能害口腹亦能害人心也害口腹者可以生疾病害人心者可以起邪惡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章

  仲子之能棄齊國者與舜之能棄天下同而其避兄離母處於於陵則與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者異故類記之以見意由是觀之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自謂木食澗飲而知至道者安得不為名教罪人哉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章

  聖賢之教循循有序因其才品辨其氣候如上章所以教者是也丑之問蓋有蠟等欲速之心故孟子告以成法之不可改神而明之存乎人馴而幾之存乎養因象存神而不可以致思踐迹順化而不可以助長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章

  不徧物而急先務不徧愛而急親賢者以急先務而後能徧物急親賢而後能徧愛也炫其私意小智市其小惠私恩者反是陸子静輪對劄子云昔臯陶賡歌致叢脞之戒周公作立政言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愼荀卿曰主好要則百事詳主好詳則百事荒今天下米鹽靡密之務無不上煩聖聽臣以陛下雖得臯陶周公亦何暇與之論道經邦哉可謂切中時弊者易之大畜言人君畜天下也頤言人君養天下也一則曰養賢一則曰養賢以及萬民至於井鼎則養民養賢分為二卦井養民者也其辭曰改邑不改井言養之不可無其法地曰羸其瓶凶言行法之不可無其人也蓋養民之不易也若此鼎養賢者也則其辭直曰元亨而無他辭在六十四卦中惟大有與此同亦以大有能尚賢之故也故至能尊賢則治道無以加順天心尊帝命於養天下乎何有故曰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章

  湯伐葛文王伐崇密未必有桀紂之命也非敵國相征而何然則前以摟伐為三王罪人此以相征為無義戰者亦言其師之不能以義動而又無王命耳大抵孟子之言各為一事而發故前後或不相應下章又言國君好仁天下無敵是又敵國相征之驗也學者固不可摘抉文義以生疑然亦不可不屬詞比事而致思

  孟子曰梓匠輪輿章

  此與前章答公孫丑意同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章

  性也以人心所同嗜者言也有命焉則定理定分制之自天者也不謂性者不以是為性所固有而必以天理制之也命也以天意所特畀者言也有性焉則良知良能擴之在我者也不謂命者不以是為命之適然而必以人為至之也 以理言之性即是命命即是性論性之善則無不根於命者論命之公則無不具於性者若夫雖謂之性而與人心俱生然質之天理而有不可過者徇而過焉則違乎天之則故君子不謂之性雖謂之命而為天意所厚然返之吾心而有不容以不及者遜為不及則虧乎性之分故君子不謂之命兩謂字當玩蓋正性命之說而所以順性命之理者在其中矣 上節有命焉是有定理定分不可專就求而未必得者說下節命也有以氣質言者有以氣數言者氣數之說難通以氣質言者近之然欲兼氣禀之清濁厚薄說亦費分解大抵五句皆就其至者言之也 朱子語類有謂上節以貧賤者言下節以愚不肖者言愚謂上節正以窮嗜極欲者言下節正以盡倫盡道者言耳若上節專指貧賤而制於命者則此命字徧言氣數之豐嗇非所謂義理之命矣要知窮嗜極欲而不免為越理犯分方見命之所制若百草之憂春雨而動言命云者俗下論也仁義禮智所禀有厚薄而為愚不肖者鞭策理猶可通聖人雖有性反偏全然皆聖也則不可以每下論之故曰皆就其至者言之也父子君臣人倫之則及至道之精微皆天之所秩叙而昭察者故必特生其人以立之極詩書所稱眷命篤生不可謂非間氣所鍾帝心所在也然仁義禮智我固有之聖人者亦仁義禮智各詣其極之謂耳非有加於性也若以為天所付畀而我不得與焉則必也無仁義禮智之性而聖人與我異類者曾有是理乎哉大抵世人於嗜欲也則引而近之曰吾不欲拂人之性於義理也則推而遠之曰吾不敢希天之命是所謂性命者其名舛其實喪故孟子辨之如此

  浩生不害問曰章

  善是天質之美有諸己則能篤志力行而實體於身矣雖能實體於身然未到百行萬善具足圓滿不得謂之充實雖然充實然未到發出精采不得謂之輝光輝光者充實之至自然之符也呂氏所謂立基博者必高積精厚者必明易言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者此也此一節是為學超入聖域處過此以往則殆無所用吾力矣化則渾然含蓄輝光并不足以擬之程子水晶與玉之譬亦善於名言者聖神只是一等聖言其至處神言其妙處也孟子之學出於子思中庸之書以誠為本故自致曲以至於全體皆誠則形而有著明之效動而有變化之功其終也至於無臭無聲上符天載可謂聖不可知矣然始於衣錦尚絅則不過樸實立心以為之基此善信所以為聖神之路而孟子於樂正子惓惓也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章

  今之與楊墨辨者似是孟子自謂言君子引人於道之切不特受之又從而多方啟誘之招者呼之勤也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章

  與萬章論狂獧中間忽說入鄉原其言似不相屬正是孟子善知孔子立言之意處既不得中行恐有似中行而亂中行者故夫子言必也狂獧乎狂獧雖與中行不相似然裁之進之皆可以至於中行若鄉原則邪慝而為德之賊者夫子求其真防其似所以思狂獧也惡鄉原恐其亂德也至此答完何思魯之狂士一句孟子又自言鄉原之徒得以亂德者由世教既衰經常之道不明有志之士無自興起故俗化頹敝淪於邪慝而不自知君子生於斯世亦惟反經而已矣反經者躬行仁義以示之發明先王之道以開之經常既正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德自然感發興起不為似德所亂而邪慝者不得作矣此猶上部之終所謂欲正人心息邪說詎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之意

  讀孟子劄記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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