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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补传 宋 范处义

6-詩補傳卷四
  詩補傳卷四      宋 范處義 撰

  鄘

  柏舟共姜自誓也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絶之

  衛世子共伯之死史記以爲其弟和以賂襲攻共伯自殺今詩序第云蚤死不言被簒之事和即武公倘有攻兄之惡衛人豈得以爲賢謂之睿聖武公當以經證史之誤序言父母欲奪而嫁之詩只言母也天只蓋欲奪其志者母也亦猶鄭莊公不勝其母將仲子之詩以爲父母之言古人發言多如此曰奪曰誓曰絶皆見其守義甚確之意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蓞】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紙下同】不諒人只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柏不宜爲舟以其質易敗也兩髦者髪至眉幼時之飾髧者髪垂之貌詩曰無非無儀則儀者婦人之善也又曰求爾新特則特者婦人之異也矢誓也慝邪也共姜欲拒父母故自謙下以爲質之不美而嫁爲世子之妻誓之以柏爲舟在彼河之中河之側尚懼其易敗豈宜他適喻已以易敗之舟當置之不用之地不可復嫁也守義既堅必毁其客飾不事膏沐往往去髪至眉爲幼時之狀以明其誓今人亦多倣傚爲此共姜自謂爲此兩髦之飾在他人有夫者固不當然實爲我之儀善實爲我之特異故以死誓其靡他靡慝也父母欲嫁我恩則如天但不能諒我之心耳皆絶其父母之辭或以兩髦爲指共伯儀特皆訓爲匹竊謂不然共伯旣爲世子且死矣其妻豈宜復以童幼命之惸然未亡人亦豈宜言及匹偶之事皆非詩人之本意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牆有茨衛人刺其上也公子頑通乎君母國人疾之而不可道也

  宣姜不能正其始故爲人所窺侮亦不能正其終左傳謂齊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強之昭伯即公子頑昭伯之惡似其先君必曰齊人使之以見宣姜爲人所窺侮謂宜其爲此也曰不可強之以見不能正其始故終不得而卻也昭伯雖非君而宣姜君之母也上行之下效之昭伯既非君故不曰刺其君而曰刺其上也國人疾之又甚於惡之蓋惡之者不樂其事疾之者直欲除去之也此爲惡輕重之辨也

  牆有茨不可埽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醜也牆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牆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讀也所可讀也言之辱也

  茨以喻公子頑牆以喻君之母茨生於牆宜可埽除而不可者慮傷於牆耳謂公子頑之惡可去而慮傷君之母也木交積曰冓又十秭曰冓亦積數之多也謂宮中積有多言不可道之於口道之則可醜也二章三章皆同襄謂反覆除之束謂束縛去之詳謂詳言之讀謂讀誦之長猶言其說甚長辱猶言適足爲辱國人疾之之意每每有加詩人之言多然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君子偕老刺衛夫人也夫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故陳人君之德服飾之盛宜與君子偕老也

  衛夷姜宣姜皆謂之夫人皆有内亂之醜其失事君子之道一也是詩偶繼牆有茨之後故說者以爲宣姜以小君爲人君雖無它證理亦可通自宮中稱之亦可謂之人君矣宣姜無夫人之德以稱夫人之服其不得與君子偕老宜哉故詩陳古義以刺之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加】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副者夫人祭服之首飾笄者衡笄垂於副之兩旁其下以紞垂瑱者是也珈以玉爲之又以飾笄其數以六意其下王后一等此所謂服飾之盛也詩人謂昔之夫人所以能與君子偕老被服副笄六珈之貴以奉祭祀者以其德見於容委委然婉順佗佗然和易其立如山其潤如河象所被之服得其宜稱今宣姜無淑善之德何以稱其服也副之言覆所以覆首編列他髪爲之亦有副貳之意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真忍】髪如雲不屑【蘇却】髢【第】也玉之瑱【吐殿】也象之揥【勅帝】也揚且【疽】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玼鮮盛也翟褕翟闕翟也畫雉之形以爲飾或謂之翟瑱以塞耳以玉爲之揥以摘髪以象爲之詩人謂昔之夫人被以翟衣副以瑱揥其髪之鬒而黑如雲之狀不用髢而自美其眉目之間廣揚晳白人之望之如天帝之可敬亦以德之稱其服耳且語助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顔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院】也

  瑳亦鮮盛也展即展衣也詩人謂昔之夫人被丹縠之展衣蒙縐絺於外紲繫也袢衣無色也謂以是而自斂飭也清謂目視清明揚謂眉目之間廣揚額角豐滿也展誠也美女爲媛誠得此有德之人然後可爲邦之美也始終言德容之盛蓋有諸中形諸外也一章微言子之不淑後二章不復言鄙之之意見於言外也所謂詩不可以言語求必將深觀其意譏刺是人也不言其所爲之惡而言其爵位之尊車服之美而民疾之以見其不堪信乎善言詩者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桑中刺奔也衛之公室淫亂男女相奔至於世族在位相竊妻妾期於幽遠政散民流而不可止

  衛宣公父子所爲如此可謂公室淫亂也公室至男女相奔一時風俗可想而見桑中所刺乃專指世族在位者相竊妻妾期於幽遠之地共爲淫僻之行在位者如此安得有政以率民宜乎政散民流無以禦之序詩者首言公室蓋推本而言之也

  爰采唐矣沬【妹】之鄉矣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腰】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麥矣沫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沫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唐女蘿也麥穀名葑菜名沫衛邑即紂所都之沫邦也姜氏弋氏庸氏皆世族也桑中桑田之間也上宮城中之宅也淇衛之水名也采唐采麥采葑蓋男女托此以相求始期約於桑田之外終要入於城中之居可謂期於幽遠矣然三章皆言送乎淇上則異於流蕩而忘返者上雖無政以正民而民知自返此聖人之所取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鶉之奔奔刺衛宣姜也衛人以爲宣姜鶉鵲之不若也牆有茨之醜公子之罪爲大君母次之此詩以鶉鵲爲喻亦兼指二人序止刺宣姜不及公子頑蓋所謂不可道也然鶉鵲之不若則頑固在其中矣

  鶉之奔奔鵲之彊彊【姜】人之無良我以爲兄鵲之彊彊鶉之奔奔人之無良我以爲君

  鶉不亂其匹所以奔奔然喜鬭者惡其亂匹而鬭也鵲不淫其匹所以彊彊然難偶者傳枝受卵故能不淫也今人之不善信鶉鵲之不如矣我以爲兄指公子頑蓋實惠公之兄也我以爲君指宣姜蓋姜實衛之小君是詩二章皆興而賦之

  定之方中美衛文公也衛爲狄所滅東徙渡河野處漕【曹】邑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營宮室得其時制百姓說之國家殷富焉

  衛懿公爲狄所敗宋桓公以衛之遺民立戴公廬於漕戴公卒立其弟燬是爲文公齊桓公於是率諸侯攘夷狄而城楚丘文公始能建城市而營宮室得其時而不妨農得其制而不越禮故百姓說之作是詩道其興廢植仆致國家富盛之實衛之民至是其有瘳乎封滅二字義見木瓜

  定之方中作于楚宮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定之方中謂夜視營室之中以爲興作之始揆之以日謂晝度日景之正以知向背之宜宮室雖互言以協音韻先宮而後室亦有將營宮室宗廟爲先之意榛栗果之嘉者可以備籩實可以爲女贄椅桐梓漆皆木之材者可以爲器用止言爰伐琴瑟蓋舉其用之重可以備禮樂者以言之耳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山與京降觀于桑卜云其吉終焉允臧

  虚故墟也堂衛邑也楚即楚丘也景山以大而得名商之故都也京高丘也衛在商畿内謂升故墟以望喜楚之旁邑及景與京之高大則知地勢之勝也降觀於桑田之間見其地之美沃謀之龜則言其吉終焉信其爲善也

  靈雨旣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靈雨時雨也時雨發生若神靈然倌人主駕者也馬七尺曰騋謂時雨旣降帶星命駕說於桑田之間所以訓農也於是百姓悦之歎美其君之德謂非可以常人而論吾君其操心之塞實淵深無他嗜好一意於富國舉馬而言其高大而牝者至三千之多則所以致此者乃塞淵之效也左氏傳言衛文公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特舉其成數詩人言騋牝三千美之之言必夸不必求其實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蝃【丁計】蝀【都動】止奔也衛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恥國人不齒也

  蝃蝀之詩謂之止奔則衛人有厭亂者矣序詩者遽以道化許之蓋飢者易爲食渴者易爲飲衛文公以道化其民雖與文王道化行相遠然敬敎勸學春秋賢君有所不能宜乎化民有恥亦幾於惡無禮之氣象曰國人不齒則淫奔者少而厭亂者多亦可尚也

  蝃蝀在東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

  爾雅曰蝃蝀虹也釋者曰虹雙出色鮮盛者爲雄雄曰虹闇者爲雌雌曰蜺隂陽交會之氣也淮南子曰天二氣則成虹虹淫氣也文中子曰至治之世則虹不見蓋地氣還矣天氣不復於是成虹虹天之淫氣也詩人以其雌雄雙出故以喻淫奔然其出非早則暮早則朝陽射之故在西暮則夕陽射之故在東其實皆淫氣暈日而成也詩人專取在東者爲喻蓋東又爲陽方而淫氣雙見尤爲可恥至不以手指之疾之之甚也遂以禮曉之曰女子自有適人之道豈終在父母兄弟之家何爲淫奔而犯禮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毛氏曰隮升也從旦至食時爲崇朝鄭氏曰朝有升氣於西方終其朝則雨自然應曹風候人曰薈兮蔚兮南山朝隮毛氏曰薈蔚雲興貌隮升雲也鄭氏曰薈蔚之小雲朝升於南山不能爲大雨然則隮爲升雲明矣獨鄭司農釋周官十煇誤以隮爲虹故後之說詩者亦以朝隮於西爲虹夫虹固能見於西方而詩人止言隮不及虹者蓋此詩一章旣戒其淫奔二章則告以正禮謂隂陽之氣和則雲升而成雨乃雨之正也蝃蝀乃淫氣相干而暴雨故易解散是以虹見則雨止世以虹爲截雨虹非截雨也淫氣相干勢不能久故虹見則雨止有違禮苟合則離必速之象若雲氣朝升於西則崇朝雨必至矣此隂陽和之雨也喻以禮約昬則可成矣何至淫奔如虹氣相干而雨也故又以禮曉之曰女子自有適人之道豈終在父母兄弟之家邪父母兄弟先後互言以協音韻非有他義

  乃如之人也懷昏姻也大無信也不知命也

  國人謂信者人之所以立不可棄也命者天之所賦予不可違也乃如淫奔之人第以昏姻爲懷詭譎相誘豈有信誓可守悖理而行豈知命分之正國人之言能知信與命則被上之化亦至矣是詩三章上二章比而賦之也卒章賦也

  相鼠刺無禮也衛文公能正其羣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無禮儀也

  商之餘俗更文武至成王猶在則宣公之化豈文公所能遽革然文公一能正其臣則在位無禮儀者已爲詩人所譏刺信乎惡之漸者雖深而善之所感者亦速此相鼠之義也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相視也鼠雖微物猶有皮以被其外猶有齒以養其内猶具四體以全其形今在位之人無威儀容止不知有禮則生無禮則死是人不如鼠也人而不如鼠縱未即死亦何所爲亦何所俟不若速死之爲愈也疾惡之甚如此以見清議之不可犯遷善改過不可不力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干旄美好善也衛文公臣子多好善賢者樂告以善道也

  樂取諸人爲善虞之所以爲盛帝善人是富周之所以爲顯王爲人君而好善固爲可美未若爲臣下而好善尤爲可美也故鄭武公善善之功詠之於詩一介臣之休休有容載之於書子游爲武城宰孔子問之曰女得人焉爾乎樂正子爲政孟子以為好善優於天下蓋為臣子而不好善則嫉賢忌能俾之不達人君雖有好善之心亦沮格而不行此干旄之樂告所以美衛之臣而不言文公也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絲紕之良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絲組之良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絲祝之良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干旄干旌蓋分而言之以協音韻其實皆旟也注旄於竿首謂之干旄鳥隼為旟謂畫鳥隼以為飾析羽爲旌謂析夏翟之羽以為緌周官司常曰州里建旟釋之曰縣鄙鄉遂之官大司馬曰百官載旟釋之曰卿大夫也是詩明言干旟以見衛之内外臣子皆好善載孑孑然特出之旟皆有注旄析羽之干或就浚郊或就浚都或就浚城言訪善人之廣無内外遠近之弗及也素絲良馬聘善人之禮也紕之者織之始也組之者織之成也祝之者旣成而斷之也好善之意旣勤故素絲織組始成即斷取以行禮也始者良馬四之旣而五之旣而六之禮加厚而意無已也孔子遇程子命取束帛以贈先生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此古之臣子得用束帛車馬為禮之證也彼賢者見其好善之勤自相謂曰衛之有美德之臣子旣建旄以訪我又有禮以將之所以待我者厚矣我將何以畀之乎何以予之乎何以告之乎謂不足以副其求賢之意如此則所聞之善言善行必罄竭以語之矣此所謂樂告以善道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載馳許穆夫人作也閔其宗國顚覆自傷不能救也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露於漕邑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之小力不能救思歸唁【彦下同】其兄又義不得故賦是詩也

  載馳泉水皆旣嫁之女思歸宗國能顧義遵禮止其私心其孝愛不忘本有覃之風故聖人有取焉此詩言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不能救婦人念慮及此有烈丈夫之志尤可尚也其詩編之衛風蓋夫人作此以寄其兄戴公采詩者得之衛地宜為衛詩也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弔失國曰唁漕衛東邑也草行曰跋水行曰涉夫人自有志於馳驅歸衛故其言謂雖在禮得以遣大夫跋涉而歸寜終不足解我心之憂也

  旣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旣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夫人謂許人爾旣不以我欲歸衛為善使我不能反其國濟其難盍亦反而思之視爾之家或有急難不臧之事其心如何則知我心之欲歸果不為遠於人情果不能閟而不發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衆穉且狂

  偏高曰阿丘蝱貝母也可以療鬱結之疾夫人思歸不得自如中懷鬱結故欲采蝱以療之旣而自謂我女子所懷之事尤難祛除非藥所能療亦欲各行其志耳許人何為以我為過豈皆穉幼狂惑不能知我之志乎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芃芃方盛貌控持也極至也夫人思歸之時適當麥之方盛故思歸行其宗國之野見芃芃之麥又欲持宗國顚覆之事告於大邦但未知何國有因何國可至耳于是又語大夫君子曰無以我為有過雖百方為我致思終不如我心之所之在於宗國也誦其詩者非特見其孝愛之深亦可知其止乎禮義徒有其言不敢自恣也是詩四章皆賦也

  詩補傳卷四

<經部,詩類,詩補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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