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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陳亮編 右《歐陽文忠公文粹》一百三十篇。公之文根乎仁義而達之政理,蓋所以翼六經而載之萬世者也。雖片言半簡,猶宜存而弗削,顧猶有所去取於其閒,毋乃誦公之文,而不知其旨,敢於犯是不韙而不疑也。初,天聖、明道之閒,太祖、太宗、真宗以深仁厚澤,涵養天下,蓋七十年。百姓能自衣食,以樂生送死,而戴白之老安坐以嬉,童兒幼穉什伯爲羣,相與鼓舞於里巷之閒。仁宗恭己無爲於其上,太母制政房闥,而執政大臣實得以參可否,晏然無以異於漢文、景之平時。民生及識五代之亂離者,蓋於是與世相忘久矣。而學士大夫其文猶襲五代之卑陋,中經一二大儒起而麾之,而學者未知所向,是以斯文獨有愧於古。天子慨然下詔書,以古道飭天下之學者,而公之文遂爲一代師法。未幾,而科舉禄利文非兩漢不道,於是本朝之盛極矣!公於是時獨以先王之法度未盡施於今,以爲大缺。其策學者之辭,殷勤切至,問以古今繁簡淺深之宜,與夫周禮之可行與不可行。而一時習見百年之治,若無所事乎此者,使公之志弗克遂伸,而荆國王文公得乘其閒而執之。神宗皇帝方鋭意於三代之治。荆公以霸者功利之説,飾以三代之文,正百官,定職業,修兵民,制國用,興學校,以養天下之才,是皆神宗皇帝聖慮之所及者,嘗試行之。尋察其有管、晏之所不道,改作之意,蓋見於末命,而天下已紛然趨於功利而不可禁。學者又習於當時之所謂經義者,剥裂牽綴,氣日以卑,公之文雖在,而天下不復道矣。此子瞻之所爲深悲而屢歎也。元祐閒,始以末命從事學者,復知誦公之文,未及十年,浸復荆公之舊。迄于宣、政之末,而五季之文靡然遂行於世,然其閒可勝道哉?二聖相承,又四十餘年,天下之治大畧舉矣,而科舉之文,猶未還嘉祐之盛,蓋非獨學不能上承聖意,而科制已非祖宗之舊,而況上論三代?是以公之文,學者雖私通習之,而未以爲急也。故予姑掇其通於時文者,以與朋友共之。由是而不止,則不獨盡究公之文,而三代、兩漢之書,蓋將自求之而不可禦矣。先王之法度,猶將望之,而況於文乎?則其犯是不韙,得罪於世之君子而不辭也。雖然,公之文雍容典雅,紆餘寬平,反覆以達其意,無復毫髮之遺,而其味嘗深長於言意之外,使人讀之藹然,足以得祖宗致治之盛,其關世教豈不大哉?初,吕文靖公、范文正公以議論不合,黨與遂分,而公實與焉。其後西師既興,吕公首薦范、富、韓三公以靖天下之難。文正以書自咎,歡然與吕公戮力,而富公獨念之不置。夫左右相仇非國家之福,而内外相關而不相沮,蓋治道之基也。公與范公之意蓋如此。當是時,雖范忠宣猶有疑於其閒,則其用心於聖賢之學,而成祖宗致治之美者,所從來遠矣。退之有言:『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故予論其文,推其心存至公而學本乎先王。庶乎讀是編者,其知所趨矣。乾道癸巳九月朔,陳亮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