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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第九回

魏云卿金牌认叔侄倪文焕税监拜师生

诗曰

逝水滔滔日夜流。堪嗟世事水中沤。

散而忽聚浑无定。绝处逢生亦有由。

但养知能存正气。莫图侥幸动邪谋。

礼门义路儒家事。齐治须从身内修。

话说众商民将程中书座船打碎。从人并金银礼物俱付东流。

只把程中书捆了送上岸来。冯公道放了。取衣服与他穿。已先着人将船上敕印并他随身行李取来。用暖轿把他抬到公馆内安插。命地方官供给。发放众人散去。会同两司来见抚院。抚院已先有人报知。骇然。各人见过礼。抚院道贵道鼓大勇以救商民。固为盛举。但如君命何。冯公道本道为民司牧。

岂可任虎狼吞噬。心窃耻之。今日之举。已置死生于度外。

只求大人椐实参奏。众官相议道。如今只好说程士宏暴虐商民。以致激变。冯参政救护不及。冯公道始而不能御虎狼以安百性。既又饰浮词以欺君。罪不胜诛。只求大人据实直奏。

虽粉骨碎身亦所不辞。抚院只得具题出去。毕竟本内为他回护。

不日旨下道。程士宏暴虐荆湘。以致激变商民。着革职解交刑部严审。冯应京倡率百姓毁辱钦差。着锦衣卫差官押解来京。

交三法司审拟具奏。其余愚民着加恩宽免。钦此。

抚院接了旨。官校即将冯公上了刑具。荆湘之民扶老携幼。

旨各出资财送与官校。才放松了刑具。有送至中途者。有直送至京到法司处代他打点的。各衙门都用到了钱。旨下先廷杖一百再审。法司拟成斩罪。监候秋后处决。旨下依议。有诗赞之曰:驱除虎狼保黔黎。为国亡家死不辞。

荆楚万民沾惠泽。泪痕不数岘山碑。

冯参政虽然受刑。却因百姓打点过。故未曾重伤。后遇神宗恩赦。只于削职。此是后话。再讲魏进忠被人打碎船。

落在水中。昏昏沉沉。随波上下。如昏睡—样。任其飘泊。

忽然苏醒过来。只觉得身上寒冷。开眼看时。却是睡在一块大石之上。只见明月满天。霜华遍地。正是九月中旬天气。

身上只穿了两件夹衣。己被水湿透。好生寒冷。站起身来一望。

只见前面一派大江。滔滔聒耳。芦花满岸。心中甚是□惨。忽隐隐闻犬之声。爬下石头来沿江而走。前面一条小路。不知方向。正走时只见路旁两个雪白的猫儿相打。进忠上前喝了一声。

那猫儿跑入苇中去了。进忠又不敢进去。恐有虎狼。站了一会。

那猫又跑出来。在前面打。进忠赶上几步。那猫又进去了。进忠只得跟着它走。及走进来。却是一条大路。那两个猫仍在前面赶跑。进忠便紧紧跟着它走。就如引路的。走了三四里远。

望见前面高岸上有一簇人家居祝倒也齐整。但见那:倚山通路。傍岸临流。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扃。

江头宿鹭梦魂安。柳外啼鹃喉舌冷。短□无声。寒□不韵。

红蓼枝摇月。黄芦叶斗风。陌头村犬吠疏篱。渡口老渔眠钓艇。

灯火希人烟静。半空皓月悬明镜。忽闻一阵白苹香。却是西风隔岸送。

进忠爬到岸上。那猫也不见了。人家都关门闭户。没处投宿。见前面有座门楼。及走至眼前看时。却是一座庙宇。两扇红门紧闭。不敢去敲。只得在庙门前檐下坐着避风露。少顷。

忽听得当当的锣响。梆声正打三更。又见对过小巷内走出头小狗儿来。望着进忠汪汪乱吠。那更夫走近庙前。见狗乱叫。

便走来看。见进忠独坐在此。遂把锣乱敲。后面走出七八个人来。手持抢棍走上前。一条绳子把进忠锁起。不由分说。

拉着就走。众人拥着一直来到一处。众人敲门。里面问道甚么事。外面应道。捉了贼来了。里面开门。只见门内两边架上插满刀枪。那些人把进忠带到里面。锁在柱子上。众人去了。

关上门也不来问他。竟自一哄而去。这才是:运不通时实可哀。动心忍性育雄才。

已遭三日波涛险。又受囹圄一夜灾。

进忠锁在柱上。懊恼了半夜。天明时众捕役吃了早饭。正要来拷问他。只见一人手持一面小白牌进来道。昨夜拿的贼哩。

老爷叫带去哩。坐堂了。众捕快答应。带了进忠来到一个衙门。

只见那:

檐牙高啄。骨朵齐排。桌围坐褥尽销金。笔架砚台皆锡铸。

双双狱卒。手提着铁锁沉枷。对对弓兵。身倚定竹批木棍。白牌上明书执掌。专管巡盗巡盐。告示中更载著委差。兼理查船过税。虽然是小小捕衙官。若论威风也赫耀。

快手将进忠带到丹墀下。上面坐著个官儿。生得十分清秀。

年纪只好三十多岁。进忠心内想道。我在京时这样官儿只好把他当做蚂蚁。今日既然到此。只得没奈何跪下。正是在人矮檐下。不敢不低头。那官儿先叫上更夫问道。这人从何处捉来的。

更夫道小的夜里巡更至龙王庙前。他独自坐在门楼下。故此叫保甲同捉了来。官儿道带上来。问道你是哪里人。姓甚么。为何做贼。进忠不敢说出真姓名来。遂假说道。

小的姓张。北方人。因贩货到荆州来卖。在汉江口遭风落水。

亏抱住一块船板。流到这里。夜间爬到岸上。人家俱闭了门。

无处投宿。只得在门下避风。被他们拿来。其实没有做贼。

那官儿听了。走下公座来看。见他身穿白绫夹袄。下衬著白绸褂子。穿的花绸裤子。都被扯坏了。心中想道。此人身上穿得齐整。却不像个做贼的。故意喝道。半夜独行非做贼而何。

再搜他身上可有赃物。皂隶上前将他身上搜了一遍。没有东西。

只见他手指上扣著个金牌子。禀道身上并无一物。只手上有个小金牌子。官儿道取上来看。皂隶将绳子扯断拿上来。那官儿接过来一看。吃了—惊。沉吟了一会。正要问他的缘由。忽见报事的慌慌张张的来报道。禀老爷本府太爷的船快到界口了。

那官儿道且收禁。又叫过家人来。向他耳边说了几句。遂下公座上马去了。衙役将进忠带到仓里。送他在—间房里坐下。少顷忽见一人送点心来与他吃。午后又送出酒饭来。进忠想道。

我是个犯人。为何送点心酒饭我吃。心中狐疑不解。直至灯时。

只见个穿青衣的走进来道。老爷叫你哩。进忠跟他走过穿堂直至私衙。心中愈觉可疑。见上面点著蜡烛。那官儿坐在堂中。

进忠走至檐前跪下。那官儿道你实说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因何到此。进忠道小的委实姓张。北直人。因坏船落水至此。官儿道你是几时落水的。进忠道九月十二日在汉口落水。昨夜三更时上岸的。官儿道胡说。你是十二落水。今日已是十六了。

岂有人在水中三四日不死的。况汉口到此是上水。岂有逆流的理。这都是虚言。你若不实说。我就要动刑了。进忠想道我若说出真情。又恐惹起前事来。若不说又恐动刑。

半日不敢开言。那官儿道我且问你。这金牌子是谁与你的。

进忠道是小的自小带著的。官儿道是谁与你带的。进忠道是小的母亲与小的带的。官儿道你母亲姓甚么。进忠道姓侯。

官儿道这等说你不是姓张了。你起来对我实说。这牌子的缘由。我也知道些。你若不实说。我就夹你哩。那官儿屏退左右。进忠被他强逼不过。又见左右无人。只得实说道。小的实系姓魏名进忠。肃宁县人。去年随母亲往北京寻亲。小的母亲有个姨弟在京。叫小的拿这牌子去寻。说这牌子原是他的。后我寻不遇。在京中住下。后遇吏科王老爷荐小的到中书程老爷衙内做亲随。今跟程中书来湖广清税。昨在汉口被盗把船打碎落水。飘到此地。爬上岸在庙门前避风。被巡更的拿来。这是实说。并无半字虚情。求老爷开恩。那官儿听罢。即忙走下来拉他坐。进忠道小的是犯人。怎敢坐。那官儿道我就是你母亲的姨弟魏云卿。我一向想念你母子。不意在此地相会。二人见了礼坐下。云卿道你令堂今在何处。

进忠道陪王吏科的夫人往临清去了。刻下尚在临清。云卿话毕。叫人取棉衣出来与进忠换。只顾拿着金牌子看来看去。

不觉眼中流泪。正是:

十载分离无见期。一朝重会不胜悲。

可怜物在人何处。各自天涯不共归。

云卿道我与你母亲别了十数年。无日不想念他。一向在何处的。我在京中等他许久。怎么到去年才进京。进忠又将途中遇难的事说了一遍。云卿嗟叹不已。便叫拿酒吃。少顷摆上酒。

二人对酌。进忠问道王老爷说老爷荣任广东。怎么在这里。云卿道这是湖广沙市。我先在广东做巡检。新升荆州卫经历。刻下奉差在此收税。你且宽住些时。我差人去接你母亲来此相会。

饮至更深。安排进忠后衙安歇。云卿此时尚不知程中书的事。

过了数日才接到抚院的牌道。凡程中书所委的官员。及一切随从人役逃窜者。俱着该地方官严缉解剩云卿看毕。来对进忠说道。抚按行下牌来。叫拿程中书的余党。你正是文上有名字的。我这里是个川广的要路。耳目极多。你在此住不得了。进忠道既住不得。我去罢。云卿道你往哪里去。进忠道到临清看母亲去。云卿道不好。你到山东去。这汉口是必由之路。那里恐有人认得你。如何去得。如今却有所在。你可以安身。到那里权避些时。待事平了。再向临清去不迟。进忠道哪里。云卿道扬州府我有几个亲戚在那里开缎铺。那里是个花锦地方。我写两封书子与你去。盘缠馆谷。那不必愁。次日置酒与他饯行。

又做了些寒衣。行李置备齐全。云卿写了书子并送人的礼物。

都交与进忠道。这两封书子。一个姓陈号少愚。一个姓张号白洋。总是我的至亲。你今认做我的侄子。恐路上有人盘问。你换了巾儿去。拿两支巡船送你到江西界口。切不可出头露面。

要紧。进忠收拾行李。云卿把了一百两盘缠。着个家人。次日黎明送进忠上船。拜别而去。正是:西风江上草凄凄。忽尔相逢又别离。

从此孤舟天际去。云山一片望中迷。

进忠上了船。终日躲在舱内。顺风而下。不日到了江西界口。搭上盐课船。打发差船回去。一路上正值暮秋时候。

只见枫叶拖丹。波光叠翠。山高月校水落石出。无限真山真水。十数日才到仪征江口换船。不半日。便到了扬州府钞关口住船上岸。进得城来。只见人物繁华。笙歌聒耳。果然好个扬州城。只见:脉连地肺。势占天心。江流环带发岷峨。山势回龙连蜀岭。

隋官佳胜。迷楼风景尚豪华。谢傅甘棠。邵伯湖堤遗惠泽。竹西歌吹。邗水楼船。青娥皓齿拥高台。

掩映红楼连十里。异贝明珠来绝域。参差宝树集千家。

玉人待月叫吹箫。豪客临风思跨鹤。诗成东阁。梅花佳句羡何郎。景集平山。太守风流怀永叔。九曲池锦帆荡洋。廿四桥青帘招遥粉黛如云。直压倒越吴燕赵。繁华似海。漫夸他许史金张。正是文章江北家家盛。烟月扬州树树花。

进忠入城来到埂子上。见一路铺面上摆设得货物璀灿氤氲。

香气不息。到街尽处一带高楼。一家门面前悬着粉牌。

上写着定织妆花销金洒线。一面上是零翦纱罗绫缎绵绸。

楼檐下悬着一面横牌。写着陈少愚老店。进忠走进店来。见柜栏前拥挤不开。五六个伙计都在那里搬货不闲。进忠只得坐在柜旁椅子上等了一会。只见柜上一个少年的道。老兄要甚么货。

请过来看。进忠站起身拱拱手道。我不买货。九老官可在家么。

少年的道家叔还未出来。老兄有何见教。进忠道云卿家叔有书。

要面会令叔。那少年道家叔就出来。请进去坐。进忠来到厅上坐下。少顷少愚出来。见了礼坐下。那少年的出去了。少愚道不知大驾降临。失迎得罪。进忠道岂敢。把书子递上道。家叔致意老丈。少愚道岂敢。看了书子道。原来令叔高升了。失贺。

反承厚赐。倒觉不安。便叫小厮将礼物收进去道。催面来。进忠道还要到张老丈处去。少愚道吃过面。我奉陪了去。少刻面来。不独气味馨香。即小菜也十分精洁。吃毕同少愚来候张白洋。却好白洋在家发货儿。少愚便来见礼。少愚道这位乃魏云老令侄。新自湖广来奉候。白洋道请后面坐。同到厅上坐下。

把书递上。白洋看了道。前日有人进广。我还寄了信去。不知已高升了。这湖广沙市是个好地方。我曾去买过板的。真是鱼米之乡。令叔得此美缺。可羡可羡。老兄行李在何处。进忠道在钞关外陈华亭饭店里。白洋道叫坐店的取来。就在我这小楼上住罢。边忠道只是相扰不当。白洋道至亲怎说这话。置酒相待。次日凡亲眷相好的缎店。都同他候过。原来云卿在广东时。

寻了几万银子。有几个机房缎店。都有他的资本。他既认进忠为侄。这些人如何不奉承他。今日张家请。明日李家邀。

戏子姊妹总是上等的。进忠本是个放荡惯的。遂终日沉湎酒色。不到一月将百金盘费都用尽了。来向陈少愚借银子。少愚来与白洋商议道。云卿原叫他来避难。以馆谷相托。没有叫把银子他用。须作个计较回他方好。白洋道云卿家里的事。我都尽知。他并没有侄子。此中有些蹊跷。少愚道他既有亲笔书子。料也不假。我们也不必管他是不是。只是支了去。难算账。

白洋道他既开口。又不好回他。酌量处点与他。存着再算。不日也要差人去贺他。那时再关会他也可。于是两家凑了一百两与他。进忠得了银子又去挥霍。不上两个月又完了。又向别家去借。光阴迅速。又早到暮春天气。一日同了个好朋友。闲步到小东门内城河边一个酒馆内饮酒。拣了河房内座头坐下。果然好座临流酒肆。但见:门迎水面。阁压波心。数株扬柳尽飘遥几处溪塘还窈窕。

四围空阔。八面玲珑。栏杆倒影浸玻璃。轩槛晶光浮碧玉。盛铺玉馔。游鱼知味也成龙。满贮琼浆。

过鸟闻香先化凤。绿杨影里系青。红叶桥边停画舫。

进忠等倚窗而坐。但见荷钱贴水。荇带牵风。饮了半日。

进忠起身小解。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魏大哥几时来的。

进忠回头一看。说道贤弟何以也在此处。你道此人是谁。

乃进忠在石林庄结拜的盟弟刘王禺。二人相见。真是他乡遇故知。欢喜不荆携手在垂杨之下叙阔。进忠道贤弟因何也在此。

刘王禺道自别哥哥之后。久无音信。不到一年。客老并你姨丈俱去世了。小弟同李二哥上京访问哥哥消息。住了两三个月。

也没人知道。后遇吏科里的长班谈起。方知哥哥往湖广去了。

李二哥也回去了。小弟承一个朋友荐到鲁公公门下。

今鲁公公奉差到此清查盐务。故小弟在此有一年多了。近日闻程中书事坏。正虑哥哥没信。前有湖广出差的已托他去访信。不知哥哥怎么到此。进忠便将汉口遇难的事说了一遍。刘王禺道正是吉人天相。兄弟在此相会。也是奇缘。二人复入座来与那人见礼。刘王禺亦邀过盐政府的众人。各各见礼。通过姓名。坐下。将两桌合做一桌。叫小二重拿肴馔。大家痛饮。

至晚方散。刘王禺道我们同到哥哥寓所去认识认识。明日好来奉候。众人同进忠来到张白洋家楼上。白洋听见是盐政府里的人。不敢出来。进忠对张家的小厮道。请你家老爹出来。这是我的兄弟。白洋听了才出来相见。进忠道这是我结义的兄弟。

白洋就叫留他们吃酒。刘王禺道恐府里关门。改日再领。说罢别了。次日清晨进忠才起来。刘王禺同陆士南李融已来了。后又有两三乘轿子来。都是昨日同席的。因刘王禺面上。故此个个都来拜。相见茶罢欲别。进忠道反承诸位先临。少刻即同舍弟到府奉谒。刘王禺道明日再陪奉哥哥看诸公。

今日先有小东在湖船上。并屈白老谈谈。白洋道小弟尚未尽情。怎敢叨扰。进忠道总是亲戚。不必过谦。白洋道也罢。

弟先作面东。众人一同来到面馆吃面。进忠问刘王禺道。

客老并姨父殁了。姨母可好么。刘王禺道姨娘多玻月姐也嫁了。

姨娘生了一子尚校家事没人照管。也渐渐凋零了。进忠叹息。一会吃过面。同到小东门城河边上船。见湖船上已有两个姊妹在内。出航迎接。真个生得十分标致。但见他冰肌玉骨。粉面油头。杏脸桃腮。酝酿就十分春色。柳眉星眼。妆点出百种丰神。花月仪容。蕙兰心性。灵窍中百伶百俐。身材儿不短不长。声如莺啭乔林。体似燕穿新柳。一个是迎辇司花女。一个是龙舟殿脚人。

众人上船。让进忠首座。两个姊妹见了礼。问道此位爷尊姓。张白洋道是魏爷。进忠道请教二位尊姓雅号。刘王禺道这位是马老玉。这位是薛老红。皆是邗上名妓。又有一班清唱。

开了船。吹唱中流。过虹桥到法海寺平山堂各处游玩了半日。

才下船入席。众人觥筹交错。笑话喧阗。只见画船红袖。柳岸青。果然繁华富丽。直饮至更深。各处尽是红灯灼灼。箫管盈盈。酒阑人散。进忠把薛红儿带到白洋店里宿了。次日刘王禺来扶头。同进忠去回候众人。各家轮流请酒。

进忠白洋也各复席。整整吃了个多月酒。刘王禺对进忠道。

鲁公公原是殷公公的门下。哥哥何不去见见他。挂个名儿在府里。也体面些。外人也不敢忽略你。进忠道我是坏了事的人。

怕他生疑不肯收。刘王禺道不妨。书房里我也说过。众人无不依的。老头儿是内官性子。你只是哄骗着他就欢喜的。

这不用愁。进忠便允了。择日备酒。请盐里众人共有四十余个。刘王禺道家兄之事。内里在我。外边全仗诸公扶持。众人道岂敢。无不领命。席散。进忠又拜托了众人。个个慨允。

数日后内外料理停妥。进忠写了个手本。当堂参见。叩了头。鲁太监道你就是魏进忠么。进忠道是。鲁太监道程爷受人挫辱。我正在这里气恼。你来得好。在我这里听用。叫管事的来道。权收拾间房儿把他祝拿酒饭他吃。进忠叩头谢了。同衙门的都来贺他请酒。各缎店更加倍奉承。重新大摇大摆的起来。终日大酒大食。包姊妹占私窝。横行无忌。光阴易过。不觉又是二年多了。一日偶然来到陈少愚店内闲步。少愚留饭。

只见少愚面带忧色。进忠道老丈似有不悦之色何也。少愚道不如意事重叠而来。进忠道甚么事。少愚道昨日府里出票。要织造镶边的缎匹。铺家挤我为头。赔他几百银子还是小事。还管要解到户部交纳。这是不能不去的。

再者小婿府考失意。二事恼人。进忠道闻得府考都是有分上的才龋令婿为何不寻个路儿。少愚道江都县有二千童生。

府里只取了二百三十名进院去。四个里进一个。就有十分指望。所以有名的个个都有分上。还有一名求两三封书子的。

前日也曾寻了个分上。不意又被个大来头压了去。这银子又下了水了。如今府尊有个乡亲在这里。要去求他续龋他定要百金一个。小婿是个寒士。哪里出得起。都要在我身上。

又有这件差事。如何经得起。进忠道前日倒有几个童生来拜监主做老师。求他府荐。昨日总取了。老丈何不备分礼。叫令婿也拜在他门下。求他荐去续龋管你停妥。少愚道妙极。

全仗老兄提拔。进忠道等我回去对椽房们说过。再来回信。

令婿叫甚名字。好进去对监主说。事不宜迟。明日就来回信。恐迟了被人先挤了书子去。就难再发了。礼物不须金银。

须是古玩方好。他也未必全收。少愚道小婿名叫倪文焕。我叫他把府考的文章也写了带去。进忠道好极。说毕作别而去。少愚随即请了女婿来商议。打点礼物。好去拜门生。正是未到宫墙沾圣化。先从阉寺乞私恩。毕竟不知鲁太监肯收文焕做门生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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