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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色,天性也。形色具於体者,形而下者也;性具於心者,形而上者也。形而上下者,其形一也。手足者,形也;容貌者,色也;手之恭,足之重,貌之温,性也。形也者,气也;性也者,理也。诗曰:「有物必有则。」夫然后知理气之合一也。

圣人尽性,尽性然后可以尽形。性尽於内,而手足容貌之温恭尽於外,故其所以尽之者一也。

天地之大德,生而已也。故其生人也,凡存乎人之身者皆生意也。何谓人之生意也?恻隐之心凡存乎人之身者,人之生意也。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是也。

合而言之,则仁与人之名泯,而道之名见矣。合也者,以人与仁本自合一於身也。人身即仁,仁未尝离乎人也,何合之云?以离者而言合也。仁存於人,性复於己,蕴於中而发於外,全其体而应於用,率其性而达於道,亲亲仁民而爱物,道之谓也。道非他也,即人之仁之心而自达之於事也。

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不渎不谄,故上下无所与交,时之否也,上下交则为泰矣。其泰其否,时也,圣人之道无所与於否泰也。。

[士憎]兹多口,[多口]生於不同也。「愠於群小,忧心悄悄。」爱其何以未孚於人?此孔子之心也。

[茅塞]子之心者,外物来蔽之,故塞也。故一念之不善时即蔽也,一念之存时即通也。然则通塞非由物也,由己也。

[往者]不追,来者不拒,圣贤之心无将迎也。

圣远言湮,后世有乡原者,世且以圣人目之矣,又孰知其不能逃孔孟之诛乎?

[见]而知之,见於同时也;闻而知之,闻於异代也。见之[闻]之虽异,及其知之一也。一者何也?天理也。知之也者,自知自性。性者,天理也,我固有之也,非借之於尧舜汤文也,闻见乎尧舜之道汤文之道而开发之也。何也?前乎千百世之既往,后乎千百世之[将来],[远]之於四海,近之於一堂,同此心,同此理也。孔[子]之心即太公宜生之心,太公宜生之心即文[王之心],文王之心即尹朱之心,尹朱之心即成汤之[心,成汤]之心即禹皋陶之心,禹皋陶之心即尧舜之[心,尧]舜之心即天地之心。宇宙之内非有二心也,[非]有[二]理也。

●●●●之也,无适无莫之谓也。●●●●●●●无意必固我之私,高明广大,廓然与天地相似矣。

终日也者,终身之象也。往者,进退动息之象也。进退动息,终日终身,存存於是,则行行於是,随处以体夫天之理也。

建国亲侯,天子比侯,侯比於民。通天下之人物为一身,痛痒相关,如水地之不可以相离。比之用广矣大矣。

天地之生万物,春以生之,秋以杀之,所以全爱也。圣人之治万民,仁以育之,义以正之,所以全德也。

顺德也者,人之所得根於其心,天然自有之理,与心俱生者也。根於心,故其生色也,睟於面,盎於背,畅於四肢,发於事业,充实而光辉,顺之至也,皆根之深为之也。若夫记问义袭之学不本於心,犹无根之木,其能高大矣乎?

顺事也者,顺德也,故能下顺乎贤,上顺乎君,尽大臣之道也。

夫人之善根於心,有警而后发於外,无所警则昏昏者,心之所由死也。有所警则惺惺者,善之所由生也。恐惧动於外,善根生於中,如草木之萌芽,为雷霆之所鼓,风雨之所润而生也。是善根生死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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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也,其所以感乎吾心,以感乎天下之人之心,物莫大焉者也。议之绥之,人心之感,乃哀矜之发也。天下之物其感应亦若是耳。

虞之敬戒无虞,周之制治未乱。既济矣,圣人则曰:「天下之大,容或有未济者乎?容或有未济之几,藏於既济之时者乎?」必思之思之,思之而善心生矣,善心生而善治出矣。思其患而豫为之防,保既济之道,长治久安之要术也。

师贵壮不贵老,三年则老矣。有高宗之齐圣仁勇以结之,虽三年乃久也,非老也。无高宗之齐圣仁勇以结之,则壮锐之气渐消,月异而岁不同,况三年乎!其衰惫也宜矣。

节也者,消长变化之机也。知变化之机,则知未济之极,必有当变,济其未济,以济时艰。

夫人君之治天下,不贵乎一己之聪明才能也。以天下之聪明才能为聪明才能,则天下之聪明才能皆其聪明才能也。以天下之聪明才能行己之志,则其利之所及博矣,其大有之元亨乎!

圣人天地之功用,时焉而已矣。或云「正」,或云「时」,何也?时即正也,其道一而已矣。

天地万物一气也,圣人与万民一心也,此其情也。此感彼应,心气之相动,盖有不得已焉者矣。故欲知夫大道者,於感应之间焉尽之矣。其义也深乎!

知至至之,何谓可与几也?几也者,心之始动者也,德是也。知终终之,何谓可与存义也?义也者,事之已著者也,业是也。所至所终,天理也;德业也者,天理是也;至之,至此者也;终之,终此者也。何以谓知至知终也?始终一知也,一以贯之,知通乎行也。

何以为行事也?所谓必有事焉者也。何以为事也?天理也。终日乾乾,为此而已矣。乾乾者,行之不息,勿忘勿助也。忘助皆息也,不息也者,不息乎此而已矣。

行与时偕,无时不行,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

先天者,几也,其未形者也。后天者,事也,其已形者也。德明序与吉凶之合,先天而奉天,故弗违也,理一而已也。何以为理一也?其气一而已也,宇宙内之气即吾之气也。

大人者,大德之人,与日月合其明者也。唯大人为能观两离之明,继续不息,缉熙於光明,而四方之物大小远近无一不照。

鼓缶之歌,大耋之嗟,惟其人之自处何如耳。死生之际,幽明之故,非夫明天下之大道者,其孰能知之?

晦也者,隐也,藏也,藏明於内也。明不在外则在内,内明而外晦。古之明王,冕旒蔽目而天下之形莫逃焉,黈纩塞耳而天下之声莫隐焉,天聪明之至者也。若夫尽其聪明,则有时而遗,人必有巧避之计,其可以为全明矣乎?

知雷风相随,亘古不变之象,而自立於大中至正之矩,为可久不变之道,时变而所恒不变也。何也?刚柔之上下,阴阳之升降,日月之代明寒暑之往来,极古今之变而不能易其常也。不知者以经权常变,二之以为对,岂知道者哉?

阴阳得中者,天之则也。刚柔得中者,地之则也。

正家之道由心身出者也,由内出者也,故以拟之於风火。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言行由心生者也,犹风自火出者也。故言不徒言,言有物;行不徒行,行有恒。物也者,心之天理也;恒也者,心之常理也。君子之言行所由动天地,而况於家人乎!是故心正则言行正,言行

正则家正,正家人之道由於内,圣人之训精矣。

内外第十二

正其内外之礼,正其长幼之序,正其尊卑之等,正其男女之别,斩然而不可犯,正家之始也。志未变也者,天下之事莫善於初。志也者,心也。初心,良心,刚正之心也。习而远焉则变矣,变则虽有严刑峻法而莫能使之反其初心,故初闲而善则善矣。故曰:禁於未发之谓豫,闲於未变之谓也。

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各得其正位而无逆,以能保其家,是能富其家者也,家以正而为富者也。

人处蹇难,必有所警发,有所警发必觉,觉则道心生矣。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反身修德之谓也。

四爻由隐僻之道深入其君,故云「入於左腹」。入腹谓其交深也,交之深故得其心。凡奸邪之见信於君,皆由有以夺其心也。愚谓为人君者,至於其心为人所夺而获之,亦可哀矣。

能益天下者,得志行於天下也。得其志,斯得天下之志矣。

若肯切己用功,惟日不足,何暇点检他人邪?

夫孝也者,教也,所以教孝焉者也。教孝焉者,将教之为人者之道,将教之为人子者之道焉也。●●[天]地生之,父母生之,尽人为大,人之道,尽性[为大]。●不能复性者,不可以为人;不能尽人者,不可[以为]子。弗人者不仁,弗子者不孝。是故教者,将教之[为]人君臣者之道焉,将教之为人父子者之道[焉,将]教之为人长幼者之道焉,将教人为人朋友者[之]道焉也。夫然后谓之尽人,夫然后谓之尽性。是[故]惟仁人为能享帝,惟孝子为能享亲。夫事亲享[啼]之道大矣,而本於孝,可不重乎?

忠与孝异用而同体,交相致而相成者也。夫忠由[孝]生者也,是故孝可移忠矣。孝由忠成者也,是故不忠非孝矣。故君取乎尊,亲取乎亲;尊取乎敬,亲取乎爱。夫为臣子者,尊君如天,故致尊则敬,敬斯忠矣。亲亲如地,故致亲则爱,爱斯孝矣。是故忠孝者,敬天爱地而致之君亲,故尊尊亲亲,道之极也。忠君者,事天之纯也;孝亲者,事地之备也;天地纯备,神明斯彰。

欲习静定志,则未见其底宁者,正为不曾有真见。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知止即是真见也。欲知止●,当随处体认天理,天理即所谓止也。若见得●[所]谓「动亦定,静亦定」,而习静不足言矣。若於习静而求定,愈见其不定也。此乃区区初年身亲经历处,非虚言也。孔孟以前论学,即事即心,未尝有静坐之说。明道亦言动静皆定。至伊川乃倡静坐之说,末流鲜不入禅者。请於动静两忘体认天理,乃定,定久则诚。

即气即道。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同一形字,与道为体者也,更不须说所以然处,令人无处寻讨也。故孔子川上之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即指水是道,多少直截,不费词说,令人易见。见此则宇宙内开眼便见道体之流行,更不须寻个所以然也。

中心为忠,实心为信,心中故实也。义无定在,时之与比,故徙也,迁迁而不居也。忠信者,心也;徙义者,事也。心事合一,忠信以根之,精义以滋之,是以日新,日新之谓盛德。

「子以格物,意心身皆至。何居?」曰:「夫人之接物也,意心身精神具在矣。是心身之功尽於格物矣。」曰:「理於未接物之时,可以预格之乎?」曰:「有之。可欲之善而已,廓然太公而已。然接物而后义生,义生而后格致有所措焉。理无定体,随感而应耳,故随家国天下之事物而感通之,其理始著。故意心身皆於家国天下之物理,随处体认而至之也。」曰:「体认属知乎?兼行乎?」曰:「知行非二也,知而弗去,行也。故体认有体贴之义焉,有察识之义焉。其知止定静安虑,此知行并进,乃其功也。」

天道常运而不息,人心常活而不滞。常活不滞者,人心之本体动乎自然者也。四十不动者,不失其心之本体,而能不动乎势利者也。是故知常动之体,然后能不动乎势利,当大任而不惑。

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忠者尽其心,智者见其几,尽心近而见几远也。

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性者,心之生理也。动者,警发之也。忍也者,坚定之也。存其心所以养其性,故心不警发,则或存而或亡;性不坚定,则或得而或失。故警发其心所以坚定其性,日明其所未明,日坚其所未坚。

知而行之,神也;行而不知,物也。物则不化,神妙万物也。

[一]不独立,二则为文。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复者,一阳生也。天地之心不可见也,以动而生则可见也。夫动而生,可以观天地之仁,至亲切者也。故学易者观其生焉,尽之矣。

儒道亦言虚,虚实同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而独言虚者,虚无之说也,况以谷言虚,则谷有限而虚无穷。如天之太虚,虚中流行运化,无非实理,何尝独虚,而生生化化,不舍昼夜,此生意何尝有间?其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有似孟子勿忘勿助之间矣,而孟子必有事焉说理,而老子说气,所谓「句句合,然而不同。看得破,许汝具只眼」者,其知道之言也。达者信之而世儒惑焉。

圣人体天地之道,刚柔、阴阳、惨舒,莫非自然,遇争则争,遇让则让,安土敦仁,无往而非天理之自然,而我无与焉,此大中至正之道也。观此言,一一有为。世儒谓老庄明自然,非自然矣。道以自然为讳,惑也甚矣。

抱一有似儒者主一,儒者主一,无适之谓也。老子有意载魄,可谓无适乎?连抱一亦不是矣。

刚柔同体,以诎伸之间分刚柔也。老子专以柔道,非天地阴阳之道矣。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何谓乎?

天一也,在五行为五行,在五事为五事,在八政为八政,在五纪为五纪,在皇极为皇极,在三德为三德,在稽疑为稽疑,在庶征为庶征,在福极为福极。是故九畴皆天道也。夫自天行而人事、而政治、而五纪、而皇极、而三德、而稽疑、而福极,其顺布也,而云皇极所以立焉,而云皇极所以行焉,何居?政治即行矣,而云立焉,何居?自天而之人,自人而归诸天,顺逆数也。

道体精粗上下无不贯,而徒以冲言者,非知道也。道在我,随感而应,物物各足,而道体无穷也。非用之也,感应自然之机也,道著用便不是。挫锐解纷,和光同尘,皆出有意之私。

健以决之,说以和之,决之善也。

木在地下,根入地中,根之深也。根之深,故其生也勃焉。顺德也者,人之所得根於心,天然自有之理,与心俱生者也。根於心,故其生色也,晬然见於面,盎於背,畅於四肢,发於事业,充实而光辉,顺之至也,皆根之深为之也。若夫记问义袭之学不本於心,犹无根之木,其能高大矣乎?

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见一念之善几则存之,见一念之恶几则去之,去存皆作也。见之真而守之至,何俟终日?俟终日则不力矣。

三极之道,其致一也,致一而性命之理尽矣。

「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未远则流泽未泯也,然而斯道之流行於宇宙,有不以时间者矣。「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居近则声教相亲也,然而斯道之充塞乎天地,有不以地间者矣。何谓不以时与地间而无有乎尔也?宇宙一而已矣,天地一而已矣,是故道一而已矣。记曰:「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以天理之在人心者与天同一也。五百岁之下岂无乎尔者乎?

以言其人伦日用之常,故谓之费;以言其道体无穷,圣人所不能尽,故谓之隐;分殊而理一也。语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费隐之谓也。

体用一原,显微无间,费则显微皆费,隐则体用皆隐也,故一也,不可两言之也。其曰「造端夫妇」,则显微皆造也。其曰「察乎天地」,则体用皆察也。如曰「吾求其费而隐在其中」,则造夫妇之用,察天地之用,斯为百姓日用而不知也,亦可谓之造与察乎?

「祯祥也、妖孽也、蓍龟也、四体也,其前知者欤?」曰:「非也,四者其已著者也。其见也,动也,众人之所已知者,非前知也。至诚则不赖於此,而能有以感通之也。祸福将至,善不善必先知之也。幽明也,前后也,一理者也,感而通之无间也,程子云:『人有病后而能念杜诗者,盖平生未见杜诗者也,其病者之心虚静而知之也。』故康节病革而知诸公之议后事也,董五经之知伊川之至也,皆无所缘而知也。皆是之类也,而况至诚者乎!若赖四者而后知,非先知也,非如神也,故曰:『知几其神乎!』言不倚於物也。」曰:「其言前知者,何也?」曰:「圣人不贵前知也,言之以赞至诚之妙之神也,曰「志气如神」也,曰「疏通知远」也,其此之谓乎!」

夫礼,二而已矣,曰曲礼、曰仪礼。故夫小大举矣,先其小,后其大,礼之序也;始乎敬,礼之本也。子思子曰:「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夫威仪者,其曲礼乎!礼仪者,其仪礼乎!故曰:「礼一而已。」孔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是故礼一而已。夫礼也者,体也;体也者,道也,与道为体者也。形而下者谓之文,形而上者谓之道,粗放乎度数之末,而精入乎性命之微,其体一也。故善求道者求诸礼焉,思过半矣。夫曲礼所以备威仪之细,仪礼所以具礼仪之大,二礼无余蕴矣。余於读礼之后,隐居西樵之烟霞洞,因究观二礼而窃有感焉。进少仪参曲礼为上经,而仪礼为下经。定冠仪等十六篇为仪礼正传,其王制等二十三篇杂论,不可以分系而有以相表里发明者为二礼杂传通传,盖不传之传也。又别小戴郊特牲等五篇,与夫大戴公符等四篇,为仪礼逸经传,庶致存羊之意耳。编次既成,章为之测,名曰二礼经传测,以补礼经之残缺。若夫窃取之意见乎议。

「二礼何先?」曰:「曲礼为先。」曰:「曲礼何以先?」曰:「曲礼也,五礼也。书曰:『天秩有礼,自我五礼庸哉!』」曰:「五礼者何?」「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伦相接,敬而已矣。后世人文渐开,始有冠、婚、丧、祭、朝觐、聘享、乡射之礼生焉以广敬,圣人因而制之,仪礼是也。」

技与众同,非国工也。知与众同,非国师也。是故伯者贱技而贵谋,王者贱谋而贵德。得其德,则谋与技在其中,莫非仁义之妙用矣。吾所谓仁义,非其所[谓仁]义也。彼所谓仁义,谓上与民同●同生[死者之]云也。吾之所谓仁义者,根於心,动於几,合内外之云也。易曰:「师,贞,丈人吉,能以众正,可以王矣。」

问二礼孰纯孰驳?曰:「曲礼大醇而小疵,然而吾惑其二三而已耳。仪礼极纯而无疵,然而仅存其什[一]而已耳。」问礼记。曰:「以记为经则杂焉,不可也。以之为传,则或杂焉,可也。彼春秋三传,诬者多矣,然而以为传焉,无伤也。诬疏集注之纯驳也,[同异]也,庸何伤?精而择之,存乎人耳。」

曰:「曲礼者何?」曰:「古必有五伦之礼,以行达道。其篇今则亡之,混而为一。譬诸五谷之种也,溃其仓而混焉,然而五种之实,不可混也,曲礼之五伦灿然尔。噫!经之残也,

故礼记之不可释於仪礼也,而言夫五伦者,皆曲礼之传也,亦有古曲礼亡者之传也。[诗]其承也,志其之也。人之有心,其寂也,不能不感於物;感於物,不能无所之;有所之,不能不发而为声;声有高下,不能不成文,不能不承而为诗。诗也[者],承其心之所之以成文而为言者也。是故燮理[乎]性情之间以为教者,莫深乎诗。然则何以学夫[诗?曰大]序[明其]本[矣,小]序明其迹矣。大序者,[其子夏]之徒,推夫子之意而为之者乎!小序者,其史臣之良,述作者之指而为之者乎!故大序曰:「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夫有所受之矣。」是故大序废,则学诗者不知其本;小序废则学诗者不知其迹,迹且不知,而况其本乎?是故沿流而求其源,诵言而得其意,会意以畜其德,小序之谓矣。曰:「然则小序之为纯也,固如是乎?」曰:「今夫珠玉,非不纯也,泥沙混之,可以为美乎?故去其汉儒之杂之者,全其国史之本纪者,因迹以讽其言,因言而得其意,养其性情,合乎道义,是故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乐也者,乐此者也,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是诗之教也。是诗之教,必於小序乎权舆尔也。」「然则子朱子之辩之多矣,子之尊之也至矣,有说乎?」曰:「有。子朱子之辩之者,据诗而疑序。愚之尊之者,则因序而知诗,是故明序不可无也。据诗而驳序,则又何贵乎序矣?是故爱礼而存羊,领恶而全好,使千古几坠仅存之典,不至於磨灭,以一而废百也。奈何欲字驳而章弃之乎?而附之以千古之下之臆说乎?是故爱宝者必洗其汨矣,爱言者必[理]其淆矣。书[曰]:『服念五六日,至於旬时。』言为囚求生道也。吾之[於]斯文也,反复而思惟之,心潜而神会之,致曲以求其通,厘正以全其义,盖为序求是道也。」

孟子云:「诵其诗,读其书。」诗不可章解句释,只可吟咏。明道於诗只添一二字,吟哦上下,以得其性情之正。盖得其性情之正,养吾性情之正,所谓畜也。古人多识前言往行,止为畜也。故吾於诗不加解说,只为一正小序。小序者,古人作诗之意也。得此意而吟咏,古人之意自见,善学诗者也。

卷耳,后妃以文王不在,思之而作此诗,皆托言也。首一章托言女之采卷耳而思君子,则不能采而置其筐,思之切矣,所谓发乎情也。二三四章托言己欲乘马升高望君子,而山高马病不可登。盖妇不出捆,不直言之而托马之病,亦诗人温柔敦厚之意。既不可望,则酌酒自慰而不永伤怀,归乎正矣,所谓止乎礼义也。

阳明「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其说是也。大抵知行终始只一理、一个功夫,本乎德性,不涉见闻。只是后来学者做得却别,所以便著许多见解,要知不是知行本体。

五经之道,其致一也。曷为其致一也?五经皆发於心者也,故能以养心。今夫天下之物,凡得天地之元气以生者,皆能以养元气。何则?元气也者,中气也,天地之与人物一也,凡天地之物之气皆能以养人之气。夫饮食之道,欲以养气也,非徒以查滓实诸其腹尔也。故五经之道,圣人之心之精也,今舍圣人精一之心,而惟言语之记诵焉,犹之舍天地生物之元气,而惟其查滓以实腹,其可以养生乎哉?或者曰:「是则然矣,然必五经具然后圣人之精可以养心也。」曰:「子以谓百物具然后可以养生乎?吾闻古有饵物而可以养生者矣,而在多乎哉?后世之品物,必务多焉。多则杂,杂则气漓,气漓则年不能长矣。是故昔者伏羲出而画卦,其时易始肇而且未备也,而何有乎书?然而伏羲之道具矣。尧、舜、禹、汤、文、武继作,而后书备矣,而何有乎诗、春秋?然而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具矣。及孔子作而后有诗、春秋也,而何有乎礼乐?然而孔子之道具矣。礼乐,不全之经也。夫数圣人者之道无二也,而谓数圣人必待五经备,而后可以为圣乎哉?盖天地之百物,物物同此元气也;圣人之五经,经经皆言此理也。天地无二气,圣人无二理,是故知天下古今此理之无二,可以与言经矣;知圣人之经之精以养心,可以与治经矣。其於道也,亦思过半矣。」

学贵纯不贵杂,学贵一不贵二。纯者一也,杂者二也。一者,善而已矣;二者,恶以为对者也。

宋右相清献崔先生备具人理,曲有众善,曰德、曰义、曰能、曰诚、曰智、曰节、曰勇。是故完养天性,充而有光,非德乎?辞受进退,以宜以决,非义乎?镇蜀而人是绥,抚广而难乃弭,非能乎?一言退贼,非诚乎?宋道曰弛,知不可为,见几而作,非智乎?力辞相位,厥志不回,非节乎?七札方殷,急流而流而退;辞表十三,果毅不疑,非勇乎?

族谱之作,其起於中古乎!宗坏而后谱作,谱作而后分明,分明而后义生,义生而后礼行,礼行而后祖尊。故人伦正而风俗厚矣。

问曰:「子之学也,将为乡善人乎?将为圣人乎?」栾生默然,曰:「固将为圣人也。」明子曰:「将为圣人也,必求化其气质也。」栾生曰:「有要乎?」曰:「有。子欲问学,须学树木,先之以立根,次之以培灌。根不立而灌焉者死[矣],根虽立而不灌焉者死矣。是故君子敬以立其本,问学以滋其生,生则不息,不息则不可御,不可御则变,变则化。君子者以此成盛德而生大业。孔子曰:『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其基之之类乎!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其灌之之类乎!内外夹持,上达天德,夫然后优入圣域。

分田其王政之本乎!有田则食足,食足则善心生,善心生则伦理明,伦理明则风俗厚,风俗厚则礼乐兴,礼乐兴则和气致,和气致则天地泰、万物若。

宗法坏而爱敬之教亡,教亡然后谱作。故夫谱也者,宗法之遗意也。是故夫谱者,蔼然示人以爱矣,秩然示人以敬矣。故纵而观之,自吾身而达之吾考,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以及於始,一脉也,能勿敬乎?衡而观之,自吾身与吾之兄弟,与同曾祖始祖之兄弟,以及於终,一气也,能勿爱乎?

湛子约言卷之七

君子第十三

君子不重则不威一章,言词虽若散涣不一,其实只是一段工夫。其指只以立重为本,重者是内重而见外之轻,立重主内而言,即此心是也。威是威仪,学是学问所得的道理。譬如种谷,无实地则安能苗秀?安能发达?是不威之类也。不但不苗秀发达,且将朝生夕瘁,安能植立?安能不拔?是不固之类也。不威不固,是以不可不求重内之功。立重之功,忠信耳。人之心不实,由其不中,心若中时,何有不实?是谓之信;时时念念如此,是谓之主。人能忠信则内重,内重则外便威,内便固。然此个忠信,实心实德,人人固有,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但人自蔽失耳。虽则蔽失,此心此理固自常在,但当去其害忠信者,而忠信自复矣。何谓害忠信者?外则人损,内则己过,友益来损则己益过,己益过则友益来损,而此心此理之存焉者寡矣,故戒以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只是立重一段工夫,无许多头绪。

为己为人章全在为人字上,是圣人分别古今学者之心术,而示人以立心之始的说话。夫古今同此一天地也,同此天地则同此人、同此性,而何有古今学者之别乎?盖天地人物无古今,而学者自有古今。此心此性无古今,而为己为人者自有古今。圣人之学,心学也,劈初只看其立心立志何如耳!一念所志,顷刻之间,合下[圣]愚便别,古今便别,为己为人便别,其终所成亦必如此。譬如树艺者,树以五谷之种,则其萌其穗其实无非五谷之美;树以荑稗之种,则其萌其穗其实亦无非荑稗之恶;自有不可掩者,亦有不可易者。是故学者之要,莫先乎决择於立志之初,初志既审,如识宝者之爱宝,日日亲切,日进日亲,今日志之,明日志之,将有[欲已]之而不能自已,虽不期成而自成者矣。宋儒[程子又]为推广此章之义曰:「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与]此实相表里。盖学有为己之实心,则[己之性尽,而]能尽人物之性,人物之性皆在己性[分内事了,其仕]也,自不能以不为人矣。学有为人[之私心,则凡]所以损人害物以益己者,无不为之,[其仕也,自不]能以不为己矣。为己为人皆是一为[字,但其萌於]一念邪正之间耳。一念之机甚微,极[而至於古]今圣愚,得失存亡,若天渊之相悬绝,岂非大可畏耶?

良知良能一章,血脉都在这良字与达字。此达字即他章「以其所不忍,达之於其所忍」之「达」,即乍见孺子入井章扩充之义,皆是指出人人这一点初心真心,欲人就这一点心扩充之。孟子说学皆是如此,不但此一章为然。

惠王招得孟子到来,谓此老素有贤名,必是能利吾国者,故以利国之计为问,被孟子窥破他心术浑身病痛都在这利上,便一手落他顶门一针曰:「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又覆手报他一针曰:「亦有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盖死中求活,如卢医、扁鹊能视垣一方人,返魂起死的手段也。但只如此说了,又恐惠王卒难觉悟,无入头处。孟子又善诱开导得人,故又言王若言利,则大夫士庶人化之,皆争言利;若王好仁义,则大夫士庶亦化之,而争为仁义,自不遗后其君父,即为君父之利矣,何惮而不为之乎?虽然,此犹为第二义,孟子姑就惠王略下言之耳。设使当时惠王能继其指再问,则将应之曰:「人只有一个心,曷尝有义利两个心来?但一念得其正时,则为仁义之心;一念不得其正时,则为功利之心。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在躯壳上起念头;仁义之心生於物我之同体,在本体上起念头。物我同体,痛痒相关,焉得不急先君父?物我相形,则利己害人,利害相攻,贼?无伦,焉得不至相夺?此又义利得失吉凶之几,祸福之门也。」惠王闻之未必不(误)[悟]其本心,达天德以行王道。惜乎其不能问,终於危亡而不悟也。

樊迟所问崇德修慝辨惑,便是三个头脑,问得支离了。但三言皆是切己问难,然而未要。夫子喜其切己而善之,未?攻其未要处。

此仁者知者,二者字皆指人言。此与易「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同,皆偏言之仁知。圣人欲形容仁知之情状功用,欲学者深体会之,得其情状,究其精蕴,则仁知全体具於一心,而一贯之道在我矣。是故一阴一阳之谓道,而偏阴偏阳者非道也。动静合一之谓神,而偏动偏静者非神也。乐寿皆得之谓有德,而偏乐偏寿者非德也。盖仁知难言,仁以厚重为体,仁之体不可见,可见者山,是故拟仁之情状於山,观乎山则仁之情状可见矣。知以流动为体,知之体不可见,可见者水,是故拟知之情状於水,观乎水则知之情状可见矣。拟诸山水而不足,故又言知者动,以见知者之乐水,以其动也,求知於动,则知之情状得矣。又言仁者静,以见仁者之乐山,以其静也,求仁於静,则仁之情状得矣。拟诸动静而不足,故又言知者乐,变动不居,不习无不利,何乐如之!得其乐,则知者之功用著矣。又言仁者寿,与生俱生,毙而后已,何寿如之!得其寿,则仁者之功用著矣。圣人反复叮咛,拟诸形容,类其物宜,状其性情功用,不过欲人察见仁知之体合一,体认这个天理,会其全体大用耳。吾恐尔诸生滞於言语见闻,各以性质之偏而求之远矣。偏动者,求知於水、於动、於乐,而不知其已陷於一偏之动。偏静者,求仁於山、於静、於寿,而不知已陷於一偏之静。此便是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与百姓日用不知者同,而君子之道鲜矣。故今特与诸生说破,诸生其各善体认,各以仁知体认,又合於仁知未分之前体认,乃为体认天理之功,学之至也。

明道先生云:「中庸只无声无臭,总括了多少,何用一言?」今只消一敬字,便总括了多少天下国家万民万化之事!诸生岂不闻笃恭而天下平之理乎?只消道修己以敬一句,便总括了多少天下国家平治之事!诸生又岂不知中庸尽其性则能尽人尽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参乎?盖性者,天地万物同体者也,尽则皆尽。人物之性未尽,则己性分事尚未尽。人物之性、天地化育已於尽己性上都了,故安人安百姓已於修己以敬上都了。若颜曾之徒闻此修己以敬之一言,便彻首彻尾都悟了。子路不知而少之,故复疑问,而夫子不得已告之,亦在修己以敬之蕴内推出来。夫子又见子路屡少之,恐鹜於高远,故言「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欲其反求诸近,知要约也。

人之生也直,此直字最可玩,与孟子「至大至刚以直」之「直」同,与易「直方大」之「直」、论语「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之「直」同。试看小儿初生之时,饥寒疾痛即啼,只爱其亲,离其亲则啼,更无他慕他念,何等是直上直下,直遂而不曲。故孟子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谓不失此直耳。

诸生有言博约之功者。曰:「若如此说,还是将圣贤说话牵搭在自己意思上,恐不是原初指。以精一为执中功夫,则是以博文为约礼功夫,则犹有说。圣人立教直是万世无弊,全体不息。」

今日为学须是有一国非之而不顾,天下非之而不顾之心始得。若或一面为学,一面怕人赞毁,几时能彀出脱得此身出来?

或论岳飞班师事。曰:「第恐违诏后将士解体耳。要之社稷为重,若能真见得,则虽执阃外之义,矢心灭贼,束身待罪以明其心,可也。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须是自家心上打量得过,始能乾得此事。」

两广徭獞,中间良善耕种者即与平民无异,未可因其出掠,概以大征之法施之,惟有立巡检土官,分界约事,为百世之利。束约后自有许多可考究处,此以夷治夷之道也。

渭?言监国疏颇切直。觉山问:「此事终当如何?」曰:「此公言事多就利害处说。利害有时不然,其说便不行。人臣告君,还以敷明义理为正,故惟大人为能格君心。」

吕仲木每言:「明道话头亦有高处,难尽信得。」曰:「此便是仲木信不及处。」

一阴一阳则便是中,故谓之道。文公乃谓「一阴一阳者气也,所以一阴一阳者理也」便似觉多了。「然则爻之不中不正者如何?」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故吉凶悔吝皆易也。但以其偏阴偏阳,不可谓之中正,非易之全体,故难以语道。比如犬之性、牛之性,天地间自是有此许多物事,然以其偏了,谓之天地之全体则不可。」

「当时处大同事如何?」曰:「以予观之,到遣大臣勘处以后,便不免有几分迁就,无全善之策。大段此事全在却永尽杀关厢居民一著乾得不是,失了许大事体,使城中良民疑有屠城之举,叛将亦以此言疑良民之心,为其守城益坚。当时若即究正却永之罪以安城中良民之心,谕以利害祸福,使知征讨之罪,城中岂无知逆顺者?守之弥月,即良民自能执叛将求受赏,则不难破矣。只为朝议不一,许多浮言便自打动了。」

天下事自有至简至易道理,乾来不费手段始得。然惟大智能知而用之。

后世以来,有志国家事,亦只是半截上做起,所以与古不似。

「曾子问:『婚礼既纳币,有吉日,而婿之父母死,已葬,使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女氏许诺而弗敢嫁,礼也。婿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婿,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女之父母死,婿亦如之。』莫是古有此礼否?」曰:「三年亦易过耳,此处终有可疑。」

求善於未可欲之前,乃真知所可欲之实。

勿忘勿助之间,正如规矩一般。欲为方圆者必於规矩,欲见中道者必於勿忘勿助之间。千圣千贤皆是此路,此路乃中路。今之谓不用勿忘勿助而可以见道者,乃未知学者,又焉得见道?伊尹、伯夷、柳下惠盖不知此路,是以知之未至,亦未见天地万物一体之意。若知勿忘勿助之间,便与天地相似。

「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皆是言本体,本体原不著些意思在。

林廷俊问:「二程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象山却谓伊川后来失却此意,何如?」曰:「伊川所见毕竟与明道不同,恐亦不是后来失之。学者合下便当以明道为则,此则更无初终与愚不肖。」

学患不知头脑,无安脚处。

●●[揣摩]人情忆料事变●●●●然却[是]●●●●必先觉

「[六言]六蔽何以有六?莫是随病变化否?」[先生]曰:「子路学未知头脑耳。若知头脑,则一破百破,只是好学。」

郑重执问:「格物何以至其理?」觉山曰:「先生常云:『只於感应自然时见。感寂俱是一理一功夫,然寂则难言。』又曰:『格物是大头脑,必知格物,则所致、所诚、所正、所以修齐治平者,方有著落。不然恐无入头处,比●老氏之学者亦非不言诚意,只为其不知[此]一著,便不知止了,与[吾]儒异。』」

今日强暴蜂起,民不聊生,只是纪纲[未]立,善恶未[明]。「言行感应只以初念为准,如何?」曰:「吾人[见]在未必即是原来本体,初念恐亦未可全据。故吾体认天理功夫更不分初终内外,直是全[体]不[息],故能不[远]而复,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只[苦]说[初],吾犹以为缓了其几,已后不知不觉便入义袭去。若说常知常觉,吾犹以为少了里边一层,连却知觉亦不是。」

●●●宋,见阳货,皆圣人本体自然流行,●若●●●●●是道惟[明道]白沙先生●之●●●●●[微]露处。

「先师自然之说,初时闻之,犹似打量不过,盖缘不[知]本体由来如是,予欲无言,夫子直是真实语。」又曰:「佛老明自然,何曾自然?自然生理不是可遏塞得,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则与己不相乾。」

君为轻,社稷为重;社稷为轻,民为重。孟子当时告齐王行王政,及(藤)[滕]公筑薛之问,直是此意。公天下俱从仁义命脉上说来,区区善谋国者见不及此。

有白刃在前而不避,且安心受之者,只是见得是处。既见后,则死生去就,辞受语默,只是一般看了。

古人用字俱是实说,如「万物皆备於我」、「明於庶物」、「不过乎物」、「在格物」,物字皆以理言,有物有则。

问行一段,吾尝有发明,今少汾言之亦觉痛快。前辈谓参前倚衡,所见指是忠信笃敬。吾诘之云:「见忠信乎?见笃敬乎?二者杂见,便不是天理矣。」其字指天理,发於言则为忠信,发於行则谓笃敬。须察见天理参前倚衡,方有头脑,知之真乃可行也。故曰「夫然后行」。此知行之行,非问行达之意。

吕氏学者变化气质之说最好。气质变化,然后见学力。士而可贤,贤而可圣,只以其能变化耳。体认此天理,无内外、无将迎,有何动静刚柔也?如甜瓜脱蔕,如蝉虫蜕壳,方是变化了手。务要自强不息。

康斋先生与白沙先生非不欲仕。时康斋先见石亨之祸,石翁亦见一时妒忌之人,所以决去,学者不可一概而论。康斋石翁与区区皆地不同,故出处亦各异。康斋处士布衣,故得不受官;石翁监生,故不敢辞官;吾一向循资格而起,又有嫌隙,故屡引年不获允,宜在南京闲散,故迟迟也,此便时。

勿忘勿助四字不可两开看,明道恐人如此,故有勿忘勿助之间之语。

古人先行其言而后从之,确实用功,是以成材。今之人未行先言,这一点诚实意思已先发了。如草木之花,先发必先萎,无足怪也。

一发五豝作两事,文似未通。驺虞乃治花苑囿畋猎之官,谓为仁兽者,臆说也。茁然之葭,草木蕃矣。草木蕃故鸟兽育,而一发则获五豝矣。一发犹言一举也,一举而得五豝焉。国君仁厚,故虞官能育物,故嗟驺虞之美,以见国君之美。山林川泽亦仁政之大端也。

曾记先师石翁云:「当时卲康节只消击壤集●●●矣,不须作经世有许多弊病。」若横渠则伊川说他小出入处多有之,当时只作西铭亦足矣。

尊德性道问学及存心致知,乃一段工夫。

吾少汾之疑似是,但其中各有源委。榄山静坐见大意,若熟了即知行合一矣。为窥见而未有於己,是以未得合一,非禅也。石翁言会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言得后便如此耳,非便许之也,与后截捄之不相妨。盖据南川欠处捄之,似偏,若论道体,一本万殊,岂得有二?

「古人成於乐是日用的,恐不如是烦难,不知尚可考正否?」曰:「吾素欲加考正,以某为经,某为传,然却是难。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还须就本领治功上做来。治功未立,气候不正,气候已不可准了。古法累黍定律,用筛取其中者,此亦未为不是。天地生物,自然之气,大约不过如此。」又曰:「黄钟阳生之始,蔡元定乃以九寸为则,却似倒说。」

蒋卿实能弃其旧学,得吾合一之学而笃行之,一变至道,此便是勇。

为学患心不定,只是煎销习心三层五层,如煎销金银,一番煎销,愈见一番精明,煎销尽者为大贤。习尽则元来本体广大高明,何尝有缺?何所沾惹?

学者虽去圣贤甚远,然大意亦当理会。如曾点的乐可不体认切实,濂溪所以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其要在勿忘勿助之间。若有得,则是一路剧,则到圣贤地位也,但其乐之虚实当自知之。

程子第十四

程子言道须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求之。若於人伦间处得中正,便是天理,便是道,不分在心在事,心事合一。

周子谓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然实与艺亦非二事,且如作文,写字时诚敬存焉,则何莫非本实也?存乎其人耳。

儒先每每以过时缺小学之事为忧,然以吾观之,所缺者年岁耳,至於事则一。今之应事接物,至於读书作文写字,则皆洒扫应对之类,而亲师取友,老少皆然。惟今立诚以往,尚可及耳。

初学用功茫然无著力处,只且於言动间存习。步趍要从容,言语要和缓,步步言言要与心相应,一一使由中出,存习之久,自然成片段。

一言一动皆本礼义,时言俗态,一毫不留於聪明。以此夹持,自然长进。

诸生居山日久,须要归省,以致孝养之诚,即此是学。事父母兄长之际,亦自验其诚切与平时进退何如,若见父兄愉悦,便是己学进处,不然未见实力。

学者须要求自得师,有如求命。人之病痛,必求医师,所以求命也。且今之百工技艺尤务拜师,至於句读之师、举业之师亦然,及至治心以立性命,乃不肯求师,耻拜其师,乃曰:「我知之矣!我知之矣!」宁没身不悟。哀莫大於心死,而身死次之。在彼则不耻拜师,在此则自是不求拜师,岂爱心不若爱身哉?弗思甚矣。

朋友五伦之一,若尚存猜忌嫌疑,或各相为党与,即此便不是学。其施於兄弟、父子、夫妇、君臣之间亦必薄矣。

与人期约之类虽似小事,然失信则害心为大。圯下老人与子房犹须立信,何况学圣贤之道者乎?即此便是根基。

学子须先看论语,次大学,次中庸,次孟子,乃书之序也。读论语时如未曾见论语,读大学时如未曾见大学,中庸、孟子亦然。忘其成心之私,去其习熟之旧,乃有向往之路,否则面前皆墙壁也。况又有迷心於传注之中者,如瓮鸡禈虱,安能有见?

诸生读书须先虚心,如在上古未有传注之前,不可先泥成说以为心蔽。若有所得,及有未通,却取古人训释详之,其所得自别。

诸生慎勿以举业德业为二段事乾。涵养吾德业,则发挥於文章,句句是实事。如老人自是老人声气,隔壁闻之,可知其为老人。自涵养发出,遇明有司,见之即知其人矣。邵康节诗云:「自是尧夫不会琴,非关天下少知音。」若今之剽窃而遇者,如小儿作老人声气,遇不知音者取之耳,若明者安可侥幸?

诸生读书时须调炼此心,正其心,平其气,如以镜照物而镜不动,常炯炯地,是谓以我观书,方能心与书合一。孔子所谓执事敬,中庸所谓合内外之道,程子所谓即此是学,如此方望有进。若以读书主敬为两事,彼此相妨,别求置书册而静坐以为学,便是支离,终难凑泊。

学者习字,宋人不如唐人,唐人不如晋人,盖渐近自然耳。见舞剑器而悟笔法,实有此理。●[考]文字只批点可否,令其自觉用心之精粗以自励耳。依程子更不考定高下,以起其争端而滋其胜心。胜心不忘,不可以入道。

诸生肄业遇厌倦时便不长进,不妨登玩山水以适其性。学记有游焉息焉之说,所以使人乐学鼓舞而不倦,亦是一助精神。

诸生每遇作文时,就於作文上用功;遇读书时,便於读书上用功。务令收摄,不滞不放,即是立敬。

吾儒学要有用,自综理家务至於兵农、钱谷、水利、马政之类,无一不是性分内事,皆有至理,处处皆是格物工夫。以此涵养成就,他日用世,凿凿可行。

诸生读文须从五经至於秦汉而止,看诗须从三百篇至於汉魏而止。其下偶丽之文、律诗之类,去古甚远者,戒勿以接於耳目,令胸中无一点时俗之气,其所养气象自别。诗文自古,心术亦古矣。

舜命夔典乐以教冑子,此其深意,安可一日缺此?或读书至深夜,则会於本斋歌诗,以畅意气,又长一番精神。

施宗道问:「学当何先?」曰:「先识仁,否则何的乎?能与我心性之图者,其庶矣。」未达。曰:「知斯图,其天地万物之同体矣。是故宇宙之内,一而已矣,夫然后能知性。」

余胤绪问视听言动之非。曰:「非礼形而后成者也。视听言动由诸心,以心应,则无非礼矣。故曰『勿』。勿者其几乎!」曰:「四勿之中,视听为甚速,如之何?」曰:「其中有主矣乎!必见夫参前倚衡之体,则非礼不入矣。否虽闭目塞耳,亦驰而已。」

蔡羽问感应。曰:「心之体无不有也,接物而后义生。感在内也,谓之外,非也。」

徐世礼曰:「求放心何其难也!」曰:「久放之心,其犹诸狂马也与!在御之而已。始而逸,久而驯。」

或问习心不除。曰:「其根深也乎!廓而清之,久则除矣。」

管登问心事之合一。曰:「其犹诸烛乎!光之体与光之所被一也,燃於堂而照於四壁,非二光也。今之人其犹移烛而照也与!」

或问:「心之不存,何也?」曰:「其意必固我之累与!故绝四然后心可存。」

施宗道问:「人己何以能合一?」曰:「理无二也。二之者,有我也,夫天一而已矣。」

或问惩忿之难。曰:「其惟一乎!在觉之而已。觉则一,一则定,定则忿息。」

沉珠问:「知而行不及者,何也?」曰:「未真知耳。知之真,其能已於行乎?」曰:「亦有真知而不能行何与?」曰:「汝谓知果真耶?譬之饮食,知其味斯嗜之矣,知所嗜斯食之矣。汝之真知亦犹饮食者乎?」

潘子嘉问心性。曰:「学者其学诸心性耳。知其无所不包,理其一矣。知其无所不贯,分斯殊矣。包与贯,其弥纶之谓与?二之则非矣。」

蒋信问:「仁者与天地万物同体,与佛氏同乎?」曰:「非也。彼欲去根尘者,且不能以一其身,况能一万物乎?」曰:「彼亦求本体也,奚其非?」曰:「其犹诸虚器也,故以理为障,空寂而已矣,卒归之无,无体故无用。」曰:「三教同原,何也?」曰:「譬之木焉,有同根而异发者乎?且谓广大高明而不能中庸精微焉,非广大高明也。」

门人问孔门之学。曰:「求仁。」问仁。曰:「心之生理也。故我欲仁,斯仁至矣。」问日月至焉。曰:「终一月一日也,其亚於三月乎!」

蔡?问友。曰:「其相观而善与!其心志一则学一,一则益矣,责善斯次焉尔。」

余胤绪问学之不进。曰:「中有物也,有物则梗,梗则滞。今之功名利达,其学之大梗也与!」

葛涧问物各有理。曰:「物理何存?存诸心耳。」问在物为理。曰:「曷不曰『在心为理』?故在心为理,处物为义,其感通之体乎!体用一原,理无内外。」问:「络马之首,贯牛之鼻,非与?果在外也。」曰:「其义也。以心应马牛,而后理感而义形焉,果在外耶?抑在内也。」

葛涧问宋儒。曰:「其问濂溪程明道乎!微二子,道其支离矣。舍二子,吾何学矣!」

沈珠问横渠。曰:「勇何可当也!?比之撤,其几於己与!」

施宗道问延平之学。曰:「李子之於道,其深矣。观其气质之变,非涵养之深者能之乎?」

莫赞问东莱南轩之学。曰:「吕则博矣而未约,南轩其庶几乎!学未成而早世,其天耶!」

或问:「温公与二程善也,而卒不闻儒术,何与?」曰:「其若有限之者与?其执之者与?苟虚心以求,将益之矣。」蔡羽问:「渊明孔明何如?」曰:「吾有取焉!不记不解,其心有事於本与!」「黄叔度何如?」曰:「其颜子之资矣。言论不存,其古之忘言者与!」曰:「闻道与?」曰:「吾不知也。」

施宗道虑无以日新。曰:「夫学必有根,斯能日新。日新不息,斯谓盛德。」

或有诵象山六经皆我脚注者。曰:「其为斯言也,道乎?圣乎?道则又谁我?圣则不轻言。故曰『好古而敏求』,笃信而好学』。」

仁其心之生理乎!自一念之动以至於万事之感应,皆生理也。故孔门之求仁,必於视听言动、出门使民、居处执事与人而言之,皆即事即动以求者也。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

人皆知设施之为行矣,而不知念虑之存存即行也。合存存设施以为行,则几矣。

圣贤之学始终乎志焉尔!有顷志弗存焉,则天理灭矣。故曰「志於道」,曰「志於仁」,曰「志於学」。志也者,以言乎其所之也,非虚也。春秋传曰:「吾志其目。」

「夫子之与曾点也何居?」曰:「何往非乐?取其洒落异於三子耳。然点也求诸风浴咏归,其亦有方所与!世儒乃疵其行之不掩焉,不知其见之已偏也。知点者惟孟子,故曰『狂者也』。」

圣人非无学也,而谓圣人不待乎学,非也。孔子之好古敏求也,忘食忘忧也,自志学以至从心也,岂皆谬为谦退哉?其实则学也。圣人之学如顺流,贤人之学如逆流。

沉珠问:「心苟中正矣,其无待於审几与?」曰:「中正者,心之本体也,既感而应则几也。或几而中正,或几而邪僻,其可以不审诸?其可以不慎诸?」

夫学而知所疑也,学之进也。如行路然,行而后见多岐,见多岐见而后择所从,知择所从者,进乎行者也。

旧见不去,无以来新知。如汲井然,浊者不去,则清者不生。

张标问:「武王既伐纣,宜立商之仁人,而自取之,何与?」曰:「汝以武王为见天下之利与?顺乎天,应乎人,见天人之公尔。」

葛涧问康节之学。曰:「能不动矣。以其知数而定也,谓之定则可,谓之道则不可。知道者不假数而定。」

问白沙先生静中端倪之说。曰:「斯言也,其为始学者发与!人心之溺久矣,不於澄静以观其生生之几,将茫然於何用力乎?孟子四端之说则有然者矣。樵中论及端倪之说,先生曰:「昔为胡敬斋以端倪为禅,故举四端证之耳。数年涵养功夫岂无所见?谓端倪即天理呈露是也。自验自得,於善信之间观之。若止良知之端,则夫人皆有之矣。程子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进诚心。』亦是此意。」垣识。

意乎求静即不静矣。惟於人事纷纭之中而不失吾心之本体焉,是之谓体认天理,而静存乎其中●。吾见夫释子者闭关三年而后出,犹夫未闭关●也。其不识天理之故尔。

管登问:「学问思辨笃行有先后与?」曰:「五者皆一心,何先何后?古训之学也,师友之讲论也,日用之应酬也,即知即行,夫是之谓学。若必读尽天下之书,穷尽天下之理而后力行焉,不亦二矣乎?」

视听言动之感於物也,如迅雷然,非天下之明健,其孰能勿之?故曰「乾道」。主敬行恕之於物也,如平地然,惟培养可以至之矣,故曰「坤道」。然而乾与坤非二理也。

「终日穿衣,未尝挂一丝;终日食饭,未尝咬一粒粟。」此非释氏之说乎?「常人食饭脊梁上过,吾食饭在肚里过。」此非明道之说乎?然则可以观儒释之异矣。

蒋信问:「『气之聚散於太虚,犹冰凝释於水。』然则气有聚散乎?」曰:「然。」曰:「白沙先生曰:『气无聚散,聚散者,物也。』然则气果无聚散乎?」曰:「然。以一物观,何讵[而]不为聚散?自太虚观,何处而求聚散?」

杨钦问:「学欲时见吾心之生意,如之何?」曰:「在不以[己与]物耳。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不以己与之[也。不]与则无所蔽,无所蔽则常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矣。」

知思也者,神为之也。人惟昏其神,则知思昏矣。是故神精乃明,君子之学,养其精神而已矣。

或问孔颜之乐。曰:「惟正心者知之。」

陈道请於言语用功。曰:「修词立诚,所以居业也。今之制於外者,乌足以立诚?天下之言由中正者鲜矣。曾子曰『出词气』。」

陈育问曾点之乐。曰:「即点之言,其犹未至掩也。点之乐虚,开之乐实。『吾斯未信』,洞见斯体,是故能斯斯。颜子而下,开也其庶几乎!」

忘食忘忧,其圣人不息之诚乎!忧乐并行而不相悖。

陈道问:「知觉,心之本体也,而亦寓行乎?」曰:「然。知而存存,行之谓矣。」

或问:「河图洛书为圣人神道设教,何谓也?」曰:「八卦洪范之理在羲禹之心,触马龟而发焉耳。天地一阴阳也,阴阳一奇耦也,而皆本於自然,夫是之谓神道。呜呼!伪之乱真也久矣。」

问大德小德。曰:「大德敦化,则小德川流矣。大小也者,事也;德也者,理也。理无大小,故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

或问:「在昔?夔稷契何书可读?所学问者何事也?」曰:「子岂不闻三坟五典乎?今也或亡之矣,奚直书尔?君臣朋友之间朝夕讲明之者,安往而非精一之学?」

或问无怨无骄难易。曰:「难易也者,以言乎其地也。人心一天理耳,何有於贫富?贫富不系於心,则无怨无骄,而难易一矣。故造次颠沛必於是,富贵、贫贱、患难、夷狄之行,何入而不自得?」

陈道谓:「龟山出为蔡京之累,然乎?」曰:「非也。其可以轻议之?其可以轻议之?首夺荆公王爵配享,其功孰大於是,其为不虚出,孰大於是?」

吴藩问思兼知行。曰:「然。然而思之义大矣!其兼乎言貌视听,犹土之兼四行也。故曰:『思曰睿,睿作圣。』是故思诚之功广矣大矣。」

学莫先於立志矣。夫子之志学以至於从心,皆一志也。立志而后学问思辨笃行焉以成之。

陈应期问:「学而时习,何谓也?」曰:「学其觉也,觉其心之神明也。神明之昏,习心蔽之耳。及其感於简策,警於人言,本然之觉如寐者之唤寤而神全焉,知斯至矣。时而存习焉,行斯至矣。悦焉乐焉君子焉,其皆本於此。」

徐世礼问孝弟为仁之本。曰:「仁也者,吾心之生意,[孝]弟也者,又生意之最初者也。察识培养,推其爱[以]达於其所[不爱,推其敬]以达於[其]所不敬,而仁●天下矣。而谓[有]子之支离,异哉!象山之惑也。」

或问:「颜子优於汤武,然乎?」曰:「是亿说尔。将非谓汤有惭德之累乎?汤武,圣人也;颜子未达一间也。」问惭德之说。曰:「惭德也者,以言其不类尧舜之揖逊云尔,岂真有愧天怍[人之]心哉?有愧天怍人之心则天理灭矣。易曰:『顺乎天而应乎人。』孔子深得汤武之心。」

管登问:「病根可一朝而除与?」[曰]:「圣贤之学,为除病也,必积久而后能。明道猎心十二年而复萌焉,言[何]易乎!除之除之而不息,则宿根可夺矣。」曰:「其要安在?」曰:「其体认天理乎!」

或请仲尼颜子之乐。曰:「人人皆有蔽於私尔,惟勿忘勿助者见之,惟缉熙光明者得之。故见乐为难,而得之尤难。」

夫学莫病於支离矣,自一念以至百为,无非心也。●之●●●也。

问思。曰:「虚灵知觉,思也。本体全则虚而明,有以照物,如鉴空而妍媸莫逃,是谓思则得之,无思无不通也。思无邪,忆度之私,可以为思也乎?」

当思愤与乐者何为。

熊洛问:「欲应接中理,而不免乎多失,何也?」曰:「中本无主耳,何中理之有?心为之主,得其中正,随感而应之,其有弗中焉者寡矣。」

徐世礼问发育峻极。曰:「则浑沦矣乎!」问礼仪威仪。曰:「其分殊矣乎!是故可以知小大矣。」又问德性之尊,问学之道。曰:「其知行并进矣乎!将谓尊德性遗其小者与?道问学外其大者与?噫知行之判也久矣。」

陈论问天下归仁。曰:「仁也者,天地万物一体者也。己克而礼复,则天地万物在我矣。」

蔡?问:「敬主於中矣,其又必整齐严肃乎?」曰:「内主乎敬,则整齐严肃。否则殆其心未之敬耳。」

史鹓问:「省言词以制烦躁,则何如?」曰:「可以为难矣,学则未要也。苟能收放心,体天理,然而烦躁者寡矣。」

陈道问许鲁斋出处。曰:「世变於夷,而圣人之教息矣。鲁斋出孔子之道尊,化夷为华,其功孰大焉!且世产於斯、仕於斯,何出处之累?」曰:「吴临川何如?」曰:「有间矣。」曰:「著述何如?」曰:「三礼诸书,吾不敢传信焉尔。元之儒其惟静修乎!」

或请制客气。曰:「在持其志耳。志者,气之帅也,知持志则百体从令,客气自消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其持志以养气也夫。故曰:『志至焉,气次焉。』」

「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明道之学至矣,彼佛氏岂不亦云意必固我之亡,然而不知有事焉,其诸异乎圣人之学与!

卢潮问恶恶太严之疾。曰:「是谓作恶,非大公之本体矣。」徐勖曰:「哀矜之何如?」曰:「可恶恶之,吾何容心焉?」

葛涧问居敬穷理。曰:「敬之。敬之,将与理一矣,夫何二?」

(间)或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曰:「天理一而已矣,由之,由此也;知之,知此也。行易而知难,行近而知远,故圣人之於凡民,不能无难易之叹耳!」

曾汝檀问:「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然则初学可以主和乐乎?」曰:「必有主而后和乐生焉,存之又存,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曰:「乐由敬生也乎?」曰:「然。」

杨东熙问致知。曰:「知也者,良知也。蔽於气习,故学焉以扩充之,非谓人人自能知,自率意以致之也。彼佛氏之灵照而不能明物察伦,岂亦扩充也乎?」「敢问学以扩充之道。」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所以知止而知至也。夫然后能履中正而不忒。」

杨东熙问:「名利货色,私欲之大也。必先克去之,何如?」曰:「然。然而所谓克者,匪坚制尔也,其惟进天理乎!天理日明而人欲日隐,天理日长而人欲日消,是之谓克。」又问:「己不克,安能见理?」曰:「未体天理,焉知人欲?」

沉?问:「体认、扩充、存养三者有序乎?」曰:「孰或先焉?孰或后焉?体认也者,知至至之也,是为存养,其扩充之功尽之矣。」

湛子约言卷之八

贵贱第十五

袁邮问:「贵贱祸福定於天矣,亦可修而易之乎?」曰:「天人一也,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惟贤人为能祈天,惟圣人为能立命。」

袁邮问穷理尽性至於命。曰:「穷也者,极至之名。知至行至,穷其理焉,性尽而命至矣。其古人所谓格物乎!」

人能动心而后能存心,能存心而后能养性。故人心恒知,知故警动,德性斯坚定矣。

葛涧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终身之忧,一朝之患之谓乎?」曰:「得之矣,体诸身可也。」

徐勖问:「精义求诸事矣乎?」曰:「其外之矣。在心为理,处事为义。精也者,自其本心精之也,精斯神矣。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其合内外之学与!」

或问:「人有恒言曰『务实』,何谓也?」曰:「知实然后能务实。夫事亲,仁之实也;从兄,义之实也;良心之真切也。知之真,扩之力,斯曰务实尔矣,而实尔矣。而实之未知,而惟曰『务实』,务实其实匪实。」

陈怀曰:「怀闻之师曰:『周公思兼三王』,思道也。道也者,群[圣]同然之统也,求在我者也。故禹之恶好,汤之执立,文之视望,武之不泄不忘,与周公之思兼,皆心学也。不合者,心未一也。思而得之,则其心一矣。坐以待旦,存存不已也,谓急於行,小之言周公之学矣。」

君子无入而不自得。自得者,得自我也,未知失,焉知得?

陈怀问:「『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何谓也?」曰:「虚也者,性之本体也;性也者,知觉之本体,生生不已者也。而曰合焉,而曰与焉,则二物矣。」

陈仁曰:「子夏其知道乎!敬而无失则本体立,万物一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曰:「然。其古之示人以其大者夫!」

子张问行,夫子语以参前倚衡,知之精而后行之至也。故终身由之而不知道者,病於未见焉耳。陈怀曰:「何以能由?」曰:「袭取也,则由仁义行矣。」

陈怀问:「心为事累,何如?」曰:「心小故也。察见天理,则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奚其累!」

黄彦聪问温故而知新。曰:「颜子得一善,拳拳服膺而勿失,如鸡抱子然,温故也。由是而上达,日日新之谓盛德。」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健也者,宇宙之气;宇宙之气,人之气也;是故可配天。配天也者,不息之谓也。学而若有焉,若亡焉,违天也甚矣。

夫德艺之成,其致一也。是故德之所修,艺斯书矣。故师不二其教,弟子不二其学,艺之所书,德斯见矣。故主试不二其择,为士者不二其业,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贤能著矣。故用人者不二其职,而见用者不二其志。

甚哉!道之不明也。夫圣贤之学,天下之至易简者也。或忽以齐诸佛。何以为易简也?曰体天理而已,内外合一者也。夫佛老之学,天下之至烦难者也,难混以齐诸圣。何以为烦难也?曰苦根尘而已,无(或)[惑]乎道之不明也!

养士者如场师之养木矣。不讲於大人之学,而小人之学焉是务,其犹舍梧槚而养其樲棘也。择士者,如工师之择木矣,不先乎道艺之贤,而词藻之工焉是取,犹之舍合抱而求拱把也。用人者如大匠之用木矣,大小杠其材,休采易其服,是犹?梁栋以榱题,而使椽桶为柱也。

象山亦见个大头脑处,不可谓无见。然於体认天理之功未深,故客气时时发作,盖天理客气相为消长也。象山客气非特见於与文公往反之书,至以客气加於其兄,又有甚义理了?今之学者多尊崇之,至以出於明道之上,此吾遵道录所以作也。

利口皆原於心之不仁。

昔有问者曰:「予欲作文,何如?」应之曰:「子欲作文,其观诸树木乎!深其根,其生也达诸枝乾花实,翕然成矣。」曰:「假使枯其根,采他花而悬诸,剪彩而缀诸,不亦可观乎?」曰:「识者观其生意焉,则别矣。」他日,又有问曰:「吾欲作文,何如。」曰:「子欲作文,其学诸导水乎!浚其源,其达也滔滔,其流派自尔成海矣。」或疑曰:「昔者问文而告之以树木,今也问文而告之以导水也,何居?」曰:「尔知其本矣,未知其自然也。夫木也,犹得而伪焉;夫水也,孰得而伪诸?周子笃实艺书之言,何其异於孔氏也。夫犹二之也,其疑诸树木之类欤?孔氏曰『有德者必有言』,『辞达而已矣』,曾子曰『出辞气,斯远鄙倍矣』。夫达也者,达自内也;夫出也者,出自内也;是故致一也。其譬诸导水之类欤!」

今有十夫,各肆其宝於市,人各自以为至宝矣,贸者择焉而反复之去取焉。旌阳之丹丸,至神矣,杂其一於九十九伪之中,伪者售而真者弗售,无识真者也。论文岂易焉!

人心可以一时不通乎?通原於虚,虚原於一。

大学衍义补,则吾自少时不悦。盖西山非遗天下国家事,而天下家国之事寓於格致诚正修之中,正所以明一本之意,最为深切。文庄乃欲补之,是所谓漆断纹琴,规方竹杖也。然其书中有关於今日天下国家之事不可废者,当时只合作别书名可也。

射也者,所以射为德也。射为德也者,所以成其贤也。故射礼不讲而天下无成贤矣。燕礼缺,径情而行,天下之射礼坏矣。故燕也者,将以致夫射者也;射也者,所以相射於礼乐,成其德者也。礼乐皆得,谓之成德,成德则贤矣。故射有迎宾、献宾、以及众宾,所以致射宾也。燕有迎遵、献遵,所以致射遵也。燕有献士,所以致遵耦也。燕有献酬交酢,所以致宾主二射之欢也。射也者,离道也,争道也;不合则离,离则争矣,非所以成德而致贤也。是故有燕酬以合其欢,有揖让以致其敬,有乐有宾以宣其和,有司正以节其流,有拾取矢以崇其让,有鼓乐以尽其神,有释获以纪其贤,有升饮以明其不则,有彻俎坐燕以弛其张,渐近自然,卒归之中正。宾出不顾矣,生犹拜送,以引无穷之敬焉。故始以燕,终以燕,而射行乎其间,夫然后礼乐兼备矣。礼乐兼备,而人虽欲为不贤,不可得矣。虽有庶顽谗说,并生之念油然而兴矣。故燕射其深矣。又曰:吾观於仪礼,然后知矍圃之射,扬觯戒勿入者之为伪,非圣人并生之心也。今之行射者,宾主接则曰射遵,至则曰射,无始燕终燕以合之,是武道也,是教争之端也,非所以相射於礼乐而成德也,恶乎贤?

孔孟论治亦自切实,足食足兵而后有民信,五亩之宅、百亩之田然后可申庠序之教,兵食岂可后乎?

今夫玉在於万仞之山,苟有好者,人有能致之者矣。今夫珠在於千寻之渊,苟有好者,人有能致之者矣。语有之曰:「物聚於好。」故苟好直,则直言至矣;苟好谅,则谅言至矣;好文叶,则词彩至矣。进乎其好焉,好仁则仁至矣,好义则义至矣,好德行道艺则德行道艺至矣。

观其文,不如观其生意,即可知天地造化之仁。

昔孔子叹不得中行而与之,何其中之难耶?夫自阳一阴二而胥糅焉,则其难也亦宜矣。夫道,阴阳之中者也;夫德,刚柔浑合者也。夫学,变化以自至乎中者也,是故知刚而不知柔者,吾见其人矣;知柔而不知刚者,吾见其人矣;知刚而柔,知柔而刚,吾未见其人也。

范文正公一代伟人也,今读其书,观其迹,想见其人,如高山大林,虎豹蹲踞,可望而不可即;如深渊巨泽,龙蛇出没而不可测;又如青天白日,照曜万物而不可欺。此所以立朝廷,镇西夏,夫人敬信而畏之也。此无他故,诚而已矣。诚斯明,明斯威,威斯重,重则不动而信,威则不杀而畏,明则不察而敬,其诚之所为乎!识者谓其自先忧后乐中发之。夫先忧后乐,以天下为一心,圣人之学也。此尽之者,其唯至诚乎!其次勉焉。若公者,虽曰未学,吾不信矣。

观物第十六

以我观物,则物物有益;以物迁我,则物物丧志;故我立而后可以观物。欲立我者,存其心,体认天理[者]也。

说命曰:「惟?学半,念终始典於学。」夫学也者,觉此者也;?也者,效此者也,效此於人而觉之者也。伊尹曰:「以先觉觉后觉。」曰:「曷谓觉?」「觉天理也。」「曷谓天理?」曰:「理也者,性也,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是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是故人己两尽,人之理也。失一莫可以为学焉,失一莫可以为教焉,是故一体也。

惟心正然后好恶得其公,惟有正心之学者能之。要求实用,须养实体。要造公溥,须去己私。去己私斯见实体矣。

学以入道为至,人以至圣为成,心以立中为要。心不中正,邪也,故曰:「思无邪。」故忘助皆邪思也。人不至圣,非成人也,故子路问成人。学不入道,犹不学也,故曰:「不践迹,亦不入於室。」入室也者,入道也。故欲求至圣者必求入道,欲求入道者必求中心,中心则斯道可见矣,入道则贤圣可几矣,是故至圣至矣,中心要焉。昔者七十子、三千之徒皆学孔子,才艺行义者,至不少也。患难流离,不违其师,固心悦而诚服之,彼岂皆不自以为得道者哉?子贡乃曰:「[得其门]而入者或寡矣。」然则入道●●●●[有门]矣乎?不得其门,皆外望宫墙者[也。故得]其门[而能]至圣者,有之矣;不得其门而能[至圣]者,未之有也。今夫世之行一孝,则曰:「此道也。」行一弟,则亦曰:「此道也。守[一]节义,则亦曰:「此道也。」其果可以至於圣乎?易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一念邪时是浊,一念正时是清,一念亡时是死,一念存时是生。

[道]二,善恶而已。善即知善,恶即知恶,此秉彝之性也。拂人之性,非人也。孟子曰:「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善善恶恶,己无与焉,此圣人所谓无为也。今必欲善恶皆忘,然后谓之无为,吾恐矫情之过,即反有为也,句句似是而非。

故能者养其德以达诸业,不[能]者溺於业以亡其德。养非其用,用非其养,是故[德]与业离,而学之敝也久矣。易穷则变,变则通,修●必自二业合一始矣。二业合一,则仁智睿贞忠●礼义之道存,而道艺举选之法在其中矣。二业[合一]自[敬始],敬立而[德]与业浑●。[德]与业浑,则风●●●●●出[矣]。

治不复先王之法,皆苟而已。然必行之有渐,不可强也。在今日只须论圣学,成君德,以一道德、同风俗为本。孔子答哀公问政亦从学上说起。

欲知圣人从容中道处,当知圣人之盛德。欲求圣人之盛德,当求圣人之至学。

是故知生死之道,则知得丧之道;知得丧之道,则知饮食之道。夫饮食、得丧、死生,其致一也,其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今夫山木之枝尚有其本,涓涓之流亦有其源,而况於人乎?而况於君子之学者乎?夫五常同体而异用,五行同气而异质,五采同质而异色,五土同运而异风,五方同声而异音,五民同心而异言,五书同画而异象。知其异,所以致殊也;知其同,所以致一也。致一者尽理,致殊者尽分,理之与分,一而已矣。今夫人之有生也,自悬弧矢,已志於上下四方。夫上下四方即己性分内事也,故曰一而已矣。是故一致而万化出矣。

天地之性人为贵,故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故曰:「亲亲而仁民,而爱物。」而以刍狗视之者,不仁者也,无人心也。况天地民物本为一体,而云以者,此以彼之,谓二之也,道岂如此?故曰:老子极残忍,惨刻少恩。

吾只戒人循行数墨,非禁人读书。若禁人读书,则所谓学於古训,好古敏求,与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及韦编三绝者,何故?盖圣人之书只是唤醒良知,开发聪明,涵养本原,到成德后,行事皆当理耳,不可偏废,其要只在勿忘勿助之间。

义理无穷,不可自是。自是者,自画也;自画者,自弃也。

方其坐忘,不忘其气氤氲。天地方春,原草其茵,生意弥漫,童子五六人,御彼小车,不疾不徐,其声辚辚,大道平铺,亦如是观。不泥一邦,博采其芳,博观其仁,以游乎无垠。

大上修心,其次修意,其次修行,其次修政。政也者,救弊辅教者也。故修心则天下无为,修意则天下丕应,修行则天下砥砺,修政则天下畏服。是故心弊然后修意,意弊然后修行,行弊然后修政。

所谓天理者,著不得一毫人力。事事天理矣,有意而为之,即非天理也。

夫道,一而已矣。夫学,刚柔合德,中而已矣。夫治,曰刚曰柔,中正而已矣。惟刚柔成德,然后可以治民。故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一以治己,一以治人。不刚不柔,厥德允修。

文也者,以言乎其心者也。心也者,一也;心不一,不可以为心。文不一诸心,不可以为文;文也者,本诸心,发诸言,而理於道者也。夫道,一而已矣,阴阳合一之谓道,刚柔合一之谓德,内外合一之谓性,心事合一之谓学,动静合一之谓神。故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天以经之,地以纬之,而天地之至文皆原於一也。

太上贵道而忘言,其次贵事而几言,其次贵言而极言。极言,非世之福也。大道之世,羲农轩辕浑浑尔,沌沌尔,其君臣相忘於道,如气相忘於水,故不言而信,不(办)[辨]而理。至德之世,唐虞荡荡尔,夏商周穆穆尔,其君臣相顺於事,若决河,若转环,言出而都俞,丕应而徯志。道德之衰,叔季之世,谔谔尔、蹇蹇尔,其君臣相疑於言,龙逢折首,比乾剖心,嵇生血衣,朱云折槛,相死相败於极言。是故大易纳牖遇巷,礼不显谏,事君务几谏而薄犯颜,孔子从讽谏,左师回太后,孟子不言於齐王而攻邪心,魏征愿良臣,程伯淳不用文字而感以诚意,诸圣贤者果贵极言耶?几言耶?明诤显谏耶?潜消默夺於冥冥之中,期致斯世於大道,而相忘言耶?

人有南北,天无南北;文有南北,质无南北;事有南北,心无南北;治有南北,学无南北。故学一於心,心一於质,质一於天,天者,一定也。故君子之道,务本而已矣。是故君子言人必先天,言文必先质,言事必先心,言政必先学。盍观圣人之事天乎?器用陶匏,贵朴也;牲用特,贵一也;用茧栗,贵诚也;扫地而行事,贵质也。言崇质朴,致其诚一於天也。君子之政学,反本质而合之於天而已也。是故古之君子之於政学也;质胜文,而成者十九;今之君子之於政学也,文胜质,而败者亦十九。语曰:「忠信之人,可以学礼。」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知本来之体,则知心矣。心本来之体与天地万物为一也,故知心之本体,则知天地万物矣;知天地万物,则知心之本体矣。

甚矣,馆阁之臣不可以不知心学也。夫馆合,论道之臣也,上以己正君,下以身取人。上以己正君,故君德成而化行矣;下以身取人,故善人多而化普矣。故君相知学,则人化之,无不知学,而百僚皆知学;百僚皆知学,则士庶皆知学。道德一,风俗同,而天下治矣。甚哉!宫馆之职之重也。故宫馆知学,则他日为阁相知学;阁相知学,则人君知学,而天下无不知学矣。惟其重也,故不惟其官,惟其人。

夫道一本者也,是故政学心事一贯而已矣。故舍政事而语心学者谓之虚,舍心学而语心学者谓之迹。若夫神明乎万事万化之间者,其心事学政之合一矣乎!故虞夏商周之君臣,所与论政,莫非学也。孔门之师弟所谓求仁,莫非事也。故其语学则曰「使民如承大祭」,孰非事乎?其语政则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孰非心乎?其告哀问政必推本於学,是故由九经而推本於道德,由道德而推本於天人之道,以极於诚明,孰非心事政学之一贯乎?

斯道之在宇宙,何其得之难而丧之易也?孔氏之门,称德行者数人:颜渊短命死,冉伯牛则以疾死,闵子骞不死,则亦孤而不得禄,何耶?岂所谓天之小人耶?而当其时盗跖横行天下,日杀不辜,而幸老死,所谓天之君子耶?

古之学者出乎一,今之学者出乎二。予以四箴「存中以应外,制外以养中」惠教后世学者至矣,[使其知]合观并用之功,则善焉。如其不然,或有分崩离析之患,而昧精一易简之学矣。予为此惧,推程氏之意以达孔颜之指,为作四勿总箴,庶学者知合内外之道,以不二乎一贯之教焉。

心含天灵,灏气之精。与地广大,与天高明。惟精惟灵,贯通百体。非礼一念,能知太始。事虽惟四,勿之则一。如精中军,八面却敌。精灵之至,是谓知几。颜复不远,百世之师。圣远言湮,多岐支离。一实四勿,毋贰尔思。

问疑。曰:「疑人者,自疑者也,故人亦疑之而怀疑心。」问信。曰:「信人者,自信者也,故人亦信之而怀信心。故在上者察察,而天下皆察察矣。在上者噩噩,则天下皆噩噩矣。人怀疑心而察察者,乱之象也;人怀信心而噩噩者,治之象也。故大道之行,而天下相忘於化矣。」

故疑人者,与天下皆疑;信人者,与天下皆信。孔子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寿亲在人乎?在子乎?夫寿有三道矣,上寿事亲以不朽,其次不辱,其次以外荣。

昔者孔子之圣,备一贯之道而心事一。故为委吏则曰:「会计当,料量平。」其即一贯之心也。为中都宰,为鲁司寇,摄相事,诛少正卯,斩侏儒,其即会计料量之心也。

「职出纳者有量乎?」曰:「有。」曰:「有概乎?」曰:「有。」曰:「然则所谓公平者可知矣。惟量也,有龠、有合、有升、有斗、有斛。龠十为合,合十为升,升十为斗,斗十为斛。龠不可以受合,合不可以受升,升不可以受斗,斗不可以受斛。如三德宜大夫,六德宜诸侯,非至公之道乎?惟概之於斛斗升合龠焉。粟之有余者不能枉之使不足,不足者不能枉之使有余。如大夫优有六德,可升之诸侯;诸侯仅有三德,可降之为大夫;非至平之道乎?故心之公者如量焉,至矣;心之平如概焉,至矣。

昔后皇命冢宰降德於众兆民,乡大夫属民燕射,传教於乡,然后法令播,三物行,而百姓化淳。夫上有后皇降之於上,下有乡大夫致之於下,是故天下无不教之乡,乡无不学之人。故先王之世,比屋可封,而民之於变归极,用此道也。是故上行其意,下行其法,不时月而可以风动天下矣。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岂虚语哉?

今夫金,天下之美也,弗炉弗锤则弗精。今夫骥,天下之良也,弗御弗勒则弗驯。夫卑者抗之,高者孙之,过者抑之,不及者扬之,以协道也。夫道,中而已矣;精乃炉锤锻炼之术,以致纯正之德;一乃衔勒疾徐之枢,以行乎事物之间。惟精惟一以执厥中而已。

日月星辰之耀,阴阳之精也。山川草木之贲,五行之蕴也。

安定之学之教,人失其真传也,而二於孔门久矣,岂直今也哉?夫孔门之教同於求仁,仁,人心也,天理也。四科之列,惟颜、闵、雍、耕诸人得其宗,余则因材成就者耳。而谓有四焉,岂圣人无类之教哉?若安定先生当声赋浮华之弊已极,毅然而起,以变化士习为己任,以开濂洛之传,必其精神心术之微有不言而信者行乎其间。观其颜学之试,道德仁义之教,有足征者。至於经义治事之科条,乃其因材而成者耳,以为先生之道尽在是矣,岂不惑哉?夫圣人之学,心学也。故经义所以明其心也,治事所以明其心之用以达诸事者也,体用一原也,而可以二乎哉?此或先生立教之本意,而人失[其]传矣乎?若非人失其传,则先生之学之教荒矣。

昔者孔子之圣也,却莱夷之兵而还汶阳之田。其为委吏,曰:「会计当而已矣,料量平而已矣。」曰:「夫子之圣,如斯而已乎?」曰:「此夫子之所以圣也。其却兵还田,非鲁之力能制齐也,其诚心正理之发足以慑服之也。会计之当,料量之平,非琐琐於(薄)[簿]书者能办之也,由圣人心之平而理之当也。

君子之学,智崇而礼卑,至虚而至实。崇象天,卑法地。崇故虚,虚故至大之德出焉。卑故实,实故至广之业成焉。非实无以成其虚,非卑无以成其崇。非业无以充其德,非广无以周其大。

夫君子之进也有三,其退也有三。太上为道,其次为时,其次为逸。得志泽加於民,不得志独行其道,此以道为进退者也,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周、孔、孟是已。见几解组,辞荣畏盛,此以时为进退也,古之人有行之者,疏广、疏受是已。遯世长往,伏而不谒,此以隐逸为志者也,古之人有行之者,严光、周党是已。

嗟予语敬之,敬之当听予。敬亦无不在,语子敬读书。当其未读时,天君自俨如。及其对书册,万象[涵太]虚。是谓以我观,勿以此(表)[丧]志。舍之求放心,离[物以]为二。学问与思辨,古训乃其地。无在无不在,事事亦如是。

大学崇至善,格物为实地。格者意身心,是谓至其理。如彼之国都,亲见乃知至。平地说相轮,伯淳所以耻。格之厥功何?知行并时诣。终日及终身,惟此一大事。何为齐治平?即前物理是。万一本同原,体用原非二。道丧千载余,支离为简易。谁能一扫之?敢以告吾子。

湛子约言卷之九

颜子第十七

颜子不违如愚之学,与夫子无言之教一也。默而示之,默而识之,得圣人之学者,其惟颜子乎!礼也者,理也,体也,与道为体者也。以天之品秩而言谓之理,以相接之体而言谓之礼,以通行而言谓之道。用和之礼,先王之道,一也,孰先有焉?孰后学焉?本立而文生,素具而绚形。或者以文与本为二,以礼与道为二,吁!学之支离也久矣。

入太庙,每事问,何以为礼也?礼入国禁,入乡问俗,入门问讳,入庙问礼,斯不亦为礼乎?礼也者,敬也。或曰:「虽知亦问,然则圣人亦伪问者欤?」曰:「非也。礼乐名物,夫子虽尝学之,至是乃验其实也。」

三代之治,惟随时以顺民风,不先时而开之,不后时而违之,夫子从周,从时而已也。

宰我在言语之科,战栗之一言足以丧邦矣。是故舍德行之学,非圣人之学。

禘自既灌而往,夫子何以不观也?夫子不欲观禘,以鲁禘之非礼也。灌,祭之始也,既灌而往焉,祭之始终也,举始终而不欲观也。或问禘之说而曰不[知],圣人之感深矣。或谓既灌而往,诚敬不足观。[夫]礼之本既非矣,何取於诚敬?

吴草庐作三礼考注,吾惑焉耳。礼止有二,故孔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周礼不过从曲礼中发挥出治天下法来,其纲见於曲礼六官矣。草庐作曲礼,又取盛德等篇名补窜,以为天子之礼,殊不知天子之礼亦已杂见於曲礼下篇中。草庐取他篇文补入曲礼,又将曲礼文窜在他篇,又补士相见义,可谓乱经。

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是故知道者,斯知礼乐之情矣;识器者,斯知礼乐之文矣。兼情文而一之者,德之盛矣。

仪礼为经,礼记为传,然今皆已阙不全。仪礼尚多亡者,如冠止有士冠礼,其诸侯天子冠礼已亡。如婚止有士婚礼,天子诸侯婚礼已亡。如丧亦然。祭礼止有士大夫二礼,天子诸侯祭礼亡者,如郊特牲诸侯衅庙迁庙是也。冠礼如公符是也。有有经而无传者,如公食大夫、士相见二篇也。有有传而无经者,如郊特牲、诸侯衅庙、迁庙及公符是也。吴文正以大戴诸侯?庙、诸侯迁庙、公符等篇为经,可乎?宜作逸经传,如郊特牲分明是逸经传也,投壶亦是逸经传。天子丧礼、诸侯丧礼亦必有仪礼经,今见於礼记往往多论之,即其传也。其公符、投壶诸侯衅庙、迁庙亦必有经,此特其传耳。

礼之实,感乎外而发乎内者也,故礼由中发者也。寓乎耳目,施於四体,达乎动静,是故耳目得其职,然后手足得其道。(乎)[手]足得其道,然后进退揖让中其节。苟非其人,礼不虚行。

自始作至於以成,合而和,和而明,明而续。分合变化,神之所也,乐之至也。

从上古观书诗中所说,只说求道之方与其名理耳。如尧典言「钦」,舜典言「精一执中」,皋陶「九德」,伊尹、汤「一德」,文王「敬止」,只说「仁敬慈信」上,武王亦言「敬至」,孔子只说「求仁」,孟子说「养气」,何曾有甚玄妙?只求之便自有得。至宋儒直是说得太精,反见无味。孟子犹说「引而不发」,邵子犹说「微开其端,毋竟其说」。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使自思得之。

心一也,於何以愤?於何以乐?愤乐并行而不悖也。若谓圣人不得而愤,得之而乐,是据二时而言之,则憧憧往来,圣人之心累矣。惟愤乐并行,则情不偏而心常得其正,此圣人之学也。

吴文正取二戴记中,或全篇,或章句,以补仪礼之缺。殊不知仪礼自是经,二戴记自是传,岂可以传补经?但可作逸经传耳。其分碎原文尤不可。

道也者,路也,以言乎其事也,用也。仁也者,仁也,以言乎其心也,体也。无其心则无其事,无其本则无其用。是故苟去富贵而徒取贫贱者,天下有之矣,末之难矣,原宪高柴是也。处富贵贫贱而各得其道,仕止久速之惟时,天下一人而已矣。故君子不可以去仁,至终食造次颠沛之不违,而必於是焉,所以存其心之仁,而达之於富贵、贫贱、去处之间,然后各得其道,为体用之大全也。若夫舍富贵、甘贫贱,而其心不能洒然,不足以与於道者,众矣。周子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而后富贵贫贱处之一。」能化而齐大者,仁之谓也。

以一得一失去取人者,则其人亦以一得为得。执德不弘,可以为善士,不可以入大道。

明堂位当与月令作一类看。明堂位只可看前一节,后皆伪也。

曲礼:「天子建天官,与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为六官。」司士即宗伯也。六太,天官之属也。六府,司徒之属也。六工,司空之属也。其三属则亡之矣。此周礼之纲也,是周礼是曲礼之目耳。吴临川并列为三礼,不亦谬乎!故愚尝以为二礼耳。故经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只是二礼。

月令是古先王之制,但中亦有秦人添入者,如命太尉及县鄙,便是秦制。

仪礼为经,礼记为传,婚义、冠义诸篇正解冠婚礼,如易,孔子彖传、象传、文言正解经义,可附各卦者。若其余哀公问、及孔子燕居等篇,通论诸礼者,则如上下系、说卦、序卦、杂卦等篇通论易道,难於附系,自当列於后。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今人始学便说性,岂不是妄?惟其妄生想象,故有以为性恶者,有以性为善恶混者,有以为性有三品者,皆出於想象之私,见世间有此几样人,便谓如此,何曾见性之本原?故性即理也,理无不善,极至之论。

圣人无假言,夫子何以有浮海之叹而不果去也?义可以去,可以无去也。圣人之心无可无不可也,何谓可以去?去一国可也,避色焉、避人焉、避地焉,可也。何谓可以无去?去一世也,浮海是也,不可也。安知天下无贤君乎?无可为之国乎?是故鲁不可行则之齐,齐不可行则之陈、之蔡、之楚,不忍有忘天下之心也。

明堂位曰:「昔者周公朝诸侯於明堂之位。」后人便讹以为周公摄位践阼朝诸侯,非也。盖

周公制礼,使诸侯朝天子於明堂耳。故继以天子负斧依,南向而立其后云。此周公明堂之位也,可见是周公制此礼。若云周公朝诸侯,大害义理,启后世乱贼之心,必此言也。周公践天子之位以下,皆后儒附会其文,牵强不可信。周公祭以王礼,或是褒赠之类,如祀孔子亦以王礼,后世公爵者死亦赠王,止可用於周公庙耳,其它则不可。明堂位云「天子之礼」,固非;又云「鲁公之庙文世室,武公之庙武世室」,决不是当时赐之之[意],后代僭用因袭之弊耳。后儒因而附会之,甚害事。

何以为成章也。狂者成乎其狂,狷者成乎其狷,成[则]不易反也。裁也者,变化之也,狂者化狷,狷者[化]狂,狂狷相[化]而[各至]乎中矣。

[服问为]仪礼传无疑。观服问首称传曰[可见]。

今乐记是一篇好文字,流传有格言、本言。乐与礼对说,便有根本。乐者,礼之终也,古别有乐经已亡,今记特其义耳。吾欲辑补乐经,乐经只是度数,而病未能也。

何以为君子儒也?学其大者为大人也。何以为小人儒也?学其小者为小人也。何以为大人也?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大人也。何以为小人也?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也。大人之学。由仁义行也,集义所生也。小人之学,行仁义也,义袭而取之也。大小内外之辨,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

闵子之不为费宰有三义焉。何谓三义?费,私邑也,为私臣,一不义也;不命於公朝而命於私家,二不义也;季氏不臣,仕则失己,三不义也。此闵子所以辞也。向使遇明君,公举以仕於公朝,闵子又何义之辞焉?

能原始则无始矣,能要终则无终矣。屈伸相感,循环无端,非知性者,孰能与於此?

文质彬彬,充实而光辉也。充实之谓质,光辉之谓文,文质皆得,谓之有德。

虫之感也,以春而鸣;草木之感也,以阳而生。观其所感,而天地之仁可见矣。虫之寂也,蛰而息;草木之寂也,归其根。观其所寂,而万物之仁可见矣。

火之焰,水之光,是阴阳各有其精华,与日月同,元不相受。

,故无得而知之、称之,此所以为德之至也。若谓太王有翦商之志,则非所以为太王矣。夫太王之德,犹能弃国而避狄,岂谓其去商灭之世尚远,一日天命未绝,君臣之分犹不可犯,如文王隔之三世,犹能以其天下之二服事殷,而谓太王乃於三世之前,遽有翦商之志乎?泰伯遽逆知其有天下於三世之前,而先以天下让乎?向使文王有三分之二而未取,武王无缵绪之功而遂殁,则周之有天下,亦未可知也。若谓泰伯之德足以朝诸侯有天下,则季札之德不亦足以有天下乎?如天命之未改何??(二)[三]以天下让。三者,固也;以者,有也。有天下之让,让之大。此泰伯居长不立,逃之荆蛮,以固让其国於季历也,是天下之大让也。舜谓禹:「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是天下之功能也。泰伯有天下之让,德亦犹是也。揖让者三,人可得而见之称之也。泰伯逃而让焉,让泯於无

手足者,父母之遗体也。全父母之遗体,所以全归也。所谓全归者,非全其形之谓也,全其性之谓也。是故战战兢兢,临深履薄,敬以全其性,以保其身,可谓孝矣。若夫乡里之自好以全身,而不能全其天地父母所生之性,以践其形者,皆谓之仁孝可乎?

物我第十八

苟知物我之无间而万物同体,如一人之身,手足爪牙之相犯,人无有校之者矣。

中庸戒慎恐惧与慎独皆只是敬,皆一段功夫,无分动静,二之即非敬矣。后一节即解前节,隐微即不睹不闻,慎独即戒慎恐惧,只是一段涵养工夫,以养成未发之中为已发之和,其动其静浑是天理。延平告晦翁时亦有此意,后晦翁悔曰:「孤负此翁。」

天将雨,身必润;天将晴,身必燥;此可以知感之理矣。此可以见人即天地之气矣。

射不主皮。射,礼之记文也,孔子引之,乃知此记甚古,或同仪礼时有也。诸礼皆然。

学者多以伊川叙明道先生墓「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而不及濂溪,遂疑濂溪之学。殊不知此只叙其辩异端、辟邪说之功,以继孟子之后耳。若以自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遂疑自古圣人之非,可乎?若以道以学,则周程一也。观墓表全篇可见。

文礼,一本也。文也者,文也,道之显於言行者也;礼也者,理也,道之存於身心者也。我立而后博约之功有所措也。支以博之,开我知也,知也;礼以约之,恒我知也,行也。知之者万殊,其用广也,故曰博;行之者一本,其体要也,故曰约。

中庸一篇皆为学者作,其举圣人天道,不可与人道对说,不过将圣人作个标的,令贤者勉而至之耳。如惟天下至诚至与天地参,是标的也。其次致曲至为能化,勉学者至之也。其它皆然。

中庸一篇总是一篇文字,无许多日节。首章是个头脑,其下节节每举圣人之事,而欲学者法之,说了又说。正如易系辞重复而意不同,不过要深切著明以勉人之意。二分属及一一分天道人道,恐无意(未)[味]。

帅之於三军,二也;志之於人,一也。故二可夺而一不可夺。

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思则[不]远,感应之理也。何谓感应之理?自感自应也。书曰「思曰睿」,睿者,无不通也,是故思也者,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四方而四方,通乎古今之往来而古今。程子曰:「思长安即是长安,不必更求长安。」然则曰「思室即室,不必更求室之远」,亦可也。夫然,故思马而马应,思贤而贤应,思仁而仁应,亦可也。思马而马应,「思马斯徂」是已。思贤而贤应,「帝赉良弼」是已。思仁而仁应,「欲仁斯仁至」是已。是故思也者,圣学之功也,其至矣。

先进礼乐,野人也,存之於野人也,礼乐失而有求野之思也。后进礼乐,君子也,坏之於君子也,礼乐失而有伤时之慨也,伤时之君子坏之也。何谓时之君子也?时之士大夫也。君子於文王周公之时,文质尝彬彬矣。自国都而化之郊野,犹是彬彬矣。及其文之过而礼乐坏也,亦自国都始。君子坏之,而野人质朴而未变,犹夫昔之彬彬也,此夫子所以犹幸其存之於野人也。

夫子於颜渊之死,何以恸也?门人视之恸,从者视之恸,而实未尝恸也。何以言「有恸乎」也?疑其词以问之,实无恸也。恸者,哀伤之过也,圣人情性之正,哀而不伤,谓哀伤之过,非圣人之心也。然则何以谓「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也」?以言其若有恸乎,则宜斯人之为恸也,而圣人情性之正,实非恸也。诸子记者皆不足以知圣人之心之性情之正,未尝踰矩也。

夫人之初志也,若强弩然。其始发也力,及其末也不能穿卤?。何者?其力尽也,微也。故师久则老,老则无功,其犹夫人之志乎!是故不可不急先务,其所用力之方矣。

非礼者四,而其原一也。勿之者四,而其心一也。如精中军,以应四敌,其师一也,是之谓目也。目也者,要也。自夫支离之说兴,而圣人精一学亡矣。

?木为师,而敬礼之久,则有感通之神。故谷亭黄石可以为帝者师,非夫木石之力也,精诚之极也。今之事师弗敬信,传而弗习者,其欲成也,不亦难矣乎?

己私生於一念之萌,则勿之於几而用力焉,乾知太始,圣人之学也。故得圣人之学,颜子而已矣,故曰:「请事斯语矣。」非颜子其孰能知几乎?易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之谓也。

回也闻一以知十,是故首尾尽矣,至矣。赐也闻一以知二,举其一二而遗其八九矣。是故一也、二也、十也,皆以其一事分数言之者也,是故二子浅深之相悬矣。易曰「精义入神」,知十之谓也。一心也,见於接物谓之敬,见於处物谓之恕。其未感应也,恕存於敬之中;其既感应也,敬行乎恕之内。敬恕立而德不孤,其斯以为仁乎!

察言观色,非窥伺之谓也。征於色,发於声者,自省、自修、自力也。

政也者,正也,所以正人伦也。典礼命讨,政也,皆所以正人伦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则人伦正而家国理矣。君臣父子,道也,三王之政皆以道为本者也。

四时行,百物生。圣人示人以道体,与鸢飞鱼跃川上一也。

遇不顺者必反己,反之又反,以至於尽己,直推至贤圣之域。

诸生为学须识大头脑。何谓大头脑?随处体认天理是也。此与论语中求仁,孟子扩充四端,中庸谨独,大学格物,皆一理。前乎千百世圣贤,后乎千百世圣贤,不过此二字。

夫道,时焉而已矣。时也者,中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

为学以知行为功夫,知行固不可混,亦不可离,故学、问、思、(办)[辩]、笃行五者,如五星齐明,岂有离二?书曰:「学於古训,乃有获。」若非知行并进,何以有获?诸生自静居省察念虑,读书体贴身心,应接事物,(办)[辨]其义理,亲炙师友,讲去其偏,以归於中,无非知行用功之地,内外合一之实。固不可以读书应接亲师友为外而求诸内;亦不可以知为行,以行为知;又不可谓今日知之,明日行之,而判内外知行为两途也。程子谓如车两轮,岂有两轮而可判为两途哉?

管仲者,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义也。何也?子纠以战而死,仲赴其难,与之同死可也。桓公既立,而鲁杀子纠,曰鲁杀之也。仲死不及纠难,可以无死,而志存泽物之仁,故夫子以其泽物之功而知其仁也。

科举之学,或以为当废之,然后可以入圣学。吾以为人累举业耳,非举业累人也。且此当代之制,若违之,是生今反古也。设令读异教之书以应科举,虽勿为可也。

祖宗立法,欲学者读圣经贤传,开发其良心,存之为德行,发之为辞章。有司因其言辞而知其所存,何有不可?故吾尝谓德业举业同事而异志,修德业者固读圣贤之书,为举业者亦读圣贤之书,其业一也,顾其志何如耳。故有不易业而可与进於圣贤之道者,科举是也;有不易志而可以大助於科举之业者,圣学是也。

为学须先义利之辨,此是生死路头,自一念以至万事皆然。

圣人,道德之中正也。微生亩者,为固而过中者也,故视圣人之中为佞。又焉知自世俗之为佞而不及中者,不视圣人之中为固矣乎?

以言词相接,不若以礼乐之入人深也。礼也者,示人以理者也。乐也者,示人以乐者也。乐得其理,非言语可及也。

圣人存心天下,形於击磬之间,声音之道与心通者也。曰:「闻磬声,讵可以知圣人之心乎?」曰:「古之有闻琴声而知杀心者矣。」

悬(孤)[弧]矢六,射上下四方,示志也。宇宙内事即性分内事也。

何以无为独称舜与?使后世之君皆慕恭己无为以隳庶事者,必若斯言矣。记有之:「前有疑,后有(承)[丞],左有辅,右有弼,然后王可以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舜绍尧而治,四岳、九官、十二牧,惟时以亮天工,有以为之者矣。

先王之世,其待人也以年,故人之自待也以年,故分定而不惑也。后世教弛,故少年相竞於侥幸之中,而风俗坏矣。

约言者德,先言者贼。先言者凶,约言者吉。吉凶荣辱之主也。

立也者,自我立之也。亲其亲,斯不独亲其亲,长其长,斯不独长其长。孝弟之德立於身;行於家,及於国推之四海而准,同此心,同此理也。经曰:「爱敬尽於事亲,而后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此之谓也。

教者为类而设也,犹医者为病而设也。教也者,变其二而复诸一,一则无类也。

思也者,心之神也。心之官曰思,思曰睿,睿作圣,思者,其圣人之本乎!心一也,而曰九思,必有九心,不亦支乎?事虽九而思则一也。心一而已矣,故视也、听也、色也、貌也、言也、事也、疑也、忿也、见得也,其事九而思则一也。一者何也?其理一也,理一而名九,随处以体夫天之理也,理无往而不在也。九思者,其圣人之心学与!

恭,仁之著也;宽,仁之量也;信,仁之果也;敏,仁之力也;惠,仁之爱也。五者存其心故可行,是故心存而理得。

知安亲则不违其志矣,惧辱亲则不亏其体矣,孝之至也。

夫六德者,皆美德也,好之而不学则蔽。蔽也者,偏之为害也。学也者,所以觉其理,去其蔽,变其偏,使会其全,合其中正,以有之於己也。

夫学,觉而已矣。伊尹,天民之先觉也。觉也者,知也。知觉也者,心之本体也。天地之常明也,以普万物而不遗;圣人之常知也,以照万事而无外。故知圆如天,行方如地,天包乎地,知通乎行。通乎行而知者,圣学之始终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记曰:「聪明睿知达天德。」其知也。夫知之用大矣哉!是故知天而天,知地而地,知万物而万物,知天地万物而不遗者,其惟圣人乎!

此个天理,吾初学精思自得之,以质於先师,先师喜甚,答示云:「得十一月某日书,读之,遂忘其病也。随处体认天理,著此一鞭,何患不到圣贤佳处。」[俯仰]今昔,五十余年矣,竟未得了手,只是死而后已。

待旦急行,则未旦时如何?说坏了成汤、周公了。

宇宙间只是一气,只是一理,只是一心。感应之机,[捷]於影响。何者?以其一也。会此则知道矣。

近年觉此学只在切问近思,自存养以达於事业。人伦庶物,无非此心一以贯之,如一树相似,自根本以至枝叶,无不是此生意一气通贯,本末具备,初无前后。

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人少得底。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宇宙内即与人不是二物,故少不得也。

勿忘勿助只是说一个敬字,忘助皆非心之本体也,此是圣贤心学最精密处,不容一毫人力,故先师石翁又发出自然之说,至矣。圣人之所以为圣,亦不过自然如此。

富贵贫贱取舍,与造次颠沛终食之不违,一也。富贵贫贱取舍,事也;颠沛造次终食不违,心也。必有是心而后有是事,故夫子初言富贵贫贱一节,恐人只於事上制行,便谓之道,而无其本,则行之未必泰然,故又言造次颠沛终食不违一节,欲人於本上用功,贯通只是一理。若无此本,只於制行上便了,则必信必果者何以谓之小人?孟子何以有集义义袭之分?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之辨?

知字是吾心虚灵之本体,安可一时无之?但要察见天理,便可谓之良知。致之之功,非学问思辨笃行,不能见其天理正而存之也。不然,中庸但云聪明圣知便了,如何又云达天德?天德即理也。

天理是圣贤真种子,苗而不秀,秀而不实,虽有良种子亦无用。故体之为贤,熟之为大贤,熟而化之为圣人,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学者虽涵养未熟,然须顷刻体之,则顷刻便能顺应。若顷刻体认之功间断,即顷刻便倒行逆施。

记曰「人者天地之心」,最是精微。若是看得破,则与天地只是隔一形骸皮肤耳,其气未尝不贯通。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人之性情即天地之性情,性情正而和,即天地之正和,而万化生焉。故曰「天地之用皆我之用」,是天地万化在我矣。

父子之爱,天性也。爱根於性,性生於心而发於情。其生也爱之深,故其死也哀之至,哀之至故报之重,报之重故其服之疏,食之不甘。是亲丧之礼由中生者也。

乐则生,生则恶可已,乐之至也,乐其所以生也。天理也者,生生而不已者也,由乐之生生而不已,以形於手足之舞蹈。舞蹈也者,乐之所以尽神者也,是故乐者由中生者也。

性也者,心之生也,故字义从心从生,心之生理也。生,天之理也,天之所为也。知天之所为,则知人性善恶之辨也。

「鸡犬之放,放於外也。心在内也,何外之放?」曰:「心未尝外也,私欲蔽之而不知,故以为放尔。顷刻知之,迷者觉焉,其在内者自若也。故无内无外,觉之自在,心之谓也。」

昔者孔门之教同於求仁,而七十子之徒各成诸质,是故一贯之学离而四科分,而圣人之道熄。故德行之流为道德、为节介、为悻直,言语之流为游说、为纵横、为词章,政事之流为刑名、为功利,文学之流为训诂、为记诵。是故后世之学,成於所长而蔽於所偏矣。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自然之能也;所不虑而知者,自然之知也。无不知爱其亲,敬其兄,自然之知能也。自然者,天之理也,非人之力也。此其本心之真切也,惟贵乎达之而已矣。

而枝乾,花叶扶疏,以至於参天,根为之本也。此所以为睟盎於背面,而施喻於四体者之本也。?仁义礼智根於心。仁义礼智,性也,性生於心者也;性者,心之生理也。恻隐之心,仁之根也;羞恶之心,义之根也;辞让之心,礼之根也;是非之心,智之根也。心一也,而端有四焉,众理同一原也。如彼木之根也,由萌

天下之物各有其类,各有其族。知其类族之同,则万物之一本可知矣。知其类族之异,则万物之散殊可得而知矣。

道之所贵者中,中故穷而知变,变而知通,故道通万变而不穷。(若)[苦]节者知节之为节,而不知中道之为节,道其道而不知无穷之道,宜乎其穷矣。

君子体天之理,知天之行,法天之运,消息盈虚,与天偕行。故能顺时而止行,时行时止,我无与焉,所以合天也。

易之作也,圣人法天而示乎人也。君子之学易也,以人而合乎天也。天人一也,天地人合一,三极之蕴也,而易行乎其中矣。

三戒非特为血气。血气者,人欲之根也,戒之者即是心学,即是养志。志者,天理之根也,戒之者所以存天理、遏人欲。立志以帅气,则凡血气之欲皆化为义理矣。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能践其形。」故不外气质而性存焉,非如佛老,必绝妻子、离人伦、丧耳目,然后为性也。

只洗心退藏於密,其德便神明。

学问要识头脑,无头脑只是空空,更学何事?譬如草木,必有根本,乃可培灌。若无根本,培养何物?善用其心者,用而无用,用之至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紫阳子以为节度,明道子以为不用丝毫人力,白沙子以为自然,是之谓善用其心而天理得矣。

曷谓至善?以言乎心身之於国家天下之事物之理之纯粹精焉者也。纯粹精焉者,非他也,天理也。天理者非他也,吾心中正之本体也,明德亲民之奥也,其体用一原也。是故止至善而明德亲民之能事毕矣。曰:「曷止之?」曰:「自知止而能得,知行并进乎此者也。自天下而之格物,自格物而之天下,[平],始终[反说,要归乎此者也。格物也者,即止至善也,言履而意至矣。故止至善则无事矣。]

湛子约言卷之十

师友第十九

君子之求师友,所以传道也,其可苟乎哉?是故立其诚敬,必先之以辞;既善其辞矣,又将之以贽。辞以明志,贽以行礼,所以致诚敬也。诚敬致矣,定其交而后求,是故初筮则告也。

诗所以该人伦也,知父子之道,则知兄弟之道;知兄弟之道,则知夫妇之道;知夫妇之道,则知朋友之道;知朋友之道,则知君臣之道。故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举其二而五者具也。

心丧者,恩有厚薄,其心同也。故师不制服,厚薄异也。若夫子贡筑室於三年之后矣,而况於颜闵乎?记失其传也久矣。

王者之造士,如天之造物,熏陶其气质,涵养其德性,而不知为之者也。是故春以乐,秋以礼,夏以诗,冬以书。阴阳变化之运,天之道也,故其成也勃焉。

弦诵於春(见)[夏],发扬之义,阳之所为也。书礼於秋冬,收敛之义,阴之所为也。阴阳化成,神之所为也。

乐也者,乐也,修内而达之外也;礼也者,理也,修外而主之内也。交错发形,礼乐皆得也。礼乐皆得,谓之有德;恭敬温文,德之盛也。礼乐之教其大矣哉!

无言者,圣人之至教也。何以为至教也?语道体也。言之感人也浅,心之感人也深,是故圣人以默教,学者以默识,圣人无言之教所以体天也。天不言,而四时百物无非教也,天心之形见者也。吾无行而不与,无非心也,圣人之形见者也。故无言之教,圣人实言也,以为假托者,非也。

乐生於音,音生於人心之感,是故乐由中出者也。感动於中,故有声以尽其心,有音以尽其声,有乐以尽其音,有鼓舞以尽其神。

圣人之心,无适无莫,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夫然后能可以仕则仕,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也。是故有无可无不可之心,然后能无所不适其可。

礼主禁,乐主发;礼主敛,乐主舒。乐发而舒之,其内德不可掩矣;礼禁而敛之,其外邪不能乾矣。故礼乐者,去欲而存理者也。

礼乐一道也,深於乐而后知礼。礼乐合一而后内外和顺,盛德之至也。

先王之教,乐以宣之,礼以翕之,以应寒暑;乐以荡之,[礼]以润之,以应风雨。所以法天之道,以施万物,德之盛也。

志气一也,凡满於人之身者皆气也,而其气之精灵者,心志也。凡形於天地之间,皆气也;而其气之精明者,日月也。

以权度而知轻重长短者,以彼度此也,求在外者也。以心而知轻重长短者,以心自度也,求在我者也,其为精切莫甚焉。

致乐以治心,致礼以治躬;乐极和,礼极顺,故民和顺。充塞於天下,不过自吾身心之同然者举而措之耳。致礼乐者,致中和也,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故充塞乎天下也。措之无难,其理一也。

皆王道也,治山泽,制田里,教树畜,谨农时,申孝弟也。教所以养其生,遂其性,使不负戴,不饥寒,错综言之,皆王道也。先之以无憾,得其心也;后之以王道,极其效也;交互言之,以著王道之全也。孰先始焉?孰后成焉?何言乎全也?全也者,举天时地利人事而甄陶之,合天地人之心,尽之矣。

象山高矣,然而未禅。今曰「慈湖高过於象山」,是何言欤?是何学欤?其得为中正欤?其得不为禅欤?昔者箬溪顾子自江右寓新刻於南都焉,曰:「此象山入室弟子也。」开卷阅之,复之曰:「信斯言也,是累象山者也。然而吾得其肯綮矣!吾得其肯綮矣!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以为孔子之言也。一编之宗指不外是焉!然而非孔子言也,外家者之流也。夫心之精神,人皆有之,然必得其精神之中正乃可以语道,而遽以精神为圣,则牛马之奔奔,昆虫之欣欣,凡知觉运动者皆可谓曰圣矣。如蠢动含灵皆可谓曰佛性矣,而可乎?故知非孔子之言也。」箬溪子报书曰:「子之言是矣。」又曰:「慈湖於圣,则用其言而不用其意;於禅,则用其意而不用其言。此何心也?」曰:「子言是矣。」数年之间,其说盛行如炽,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不得已而为之辩也。吾惧此说行,而天下皆以气为性也;吾惧此说行,而天下皆不知道也,皆不知学也,皆援古先圣王之指以入於夷狄也,为作杨子折衷。或谓:「孔子『予欲无言』,子何言焉?」则应之者曰:「孟子之学先知言,故曰『诐淫邪遁之辞』,恐其蔽陷离穷乎我心也。又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讵诐行,放淫邪,以承三圣者。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孟子何言焉?」是故学者能知不好辨之心,不得已之心,与欲无言之心,则於道心其几矣。

慈湖立命全在「心之精神」一句,元非孔子之言,乃异教宗指也。不起而为意,便是寂灭。

慈湖意只以不动为体为止,而不知循其本体之自然流行,各止其所者之为不动也。又以孔子为之不厌为已觉而为,他何惑於老佛无为之说,而不知圣人之为,无所造作,非无为也,异乎老佛之无为也。可类悟其非矣。易:「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仁知之偏,日用之不察,皆以为道,何谓精?何谓一?

「时者,道之别名」一句近之,但又以时为此为是,而混同於「若不在时」之「时」,又云:「过改既止,而卒归於无起意。」而不知圣人之戒毋意,谓妄意也。诚意之意,谓本意也。慈湖於名义看皆不精,品题皆未当,而妄以己意改圣人之名理。又谓「上古言时不言道」,二典三谟之前无书可考,何以见其不言道?言道,后世所以不明者,即舜言道心,所以明道,未见其为不明。大抵慈湖只主张指心为道,而不知天命之谓性,性者在心,率性之谓道,道者路之名,发於事为道,岂可混也?大抵是禅之宗指,陷溺学者,岂不可惜!

慈湖心极粗,性极轻率,故敢措大,以天地四时万物皆其所有,如佛者山河大地之说,乾你何事?孝弟忠信皆其自有,无有不至者,便敢於非古圣贤之言之教,率天下之人废学而乱天下者,必自慈湖始矣。

既曰「不曾动」,又曰「不曾静」;既曰「曾生」,又曰「不曾死」,是遁词也。

慈湖极聪明,亦读书极多,但惜其先读他书,有得这些意思后,将圣贤之言皆就已意上说了。且不知所谓时、所谓此者何物?慈湖之说,千篇一律,又好多言,谓之不动意,吾不信也。

王荆公敢废古经而自是,以乱天下。观慈湖以圣自居,敢於非古圣贤之经训,若得荆公之权,乱岂减荆公哉?学者欲知言,当精择之。生於其心,害於其政;发於其政,害於其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酌於中而清明於外,是因黄目之象而释其义,亦何不可?如尧钦明文思、光被四表是也。至云「中无实体」,大害道。既无实体,何以有视听言动喜怒哀乐之妙用乎?言何思何虑而不言同归一致●●●道。

慈湖只是终身以这些来摆筭精神,虚明无体皆禅●●●未尝生死,何以从古圣人有生死之说?●●●●●●无存亡便是。

●●●●地万物为体,心体物而不遗,认得●●●大●●不能外矣。故格物非在外也,格之●●之●●●在外也。於物若以为心意之著●●●●●●●

●●●●●●●求甚解,孔明读书不求●●●●●●●●●●明道读书不蹉过一字,●●●甚●●此●●是即孔子所谓执事敬也。●●●●●●●●山水皆然,岂特读书然哉?盖●●有涵泳持●●●有穷格发明之益,於此有得,必有不●●[手舞足]蹈之乐,心广体胖之验,而吾弟以为●●者,何耶?圣贤之书将以养心,非以病心也,无乃求之太深,索之太苦,而所谓执事敬者犹有未得要乎?且其语意间似有是内非外,判心迹而两之之病,吾弟初不自觉,又云别求安乐之法,舍敬●●所求耶?语云:「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吝之]心入之矣。」又云:「敬则自然和乐。」是古人所以存其心养其性而安乐之法,将於是乎在。夫存心之说则闻之矣。至於了心之说,则不肖所未闻。

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宇宙间只是一气充塞流行,与道为体,何莫非有?何空之云?虽天地弊坏,人物消尽,而此气此道亦未尝亡,则未尝空也。道也者,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者也。夫子川上之叹,子思鸢鱼之说,颜子卓尔之见,正见此尔。

周礼六篇之首,皆有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等语。可见其为治天下之法,而古直谓之周官也。至其中疑有为后儒所添入者,如卜梦之事甚无谓,亦有太琐碎者,皆可疑也。其书孔孟之时皆未之见,而孟子班爵,乃亦本之王制耳。

仪礼中升降揖让拜兴旋辟之节,无一字少得。若於此一失,即是废天职,而天理或息矣,真圣经也。此必周公所制,而孔子、子思补之,子夏传之,可见也。若於此理会得,则於道思过半矣。

古之论学未有以静为言者,以静为言者,皆禅也。故孔门之教皆欲事上求仁,动时著力。何者?静不可以致力,纔致力即已非静矣。故论语曰「执事敬」,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中庸「戒慎恐惧慎独」,皆动以致其力之方也。何者?静不可见,苟求之静焉,骎骎乎入於荒忽寂灭之中,而不可入尧舜之道矣。故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非复,则天地之心不可得而见矣。天地之心不可得而见,则天理或几乎息矣。故善学者,必动静一於敬,敬立而动静混矣。

孟子固有英气,而皆发於义理之正,先正犹且病之。至於象山与朱子辩论数书,皆发於客气,至於琐琐以词说相稽者有之。故其后自有粗心浮气之悔,而以此气象为似孟子,误矣。吾惟浚独以为恳到,何耶?学者须要理会气象。

淡而不厌,无甚珍奇,然亦不愿有珍奇之慕。珍奇之慕,恐生欲速好径之心,即此一心,已不是道理。圣贤论学,只云「温故而知新」,只知新处,便有日新,日新之谓盛德。天道生生不已,只是盛耳,非有别一种奇特也。夫学不过知行,知行不可离,又不可混。说命曰:「学於古训,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中庸必先学问思辨而后笃行;论语先博文而后约礼;孟子知性而后养性,始条理者知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程子知所有而养所有,先识仁而以诚敬存之。若仆之愚见,则於圣贤常格内寻下手,庶有自得处。

伊川自谓与兄之道同,至其所入所造,则明道之洒脱,伊川之执滞,自有不可得而同者。观尧夫临终谕以面前路要阔,与夫生姜之讽,及入朝之迹,观花之言,皆想见矣。

夫学以立志为先,以知本为要。不知本而能立志者,未之有也。立而不知本者有之矣,非真志也。志立而知本焉,其於圣学,思过半矣。

敬则不妄,故曰诚。诚则不妄动,故曰静。静者定也,非对动而言者也。

虚内事外,忘己逐物之患,正坐内与外、己与物[作两]段耳,作两段是二本也。学之至要乃在於是。

至虚者心也,非性之体也。性无虚实,说甚灵耀?心具生理,故谓之性。性触物而发,故谓之情。发而中正,故谓之真情,否则伪矣。道也者,中正之理也。

君子立其中正,故情不流。情不流,故性不凿。性不凿,故虚实之体全。故曰尽心之谓也。故待夜气而见,则旦昼必不然矣。旦昼不然,[则]有时而间矣。君[子]之学,莫若自强而不息,终身而不违,故旦昼皆夜气也。

大凡言语多则心志乱,山谷万言,万中不如一默。

主一便是无一物,若主中、主天理,则又多了中与天理,则是二矣。但主一则中与天理自在。

元来明德新民全在止至善上用功。知止能得即是知行合一,乃止至善之功。其古之欲明明德二节,反复推到格物上,意心身都来在格物上用功,上文知止定安即其功也。家国天下皆在内,元是一段功夫,合内外之道,更无七段八段。格物者即至其理也,意身心於家国天下,随处体认天理也,与中庸之意同。

在心为明德,在事为亲民,非谓静坐而明德,及长然后应事以亲民也。一日之间,开眼便是应事,即是亲民。自宋以来,儒者多分两段,以此多陷支离。自少而长,岂有不应事者?应事而为枝叶,皆是一气扩充。

虚实同体也,佛氏岐而二之,已不识性,且求去根尘,非得真虚也。世儒以佛氏为虚无,佛氏乌足以及此?来谕又以言动饮食为精蕴,知此则是合内外之道而虚实一矣。程子曰:「道一本也。知不(本)二本,则是笃恭而天下平之道。」

程子所谓「体用一原,显微无间」,格物是也,更无内外。静言思之,吾与阳明之说稍异者有其故矣。盖阳明与吾看心不同,吾之所谓心者,体万物而不遗者也,故无内外。阳明之所谓心者,指腔子里而为言者也,故以吾之说为外。各从所主而言之,是以不同。元来只是一理,更无别理,虽尧桀不能存亡,又安能不同也?在学者善观,未可草草也。

吾之所谓随处云者,随心、随意、随身、随家、随国、随天下,盖随其所寂所感时耳,一耳。寂则廓然大公,感则物来顺应,所寂所感不同,而皆不离於吾心中正之本体。本体即实体也,天理也,至善也,物也,乃吾之良知良能也,不假外求也。但人为气习所蔽,故生而蒙,长而不学则愚,故学、问、思、辨、笃行,所以破其愚,去其蔽,警发其良知良能者耳,非有加也,故无所用其丝毫人力也。如人之梦寐,人能唤之惺耳,非有外与之惺也。故格物则无事矣,大学之事毕矣。

(宗)[宇]宙第二十

所云:「看来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儒者少得底。」此言最当,更不若云:「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人少得底。」尤见亲切,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宇宙内与人性分不是二物,故少不得也。

明道「作字甚敬,即此是学」之言,乃区区今日二业合一之诀。

勿忘勿助元只是说一个敬字,先儒未尝发出,所以不堕於忘,则堕於助,忘助皆非心之本体也。此是圣贤心学最精密处,不容一毫人力。

体认天理,不能不与事俱往,此只可责志耳。庄子云:「用志不分,乃凝於神。」

造次颠沛,终身不违,欲人於本上用功,贯通只是一理。若无此本,只於制行上便了,则必信必果者,夫子何以谓之小人?克伐怨欲不行者,陈文子、子文之忠清者,何以皆不许其仁?孟子何以有集义义袭之分?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之辨?石翁名节道之藩篱者,云藩篱耳。

古之赙礼必以时行,今则不可附於身,故不敢虚贶。向者高堂未倾,凡百辞受,苟可悦养,不必尽合於义,今无逮矣,凡於馈遗可以省事。

此学若非绝去外慕,拼生拼死,无我无人,终难望其有得。若药不瞑眩,厥疾弗瘳,直须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乃是彻底功夫。

夫子忧学之不讲,夫讲必有同不同。不必同,所以求其同也,然后义理生焉。如彼二磨,其齿不齐,然后粟米出焉。故天地之所以能化生万物者,以阴阳变合之不齐也。

明道恐人以主一为滞著於物,故又加之云无适之谓一。若了悟主一之旨,即不消云无适矣。若以主一无适兼言敬字,不免重赘。

吾所训格物而后知至,到京师而知京师者也,实兼知行。

随处体认天理,即孔子求仁,造次颠沛必於是,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者也。孔子称颜子之好学曰:「不迁怒,不贰过。」都在心性上用功,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岂若后世儒者寻行数墨,如春蚕在茧内,作丝一层,即自蔽一层,弊弊焉死而后已,不见天地四方,可哀也已。

仁者虽切於救世,亦随其力之所及云尔。譬於人之负担,有出门即付之以担者,有空行至百里之地,乃付之以担者,至人付之以担而不能胜任,即当决退去无疑矣。未付以担而求去,是未见义也。一部易全在位与时,得位与时即道也。

学要终日终身,心事一一相照。要知道不离我,除非我常不离道,疏脱不得。

誉吾者吾贼,非吾者吾德。反躬修省,真自受用。

人心之安固是天理,然恶人亦且安心为不善,则安与不安亦未可凭据。到了只还在勿忘勿助之间,心得其中正时,安即是天理矣。譬如明镜,方正者乃照得本相,歪镜安得本相?

出处去就之义,几微之际,岂易言哉?东郭以为有定本乎?有定本,是或可易言也。「果哉!未之难矣。」是难则在时也,孔门三千之徒,七十之速肖,可以与於时者几人?故谓颜子:「惟我与尔有是夫!」颜子固具体者也,此外岂易言哉?吾东郭所谓良知独觉者,觉此而已。十目其能视此乎?十手其能指此乎?盖知同胞一体之义,则知痛痒相关之义,孔孟所以汲汲皇皇而自不能已。其时高人非之,众人恶之,伐之木,削之迹,欲围而杀之而不悔,此其何故也?其时义果易言哉?是故知时即知道矣,知道而后无我。圣学之所有,程伯子出入释老,后来觉后辟异端者(犹)[尤]切,譬如人入盗跖之室,遍窥其所有赃私,一一打破为尤亲切也。

只有「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为最的当也。孔子曰「予欲无言」,颜子终日如愚,孔门之教人,学者之学圣人,正脉在此也。其有言者,圣人之不得已也。千百年来,至於此时,号称好学之盛,然又多走作别处去。近来学者又竞趋慈湖矣,间尝取其书与之说破,以防其流,殊非得已而不已者也。

涵养根本之说甚为切要,然所谓根本者,即此天理是也。所谓血脉骨髓者,亦天理是也,天理之外无余蕴矣。天理者,吾心中正之本体而贯万事者也。此外何有血脉?此外何有骨髓?即由仁义行之学,集义所生之学也。天理二字,不分心事,不分内外,何者?理无内外心事之间故也。而或者以为袭影响者,自或者观之而云然耳。易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而君子之道鲜矣。」君子之道自在中间。近来阳明之徒又以为行格式,整庵之说又以为禅,真我只在中间也,影响了不乾涉。

夫子梦周公与高宗梦傅说同,古今幽明同一气之感应也。夫子之道传於周公者也,声应气求,●●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或谓心志乎周公,是累夫子之心者也。何以不梦周公而叹其衰之甚?气衰则不足以致远也。若谓夫子无是心,夫子之德其衰矣,恶乎善?

冠礼者,成人之始也;婚礼者,人道之始也。彼未至成立而即成婚,则首未知为人夫妇之道,次未知为人父母之道,人道坏则自此始矣。今之世又有未成童而举於乡,举於进士,又岂知为人臣之道乎?王道之坏,风俗之弊,未易一一言也。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上宰相之书,太颠之友,岂是细故?盖理无大小故也。昌黎有文,河汾有行,皆窥大概,然於圣学皆未有见。昌黎排佛,是矣;至潮州失志时,又过尊太颠,盖平日未曾由圣学体认天理上用功,所以未能亲见佛之所以非处,徒以迹而排之,到见太颠便失措了。

宰相要知学,宰相知学,则君与天下臣民皆知学,道德一,风俗同,何治不可成也?文山恐於圣学未通,观其用兵如此,虽做了宰相,未知成就如何。将亦不可不知学,将而知学,则六军之士皆知学,知学则知亲上死长之道矣。孟子之论有根原。

良知之说出於孟子,夫复何疑?致字须兼学问思辨笃行之功,则所知无过不及而皆天理之知,则良矣。所谓达之天下者,达此者也。若无学问思辨功夫,则所知弗或过则或不及。如杨氏之知为我,墨氏之知兼爱,皆知也,致其知,必至无父无君而为害之大者,又安得良?中庸言聪明圣知,知也,而必曰达天德。

吾昔贰礼卿,知各边入贡亦必有期有数,但守臣见其来求迫切,不能守定,辄为题请,及求取器物亦然,此渐不可长。亦有夷人进贡,在境内数年不出者,五(湖)[胡]金元之祸亦起於渐耳。不严不纵,在守边大臣酌处之尔。仁以柔之,义以制之,以羁縻之,是处之之方也。

坚忍固好,初学者不可无,但恐终有强制袭取之意。若见理明后,知得是确乎不可拔,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乃是圣人之学。且将「克伐怨欲不行,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清矣,忠矣,未知,焉得仁」诸章观之自见。验之天地,不若验之人心之为切近也。感处是动,寂处是静,寂感皆一心也,寂感不相离也。故周子动静之说,及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说,皆已见得此理了,可更於自心上体之,见此者谓之见易。若以天地之化,春夏秋冬、寒暑花实不差看天地之静,则恐看得粗了。盖可见者动,其不可见者静,动静则无时无处无之,无截然为阴为阳、为动为静之理。

看书须看前后四傍,通融贯串乃可,不可只从一路去,便恐有难通者。又当证以吾心之同然者,乃为的当。如易所谓「天下何思何虑」,乃言心之本体也。孟子「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与书「思曰睿,睿作圣」,大学「安而后能虑」,乃言心之应用也。本体者,其寂然者也;应用者,乃其感通者也。寂有感,感有寂,安得就其一路,而遂各执以为言,岂通论哉?心如明镜,镜之明定如心之体,何思何虑也。镜之光能照,物来而照之,如心之用。物感而应,其思虑生,所谓思则得之,思而睿作圣,安而能虑也。当其未照时,能照之光自在,静中动也。当其照时,而其本体自如,动中静也。心岂可以强弱断续言耶?

此只就自家躯壳上起念故尔。若就天地万物上起念,则知天地之化自生自死,自起自灭,於我了无乾涉,何忧何虑而贪生恶死?此等去处看破,则忧虑自无。

星象官名之说,吾素所不信。天道远,人事迩,故圣人所不言。圣门之学,惟切问近思而已矣。

此一章,吾每求其说而不得,即置之,积以岁月之久,忽若有冥会者。孟子以性命互言之,明性命合一之理也,性命是分不得的。后世不知,故有以性命为截然者。殊不知性者心之生理,命者乃生理之中正者,合二者互言之,然后为道也。如告子「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便认耳目口鼻四肢为性,而不知性有中正之命,乃为道之全也。故孟子言「形色,天性也」,谓之天性,便有命在其中。故知道君子不以五者为性,而必兼命之中正乃为天性也。仁义礼智,圣人固为天所付之中正,是命也。然此命何所附著?故知道君子必兼生之性也,故专言性而遗命者,固不足以知道,专言命而遗性者,亦不足以知道,必合而言之,然后为得大道之全也。刘子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言兼性命之全,乃为知道矣。盖天地之中者,命之谓也;生者,性之谓也。

舜典「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状舜至德之全。为说浚哲而不足,故又说文明,说浚哲文明而不足,故又说温恭,又说允塞,非是二事。吾契以为合而言之即无声无臭之体,故曰「玄德」,又曰「通篇无一言一字不自天德中流出来」等语,皆得之矣。史臣将叙大舜之功业,而必先之以此二句,可谓知本之论,得天德王道一贯之学,而其人亦非常人矣。

皇极章前三句说功夫,后三句说道体,然此皆圣人之心学也,无偏陂好恶只是一心,义道路只是一理。后三句历赞其王之义道路之中正者,皆是自然。分心与事说固不是,分会极与归极亦不是,自会而归,只是一熟耳。

古者行冠婚丧祭大礼皆在庙堂。薨於正寝为正终,於丧所即位,朝群臣,毕事,群臣皆出,释冕,反丧服,公私皆得,岂为失礼?

子思取丰衣锦尚絅,乃断章取义耳。丰四章,悔其不与偕行而归,其与桑中、褰裳、溱洧皆淫奔诗。但中间诗语称士、称女、称伯、称叔、称子,未必为本人作,或当时诗人作诗讥刺,形容其情状如此,以为戒耳。惟有将仲子於我里园墙且不许其踰,杞桑檀树且不许其折,而畏父母诸兄及人之多言,可谓绝之至矣。是即大序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是为教。盖诗人之词微婉,温柔敦厚,而其意极切,类如此。非若后人作诗,便直说到底也。余皆宜以此意观之。嗟夫!学诗之难也。

天地之气只有清浊,清浊只是一物,更无二物。观水之清浊,何尝有二?澄之则浊者可清,益见其无二矣。若谓落在气质之中,以彼落此,似犹未是。

见冰而寒,闻雷惧,其气之动志乎!可以反风,可以致雨,其志之动气乎!感应之理大矣哉!

奠告唐谏议大夫刘去华曰:呜呼哲人!知微故言。惟其时志士不欺,故心苦而身危。嗟乎!谏议初以布衣,一旦立於彤墀,吐气扬眉言,触於祸机。知时之不可为,而犹冀其什一、百一、千一、万一乎庶几!一木亦支,一绳亦维,诚贯乎金石,光晋乎日月,而气塞乎两仪,故足为百世之师。呜呼!其悲乎!其悲乎!吾何以谏议之思哉!事有抚景而兴怀,异世而相契者,此吾所以仰瞻庙貌,俯钦忠义,三匝三叹而不能已也。

农夫之养苗也,去其害苗者尔,而生意不可遏也。学者之养心也,去其害心者尔,而生意不可●也。●年,何子尹庆元,明子告之曰:「夫牧人者如牧牛矣。」既而郑子往继之尹,明子告之曰:「夫保民者如保赤[子]矣。」夫牧也者,牧也,吾无功矣;保也者,保也,吾●●矣。然则又奚择?故曰时、曰时,吾无与也,吾变●通之也。道有升降,政由俗异。古之治殷者,周公慎厥始,君陈和厥中,毕公成厥终。是故三皇而上尚无为,三王而下贵有功,时也。昔者之往,瑾恶方炽而毒未延也,犹厝火於薪而未及燎原也。民犹有衣,不必吾为之被也;民犹有食,不必吾为之●也。吾故曰「牧焉而已」。夫子之号也,曰「寒也」,思以衣之;子之号也,曰「饥也」,思以食之,保子者也,今时则然矣。瑾祸毒痡,四表具焚,犹火之燎原,熄而延?者方殷也。庆元之民日蹙於饥寒,非复向之时矣,衣之食之,保之若子,在子而已矣。民固望父母之来也,毋曰:「吾牧之,无为也。吾牧之,无为也。」●其骄而苗自夭,杀其蠹而木自茂,绝其欲而理自足。

古之为道也,浑浑尔也,今之为道也,断断尔也。夫道,天下之公,四达之逵也。达观大道者,其至一尔。●言有殊立而无殊理,行有异自而无异至。古之学者,传而不议,行而致同。色相受也,意相传也,善相观也,和相饮也,德相化也。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故曰浑浑尔。夫道一而已矣,视听言动皆心也,情性微显同原也,内外动静一理也。是故知而至之存乎智,默而成之存乎德,化而裁之存乎义,体而尽之存乎心,溥而通之存乎公,遯而无闷存乎蕴,诱而相之、正而不岐存乎师友,故夫断断者各就其方,自其私见言之,未睹乎大道者也。

无不为则习之察,习之察则安於自然,故无所用为。无不思,则议而化,议而化则信於默成,故知无所思。

夫随者,事之贼也;苛者,祸之亟也;陋者,政之弊也;乖者,患之至也。是故四恶生而万事隳矣。

天地之性生万物,发於元,长於亨,成於利,藏於贞。贞者,物之所终始。圣人以心体万事,主於仁,裁於义,节於礼,成於智。智者,圣学之所终始也。

奉命往封安南国王?,已成礼,王赋诗为贶。既赓酬之,滨行,王以金币诸物为赠。对曰:我天子全御覆载之中,辑和四表,俾陲裔各有宁宇而不私。故遣行李,锡乃服命,仍乃分土,奠兹南裔,保我赤子,非为赐也。行人之来,知有一事而已,又以货还,是二事也,请辞。且闻古之赠人以金,不若赠人以言。今君已有赠言矣,又焉用金?夫言一也,金二也,二则渎,君子不为渎,请辞。明日,致於吕瑰,辞之如前。又明日,远致於市桥,辞如吕瑰。

视听言动不由中出焉,百职废矣。庶事庶物不由中应焉,万化隳矣。

或问:「庐墓孝乎?」曰:「夫孝也者,人之情耳。夫赤子之於其亲,一不见则彷徨而悲求,故亲将死,则升屋而号复。既死,则凭尸与棺号之。三月,倚庐而号之。既葬,则就葬所而号之。又不已,因庐而居焉。故曰:『人之情耳。』呜呼!颓风薄俗之中,吾又奚暇取中於斯世矣乎?」

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大臣与新进异义而同礼。同礼也,故其进必以正;异义也,故其退必以时。夫新进之士,以一身为安危者也;大臣之道,以社稷为安危者也。

天性无不善,过不及之渐也。人性有至善,损益致中之化也。

●知出处●●之●仕●●●●●●●●●●●圣贤。所以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

夫性即理也,夫心非独知觉而已也,知觉而察知天理焉,乃为心之全体。今言心而但以知觉,乃谓不可有所见,及以体认天理为求外,是以义为外,以理为障矣。

前书来报东山学规而来,欲答者,以白鹿洞虽出於大儒之手,止可论理为名言耳,恐无下手用功处也。

石翁南岳诗云:「垂垂一影落人间,久矣无人一貌看。多少画师传不去,只欠原初画幅宽。」今之人,一凡人誉之则以为有余,一凡人毁之则自以为不足器小也甚矣。

只可言动而为阳,未可言动[而生]阳,又安[可言阳]而生动乎?只可言静而为阴,[未可言静]而[生阴,又]安可言阴而生静乎?盖阳与动●●●●是●物,不可言生。

吾谓程子云:「谨礼不透者,可令●●●●亦不妨,●须有回头处,则见我圣学●禅●●●无●所精所一不过为这中,精一是执中功夫。

学心问:「大观亭诗云:『我观大块目无全』,莫是察见显微散合之理否?」曰:「显微散合,非知变化者孰能与於此?」

学者譬如登山,坡平则易,不知其进也纡;顶峻则难,不知昭明故风俗纯美,风俗纯美,故和气可致而祥瑞可格。

儒於释老有若同是焉,唯智者能辨其非;有若同公焉,唯仁者能辨其私。营营绝根,乃碍其身;区区炼气,乃局其器。而云「周?」,而云「神化」,何足以语大公之仁?是故圣人兼济天下而同体万物,兼济故不局於器,同体故不碍其身,非天下之聪明,其孰能与於此?

有人伦而后有事变,有事变而后义生,义生而后道行。事亲者,事天者也;致孝者,致仁者也。以其所养,达於其所不养,而孝不可胜尽矣。以其所爱,达於其所不爱,而仁不可胜用矣。

观鸲鹆鹦鹉之能言,而知天下所以气化。观蜩蝉蜉蝣之能蜕,而知天下可以质化。是故圣可学而贤可至,圣贤之道,存之移气,养之移体。

释者弃彝伦由於外物,外物由於恶六根,恶六根由於不知性。知形色天性,而后知恶根之非。

明道兄弟之学,孔孟之正脉也,合内外彻上下而一之者也。今夫为朱陆之辨者赜矣,或失则外,或失则内,或失则上,或失则下。吾弗敢●●尔。是故履天下之大道,而决天下之至赜者,莫大乎中正。中正者,救偏之极致也。

性妙天地之有,情著天地之无,神妙有无之机,道参天地之一。

呜呼!杨子,一尔心,毋支离尔学矣。曷谓支离?曰:或偏则外,或偏则内,二之皆支离也。人知偏外者之支离矣,而未知偏内者之为支离矣。偏外故忘本,忘本则迹;偏内故恶物,恶物则寂。二者皆支离之疚也。离也者,离也,离而二之也,是故致一则一矣。君子之学,内外合一,动静合几,体用合原,物我合体。内外合一者德,动静合几者神,体用合原者道,物我合体者性。

天地覆万物而不私,故称其大。圣人应万事而不与,故成其公。

乐莫大乎同物,忧莫大乎私己。私己者,戚戚与物为敌;同物者,休休与天为游。

圣,仁而已。仁者同物,同物者同天,故曰肖天。

明子五十年学圣人之道,於支离之余,而得合一之要以告,而莫之受。有为黄老之言者方子,持其混合之说访於西樵。明子爱其似夫合一之指,乐与之游,而犹好与之辩。或曰:「辩何辩矣?」曰:「合一有三要,混合有三要。曰心、曰事、曰理,所谓合一也。曰精、曰气、曰神,所谓混合也。合一之道主乎理,混合之说主乎气。

天理者,天之道也。天理自然,君子法之,以直养无害。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无害自然而已。彼訾老庄以自然,诬也。老庄逆天者也,遂以自然非道,不智孰大焉?

或曰:「子之必主乎古本,何也?」曰:「古本以修身申格致,其教人也力身之也,非口耳之也。学者审其词焉,其於道思过半矣。是故其书完,其序严,其文理,其反复也屡,其义尽。大哉!博矣,约矣,其道至矣乎!」

五行在天,五事在人,其体一也。水火木金,天之气也,非土则不生,不生则不成。貌言视听,天之性也,非思则不能通,不能通则不神。

易曰:「忠信所以进德也。」夫子主忠信;君子有大道,忠信以得之;忠信之人可以学礼。夫礼即道也,忠信与道一也,非二也;忠信以言乎其心也,大道以言乎其理也;存是心即有是理,主忠信时已是大道。非由此至彼而二之也。夫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好学者何?主忠信也,此圣人之学也。及其至也,至诚无息,是故忠信而不为圣人者有之矣,未有圣人而不忠信者也。曷谓忠信?曰:心学也。中心为忠,实心为信,五德之贞也。勿忘助,无将迎,故心中,心中故实也。

甘泉子居西樵烟霞之洞,或有告於甘泉子曰:「豹谷子亦犹从良知之学。」他日,甘泉子入居天关,则豹谷子以秩满至省,共泛天湖之舟,歌皇极之章。语及於学,甘泉子曰:「今子报政矣,因与子扩孟子之蕴以尽政治之善,可乎?」曰:「可也,请闻焉。」甘泉子曰:「夫以孟子之言,尽於良知已乎?」曰:「未也,有良能焉。」曰:「尽於良知良能已乎?」曰:「未也,合知能而言之,曰无不知爱其亲也,曰无不知敬其兄也。夫无不知者知也,爱敬者良能也,此知能合一之说也。」曰:「无不知爱亲敬兄已乎?」曰:「未也。不曰达之天下也乎?尽之矣。夫达之天下,则爱其亲以爱天下之亲,敬其兄以敬天下之兄,而仁义不可胜用矣。若夫知而不能,与知能而不达,则知爱其亲而杀人之亲,敬其兄而杀人之兄,盗贼皆有之矣,可以为仁义乎?夫苟达之天下,则兼所爱,兼所敬,田政以养之,学政以教之,老者肉帛,幼壮孝弟,所以爱敬天下之亲长,而亲之长之之政行,以天德而行王道,豹谷子之治韶优为之矣。」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三十一

心性书

心性书序

此编吾师甘泉门弟手笔也,有图有说有通,凡以道心性也,故曰「心性书」。图说之刻於都会、郡邑、各精舍、各山馆,及心性微言之散见於先生平日酬应文字久矣,兹何以编?先生微意,图以象之,说以明之,通以尽之,合而观心性之蕴,庶其人人知尔乎!夫先生之学受之白沙陈先生,白沙先生奋起於濂、洛寖微之后,尽扫支离,忘言默识,盖以还洙、泗之源也。先生顾犹事於图与言哉?不得已焉耳也。夫自白沙先生之忘言默识也,世儒不已有疑为禅者乎?自先生之以随处体认天理为教也,世儒不已有疑为外者乎?以随处体认天理为外,则必遗形色而语天性,外日用而谈空虚,不至於寂灭猖狂弗已也。以忘言默识为禅,则必舍本根而求之枝叶,忽尽心知性知天而索之影响,终身由之而不知者,天下皆是矣。先生其容无是编也哉!且夫兹学也,非白沙先生之学,乃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学,孟子私淑得之,周子、程子与白沙先生旷千百年以忘言悟之者也。先生廿七[登第,即焚会试之牒,造白沙之门,绝意荣达,从事静坐。楚云之上,冷焰迸腾,殆几十年。其斋戒神明,忘言默识,有如此。上下千百年之间,求其潜心斯道如先生者,顾几人哉?若夫致斋请见,以至服衰庐外,执丧三年,无异所生,则古之事师者未之闻焉。即兹精诚,谓先生与白沙先生之以神相受授也,将非耶?此先生之所以超然独悟,服膺耄耋而愈不厌也。夫先生之揭是心性以示人也,譬之日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游,而有以识其真面真目真神采,而指以语人曰:「此尧、舜也,此禹、汤也,此文、武、周公、孔子也。」夫使蒙其指而犹不信焉,非其明盲废之极,必其先有以蔽之,直与盲废等耳,先生固奈之何哉?或曰:「然则此编之合於孔氏也,何征?」曰:「立己立人,达己达人,与忠恕一贯之训,天地万物一体之义,昭如矣。戒慎恐惧其所不?、其所不闻,与毋意必固我之训,勿忘勿助,是为入道之门,昭如矣。」曰:「子之信孔氏因以信先生也,又何??」曰:「自心自性,我也。浩浩宇宙,非我乎?见自心自性之为我,而不见宇宙之为我,可以为心性也乎?可以语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也乎?故欲信是编者,在默识乎自心自性尔也。是故知宇宙之]为我,然后可语心性,知千圣之要指不出乎惟精惟一,而尽於孟子之勿忘勿助,然后可语圣学。」信不敏,窃以为濂、洛而上,譬之皇王之治,端拱无为。自兹而变,则犹夫舍本而末,日夕皇皇,讲求法令,第幸其犹有先王之法度存焉耳。其又变不遂,为智力经营,并法度荡如矣乎!故是编也,以俟百世,不必圣人,凡同此心此性,苟使其虚心而观焉,其谁不曰:「庶其犹见皇王之治也夫!」

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癸丑,春二月之吉,门人前贵州提学副使蒋信撰。据万历四年刊蒋道林先生文粹补字

心性书

心性图序

夫心性图何为者也?曰:吾师甘泉先生无言之教也,不假词说而尽千万世圣贤著作之精焉者也。曰曷为尽千万世圣贤之著作之精也?曰:大道之在天下也,心性焉尽之矣。千万世圣贤之著作也,皆所以发明乎此心此性也。是故心性也者,天地万物一体者也。自孔、孟没,此道晦蚀於天下数百年,至宋周、程三先生始明之,故曰:「寻孔颜乐处。」曰:「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皆所以发明乎此也。自后言益详,语益精,而去道益远,流至於今,口耳支离,天下贸贸皆不知心性之为何物。故先生有忧焉,忧语道於天地万物而遗其心性者也,忧语道於心性而遗天地万物者也,忧语用之离乎体也,忧语体之离乎用也。故一去支离,尽归统会,揭心性图以示之。大无不包,小无不贯。曰性情、曰万事、曰万物、曰敬始、曰敬终,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存存不息者也。大哉图也,斯其至矣。予尝读中庸而叹先生之善於明道也。中庸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又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夫天地之大也,万物之众也;中和,吾之性情也;非其一体流通,贯彻上下,何其极感应之妙也?然则观中庸则知斯图矣,观斯图则知中庸矣。不但中庸然也,观斯图而六经、语、孟皆举之矣。何也?六经、语、孟皆所以发明乎此心此性也。学者观其图,会其意,默而成之,则大道之存,斯过半矣。今夏,(子)[予]再来,侍先生於天关。先生常隤然顺,泰然安,默然无言,浑浑然如天之覆物,生意融融,予亦隐然真心之呈露,未尝不叹先生之善於迪人也,无言之教之入人之深也。吾友周明几又条先生平日之训之发明心性者为心性书,而先之以此图。予谓求道於书,不若求道於图;求道於图,不若求道於先生无言之教之为自得。予欲与诸友相忘於无言之中,故述其意以相告云。

嘉靖三十一年五月望,门人钟景星谨书。

心性书序

甘泉师翁作心性图,图有说;继集心性通,反复发明心性之奥也。心性之学不明久矣,大道晦而异端兴,学术乖而真儒鲜。嗟夫!今有志之士,或滞於心而离外,或逐於事而离心,内外心事合一,圣学一贯中路,未见履之者,故师有隐忧而作也。盖亦欲正人心,放淫辞,归於中道而已耳。欲正人心,不先明心性,何能至归於中道也哉?翁不得已而作图书,示人心性之本体也。是性也,即天理也,识得天理随处流行充塞,无方无体,程子所谓「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即此物也。乾自己卯岁西樵山从侍烟霞洞天,得受此图,未契旨要。乃同志友钟景星、陈谟三五辈从侍金台,数经寒暑,朝夕提命,默叩融会,又友天下同志,[讲]砺无非此心此性也。复归居山,与方文襄、霍文敏●益。二公昔年称美图说发尽心性本体,端有功於[天]下后世志道之士也。是书也,近吾馆长黄慎斋诸君各释,梓之以广同志,予於是序之。

嘉靖三十一年十月廿,门生郭肇乾谨书。

一开注赞门人姓名御籍於后

 黄民准字平甫,号慎斋,顺德县甘竹人。前平乐府训导。年八十岁,始拜门下为学。

 袁 邮字伯高,号温溪,东莞县温塘人。前庆远府教授,年七十 岁。

 钟景星字叔辉,号宝潭,东莞县宝潭人。隐士,年六十岁。

 郭肇乾字体刚,号冢山,南海县大同人。隐士,年 十 岁。

 周学心字明几,号明洞,顺德县百?人。隐士,年五十岁。

 谢锡命字振卿,号东湖,南海县官?人。儒士,年三十三岁。

 湛天润字润卿,号莲樵,增城县沙见人。生员。先生孙。

心性书

      七生注赞黄民准、袁 邮、钟景星、郭肇乾、周学心、谢锡命、湛天润。

心性图图形,尚无资料

  上下四方之宇

敬  未     巳仁之端     敬

     情

心性 发     发义之端 万事万物天地心

始  之     之礼之端

  中     和智之端     终

  古今往来之宙

 心性何以有图也?书以尽言,言以尽意,意存乎图。得其意,虽无言焉可也,是故先之以图焉。善学者观其图焉,思过半矣。

心性图说

  心性图何以有说也?明图也。图不传意而后言说兴也,不得已也。

性者,天地万物一体者也。混然宇宙,其气同也。锡命曰:「言性之本原与天地万物一体,混沦於宇宙之间而同一气也。」○民准曰:「观宇宙之混然同一气,则性与天地万物本无二矣。」○学心曰:「混然如一池水,中有万类;形性具焉。」○景星曰:「人物在宇宙,如鱼在水。王纯甫始学时言亦及此。」郭肇乾曰:「性即心之生理也。」○天润曰:「性气本无二也,必言气同者,益见一体之义也。」心也者,体天地而不遗者也。锡命曰:「言人心之广大,尽天地而括之也。」○民准曰:「心与天地万物为体也。」○邮曰:「心体本大也,苟大其心焉,则能体天地万物而不遗矣。」○景星曰:「此与孟子万物皆备於我意同。」○肇乾曰:「知觉是心,心有生理是性。」○天润曰:「心之本体本广大高明,至虚而至实者也,故能体天地万物而不遗。」性也者,心之生理也,心性非二也。锡命曰:「以生理而言谓之性,以体统而言谓之心,故性之为义从心从生也,其实一也。」○民准曰:「性字从心从生。」邮曰:「生理为性,性属於心,故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心性岂有二哉?」○景星曰:「孟子所谓『仁,人心也』与此同。」○肇乾曰:「性者,心之生理;心者,人之生理。总是一物。」○天润曰:「气之本体中正处有生意,即是心之生理。」譬之谷焉,具生意而未发,未发故浑然而不可见。锡命曰:「言性之蕴於心而未发,浑然在中而已,不可得而见也。」○民准曰:「生意存於中,犹谷之未萌也。」○邮曰:「浑然之中,万理咸备,未有所感;故不可见耳。」○景星曰:「此言大本也。」○天润曰:「虽未发而不可见,而生理自是浑然,不涉虚空。」及其发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萌焉,仁义礼智自此焉始分矣,故谓之四端。端也者,始也,良心发见之始也。锡命曰:「言性之发而为情,而良心之端始见矣。」○民准曰:「观人性所发之四端,良心发见之始乃可见矣。勿信人言,只各以心体之便见。」○邮曰:「及其有所感也,则四德於是乎萌动,四端是也,若火之始然。」○景星曰:「此言达道也。」○肇乾曰:「已发是事,察见天理,故中节。」○天润曰:「良心之发即性之发也。」是故始之敬者,戒惧慎独以养其中也。曰:何谓敬终?曰:即始之敬而不息焉者也。○锡命曰:「言不息其敬始之功,以见敬为学始终之贯,息则为非天地之全体矣。」○民准曰:「即始终一致而不息,所谓敬终也。」○邮曰:「天行健,自强不息,其敬终之谓乎!」○景星曰:「敬乃心之自作主宰处,故不可息。」○肇乾曰:「只是随处体认天理,便受用不尽。」○天润曰:「戒惧慎独,自然之心法也,熟之则不息。」○学心曰:「戒惧慎独以养中而不息焉,即精一执中。」中立而和生焉,万事万化自此焉达,而位育不外是矣。○锡命曰:「言始终敬而戒惧慎独,则中和位育举之矣。」○民准曰:「由敬畏谨独致中而和焉,圣人之能事毕矣。」○邮曰:「夫有主敬功夫,则中立而和生焉。和生则万事万化之行不可御,而位育之效成矣。」○景星曰:「此与程子论天德王道其要只在慎独同。」○肇乾曰:「始之敬者只是一个体认天理,贯彻到底而至万事万化也。」黄宜□曰:「老先生此处体用一原,一贯之妙也,功夫切要。」○天润曰:「有如是之全体,必有如是之大用,体用一也。」故位育非有加也,全而归之者耳。○锡命曰:「言虽至於位育,亦不过复吾天地之全体也。」○民准曰:「位育即吾性中分内事也。」○邮曰:「学至於位育,圣人之能事毕矣,夫岂有毫末之加哉!」○景星曰:「此圣人以天地万物为性道者也。」○肇乾曰:「此是天理纯全,天下国家万事万物皆吾心之妙用。位育全归,尽矣。」○天润曰:「必至位育而后性始尽,何加之有?记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学心曰:「全归者,尽吾性分以复乎天耳。」何以小圈?曰:心无所不贯也。何以大圈?曰:心无所不包也。包与贯实非二也。」○锡命曰:「言作图皆本其元来所自有,无不包贯之本体,非有所分析也。」○民准曰:「图之圈有大小而一致,道之体用一也。○邮曰:「心无所不贯,正中庸所谓『语小,天下莫能破焉』。无所不包,正中庸所谓『语大,天下莫能载焉』。圈虽有大小,其实一而已矣。」○景星曰:「此言理一分殊也。」○肇乾曰:「人心高明广大,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天润曰:「大圈以见心体之浑浑尔,小圈以见心体之灿灿尔。」故心也者,包乎天地万物之外而贯乎天地万物之中者也,中外非二也。○锡命曰:「言心之广大精微,包贯乎天地万物之内外,亦非有内外之可言也。」○民准曰:「心与天地万物一也,包贯奚有内外之分哉?」○景星曰:「举宇宙内,皆吾之一体充塞流行也。」○学心曰:「总是一心。」○肇乾曰:「天地亦是气,人与是气隔一皮肤耳,而心体则包贯,故无中外。」○天润曰:「此发明上文心体天地万物而不遗之意。」天地无内外,心亦无内外,极言之耳矣。○锡命曰:「天地岂有内外哉?观天地则知心矣。图心性而极言至此,至矣!尽矣!无以复加矣!」○民准曰:「天地人心一也,以内外言之,甚小耳。」○邮曰:「心之所包所贯虽以内外言之,其实无内外也。」○景星曰:「此极言心体之大也。」○肇乾曰:「师翁拈出此心体教人,真发先儒所未发。」○天润曰:「人心与天地同神,初无内外。」故谓内为本心,而外天地万物以为心,小之为心也甚矣。○锡命曰:「言是内而非外者,小其天地之全体,此图之所由作也。或有问於锡命曰:『太极心性二图果若是一乎?』曰:『曷为其不一也?太极图则言其理也,心性图明其理兼其功矣,敬始敬终之谓也。太极图则大小犹分析也,心性图则包兼乎贯也,无分析之患矣。」○民准曰:「心体无内外。本大也,外天地万物以为心,则小矣。」邮曰:「人与天地,二而一者也,心无内外,则天地之无内外可识矣。」○肇乾曰:「图说发个心性之理,不滞於内,不离於外,不逐於外,不离於外。内外动静,心事合一,总是一条中路,总是一个天理。」○学心曰:「宇宙内一神气之充塞流行而灵妙耳。充塞无形,以形有形,有无通一,天地人物,通为一体,化生万事,同一流行,天之理也。其灵妙之中正者,心性之谓也。观诸图焉,可以见道体之大矣。」○天润曰:「以心为内,必不识心;既不识心,亦不识性。此学之所以不可不讲也。」○景星一赞曰:「图至矣,尽矣,无以复加矣。说者,说此者也。周子太极图以明阴阳生生之理,吾师心性图以明天人一贯之理,然则阴阳之理即吾心性之理,亦於斯图尽之矣。予故曰:『一图相为表里。』曷曰敬始?曷曰敬终?存之之机悠久不息也。程子曰:『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於密。』吾师明道之功,斯图其至矣乎!」

心性通三十五章。○学心曰:「心性何以有通也?通言心性也,心性之疏通也。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其惟通乎!无余蕴矣。」

自然第一

自然者,其圣人之中路乎!锡命曰:「自然者,不容丝毫人力之谓也。中路者,无过不及之则也。」○民准曰:「不由(骄)[矫]揉,则不惑多岐。」○邮曰:「心存自然,则中路可由矣,所谓合内外之道也。」○景星曰:「勿忘勿助之间便是中路,此圣学的要处。」○肇乾曰:「自然者即天理也,见得天理上中路而行,无远弗届也。」○天润曰:「自然者,心之本体也,助之则过,忘之则不及。」其圣人所以顺天地万物之化,而执夫天然自有之中乎!锡命曰:「以天地万物之化生,以明自然者乃天然自有之理,惟圣人能顺而执之。」○民准曰:「从心所欲不踰矩,此所以为圣人也。」○学心曰:「天地万物之化,人心天然自有之中,莫非自然。圣人顺化执中,而天地人物之道一矣。」○邮曰:「以吾心之自然,而顺乎天地万物之化之自然。」○景星曰:「自然便是天道。」○肇乾曰:「圣人代天理物,故其所为皆天理自然之中也。」○天润曰:「惟自然则能顺化,惟自然则能执中,此圣学所以为易简也。」夫路,一而已矣,能者由焉。锡命曰:「言斯自然之中路,千古圣人所共由,一而已矣,再无别路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民准曰:「中道无二也,志於圣者从之。」○邮曰:「何往不差?故曰:能者由焉。」○肇乾曰:「中道而立,能者由之。」○天润曰:「能者,能乎自然者也,不犯手段。」○景星二赞曰:「自然者,自然此者也。古之圣贤曰精一,曰毋意必固我,曰勿忘勿助,曰无故,曰无丝毫人力,皆自然之道也。今吾师又曰:『自然者,圣人之中路。』曰:『顺天地万物之化,执夫天然自有之中。』其发圣贤心法之妙,露天地之秘,其至矣乎!」

神第二

天地人物,其神之所为乎!锡命曰:「言天地人物皆出於自然,非人所能知也。」○民准曰:「这里非人所能为也,其神乎!」○学心曰:「神妙万物,天之理也。」○邮曰:「谓之神之所为,乃自然也。」○景星曰:「此总言天地万物皆自然之理。」○肇乾曰:「此神,天地人物之至神,二气之灵处。」○天润曰:「惟自然则神妙莫测,天地人物皆自然故也。」曰神所为,何以思惟?锡命曰:「言自然之理不可以强探而力索之也。」○邮曰:「既谓之神,何容於思?易所谓何思何虑是也。」○肇乾曰:「神妙不测,何以思而知其妙用?」○天润曰:「神理本天然自在,不容人力。」吾何以握其机?锡命曰:「言何功可以致之也。」○民准曰:「起下文。」○邮曰:「虽曰何以思为,然所以握其机者,岂无其道乎?」○肇乾曰:「勿忘勿助,即握其机。」○天润曰:「机者,自然之机,天之机也,神之所由存也。」勿忘勿助,为而不为,锡命曰:「以自然之功造自然之理也。」○民准曰:「是中正处。」○学心曰:「存神之方也。」○邮曰:「此正所谓履中正者也。贤哲入道之真机不在於兹乎!」○景星曰:「此乃圣人中路,正吾师吃紧为人处。」○肇乾曰:「此是握机功夫。」○天润曰:「此正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存神之功,握机之要法也。」有事於斯,若或见之。锡命曰:「於斯指勿忘勿助而言也,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此自然之理隐然呈露,跃如於前,如或见之,如参前倚衡也。」○民准曰:「加勿忘勿助之功而获参前倚衡之妙,笃於学者也。」○学心曰:「见之者,见天理也。神明中正之本体,其昭昭呈露矣。」○邮曰:「所谓『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非见道之真乎!」○景星曰:「师翁诗云:『无为而为,天理见前。』即此意也。」○肇乾曰:「时时体认天理,则见是物矣。」○天润曰:「此乃本体流动,见之非在外也。」其神知几,其行不疑。锡命曰:「言自然之体复,则神明内照,足以烛其几,而所行不疑也。」○民准曰:「知之明故行之笃也。」○学心曰:「至明察几,至健致决,其天理流行矣乎!」○邮曰:「明而至於知几,行而至於不疑,所谓知天命不踰距者,其几已乎!」○肇乾曰:「见了天理,则几在我,随处存存,道义之门,所行岂有疑哉!」○天润曰:「此言知行合一之妙,存神之功用也。」○景星三赞曰:「神者,神此者也。神也者,天之理,即吾心之神理也。天理无内外,故混天地人物而为一,自然之道也。善学者握天之机,执天之化,勿忘勿助,无为而为,则与理为一,其动静廓然矣。此正孔门求仁宗旨,数千百载,其复见於斯,猗欤盛哉!」

天君第三

人心之神,俨乎天君,民准曰:「要见天君俨然处。」○邮曰:「心所主宰乎一身,凡百体皆听命焉,经纶万变皆从是而出,故曰天君。」○景星曰:「以主宰言,故曰天君。」○肇乾曰:「心之神明为天君。」胡不守尔宅,而逐逐奔奔?形与神离,他乡莫知。出入无时,伊谁之为?民准曰:「叹人之自失之也。」○邮曰:「言人之均有是天君如此,胡为其不静以守之,逐逐奔奔,如易之所谓憧憧往往,而失其天君者哉?」○景星曰:「叹人失其主宰。」○肇乾曰:「若一时不察见天理,神明便离舍。」○天润曰:「有息存之功,则其心也神;无息存之功,则其心也不神。」匪出匪入,匪忘则执。窒尔天窍,而不顺帝之则!学心曰:「此心在我原无出入,乃不用而昏忘,或过用而执滞,是以窒吾渊泉时出之天窍,失吾大公顺应之天则。天窍者,心之灵窍,天聪明所自出者也。天则者,心之天理感应,自然中节之矩度也。」○邮曰:「勿忘勿助,成性存存,帝之则也。」○景星曰:「中正自然,天之则也。」○肇乾曰:「心若忘助时便会窒塞,若察见本体,则与天地万物流行,则无此窒而顺帝之则矣。」○天润曰:「忘也,执也,所谓形神离也,人心於是乎死矣。」○景星四赞曰:「天君者即心是也。人心何尝有出入?其有出入者,皆忘助之私也。惟从事於勿忘勿助之间,无在而无不在,则天君泰然,万化我出矣。妙哉!」

天通第四

息与天通,与天无极,而存之乎呼吸。锡命曰:「言此气与天相通同一,无所穷极,在乎呼吸之间而见之也。」○邮曰:「天人一也,故人息之出入与天气之往来本相合而无穷极,观诸呼吸可见矣。」○景星曰:「观呼吸则知天人一也。」○肇乾曰:「观儿在胎,喘息呼吸,气通於亲,即知天人之气一也。」○天润曰:「呼吸者,自然之气也,因自然之气机可以得自然之心法,是故下手之初,在乎调息。」一息之呼,吾气通天,与天同舒,草木蕃敷。学心曰:「一息之呼,通天之气而同舒,与草木而蕃敷。凡受天之气而舒者无弗同也。」○民准曰:「息存之功无间,诚能存之於呼吸之间,则息之通於天也无穷矣。」○邮曰:「吾息之呼,与天气而同舒,草木由是蕃敷。举草木则万物可知矣。」○肇乾曰:「天人之气同一敷畅。」一息之吸,天气通[吾],与吾[同]翕,龙蛇藏蛰。学心曰:「一息之吸,天气通吾气同翕,而龙蛇之藏蛰。凡受天之气而翕者无弗同也。」民准曰:「人与物异类也,而所以受天之气者无不同。我之息而吸之,天气相通,则与龙蛇之藏蛰何异哉!」○邮曰:「吾气之吸,与天气而同翕,龙蛇由是而藏蛰。举龙蛇则万物可知矣。」○肇乾曰:「天人之气同一翕聚。」靡吾靡天,通为一体。锡命曰:「言息之呼吸与天混合而无间,所以发明上文与天无极之说也。」○民准曰:「此言我与天为一也,可见息存之功密矣。」○邮曰:「天人一气,如此,人能善养其气,则能善事乎天矣。」○景星曰:「此言天人一气也。」肇乾曰:「天人同为一体。」形分气牿,皮肤尔汝。锡命曰:「言人为形骸之分,气禀之牿,皮肤尔汝而籓篱之,失其元来之本体也。」○民准曰:「人之形气分牿,皮肤尔汝者,盖由息存之不继也,不可不致力於斯。」○邮曰:「人本与万物同体,今而有所分判焉者,是失其本然之心矣。可慨也乎!」○肇乾曰:「不见天理,便与天间隔。」○天润曰:「天人通同一气,天地万物一体之意昭矣,以其有此息存也。形分气牿而萎然自小焉,以其无此气存也。」一息一念,一念一天,是谓息存。锡命曰:「言一息而一念之必存。一念一天者,心与天通,息念常存,此之谓息存也。」○民准曰:「一息之功无间,此所以谓息存也。」○学心曰:「觉而存也。」○邮曰:「此一念不以一息而忘,则念之所在,天理所在,是能通乎天矣,不谓之息存乎!」○景星曰:「与张子息有存同。」○天润曰:「无息非念,无念非天,气之得其灵明中正故也。要在常觉,常觉则常存矣。与天浑然,是谓息至。锡命曰:「言存存而不息,则至於与天浑然为一而混沦焉,此之谓息至。」○民准曰:「息与天通而为一,则一息至於仁矣。」○邮曰:「成性存存,浑然不杂,是与天无间矣,不谓之息至乎!」○学心曰:「有诸己矣。」○肇乾曰:「一息念存,即是谓息至。」○天润曰:「心息相依,未可言至,惟与天浑,息之至也。」自息至刻、至时、至日,日至月至,三月不违。锡命曰:「言学者之欲复其本体,则当无息刻时日之间,其功循而至於三月之久,则功夫之渐熟而本体复矣。」○民准曰:「学者自一息而至於三月不违,则入圣其庶几乎!」○邮曰:「人能念兹在兹,而至三月之久而不违,是能学颜子之所学矣,不几於圣乎!」○景星曰:「学至於三月不违,学之至矣。」○肇乾曰:「息刻时日月,至天理纯存,便是不违。」○天润曰:「息存之功由习而熟。」过此非我,天行无违。锡命曰:「过此指三月不违而言也。言功夫过於三月,则熟而化矣。不在著力,自然而然,天人浑成一片,莫非天理之流行。回视形分气牿,皮肤尔汝者,可胜叹哉!」○学心曰:「天人一矣。」○民准曰:「自一息而过於三月不违,作圣之几非在我矣。」○邮曰:「过於三月,则从心所欲,不假人为,大而化矣。」○景星曰:「几非在我,动以天也。」○肇乾曰:「过此以往,所动皆天。」○天润曰:「习熟后则人其天矣。闻之翁:『天下之人之息一也,则天下之人之亦宜一也。而有不一者,不觉耳。』故觉则一息而一存,不觉则无息而或存。存则与天地万物为一气,仁体昭而圣学备矣。故曰:『息息存存,道义之门。』觉之旨也,深乎哉!」○景星五赞曰:「天通者,通此者也。宇宙内一气也,气一则理一,理一则心一,心一则一呼一吸皆与天地万物流通。其有不能流通者,皆自私之心间之耳。予尝於静中验夜气之说,心体澄然,气与心一,心与理一,湛然浑然。始知塞乎天地之间皆吾气也。信乎程子所谓『夜气之说发前圣之所未发』,真不我欺也。今吾师又曰:『一息一存,至於三月不违。』又发孟子之所未发。」

察伦第五

舜之人伦何哉?察也,察诸心也。察见天理,有得诸心,随感而发,以行於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间,是谓由仁义行,此尧舜之学也。锡命曰:「由仁义行者,由本体而出也,诚也,则为尧舜之学。」○民准曰:「能察乎人伦而先明诸心,则所感发无非道,尧舜之学也。」○学心曰:「仁义根於心,由根发生而行也,由仁义行也。」○邮曰:「人能察识乎此,以吾心之本然各尽乎人伦之所当然,是所谓由仁义行者也,诚也,尧舜之道正如此。」○景星曰:「本立道生,圣人之学也。○天润曰:「察见天理而由仁义行,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也,王道也。」世之行仁义者,不察不著,其於尧舜之道远矣哉!锡命曰:「行仁义者,袭取於外也,伪也,则非尧舜之道。然则君子於人伦,其可不察见天理而得诸心也乎!」○民准曰:「行仁义者与由仁义行者内外之辩,故云远也。」○邮曰:「后之行仁义者不察不著,则不得夫本然之真,是亦伪而已矣,其视尧舜之道何啻千里!」○景星曰:「由仁义与行仁义,诚伪之分也。」○肇乾曰:「世之所行孝弟为行仁义者,何哉?不察见天理,所以为远於尧舜也。」○天润曰:「不察不著而行仁义,言必信行必果也,伯道也。」○景星六赞曰:「察伦,察此者也。尧舜之道,心学也,心得乎道而发於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故曰:『本立道生。』体用一原也。若夫行仁义,不著不察,非大本达道,岂圣人之所谓道耶?」

心生第六

亲义序别信由心生,○学心曰:「根於心,感而发生,达於外。」○景星曰:「由心生,我固有之也。」非由外铄,天灵天真。锡命曰:「言亲义序别信,生於人心,出於天然之理也。」○民准曰:「五达道生於三达德,是以粹面盎背之义皆发於天灵天真,岂有外铄哉!」○邮曰:「夫谓之心生,谓之天灵天真焉者,皆自然而然,不由矫强者也。」○肇乾[曰]:「五伦之理皆天理也,生於天性,谓之天灵天真。」○天润曰:「心之所以能生此者,以其有此天灵天真之不容已也。」父子生亲,君臣生义,序别信生,夫妇友弟。锡命曰:「言父子则有亲,君臣则有义,夫妇友弟则有序别信,以见此天然之理根於人心之不容已也。」○民准曰:「有物必有应,自然之理也,随感而发。」○邮曰:「亲义序别信皆吾心固有之理也,由是遇父子君臣则为亲为义,遇夫妇昆弟朋友则为序为别为信,夫岂待於外哉!」○肇乾曰:「自然之道生於心。」○天润曰:「亲在父子,生亲在心,一贯之义也。」道在感应,万一各正。锡命曰:「言此亲义序别信之道在感应之间而见之,分虽殊而理则一,惟体用各得其正,此人伦之所以贵察见天理而有得诸心也。」○景星曰:「感应而道生焉,故各得其正。」○民准曰:「五伦之分虽殊而理则一,能察诸心而明其理,则感应之间,万一各足矣。」○邮曰:「中正者,道之矩也,随感而应,由我而行,斯其至矣。」○肇乾曰:「感应之道分毫不混,所以各正。」○天润曰:「一感一应,五常由之而生,常虽有五而其理一也。」其几其微,哲哉亚圣。锡命曰:「言此感应之间,念之最先,其几甚微也。能察其几微而存之,得其中正,此颜子为哲哉之亚圣乎!」○民准曰:「理之将萌者几也,其几极为微也。感应之初能察焉,此圣人之学也。」○学心曰:「感应之始,几微之际,惟明炳几先,乃能察於太始也。」○肇乾曰:「几微之际,非亚圣孰能知之!」知几哲人,知几其神乎!锡命曰:「皆赞之之词也。」○民准曰:「能察乎几微之理,所以深赞其神也。」○邮曰:「感应之初即察而存之,使不陷於一偏,非几於圣者,其孰能之?」○肇乾曰:「几者,天理也。知之者其惟哲人乎!其惟至神乎!」○天润曰:「能察感应之几,亦顺此天灵天真而涵养之也。」○景星七赞曰:「心生,生此者也。亲义序别信,一道也,同理而异名也,同体而异用也,同寂而异感也,所谓殊途而同归也。如春风生物,虽千红万紫不同,然同此生意也。学者知此则知大道之为一也。」

学觉第七

夫学,觉而已矣。觉也者,知也。知觉也者,心之神明通乎道也。锡命曰:「通乎道则知之实而非空知也。」○民准曰:「学莫贵於知,知莫贵於有物也。」○学心曰:「觉则通,不觉则不通,通则一矣。」○邮曰:「学莫贵於觉,觉则缉熙光明,旁烛无疆。故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觉者也。』」○景星曰:「觉如寐者而呼之醒也。」○肇乾曰:「神明乎道,非空知也。」○天润曰:「觉也者,觉乎道也。外道以为觉,非吾所谓觉也。」天地之常明也,以普万物而不遗;圣人之常知也,以照万事而无外。锡命曰:「以天地之常明而普万物,此圣人之常知而照万事,所以明学之贵乎知觉为要也。」○民准曰:「天地圣人,其明其知,一而已矣。」○邮曰:「觉也者,其诚学之之要乎!」○景星曰:「圣人之知觉与佛氏常知常觉不同。」○肇乾曰:「天理在天普物谓之明,在圣人应万事谓之知。」○天润曰:「圣人之常知也,诚则明也,故致知在所养。」故知圆如天,行方如地。锡命曰:「惟知则圆融不滞,故(知)[如]天;行则有方所定理,故(知)[如]地。」○民准曰:「圣人所知周旋如天,所行方正如地,观知行则知天地,一也。」○肇乾曰:「知浑然故圆如天,行隤然故方如地。」○天润曰:「知圆而神,乾道也;行方而止,坤道也。」天包乎地,知通乎行。锡命曰:「言天则尽乎地矣,言知则尽乎行矣,此知自然。」○民准曰:「天包乎地,天地一气也;知通乎行,知行一心也。」○邮曰:「曰包曰通焉,则三才合一可见矣。」○肇乾曰:「天地一团气耳。结实者是地,轻浮者是天,天地不相离判,知行亦不分析。」○天润曰:「知通乎行,知行一矣,知而弗去即通。」通乎行而知者,圣学之始终也。锡命曰:「即知即行,是能通乎行而知,则不息其功,而圣学始终之贯尽矣。徒知而已者,奚啻千里哉!」○民准曰:「通乎行而知者,即知即行,非徒知也,所以知行即为圣学之始终,可见知行合一之妙也。」○学心曰:「通乎行而知,即周公所谓迪知迪哲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始终一知,而行存乎其中矣。」○邮曰:「行诸身者,乃行其明诸心者也。知行无二致,此所以为圣学之终始也。」○肇乾曰:「知此天理就是存此天理,即知即行。」○景星八赞曰:「学,觉,觉此者也。吾师所谓觉者,乃明觉自然之体,心之神明,即天理也,故觉则普四远而无外,周万用而无遗,合动静而为一,故曰:『知通乎行。』天下之大智,圣学之始终也。」

天德第八

记曰:「聪明圣知达天德。」知之用大矣哉!是故知天而天,知地而地,知万物而万物。知天地万物而不遗者,其惟圣人乎!锡命曰:「尽天地万物而无不毕照,非圣人之大智,其孰能与於此?学之所贵於聪明圣智而达天德也。今之以知觉为学者,徒有聪明睿知而无达天德。」○民准曰:「大哉知乎!知天地万物之理而不遗,非圣人能之乎?」○学心曰:「天德在我,非聪明圣智则不能察识涵养而达之也。不达则与我二,达则一矣。」○邮曰:「举天地万物总是一知。」○肇乾曰:「虽有聪明圣知,必须达其性之本体始全。空知,禅也。」○天润曰:「聪明圣知,天灵也;天德,天真也。世有灵而非真者矣,未有真而不由灵者也。真灵合一,天地万物无遗矣。」○景星九赞曰:「达天德,达此者也。中庸曰:『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知所临为何物,则可几矣。至哉!」

中思第九

曰:曷谓中思?曰:毋前尔思,毋后尔思,毋左尔思,毋右尔思,曰中思。中思其神乎!锡命曰:「惟毋前后左右之偏,则本体正而神明出於无穷矣。」○民准曰:「所思不失於偏,则思得其正而神矣。」○学心曰:「思而前后左右焉,出位也,邪思也,中思则无思而无不思,其贯体用通寂感之神乎!」○邮曰:「学莫病於偏,今所思毋堕於前后左右,则不偏不倚而得其中正矣。从心所欲不踰矩,其神矣乎!」○景星曰:「勿忘勿助,便是中思。」○肇乾曰:「中思勿忘勿助,天理便见。」○天润曰:「中思即思而无思也,廓然太公之体也。」○景星十赞曰:「中思,思此者也。中思也者,其中心无为而守至正,心其澄然矣。中思,中正矣乎!此亦发前圣之所未发矣。」

常知第十

夫学,常知而已矣。曰:知而已,何择乎禅?曰:空知,禅也。知语知默,知进知退,通乎语默进退而知,不失其道,其圣矣乎!锡命曰:「所知不失其道,则能随机而顺应矣,非圣人其孰能与於此!」○民准曰:「所知不离乎道义,惟圣者能之。」○学心曰:「常知则本体立矣,心体乎物,则通乎行而知矣。」○邮曰:「知之云者,知其理也。空知者,常知常觉,非禅乎?」○肇乾曰:「禅家之知,以心知心也;吾儒之知,语默进退之理也,其惟圣人之学乎!」○天润曰:「自其心之灵明者谓之知,自其心之中正者谓之[理]。禅以理为障,故外道而空知。」曰:然则知焉耳矣!果无事於学问思辨笃行也乎?曰:奚为其然也?学问思辨,开其知也;笃行,恒其知也。锡命曰:「学问思辨以察见其本然之真知也,由此存存不息,便是行。知行元来分不得。」○民准曰:「此见知行合一之功矣。」○景星曰:「知行之合一,犹燃烛以照行也,其照行乃光明之体之灿然者也。」○学心曰:「心犹独,其光,知也,其照,行也。」○肇乾曰:「禅老则内照其心,不接人物去。吾儒学问思辨笃行,远矣!」○天润曰:「有所开则有知,无所开则无知。所开,知也;常开,笃行也;益信知行之无二也。」学至恒知天理焉,至矣。锡命曰:「言学以恒知天理为至,而异於禅之空知,分知行而二之者也。」○民准曰:「学觉天理而存存,斯恒知矣。开其知,恒其知,学之至矣尽矣。」○邮曰:「学至恒知,与理为一,所谓纯亦不已者也,斯其至矣。」○景星曰:「传云:『知者,众妙之门。』而行存乎其中矣。」○肇乾曰:「学问思辨笃行,觉存性之本体,学之至也。」○天润曰:「学知天理,难也;恒知天理,尤难也。此圣学之极功也。」○景星十一赞曰:「常知,知此者也。知也者,天之聪明而不滞於私,即天理也。学问思辨笃行,所以去其私复其体,以尽其全知之道也。」

内外第十一

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止之道也。夫不获其身,必有获也;不见其人,必有见也。言有主也,夫然后能动静皆定而动静浑矣。锡命曰:「动静皆定,则内外两忘而有主矣。」○民准曰:「内外浑,学斯至矣。」○学心曰:「止者心体,动静皆止之理也,言天之理也。禹曰『安汝止』是也。必有获者,获天理也;必有见者,见天理也。内外两忘,澄然无事,天理见矣。此明文王之指,以防后世之学之流於禅也。」○邮曰:「动亦定,静亦定,必其中有主焉。主者何?天理是也。」○景星曰:「此又发明明道定性之蕴也。」○肇乾曰:「不获有获,乃真获也;不见有见,斯真见也;则动静一矣。」○天润曰:「惟能察见本体,则内外忘动静混而安汝止矣。」○景星十二赞曰:「有见,见此者也。一部易尽在是矣。」

人心第十二

夫人之心不能以无知觉,有知觉不能不动而为情,外物触其情而交焉,则不能不流,流而莫知所止,天理灭矣。物至知知,而心常生焉耳,锡命曰:「物至知知,则知所止而不过其则焉,其心常生而不死也。」○学心曰:「知止则止乎礼义,复之道也,又其次也。」○邮曰:「人之一心,生理在焉,不流不丧,生则恶可已也。」○景星曰:「物至知知,言有主也。有主则生生不息,不息则又与天为一,其天行健乎!」○天润曰:「蔽则良心死矣,故君子莫大於常生其心。」其天行健乎!锡命曰:「人心常生,天道常运,莫知所止。天理灭则人心死,若夫物至知知而心常生焉,其诸法天之行乎!」○民准曰:「君子自强不息,法天行健也,则此心常生而不死矣。」○学心曰:「本体不息,天行之健也。不息故常知觉,常知觉故物至知知而生理勃焉。」○邮曰:「人能自强不息而法乎天行之健,则何圣域之不可优入哉?」○肇乾曰:「常人之心,知觉逐物而失其性矣。圣人之心,本体惺惺,恒知其性,勃焉而流行。」○天润曰:「察见本体而存存焉,即天之健也,心之所以生也。」○景星十三赞曰:「人心即此者也。天道常运而不息,人心常动而不死,若死则非天理。然则察见天理,与天(阶)[偕]行,其惟圣人乎!」

养浩第十三

心无一物则浩然,锡命曰:「无一物者,言本体澄然,无一物之杂也。」○民准曰:「人心本浩然也,物以杂之则小矣。」○邮曰:「心之所以失其浩然之本体者,以有物欲挠之故耳。故曰:『心无一物则浩然。』」○肇乾曰:「见了自性,元无一物。」○天润曰:「心体至虚而不可量也,有主则虚。」无一物不体则浩然。锡命曰:「无一物不体者,言万物皆备於我也。」○邮曰:「无一物不体,则浩然之本体不亏矣。」○景星曰:「既曰:『心无一物』,又曰『无一物不体』,此言其虚实一体也,而非释氏之虚也,故浩然。○肇乾曰:「万事万物皆吾心性。」○天润曰:「心体至实而不可穷也,有主则实。」是故知无一物与无一物不体者,斯可与语性矣。锡命曰:「性即浩然之本体也。」○民准曰:「体用物我皆性分也。」○邮曰:「无一物者,无一毫物欲之累也。无一物不体者,性分所具之众物无一而不体焉,则性分尽备,醇乎其醇者也。」○肇乾曰:「体物不遗,可以语性。」○天润曰:「心体立而虚实同原,则真性见矣。心性原非二也。」夫惟无一物也,是以大生焉;惟无一物不体也,是以广生焉。锡命曰:「广大者,浩然之充塞也。」○民准曰:「善养其性,故充塞无间也。」○邮曰:「惟无一物,则虚明高朗而大生焉;惟无一物不体,则宽洪溥(慱)[博]而广生焉。」○天润曰:「此指出本体广大之由,以见其为浩然。」惟无一物与无一物不体也,是以流行生焉。锡命曰:「流行者,浩然之运用也。」○民准曰:「体虚而形实,斯流行而不息矣。」○学心曰:「大生焉,广生焉,流行生焉,此养浩之功之所至也。」○肇乾曰:「无物体物则天理流行。」○天润曰:「此指出本体无穷之由,以见其为浩然。」是故至广配地,至大配天,流行配四时,锡命曰:「其[体配天]地,其用配四时。」○民准曰:「妙两间而达四时,●●●体用备矣。」○邮曰:「宽洪溥[博],故可以配地;高●●●,故可以配天;运行不息,故可以配四时。」○景[星曰:「此]体用之全也。」○肇乾曰:「广大流行皆吾性也。」○天润曰:「此指出本体功[夫]之大,以见其为浩然。」存神至矣。锡命曰:「言存养其浩然而至於●天地四时,则神不可得而测之矣,至矣,尽矣。」民准曰:「养浩然之气至於广大流行,其神矣乎!」○肇乾曰:「[神即]天理也。」○天润曰:「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於密],本体[之]神为之也。是故养浩莫过於存神。」○景[星]十四赞曰:「养浩,养此者也。唯太虚无物,唯太虚无[物],故能物物。中庸曰:『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是故太虚唯能体物,而广大流行具[焉]。为学至於广大流行具焉,其存神之功,其至矣乎!」

儒释第十四

儒有动静,释亦有动静。夫儒之静也体天,其动也以天,是故寂感一矣。锡命曰:「天者,吾性中天然自有之理也。静体天则其动自以天,自不分於感寂。」○邮曰:「有动有静,儒释一也。然动静皆率[於]吾性之天然,儒也,释则不然。」○景星曰:「儒者寂感皆天也。」○天润曰:「体天以天,心中正也,此所以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夫释之静也灭天,其动也违天,是故体用二矣。锡命曰:「静灭天则其动自违天,离体用而为二,皆其所必然者也。」○民准曰:「儒释不可同日而语也,观其所存所发可知矣。三节同。」○邮曰:「静而体天,至正也;[动]而以天,明达也。寂则至正而不动,感则明达而遂通矣。一寂一感,互为其根,曷有二哉?此儒之所以为儒也。」○肇乾曰:「释氏不见天理。」○天润曰:「灭天违天,心不中正也。」○故圣人体天地万物而无我,锡命曰:「言为性中天然所自有,此圣人所以体天地万物而无我,动静皆天也。」○民准曰:「圣人至公而无我,其量一天地也。」○学心曰:「浑然一体也,至公而至大也。」○景星曰:「周子所谓明通公普也。」○肇乾曰:「圣人尽性故体物。」释者外四体六根而自私。锡命曰:「圣人,形色天性也,以理。释者必外四体,绝六根六尘而[自]私,动静皆违,灭其天也。儒释之本原,其不同如此,[岂]止於毫厘之差而已哉?」○民准曰:「释者至私而[有]我,其量一沟壑也。」○学心曰:「一身无可奈也,至私[而]至小也。」○肇乾曰:「释者灭性。」○天润曰:「圣人之无我,释者之自私,由於心之中正与不中正也。是故心法不可不讲也。」○景星十五赞曰:「体天者,体此者也。儒者之学,体万物而无遗;佛氏之学,外四体而自病;其大小公私之辨判然矣。」

虚灵以察道之体,锡命曰:「虚灵而不察道之体则空。」○民准曰:「人心非虚灵则有物矣,[有]物则蔽矣,道体何在?」○学心曰:「察见道体则虚灵不滞於空。」○肇乾曰:「道体,天理也。」○天润曰:「言静而有养也。」应变以几道之用,锡命曰:「应变而不几道之用则滞。」○民准曰:「应变,权也,权而得中,道之用也。」○学心曰:「知几其神,则应变不滞[於]迹矣。」○肇乾曰:「道之用,天理也。」○天润曰:「言感而能通也。」兼虚灵应变而神之,天理得矣。锡命曰:「不空不滞,则兼而神之,而本然之天理得矣。得之者,非自外得之,我自有自得之也。」○民准曰:「时寂时感,各得其道,非人之所能为也。」○学心曰:「神而明之,体用一原,天之理也。」○肇乾曰:「神之者,一之也。」○天润曰:「合动静感寂而神之,本体见矣。神之者,神之也,勿忘勿助之间。」得天理者曰天人。锡命曰:「能全夫天之所以与我,非天人而何哉?」○民准曰:「人能体认乎天理者,天人之人也。」○邮曰:「人能全其天之所付,则亦天而已矣,故曰:『天之人也』。」○肇乾曰:「天理浑合。」○景星十六赞曰:「得天理者,得此者也。虚灵应变而皆本乎道,则寂感皆天也,动静皆神也,故曰天人,非人之人也。」

至要第十六

至要至要者,其执事敬之一言乎!其合一之机乎!妙哉!锡命曰:「执事敬则心事皆浑成一片,无内无外,无动无静,无时而不然,所谓随处体认天理,二业合一者乎!然人能握其机,则其神妙不可得而测度[之矣]。」○民准曰:「执事之敬,合一之机,吃紧为学之功[也],不可不知其妙。」○景星曰:「此明知行合一之功,圣学切要处。」○学心曰:「心闻之师曰:『敬立而动静浑。』又[曰]:『专於是而不滞於是,其神之所为乎!』以专为敬,奚啻千里?」○肇乾曰:「内外动静,二业合一之旨。」○天润曰:「离事以为心则偏内,偏内则寂;离心以为事则偏外,偏外则迹。敬也者,心事之所由合,内外之所由浑也。千古圣贤之中路也。」○景星十七赞曰:「至要者,立此者也。孰非事也?孰非心也?孰非吾敬之妙用流行也?此吾师所以深体乎夫子之言,以为至要至要矣乎!」

熟之第十七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熟之也。熟之,力也,而至於无所容力焉,熟之至也。勿忘勿助,浑醇而化。锡命曰:「勿忘勿助,熟之之方也,浑醇而化则熟矣。」○民准曰:「若要熟,须从这里过。」○学心曰:「熟之力者,人也,功不息也。无所容力者,天也,天理亦行不息也。」○肇乾曰:「得自然之中路,功力深到则熟矣。」○天润曰:「熟之则力,熟至则化,道无始终,学有深浅也。」熟机之极,无所容其力。锡命曰:「熟机之极则熟之至,莫非天理之流行,何容力之有哉!」○民准曰:「即颜渊所谓虽欲从之,未[末]由也已之意也。」○邮曰:「熟而至於化,化则无容其力矣,不谓之圣乎!」○肇乾曰:「不待用力而仁自存。」○景星十八赞曰:「熟之,熟此者也。充养之极而至於无所容其力,则几非在我,神化自然,其圣人乎!世之燃炭为火,力至其灰自化,此亦其熟之之类也。」

子贡第十八

子贡曰:「得其门而入者寡矣。」然则入道至圣,其必有门乎!曰:孰谓门?曰:勿忘勿助之间,千圣之门也。锡命曰:「勿忘勿助之间,则中中正正,千圣入道所必由之门也。发明至此,大有功於后学矣。」○民准曰:「能识勿忘勿助之极功,则圣可学矣。」○学心曰:「易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勿忘勿助,存存之谓也。」○邮曰:「学而得其门●[则自]将寻向上去,升堂而入室。」○肇乾曰:「[勿忘勿助之]间,知行并进,入道之门。」○天润曰:「不徒曰勿[忘勿]助,而必曰勿忘勿助之间,则本[体]昭然呈露,入圣之门洞开矣。」得其门而不至圣者,未之有也;不得其门而能至圣者,未之有也。锡命曰:「断言舍此门则不能以入道,有志於学者,其可不知所从事也哉?」○民准曰:「俗云:『不入虎穴,安得虎子?』不由入圣之门,焉得圣人之道?须认勿忘勿助之功。」○学心曰:「执仁智之见,自以为同出一门,望至圣者难矣。」○景星曰:「此言千古圣人心法之妙也。予尝谓吾师此等处太漏泄天机。」○肇乾曰:「千古格言。」○景星十九赞曰:「得门,得此者也。天下无二道,入圣无二门,勿忘勿助之间,大中之矩,其入圣之门也。吾师屡屡发此以示人,其亦良工心独苦乎!」

二礼第十九

或问礼。曰:礼,二而已矣。曰曲礼,曰仪礼。子思子曰:「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夫威仪者,其曲礼乎!礼仪者,其仪礼乎!故曰:礼二而已。孔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是故礼一而已,礼也者,体也,与道为体也。」锡命曰:「三千三百,莫非道体之流行也。」○民准曰:「语曰:『不学礼,无以立。』能体圣人之道者即立也。」○邮曰:「道本有当然之则,礼也者,道之则也。名虽有二,其实一也。」○肇乾曰:「二礼、三千、三百皆天理也,分毫不得增减。」○天润曰:「散於万焉则为礼,合於二焉则为心,一贯之学也。」故善求道者求之礼焉,思过半矣。锡命曰:「指其体,欲人知所求而尽之也。」○学心曰:「自其散於事物者言之,则谓之礼,有三千三百之多;自其本於性命者言之,则无一而非道也。」○邮曰:「欲正人心而敦风化者,舍此无以为也。」○景星曰:「礼也者,天理也,三千三百皆吾心天理之发见也,内外合一之道也。」○肇乾曰:「求之礼而得其天理,其几矣。」○天润曰:「[不]求礼於礼而求礼於心,道斯至矣。」○景星二十赞曰:「礼者,体此者也。礼也者,天理之秩然者也。虽曰三千三百,其实皆一理之流通妙用也。孔子曰『经礼三百』,举其大纲者言也;『曲礼三千』,举其条目者言也;故曰二礼。吴草庐又谓之三礼,何哉?」

射礼第二十

射礼废而天下无成贤矣,燕礼缺而天下无善射矣。故燕也者,将以致夫射也;射也者,所以相射於礼乐,成其德者也,礼乐皆得,谓之成德。故射有迎宾献宾以及众宾,所以致射宾也。燕有迎遵,所以致射遵也。燕有献士,所以致遵耦也。燕有献酬交酢,所以致宾主二射之欢也。射也者,离道也,争道也,不合则离,离则争矣,非所以成德而致贤也;是故有燕酬以合其欢,有揖让以致其敬,有乐宾以宣其和,有司正以节其流,有拾取矢以崇其让,有鼓乐以尽其神,有释获以纪其贤,有升饮以明其不则,有彻俎坐燕以弛其张,渐近自然,卒归之中正。故始以燕,终以燕,而射行乎其间。夫然后礼乐兼备矣。锡命曰:「礼乐兼备,德之成也。世之徒射而缺其燕礼者,可以取法矣。」○民准曰:「古者射以观德也。必须礼乐兼备,射之仪节兼全,斯可谓之成德矣。」○学心曰:「古之明王之修射礼也,所以寓武於文,以明备也。然而射礼行乎燕酬,揖让恭敬,钟鼓和乐之中,所以化其武之心,以明让德於天下也。」○天润曰:「礼乐皆得,得诸心也,得诸心而流行於燕射礼乐之间,莫非一贯也。」○景星二十一赞曰:「成德,成此者也。射也者,所以考德以度衷也,故一会之间而众美具焉。故曰:射以观德。」

礼乐第二十一

礼乐,一道也,深於乐而后知礼。锡命曰:「乐由中出,然后序作,故必深於乐然后知礼。」○民准曰:「礼之节由於外,乐之和由於内。内之和也不由,则礼之节失宜,故曰:深於乐者然后知礼。」○肇乾曰:「心和则乐和,乐和由有序者,以礼乐一道。」○天润曰:「礼知於方深之心,此礼乐所以为一道也。乐必养明后深。」礼乐合一而后内外和顺,盛德之至也。锡命曰:「礼乐皆得,谓之有德。」○民准曰:「人之有德,本於达礼乐也。能和而节,德之盛也。」○邮曰:「乐由於心,礼见於行,必和诸心,而后可以正其行,故曰:深於乐而后知礼。」○景星曰:「礼乐者,心之全德也。」○肇乾曰:「礼乐一则德成。」○天润曰:「自其由内出者谓之乐,自其由外作者谓之礼。出,出乎此也;作,作乎此也。所以合一而为盛德之至也。」礼主禁,乐主发;礼主敛,乐主舒。锡命曰:「禁发敛舒,礼乐自然之则,不容人力,不容分析。」○民准曰:「礼乐有自然之定规,学者不可不法。」○邮曰:「礼以节之,故主禁主敛;乐以和之,故主发主舒。」○景星曰:「谢说得之矣。」○肇乾曰:「礼乐,性情之德。」○天润曰:「有礼之禁敛,必有乐之发舒;有乐之发舒,必有礼之禁敛。自然互相为用而得其中正焉,此礼乐所以为一道也。」乐发而舒之,其内德不可掩矣;礼禁而敛之,其外邪不能乾矣。礼乐之教,其大矣哉。锡命曰:「言礼乐之系於人不小。」○民准曰:「礼乐之用,有益於人也至矣,学者当体之。」○学心曰:「和顺积中,深於乐者也,有和德斯有顺序。」○邮曰:「有乐以彰内德,有礼以防外邪,内外交相培,变化气质其为教也孰大哉!」○肇乾曰:「礼乐,天地正气,其功效之大如此。」○景星二十二赞曰:「一道,一此者也。礼乐者,中和之德也。曰禁、曰发、曰敛、曰舒,合内外之道也。古之先王教人,自洒扫应对至於精义入神,无非此道,故曰:礼乐於人大矣。」

声音第二十二

乐生於音,音生於人心之感,感动於中,故有声以尽其心,有音以尽其声,有乐以尽其音,有鼓舞以尽其神。乐则生,生则恶可已,以形於手足之舞蹈,舞蹈也者,乐之所以尽神也。故乐者,由中生者也。锡命曰:「乐由中生者,又申言乐虽至於尽神之地,亦莫不由中而生也,故乐以养中为贵。」○民准曰:「凡声音之播於外者,皆吾心德之发也。由此而至於神妙焉,则生生不已,其乐当何如哉!」○邮曰:「乐由中生故可以和人心,动天地。」○学心曰:「心闻之师曰:『乐也者,本诸人心,以神感应。』夫本人心至和之气,以达於天地神祗鸟兽,同一和气也,是故一气相动,彼感此应,有不得已焉者,神之所为也。」○肇乾曰:「乐消人心之邪秽,致乐治心如此。」○天润曰:「乐由中生者也。中也者,中也,中心也。发乎中心,协乎中气,和乎中律,而鼓乎天地之中声,此乐之所以神也。」○景星二十三赞曰:「尽神,尽此者也。乐也者,乐也,中心和乐之德也。故鼓之舞之以尽神,可以格天地和,神人皆和,乐之德充塞流行也,故曰:乐由中生。」

变化第二十三

气质变化然后见学焉。士可贤,贤可圣,以其能变化耳。锡命曰:「虽至於圣,亦其元来之本体,非有所加也,人自失之耳。」○民准曰:「学能变化气质,由此而希贤希圣希天,学之有益於人也大矣。」○邮曰:「观昆虫之变化可知。」○肇乾曰:「学得其道,则愚变明,柔变强。」○天润曰:「有意变化,不变化也;变而化之,无容力也;是故学贵自然。」如瓜脱蒂,蝉蜕壳,然后能变化而不反。锡命曰:「变化必如瓜之脱蒂,蝉之蜕壳,无迹可寻,躯壳尔汝,各尽消除,浑是一团天理,然后能复其元来之本体,不如是不足以言变化。」○民准曰:「人之变化气质,无一毫沾滞方可,如瓜之脱蒂,蝉之蜕壳,然后能不反其旧,为学之功尽矣。」○学心曰:「学求变化气质以至於道而已矣。学而未变焉,犹未学也。变而未化焉,变犹未至也。气质如脱壳焉,斯为变化矣。」○肇乾曰:「非岁月可必也。」○天润曰:「如瓜脱蒂,蝉蜕壳,无意之变化也,真变化也。」○景星二十四赞曰:「变化,变此者也。夫学以天理为的为变为至。天理也者,变化之●也,不察见天理,虽终身从事於学而不能变化也。昆虫之能变化,以其有灵胎也,然则天理也者,其学者之灵胎乎!师曰『随处体认天理』,其亦示之以养灵胎者乎!」

学一第二十四

古之学者出乎一,今之学者出乎二。存中以应外,制外以养中,锡命曰:「又存中又制外,便不归一。」○民准曰:「古之学者心事合一,今之学者岐而二之,非所以为学矣。」○邮曰:「古之学者精一之学也,故出於一。今之学者支离之学也,故出於二。」○肇乾曰:「察见本体乃一。」中外判焉,分崩离析之患至矣。锡命曰:「言失其一贯之真。」○民准曰:「外之所行,不由中之所存,内外分析,非为学矣。」○邮曰:「判中外於两途,正所谓支离之学也,患斯大焉。」○景星曰:「孔门之学只是一贯。」○肇乾曰:「不识本体乃离。」○天润曰:「曰存曰应曰制曰养,不特判中外而二之,且有安排布置之患,而非自然合一之妙也。」予为此惧,推程氏之意以达孔颜之旨,而四勿总箴作焉。锡命曰:「所以救分析之患也。」○民准曰:「为学能体四勿总箴,则为学之功切矣。」○邮曰:「於(曰)[四]勿总箴苟深玩而细绎之,一了百了。」○肇乾曰:「翁救世之志,良工心苦。」使人知合内外之道,以不贰乎一贯之教。锡命曰:「一贯之教,无内无外,浑作一片。」○民准曰:「道无内外之分,则一贯之行可悟矣。」○邮曰:「人能於四勿总箴用功,则(如)[知]内外合一之道,而一贯之旨因可识矣。」○肇乾曰:「体认天理便一。」○景星二十五赞曰:「一者,一此者也。理无内外,故心无内外;心无内外,故学无内外。古人为学,即事即心,故论语一书,何事非心也?何心非事也?后之学者始岐而二之,吾师有忧焉,此总箴之所由作也。」

知几第二十五

心含天灵,灏气之精,锡命曰:「言气之精灵者即心。」○民准曰:「心之天灵普万物而照之者,即灏气之精也。」○邮曰:「心,人之神明也,故精灵。」○景星曰:「即大学所谓明德也。」○肇乾曰:「心之本体。」与地广大,与天高明。锡命曰:「广大高明者,心之本体也。」○民准曰:「即天地之广大高明,如日月为天地之精灵。」○学心曰:「心体高明广大,与天地通一而无二也。」惟精惟灵,贯通百体。锡命曰:「精灵指上文之精灵而言也。惟其精灵,是以百体无不毕照。」○民准曰:「此正所谓心者一身之主宰,剌之即知。」○邮曰:「人心与天地之高明广大一也。」○肇乾曰:「心之神理。」○天润曰:「人之心元来是天地之心,所以广大高明,精灵贯通。」非礼一念,能知太始。锡命曰:「言明之极,故非礼之萌於一念之微,即能察而知之,其乾知太始,先天之学乎!」○民准曰:「心之本体萌处,知之最先。」○学心曰:「感应之中有一念非礼之萌焉,其本体之明即觉即勿而化也,是性分上最先用功。」○肇乾曰:「心之几微。」○天润曰:「心之本体谓之礼,心之神明谓之知,本体神明,非几自洞察也。」事虽惟四,勿之则一。锡命曰:「言主一也。」○民准曰:「非礼之事虽有四,而吾之勿视勿听勿言勿动皆本於一心也。」○邮曰:「四勿之功皆出於一心,人其可以二三其心哉?」○肇乾曰:「一者天理耳。」○天润曰:「四勿,一勿也。一勿,由中也,其与制外养中者自别。」如精中军,四面却敌。锡命曰:「言以一却万也。」○民准曰:「学惟如精中军,自不可夺其志也。」○邮曰:「中能立其主宰,则视听言动之非礼者皆不能夺之矣,如中军却敌。」○肇乾曰:「得了天理,即是主将。」○天润曰:「中军精而外敌自去,本体立而非礼自无,虽则四勿,无所用其勿也,便是圣人地位。」精灵之至,是谓知几。锡命曰:「言精灵之至,则能知几而无不照矣。」○民准曰:「精灵之至者,最为先知矣。」○肇乾曰:「存久自明。」○天润曰:「本体常存,自能神明乎感应之间而洞察於几微之际矣。」颜复不远,百世之师。锡命曰:「言此知几之学惟颜子能之,此所以为百世之师也。然则学者其可不学颜子之所学乎!」○民准曰:「颜子之请事斯语乃知几之学也,吾师谓其为百世师,万世之公论矣。」○邮曰:「颜氏之子,不迁不贰,所谓不远复者也,其真足为百世之师乎!」○肇乾曰:「只是默识。」○天润曰:「能知几则复不远,所以无贰过也,宜乎百世师之。」○景星二十六赞曰:「知几,知此者也。程[子]四勿箴极为明切,但犹分四事,吾师恐人不察,乃作总箴,故曰:『事虽有四,勿之则一。』明炳几先,乾知太始,其颜子先天之学欤!」

几始第二十六

己私一念之萌焉,则见其几而勿之。乾知太始,圣人之学也。易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其知几乎!知几其神乎!锡命曰:「此与上二章皆互相发明知几之学。」○民准曰:「非至明无以察其几,颜子至明矣,知几其神乎!」○邮曰:「一念发动之初,几也。真几之所在而不夺於外诱,非至明乎其神哉?」○肇乾曰:「颜子见几太早。」○天润曰:「未尝不知,未尝复行,以先知也。先知也者,乾知大始也,此所以庶几也。今求其气象,惟自然时得之,惟息存时得之。」○景星二十七赞曰:「庶几,庶几此者也。几者,动之微,勿忘勿助之间,非颜子孰能知之!明道其正传也矣。」

精神第二十七

或问:「慈湖以心之精神是谓圣,何如?」曰:「此非孔子之言也,孔丛子之语也。夫精神必得中正焉,斯道也。否则牛马之奔奔,昆虫之欣欣,皆可谓曰圣乎?此吾折衷之作所以不得已也。」锡命曰:「此即知觉运动生之谓性之说,此说行而天下后世以气为性,且有任性废学之病,其为害可胜言哉!折衷之作,与孟子辟杨墨之功一也。」○民准曰:「世之论圣学者纷纷,吾师惧学者之失其真也,故引慈湖之言病,中道以折衷之。」○学心曰:「天下之至精,天下之至神,乃中正为之也。」○邮曰:「佛言蠢动含灵皆有神性,慈湖谓心之精神是圣,正与之同。」○肇乾曰:「慈湖偏内为心,象山未必至此。」○天润曰:「慈湖言心而不言正心,言精神而不言本体,禁止意机,便不事体认,故其猖狂自恣,不知自欺,而敢於非圣人之言,不有折衷,安知天下后世不胥为夷教也?」○景星二十八赞曰:「慈湖,昧此者也。圣之所以为圣者,以其纯乎天理也。慈湖以精神言圣,则非圣矣。此即心见性之意,吾师所以折衷也。」

由中第二十八

视听言动,不由中出焉,天职废矣。锡命曰:「天职者,天之所以与我之性分,故曰天职。」○民准曰:「凡一身之主宰,皆本於心,则非外物能夺之矣。」○学心曰:「天职废者,言无中主也。存中至则感於中,由中而达於外者,天之职也。」○肇乾曰:「不由中出,伪也。」○天润曰:「视听言动不由中出,则耳目口体痿痹不仁矣,非践形也。」庶事庶物,不由中应焉,万化息矣。锡命曰:「万化息则本然之生理灭矣,由废其天职之所致也。」○民准曰:「众职皆由於心,则天理存矣。」○邮曰:「职废则化息,皆心之咎也。」○肇乾曰:「不由中应,蔽也。」○天润曰:「不由中应,则物交物,生意不贯也,故万化息。」支离也,锡命曰:「信离物我而为二也。」○民准曰:「心事不相关则失其体矣。」○邮曰:「内外合一,何至支离?」○肇乾曰:「内外动静判也。」○天润曰:「形与神离,事与心离,是谓支离。」故至一则一矣。锡命曰:「言合物我而一之,则本然之体一也。」○民准曰:「心事合一则天理存矣。」○肇乾曰:「识得心性则一。」君子之学,内外合一,动静合几,体用合原,物我合体。锡命曰:「四合只是一合,功极密,极其中正而无支离之病也。」○民准曰:「为学之道无二致,合而一之,斯已矣。」○学心曰:「合一之学,大中至正之矩,大成之道也。」○肇乾曰:「千载之下得孔孟之要指。」○天润曰:「合内外动静体用物我而一之者,以本体常存故也。」○景星二十九赞曰:「致一,致此者也。此段正发明孔门一贯之旨,极为明白,今之学者有内外离析之患,正坐不识心耳。此心性图所以有功於后世。」

大矣第二十九

斯体也,其大矣哉!宇宙於我通一无二,宇宙之化即吾之化。锡命曰:「宇宙之化即吾之化,即图说所谓混然宇宙,其[气]同也。」○民准曰:「吾之理即天地之理,吾之气即天地之气,(太)[大]孰甚焉!○邮曰:「全体既复,则物我无间,感应无穷,化机在我矣,一何如哉!」○肇乾曰:「心体与天为一。」○天润曰:「人性与天地同体,心与天地同神,此心性於人为至贵也。」天地万物位育,亦复其本体,全而归之焉耳。锡命曰:「此与图说第六节互相发明也。」○民准曰:「此见圣人之极功也。」○邮曰:「所以能成其位育之功者,岂有所加哉?亦惟复其本体,全其付与焉耳!此圣学所以为易简也。」○肇乾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扩充本体而已矣。」○天润曰:「复之,复其本体也。」○景星三十赞曰:「全归,全此者也,心性图尽之矣,是发明此意。」

跃如第三十

见其参前者、倚衡者、跃如者,皆自然焉,真见也,其在勿忘勿助之间乎!锡命曰:「此与第二章『勿忘勿助,无为而为,有事於斯,若或见之』之意同也。」○民准曰:「此言见道之真,作圣之功密矣。」○学心曰:「谓之自然,则非著意也;谓之真见,则非想象也;唯善学者觉焉。」○肇乾曰:「川上卓尔,是是物也,时时要体认。」○天润曰:「勿忘勿助之间,即本体自然,安得不真见。」○景星三十一赞曰:「真见,见此者也。此乃心体昭然呈露处,见此谓之见道,知此谓之知性。学之头脑,其大矣哉!」

五伯第三十一

三皇其旦乎!五帝其朝乎!三王其昼乎!五伯其夜乎!天理为阳,锡命曰:「无所为而为,公平正大者,天理也,故为阳。阳者,人道也。」○民准曰:「五帝三皇之道,大中至正;五伯之术,偏曲诡异。五帝三皇[之]道即天理,此所以为阳也。」○肇乾曰:「天理(一)[二]字,千古圣贤只同一贯。」术数为阴。锡命曰:「有所为而为,崎岖邪曲者,术数也,故术数为阴。阴者,鬼道也。」○民准曰:「五伯之道皆术数,此所以为阴也。」○邮曰:「以皇帝三王之道而为天理,五伯[之道]而为术数,人见之如黑白之易分矣,於名教岂小补哉!」○肇乾曰:「术数者,后世小人各出机巧。」故五帝三王没,万古如长夜,哀哉!锡命曰:「鬼道行而人道息,天理晦蚀,万古之人皆以伪而乱真,伥伥乎莫知所之,如长夜然!叹其可哀,使人知其可哀而自哀,诚其心以复其天理也。」○民准曰:「此见大义乖而异端起。」○学心曰:「所赖者,圣王天理之学万古不磨,人得而传焉耳。」○邮曰:「然则任世道之责者,其亦知哀所哀乎!」○肇乾曰:「不明五帝三王之道,则醉生梦死如夜耳!」○天润曰:「伯术兴则王道息矣!乃有谓五伯如冬,则犹为昼乎!阳乎!则邪正真伪无由别矣!」○景星三十二赞曰:「得此者阳,失此者阴,圣王之道,大中至正,如日月之昭明,朗然不昧,故曰阳道。其余是外非内,支离口耳,皆阴也。阴阳之别远矣哉!」

神交第三十二

遐哉邈矣!识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何面何目,而若相知之深焉!神交也。锡命曰:「世有当面蹉过而不知者矣,而况於神交乎!」○民准曰:「此可见千圣一心,万古一道,其气同也。」○邮曰:「精神相为感通,古今不能相间。韩子曰:『旷百世而相感。』其神交之谓乎!」○景星曰:「一理自相流通。」○肇乾曰:「学术同则心同,心同则气同,故其相知相信之深也。」○天润曰:「心同神气同,自不能隔其千古之交也。」故孔子梦周公,高宗梦傅说,舜梦拜乎丞,其心之神交通也。锡命曰:「举孔子、高宗、大舜之事,以见数圣人之神交也。」○民准曰:「列圣之梦,心梦也,神之通也。」○学心曰:「宇宙内一神气之充塞流行耳。千圣同神,神同则神孚而交矣。」○肇乾曰:「孔子、周公、傅说、大舜同是一个天理。」○天润曰:「圣人之神气即天地之神气也,所以无幽明古今之别也,故圣人之梦非梦也,梦即真也。」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万物而万物,通尧、舜、禹、汤、文、武、周、孔而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一志气之相动也。锡命曰:「通天地万物而天地万物,尧、舜、禹、汤、文、武、周、孔而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亦志之专一相为感召,紧要在心之神,志气相动亦心之神也。」○民准曰:「一气感通於天地万物列圣,而不遗其神矣。」○学心曰:「[神]交者,神通也,志气之相动也,一神之所为也,其天人神道天理之至妙至妙者欤!」○肇乾曰:「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志之气,正是天命流行中正处,千古不磨。有志者开眼便见。」○天润曰:「天地万物,幽明古今,通同一体。志气之动,动以此也,知此则知道也。」○景星三十三赞曰:「神交者,交此者也。悟得此意,则古今物我宇宙内都混成一片矣。」

至善第三十三

曷谓至善?以言乎心身之应家国天下之事物之理之纯粹精焉者也。纯粹精焉者非他也,吾心中正之体也,明德亲民之奥也,其体用之一原也。是故止至善而明德亲民之能事毕矣。锡命曰:「家国天下事物即吾心同体中正之理。」○民准曰:「以一身之小而应乎天下国家之大,其[惟]至善乎!大人之事毕矣。」○学心曰:「事物之理何以为吾心中正之本体也?心外无事也,心事合一也。」○邮曰:「至善者,明德新民之实也。」○肇乾曰:「随处察见天理便是至善。」○天润曰:「止至善,程子曰:『明德亲民不分人己,自是成德者事。』」○景星三十四赞曰:「止至善,止此者也。大学一书,其要只是格物,故自天下国家逆推而至於格物,又自物格顺推而至於天下平。是故格物也者,止至善之谓也,止至善则家国天下之理皆举之矣。圣人以易简博约之道一口打并示人,后之学者犹有二三其说,何耶?」

中庸第三十四

中庸者,本诸性而道行焉,本诸体而用具焉,本诸中而和生焉。是故君子慎独养其中而已也。中立而和生焉,修道教、致中和而位育成焉,是故一体也。锡命曰:「大学至善,中庸首章,观心性图说尽之矣,其真得曾子、子思之正传也。」○民准曰:「中庸之道,性道教而已。诚能推之而致其极,位育尽之矣。」○学心曰:「其要在戒惧慎独以养其不(诸)[睹]不闻之中而已。」○邮曰:「学而至於位育,至矣,尽矣,亦不过由其存养而致之耳。」○肇乾曰:「愚闻之师曰:『致者,推而达之,如春秋『致女』,仪礼『主人致爵於宾。』致於家、致於国、致於天下,而中和达於家国天下,和气生位育,此性此体此中须要察识。」天润曰:「性也、体也、中也,一也,随在而异名耳。有慎独之功,斯有中和位育之用,故天德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文公记李延平论此章云:『先言慎独,后及中和。』言用慎独之功,然后有中和。家翁之意正与之合。许大位育功用皆在慎独。」○景星三十五赞曰:「一体者,一此者也。古人问学皆有头脑,如木之有根也,而枝叶花实之所由生也;如水之有源也,而千流万派之所由出也。是故中也者,万化之原也,而位育之大,一原之充周也。此圣学之正脉也,其至切矣,其至切矣。」

尽心第三十五

内外动静,一而已矣。或曰:孰能一之?曰:惟尽心者能一之。是故圣人之学,尽心而已矣。日月之全莫或掩之,故能尽其明;天地之全莫或尚之,故能尽其大;圣人之全莫或蔽之,故能尽其心。不蔽则虚,虚则明,明则高,高则广,广则大。广大高明不在乎他,在乎尽心而已矣。是故高明配日月,广大配天地,尽心之妙配至德,其惟圣人乎!锡命曰:「心之本体本广大高明也,惟内外动静分,始蔽之矣。去其所以蔽之者,则心尽而本体复矣。」○民准曰:「合内外动静而一之,则心之本体尽矣。此所以为圣人也。」○学心曰:「尽心而后内外动静混,高明广大,心之本体,惟尽心者见之。尽心至善中和之指,非先生发明,其孰能之?」○邮曰:「人之一心,万物咸备,全体在焉。苟尽而生之,无少亏欠,则内外动静浑而合一,包贯罔遗,可与天地察矣。」○肇乾曰:「天理便是性,察见而涵养之,便尽心。」○天润曰:「心孰蔽之欤?不觉则蔽。蔽孰去之欤?觉之则去。觉,自觉也,恒觉存乎养。」○景星三十六赞曰:「尽心者,尽此者也。心体如明镜焉,本无内外动静之分,唯自私者始蔽之耳。能尽其心,则高明广大之体复,而内外动静浑然无间矣。如日月之照临,其或掩之也,故圣人之学,尽心焉至矣。或曰:一图尽之,何假於说?又何假於子之三十六赞乎?曰:「道体无穷,故赞之不足,而二赞之,而三赞之,以至於三十六赞焉!岂得已哉!岂好多言哉!」

心性书终

心性书或问有序

  或曰:「心性图,七生之解之赞是矣,而子又有或问之著焉,何居?」曰:「或问所以推解赞之所不尽者也,故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而天下之理始备矣。」

心性图首章一。或问:「心性图书同问注释书成,尹先既得而捧读之,不释手矣。有一高士在旁叹曰:『此书真不可不传之世矣。但此书首云:性者天地万物一体者也。吾犹未喻。』」任答之曰:「性者即吾心生理之全体者也。能识吾心生理之全,则知性为天 地万物同体矣。●●而万理万化焉。」

或问曰:「三代之事,言心不言性,言性不言心,而师翁并言心性,何谓也?」曰:「尧舜禹相传,言道心矣而性在其中,足矣。然必曰:『惟精惟一。』所精一者非性而何?孔子又说仁义,孟子又说仁义礼智,何也?至於佛言即心见性,则以心为性,非矣。故明道有『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之说是也。说心不说性可乎?盖性字从心从生,盖心之生理也,正言乃备。」

或问曰:「朱子解四端。」曰:「『犹物在中而端绪见於外。』而●之次为:『端,有始也,良心发见之始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明,而仁义礼智由此焉始分。』其倚弗异可也。今子且看未发时连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无,如何尊得仁义礼智来?更何有四德之名来?」

或问曰:「戒惧慎独以养中,与朱子静存动察之说如何?」曰:「中庸有两节,下文慎独一节即申上一节之意,观文势可见。凡用功皆动也,子试看戒惧慎独字样非动乎?慎动以养静也,纔用功时已不是静了。」

或问中立和生之说。曰:「有此体则有此用,无中安得和来?然中和虽人人同有,而失之者多。若无戒惧慎独之功,如何有此中和?有此中和,大本达道至矣,又何容更致於内?文公诗有云:『但得心存即是敬,莫於存外更加功。』今云:『於戒惧而约之,於谨独而精之。』何耶?惟致之於外,家国天下政教,遂成化育耳。余见中庸测。朱文公云:『李延平先生说中庸,先言戒惧慎独,后至中和,极有之第。』后皆忘之,孤负此翁。」

性第二章。或问:「自然之义,朱喻老庄亦曰自然,何也?」曰:「石翁先生曰:『学以自然为宗。』此至言也。今吾师益发明之,尽矣。老庄明自然,何尝望见自然影子?夫耳目口鼻,形色天性也,天性乃自然也。老子乃欲黜聪明,逆天性矣,何得自然?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庄子乃欲齐物,是强其物之理矣,何得自然?故曰:『齐物到头争。』」

通二章。或问神之义曰:「天地人物,神之所为乎云云,何谓也?」曰:「人与天地万物皆器也,神则妙万物而无迹。石翁先生曰:『神理乃天地万物主本,长在不灭。』知此则能握其机矣,勿忘勿助其功乎!」

三章.或问曰:「既曰天君,又曰天窍,又曰天则,何谓也?」曰:「皆天也。自其主宰而言为天君,自其贯通而言为天窍,自其天然不易之矩而言为天则。」

四章.或问曰:「息与天通,与天无极,而存之乎呼吸,何谓也?」曰:「人之气即天地之气,只隔一层皮肤耳,便生尔汝之私,即与天地不相似。试看婴儿在母腹里,一呼一吸,即母之呼吸,何曾有尔汝来?认得此理,须由此而存存,自养成片段,所谓全而归之。故曰:『息息存存,道义之门。』」

五章.或问曰:「察伦,舜之人伦何哉?察也,察诸心也。何谓也?」曰:「孟子拳拳独以明物察伦称舜,何哉?人只於亲义序别信硬行将去,此外袭而取之也,行仁义之学也。若伦理之察,於心吻合为一,随感而发为亲义序别信,此集义所生也,由仁义行之学也。翁既言之详矣。」

六章.或问曰:「亲义序别信由心生,何谓也?」曰:「此与五章之指同。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记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长幼有序,夫妇有别,朋友有信。』」「翁言父子生亲等言,何谓也?」曰:「未遇父子时,何有亲来?及遇父子而亲乃生耳。他仿此。」

七章.或问曰:「学,觉而已。」曰:「即程明道所谓门觉问濂溪所谓明通者也。心要常觉,然须知所觉者何事。只徒常知常觉,便无头脑了。」

八章.或问曰:「聪明圣智达天德,何谓也?」曰:「与上章同。聪明睿知而不达天德者,世儒之徒知也。知天地万物之道,乃实知也,乃真知也。」

九章.或问曰:「中思其神乎!何谓也?」曰:「中思则气清而神明浑一不测,应万变而无穷矣。」曰:「与近之指同乎?」曰:「中思则不驰於前后左右。近思、思无邪、思不不出其位,在其中矣。」

十章.或问曰:「夫学常知,何以为圣也?」曰:「此与良知同而异,须求所知者何事。语默进退有道,知通乎道,乃良知也。」

十一章.或问曰:「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翁云:『不获其身,必有获也;不见其人,必有见也;言有主也。』何也?」曰:「获也、见也、主也,皆指天理也,使人不流於虚无也。人己两忘,内外合一,动静浑而道在我矣。」

十二章.或问曰:「人心常生,何以为天行之健也?」曰:「人心常生生,如天之运行不息,天人之气一也。翁曰:『人心常生,天道常运。』」

十三章.或问曰:「既曰心无一物则浩然矣,又曰无一物不体则浩然,何也?」曰:「孟氏谓浩然之气塞天地之间,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天地之气浩然即人之气浩然也。』然天地之气体物不遗,何所不包?夫然后见其浩然也。至虚至实,虚实同体。若释氏之学,非不曰心无一物,而不知无一物不体,何足以为浩然?」

十四章.或问曰:「儒释何以异也?」曰:「观儒者寂感之一与释者体用之二,判然矣。」圣人何以体天地万物而无我?」曰:「与天地万物同,又安得我?」曰:「释者何以外四体六根而自私也?」曰:「物我本无外,外之即私也。」

十五章.或问曰:「虚灵以察道之体,何谓也?」曰:「虚灵未应,其体澄然也。」曰:「应变以几道之用,何谓也?」曰:「应变无穷,万化万变出焉,非用乎?体用一原也。」

十六章.或问曰:「执事敬,何以为至要乎?」曰:「此理彻上彻下也。上则为居处之恭,下则为与人之忠,合上下而一之,非至要乎!」

十七章.或问曰:「仁何以在熟之也?仁如何熟?」曰:「熟之者,熟心也。心熟则仁存,心之外更有何仁可熟?记曰:『颜子三月不违仁,只是心生。』是也。熟之至浑化,即圣人不息则久也。」

十八章.或问曰:「得其门而入者寡矣,何谓也?勿忘勿助之间,何以为千圣之门也?」曰:「此如为方员者之在规矩也。规不规,矩不矩,何以为方员乎?譬如求仙者只念仙,不从火候彻功夫,可以为仙乎?勿忘勿助之间即火候也。」

十九章.或问曰:「礼二而已矣,何谓也?曲礼、仪礼、周礼并为三礼,先儒传之久矣,翁何取为二礼也?」曰:「翁两举孔子子思之言以明之,尽矣。云三礼者,汉儒之陋地。观周官皆治天下之制,明白如大明官制,何得并列三礼?自汉至今误矣。」

二十章.或问曰:「射礼废天下无成贤,何谓也?」曰:「观师翁释射礼之义,燕礼夹於射之中,容体比於礼,节奏比於乐,礼乐皆得,非成贤乎?世之射无燕礼者,角力耳,何足为贤?」

二十一章.或问曰:「周子曰:『礼先而乐后。』师翁乃谓乐先而礼后,何谓也?」曰:「皆是也。礼先乐后,言天下之礼乐也,故曰:『积德百年而后兴。』乐先而礼后,言一身之礼乐也,故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或者舍百年之说取斯须之说,是知其一未知其二。」

二十二章.或问曰:「乐何以由中生也?」曰:「孟子:『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非由中乎?然必有中和之极,而后可乐之道,难矣哉!」

二十三章.或问曰:「气质何以能变化?」曰:「熟之而已矣。瓜脱蒂、蝉蜕壳,岂容欲速?气一刻不至,不能强化。速化之言,妄言也。观物之变化必至其时,言何容易?」

二十四章.或问曰:「古之学者出乎一,何谓也?」曰:「道本一而已,天本一而已,心本一而已。二之,是二天也,其可乎?而况可以三四乎?」

二十五、二十六章。或问曰:「颜子庶几,何谓也?」曰:「先儒以颜子仲子之学分乾道坤道 是也。要思得之。任闻之师曰:『阳明子谓颜子没,圣人之学亡。亦是也。盖四勿功夫, 无颜子至明至健之德,如何做得?言动尚有可据,犹往往不觉失之於几微之际。耳目之视 听,如电光之飘忽,如迅雷之疾,不及掩耳,不知不觉化视听了。故子於四勿总箴,紧要 在如精中军四面却(敝)[敌]二句,精中军正补颜子之至明至健也。乾道者,乾知太始,圣人之学也。若出门使民,有所依据,故为坤道,坤作成物,贤人之学也,故夫子不以四勿告仲弓,而独以告颜子也。有圣人之[学],有先天之学,颜子是也;有贤人之学,有后天之学,仲弓是也。今以常人用颜子功夫,如说上天,徒说天耳,如何上得天?所以吾於总箴只说精中军乃能却敌。易说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言何容易?常人缘何做得?虽程伊川作四勿箴亦错了,况又分四者为箴,不成逐件去做否?盖未喻夫子之意。』」

二十七章.或问曰:「慈湖以心之精神是谓圣,而翁以为非,如耳目精神也,中正乃道,何也?」曰:中正[则]为聪明之德,徒以精神为圣,陷於告子生之谓[性],佛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之说。」

二十八章.或问曰:「由中之说何谓也?」曰:「万变万化皆心之妙用,皆从本心天理流出,乃所谓一也。若由外制则二矣,合二而一,存乎人焉耳。」

二十九章.或问曰:「何以谓之大也?」曰:「与天地同体并化,故曰大。见大而后涵养之功有所措。」

三十章.或问曰:「卓尔跃如,何以谓之自然也?」曰:「即石翁所谓形而斯存,夫存者谁使之然?皆於勿忘勿助之间发之,不由想象,莫非自然。」

三十一章.或问曰:「皇王帝霸何以分旦昼夜也?」曰:「此世道升降之运使然也。又以见自霸以降,万古长夜之为可哀也。」

三十二章.或问曰:「遐哉邈矣一章之指何谓也?」曰:「万古一道,千圣一心,感通之妙,志气相动也。如一池水,一动皆动。知此者则知道矣。」

三十三章.或问曰:「曷谓至善?」曰:「此体用之一原,圣功之极至也,翁数十年体认之精蕴也。明道明[德]亲民不分人己,是成德者事,谓至善也,与此[说同,不]可漫浪观之。」

三十四章.或问曰:「师翁中庸测首章之指何谓也?」曰:「此乃子思子明道之书,首章亦尽 之矣。首言天命之谓性,如时文破题相似。道也者二句如承题,下文二节为开讲,结束极有条理,一节一节推去。戒慎恐惧一节说敬以养之功夫,莫见一节复申上文,以慎独尽戒惧之义。有此功夫,则中立而和生,大本达道,圣之极矣,更致将何处去?惟致之家国天下,此即修道之教,至位育亦只全而归之。从古道中庸者未及此也。」

三十五章.或问曰:「广大高明之指何如?」曰:「人之本心自广大高明,惟物欲蔽之,故心体不尽,失了广大高明之体,如明镜相似,掩了一分,失了一分明,二分至十分,则全失明了。翁以日月之明,天地之大,喻圣人能尽心,其至矣。尽者,全体无亏之谓。」任曰:「此心性图书乃我泉师翁数十年体会之精蕴也。首末三十五章,中间言语非一,心性之全体大用备见矣。」问者曰:「吾偶在旁得睹此书及诸君之释,其鬼神使吾,来乎!吾心盖勃勃焉莫遏矣。」又问曰:「一图尽之矣,而钟子之赞至於三十五焉,何谓也?」曰:「心性之蕴广矣,大矣,其无穷矣,言[之不]足,又从而言之,至於三十五焉,而心性之蕴乃尽尔也。」未达。曰:「其言虽大,可以喻小。然 则伏羲画八卦足矣,文王又重以六十四卦;彖词足矣,周公又有爻词焉,孔子又有(击)[系]词十翼焉,何也?道体无穷故也。任爱或者之性之敏之悟,随问而答之如此,录与同志者,其商之焉!」

 嘉靖三十二年闰月吉日,门生霍任顿首著。

心性书跋

心性书成,锡命敬而玩之,真见此书之至广至大、至切至要、至精至微、至近至远、至简至易、无非发诸心性也,无非明诸心性也。扫荡支离,直见本体,立中正之则,开入道之门,不著纤毫人力,不犯纤毫手段,混沦其再见矣。因为之注赞,以告夫同志,亦窥见先生之恍惚也,岂能知先生之大全哉!

嘉靖壬子十月初五日,门人谢锡命顿首谨跋。

重刻甘泉先生心性图书

门人知新城县事番禺粤白郭大治

嘉靖甲寅五月十有八日,迎养新城,喜萱亲至,肃刍马,介行李於渌[川]之水次。既入衙,躬定省外,首出天关手翰,展诵尊师默翁湛老先生来教,丁宁以体用同源,天德王道圣神之功用。嗟乎!武城礼乐,於师训克尊矣,非焉用牛刀之莞,曷以显学道爱人之征?兹新城僻寂,与武城岩险有异,而默翁以八十有九之年,惓惓乎政学道德之诲,言偃之后,一莞未开,而天伦无涯之乐,照耀简编。复出道林蒋督学刊行心性书,俾得万里同席。大治何幸,获睹明训之全欤?前乎此者,迪闻吾舅寄斋翁梁景仁字宗列者,游白沙之门,窃绪余以私淑於自然之趣,寻之而未得,嗣是奔走於升斗粟,为禄养计。逮事八十之亲,老於萍乡,扶舆东归,而宗人冢山郭肇乾辈养盛天关,不失山林一老,皆默翁所训诲也。大治时年四十有五矣,耻孔无闻,欣就正於先觉,乃旅进天关而抠趋焉。既数月,益闻所未闻,於白沙自然之旨,天理散见於随处体认之间,自信半生不虚,而若有遇焉。朝夕睹心性图,悟其理而未显之言。今观斯书,始信道林克传先生之盛,集七生之成,以上溯千圣之渊源也。友人铁峰邓楮虑斯传之弗广,私有启於予。予以先生之公见公闻者,与天下之士公之,姑以记厥时日。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三十二序

非老子叙

叙曰:非老子何为者也?非老子言也,非老子之作也。道其道,德其德,非吾圣人之所谓道德也,是以知其非老子聃之作也。聃称年踰几百,夫历年弥久,宜道德弥邵,古之称耇老成人者曰:「其稽我古人之德。」曰:「其有能稽谋自天。」今观老子道德上下篇,无一言暨乎天理者,其能稽谋自天乎?无一言发明乎六经之指者,其能稽古人之德矣乎?无老成敦厚之气,而有少年驰骋纵横之风;非怪诞不经之语,则权谋术数之指。予故知非老聃之所为作也。记聃为周柱下史,多闻博古,必贯穿三坟五典六经之奥者,而谓聃为此书乎?如聃为此书,则聃之志荒矣。异言流播,伪以传伪,而不知此书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忠信之薄。」是薄礼而不为者也,乃称孔子问礼焉,何居?又称犹龙焉,何居?夫问礼之言是,则薄礼之言非也;薄礼之言是,则问礼之言非也。故知上下篇决非聃之作也。又称关尹喜请作道德经五千余言,今观五千言可一言而尽之,曰「无」之一字足矣,奚以五千之游言,谍谍呶呶乎为哉?其必喜之徒伪为之也,其伪泰誓之类也乎?其汲冢之周书之为也乎?未可知也。世之倍圣离道之君子,曲为忆说,又从章而解句释之,以圣经贤传之言附会其说,并称二圣。或援孔以入老,或推老以附孔,皆望风捉影之为。语云:「河豚可食,命亦难舍。」其言可悲也,是无怪乎前此问礼犹龙之说之附会矣!今且不暇鸣鼓而攻之於庙庭也,特为此惧,闲先圣之道;又恐诐淫邪遁之言,或蔽陷离穷乎我也。夫孟子之学必先於知言,学者常知言焉,则邪说不能入之矣。故予忘其年之耋耄,词而非之。非之,所以明先圣之道也,实不得已也,予岂好辩哉?予岂好辩哉?

嘉靖戊申四月望八十三翁甘泉湛若水在西樵之烟霞洞书。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三十二

非老子辩道德篇非(者)[老]聃所作。

门人顺德萧时中校刊

道德经上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非曰: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上下精粗皆具矣,何其直截明白也。老子此言周遮支离,欲求高远无名,已不识道,反又晦焉。盖下一道字即是名矣,岂名外又有无名之名耶?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非曰: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同一形字,只上下之间耳。老子以无名有名分天地万物,与易相反矣。况以道观天地万物,则天地亦一物耶!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谓)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非曰:欲岂可有?有欲即非道矣。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周子曰:「一者无欲也。」此乃道也。今老子以已发为有欲,是情炽而性荡矣,何玄之有?故老子非知道者。

  右第一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非]曰:道二,善恶而已。善即知善,恶即知恶,此秉彝之性也。拂人之性,非人也。孟子曰:「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善]善恶恶而己无与焉,此圣人所谓无为也。今必欲[善]恶皆忘,然后谓之无为,吾恐矫性之过,即反有为。●句句似是而实非。

  右第二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非曰:舜有天下,举皋陶;汤有天下,举伊尹;非尚贤乎?●不仁者远矣,夫何争?人之为盗,多为衣食布帛,此●●●之物也,何以亦生盗邪?虚心则实理存,何待●●●其志气则至大至刚,何待●●●皆修●●●●●●●●●民之说也后儒解●语●●●●之,正原此说之流弊。秦欲愚黔首,此说倡之也。

  右第三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乎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非曰:道体精粗上下无不贯,而徒以冲言道者,非知道也。道在我,随感而应,物物各足,而道体无穷也。非用之也,感应自然之机也,道著用便不是。挫锐解纷,和光同尘,皆出有意之私。圣人戒无意必固我,何谓乎?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皆出想象。若字上加一似字,又多了。

  右第四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非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故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故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而以刍狗视之,不仁者也,无人心也。故太史公论申韩极惨礉少恩,皆於道德之意,况天地民物本为一体,而云以者,此以彼之谓,实二之也。道岂如此?

 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非曰:一气阴阳,消息运行,自屈自信,非若橐钥须人动之为二也。此可谓知道之言乎?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非曰:道德经可一言便了,而犹数千言者,何也?且圣人谨言,正为恐其放心也,故曰:「仁者其言也讱。」不为数穷而后戒多言也。

  右第五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非曰:儒道亦言虚,然虚实同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而独言虚者,虚无之弊也。况以谷言虚,则谷有限而虚无穷。如天之太虚,虚中流行运化,无非实理,何尝独虚?而生生化化,不舍昼夜,此生意何尝有门?若言绵绵若存,用之不勤,颇似孟子「勿忘勿助之间」矣,而孟子则先曰「必有事焉」。本说理,而老子此言则说气,所谓「句句合,然而不同,看得破,许汝具一只眼者」,真知言也。达者信之而世儒惑焉。

  右第六章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非曰:天地运化,道之自然不息,故曰生生。不可以言自生,亦不可以言不自生,此不字是谁不他?是老子以私窥天地也。圣人体天地之道,亦本於自然,纯亦不已,亦不曾有意后先内外其身也。圣人,天地之道,廓然大公,故能成其公,非成其私也。

  右第七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於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无尤。

非曰:圣人体天地之道,刚柔阴阳惨舒,莫非自然。遇争战则争战,遇揖让则揖让,安土敦仁,无往而非天理之自然,而我无与焉,此大中至正之道也。观此言一一有为,非自然矣。世儒谓老庄明自然,遂以自然为戒,惑也甚矣!

  右第八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非曰:]●亦保守之道,但其本已错了。吾道自足,何事

[缺第六页]

之辐毂而专用无,可能行乎?可知不必说无而但说有,则无在其中矣。

  右第十一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非曰:此圣人乃老子所谓圣人,非吾道之所谓圣人也。五色、五音、五味、田猎,理之所有者,圣人制礼以节之,故非独不为害,而且有养也。舜曰:「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丝绣,以五采彰,施於五色作服。汝明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听。」今老子不归罪於人而归咎於物。又曰:「为腹不为目。」是欲涂人之耳目矣,是乱天下之术也。

  右第十二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为宠辱?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无身,吾有何患?

非曰:一身岂可无得?无之,除是死也。若欲无之,是身先为患也。况既无身,则有患无患,谁知之者?圣人无我,故宠辱皆自外来,元不属我,则宠辱皆不惊矣。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无我之道也。

故贵以身为天下,则可寄於天下;爱以身为天下,乃可以托於天下。

非曰:此倒说了。不若以天下为吾一身,则贵身爱身之至,而托不必言矣。

  右第十三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非曰:中庸所不睹所不闻,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所字之字皆指道体,言本自混一,不可诘而可心会者也。老子若知此,是圣人之徒而不得罪於圣人矣。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非曰:皦昧无上下,有物无物,无去复状象,无分别道体,无首尾,柢见多言乱道耳。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非曰:古今异宜而道则一,圣人亦随时而已,随时变易,道也,是真道纪也。

  右第十四章

 古之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惟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若冰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

非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舍此而必求所谓微妙玄通不可识者,又极其形容,祗益茫昧,不若默而成之,不言而信,自见卓尔,自见跃如矣。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之徐生。

非曰:一念邪时是浊,一念正时是清,一念忘时是死,一念存时是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非曰:此心敬时自虚,而云不欲盈以为虚,则多了不欲字,即非虚矣。

  右第十五章

 致虚极,守静笃。

非曰:圣人之道,虚实动静同体。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将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非曰:道贯根乾动静而一之者也,如彼树木,根乾枝叶,其气一以贯之。今以根为树,则乾枝花叶非树邪?皆当常知常明。圣人之道则是一本,老子则是二本。程子曰:「夫道,一本也,知不二本,则笃恭而天下平之道。」

 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非曰:知道乃知天,岂有到了天乃为道乎?倒说了。至於言公乃王,於义尤害。夫天下一王而已,凡人之有道有容有公,则人人为王,可乎?学到圣人希天,亦不过尽其本分,尽其人道耳。称王称天,何也?此不可容於尧舜之世矣。

  右第十六章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

非曰:此理人心之同然者也。知有之,即亲即誉,而畏侮不足言矣。

 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非曰:不言而信,圣人盛德之化也。

  右第十七章

 大道废,有仁义。知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非曰:仁义忠孝根於人心之本然,天理之当然,天下古今之所共由,即大道也,岂舍此而别有所谓大道耶?

  右第十八章

 绝圣弃知,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非曰:圣智仁义孝慈,乃人之心而人之所以为人者,反欲弃绝之,是自绝其生理矣,何耶?又可与巧利拟伦耶?

  右第十九章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

非曰:纔学便乐,纔不学便忧,老子反云云,可谓不顾误了后人矣。岂不可畏?岂不荒远?善恶之极,有如天渊,而谓唯阿之间已耶?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兮若海,漂兮若无所止,众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

非曰:圣人与人物同春,又何暇较较云云?

 我独异於人,而贵食母。

非曰:曾子回车於胜母之庐,而可以食母为言耶?亦忍闻矣!

  右第二十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惟物,惟怳惟惚。惚兮怳兮,其中有象;怳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非曰:怳惚窈冥皆想象之言,非真有见,如参前倚衡之实也。

  右第二十一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为)一,为天下式。

非曰:以曲枉洼敝少为道,只是这些占便宜意思摆弄,便是私意。圣人所戒无意必固我者,更有何一为天下式乎?圣人所谓一,不加毫末私意也。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非曰:莫能与之争以上似是矣,又引曲则全为言,则直者为不全耶?「人之生也直」何谓也?

  右第二十二章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非曰:消息往来。天道之自然。人不任真而每加之意,与天地不相似矣。

 故从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乐得之;同於德者,德亦乐得之;同於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有不信。

非曰:不问道德失皆曰乐得之,只和光同尘,欲人悦乐,私意横流,是自欺欺人也,可谓信乎?后之乡愿乱德者似此人也。

  右第二十三章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於其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非曰:意同前章,似是而非,非天下之聪明者,孰能辩之?

  右第二十四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非曰:以寂寥为道,则感通天下之故者非道耶?是物其物,而非圣人之所谓物矣。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非曰:大小往来远近皆道,不可以执一名也,况既曰不知名,而又有许多名目出来耶?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非曰:老子之道,平日只为其小,如何又称四大?天地人只是一气一体,而云「人法地,地法天」,是天地为二矣,而况於人乎?天即道,道即自然也,而云「天法道,道法自然」,岂足以知天地人之道之自然乎?其言人法可也,而又於天地道自然皆曰法,是孰法之者?故老子书非知道者。

  右第二十五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非]曰:轻躁则一齐皆失,岂有[轻]失臣而不失君,躁[失君]而不失臣者?

  右第二十六章

,[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

[非]曰:行岂有无辙迹之理?除是飞耳!岂人理也?余皆●谋之指。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非]曰:善救人物而无弃,何以谓之袭明乎?

 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此]谓要妙。

[非]曰:以善人为师可也,以[不]善人为资,是资恶人也。[恶]人如盗贼,亦可资之乎?[师]之且不可也,资之又不[可]也。

  右第二十七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

非曰: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与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同一诡谲之术也。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长官,故大制不割。

非曰:经曰:「克勤小物,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且天下之人皆为大制不割,谁为其细?

  右第二十八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非曰:既曰「天下神器不可为」,又曰「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是终为之也。此阴谋之说启天下奸雄之心,而又以他言杂之,诡秘之术也。得罪於天矣。

  右第二十九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善者果而已矣,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非曰:前节戒人臣以兵强事主,只断以非人臣之道可矣,虽无荆棘凶年,犹非道也,而反可谓善乎?后节果於勿矜伐骄肆,善矣,苟不见道,何以胜之耶?亦强制而已。犹为克伐怨欲不行,未足以为仁,又安能入道乎?

  右第三十章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非曰:反复言说,终归於权谋用兵之法,得志天下之策,宜其一流而为申商也。

  右第三十一章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非曰:既谓之道,是有名矣,何谓无名?无名之道又非可以朴此也。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非曰:既曰无名,又曰有名,是遁词也。知止不殆与上文不[相]蒙。

 譬道之天下,犹川谷之於江海也。

  右第三十二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强)[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忘者寿。

非曰:自知与知人,同一知也。自胜者理,胜人者私,岂可同日而语?老子书自所其所,而其所非圣人之所谓所也。死而不忘者性也,元不属人,安得言寿?

  右第三十三章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爱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於小。万物归之而不为主,可名於大。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非曰:既说道体,谁辞之者?谁无之者?谁不之者?

  右第三十四章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乐)[泰]。泰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非曰:中庸淡而不厌,须知所不厌者何物。程伊川云:「道著用便不是。」多了一用字。

  右第三十五章

 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脱於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非曰;此皆阴谋取胜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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