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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首二句无韵。缵戎祖考,王躬是保。本韵。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本韵。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本韵。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本韵。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评]「人言」一层。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本韵。[评]释「不茹」、「不吐」一层。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评]奇语。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评]多用「之」字,见缠绵之态。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本韵。之。[评]上举「德」,此补「衮」,句多寡不等。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本韵。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本韵。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本韵。吉甫作诵,穆。如。清。风。。[评]亦用「风」字。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评]此更佳。○通韵。
  宣王命樊侯仲山甫筑城于齐,尹吉甫作诗美之。集传谓「作诗送之」。按「美」与「送」所争亦无多。郝仲舆佞序,必谓「美宣王」;驳集传,谓僚友相送,非关献纳,何登于雅:真腐儒之见。诗末句明言「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并不及「美宣王」之意;何缘不读诗乎?
  [一章]予向有庸言录中一则,论释经之义,今录于此。曰:「孟子引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孔子之释诗也。『天生烝民』句可不用释。『有物有则』句上用一『故』字,便见顶上文来;中加一『必』字,便见二『有』字是侧落,非平对。『民之秉彝』下加一『也』字,『好是懿德』上加一『故』字,便使二句有磁引针、珀吸草之妙,而『秉彝』、『懿德』诸板实字亦复点睛欲飞。计本文十六字,释之亦十六字,而惟用四虚字,余俱本字。后人解一两句,有用数十百字尚未如此明晰者,真可愧死;况乎犹有误解者哉!」
  [四章]「肃肃王命」二句,承上章「出、纳王命」而言。「邦国若否」二句,承上章「赋政于外」而言。
  【烝民八章,章八句。】
  韩奕
奕、奕、梁、山。维、禹、甸、之。。[评]起得庄重有体。有、倬、其、道。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无废朕命!本韵。夙夜匪懈,虔共尔位!本韵。朕命不易。干不庭方,以佐戎辟」。本韵。○赋也。下同。
四牡奕奕,孔修且张。韩侯入觐,以其介圭,入觐于王。王锡韩侯,淑、旗、、绥、章。簟、茀、、错、衡。本韵。玄、衮、、赤、舄。钩、膺、、镂、钖。鞹、鞃。浅、幭。鞗、革、、金、厄。本韵。[评]古人已善用前文。
韩侯出祖,出宿于屠。显父饯之,清、酒、百、壶。其、殽、维、何、?、鲜鱼。其、蔌、维、何、?炰?维笋及蒲。其、赠、维、何、?乘马、路车。笾豆有且,侯、氏、燕、胥。本韵。
韩、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评]忽入「取妻」一段,绝有姿态;然正有关系,为王甥,为国戚,是极大事。韩、侯、迎、止。于、蹶、之、里。本韵。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本韵。诸、娣、从、之。祈、祈、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本韵。[评]「百两」以上亲迎,以下入门。
蹶、父、孔、武。靡、国、不、到。为、韩、姞、相、攸。莫、如、韩、乐。本韵。孔、乐、韩、土。川、、泽、吁、吁。鲂、、鱮、甫、甫。鹿、鹿、噳、噳。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评]因取妻及择?于韩,见韩士之美,仍归封国本旨,其联络脱卸处几于无迹可寻。庆、既、令、居。韩、姞、燕、誉。[评]对「侯氏燕胥」。○本韵。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本韵。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实墉实壑,实亩实籍。本韵。献、其、貔、皮。赤、豹、、黄、罴。本韵。[评]归贡赋作收,有体。
  小序谓「伊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集传谓「韩侯初立来朝,始受王命而归,诗人作此以送之」。按序但谓宣王,涉泛。且谓能锡命诸侯,按「锡命」之语已见于诗,不必更标举为宣王夸大也。惟谓尹吉甫作,笔意差近;但未见其必然。集传驳其未有据,然则亦非全无据耳。此韩侯初立,入觐宣王,遣其归国,显父饯之,诗人美之之作。
  [一章]封韩侯,从韩地言起;言韩地,从「梁山」言起;言梁山,归功于「禹甸」起:法律森然,亦仿信南山篇起法也。毛传曰,「禹治梁山,除水灾;宣王平大乱,命诸侯」,以宣王配禹,如此说诗,固矣!严氏则是毛传而惟以孔疏「美韩侯复禹之功」语为非,亦固。传、笺及疏之失可胜驳耶!「王亲命之」以下,命辞也。「不庭」,左传曰「以王命讨不庭」,本此。常武「徐方来庭」,「来庭」,「不庭」之反。「戎」,汝也。
  [三章]「屠」、「杜」,古通用。晋有杜蒯,亦作「屠蒯」。汉志注云:「古杜伯国,汉宣帝葬其地,因曰杜陵,在长安南五十里。」
  [四章]「汾王之甥」,指韩姞;或谓指蹶父,大谬:然则蹶父之父固尚帝女也。「韩侯顾之,烂其盈门」,韩侯之门也。此言御车入门时。诗由亲迎言起,以至于归,首尾周匝;而不言若何于归,但从「韩侯顾之」上见笔意在隐跃之间,殊妙。予方赏之,适阅严氏曰:「出妻于蹶父之门,韩侯回顾而视之,增「回」字,可笑。见其鲜明粲烂,盈满于蹶父之门也。」两点「蹶父之门」,唯恐人不知然。使诗只有亲迎,脱却于归一节,不觉索然。
  [五章]为择?而言。「靡国不到」,此诗人衬贴之辞,不必实然。
  [六章]集传曰:「韩初封时,召公为司空,王命以其众为筑此城,如召伯营谢,山甫城齐。」按韩为燕之属国,召公统之,故命以筑韩,非以其为司空也。然则召伯、山甫亦司空耶?
  诗中宣王册命韩侯,韩侯入觐天子,韩侯取天子甥女为国戚,皆绝大事。如此诗不入大雅,而必标曰「美宣王」,然后入大雅耶!
  【韩奕六章,章十二句。】
  江汉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本韵。[评]倒字句,下同。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本韵。○赋也。下同。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本韵。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本韵。
江、汉之浒,王命△召虎,[评]在江、汉一命。「式辟四方,彻我疆土。本韵。匪疚匪棘,王国来极」。本韵。于疆于理。至、于、南、海。本韵。
王命△召虎,「来旬来宣。[评]在江、汉再命。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本韵。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本韵。[评]起下章。
「厘尔圭瓒,秬鬯一卣。起二句无韵。[评]王命在岐周。告、于、文、人、。锡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
虎拜稽首,「天子万年!」「命」字通韵;余本韵。虎拜稽首,「对扬王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寿!」明明天子,令闻不已。本韵。矢、其、文、德。洽、此、四、国。本韵。
  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夷,诗人美之之作。按,此篇平淮夷;下篇平徐国,亦夷也。据诗所称为说,自允。集传必以此篇为平淮南之夷,下篇为平淮北之夷。虽徐本近淮,然如其说,则二篇人但知有淮而不知有徐矣,所以来后人之指摘也。邹肇敏曰:「江汉明言伐淮夷,常武明言征徐国,何必取南、北为目!常武云『淮浦』、『淮濆』,指所经历之地,未尝指淮夷也。」
  刘汝桢曰,「宣王淮上之役,武功告成也。盖六月北伐,首事四夷,采之南征次之,故曰『征伐玁狁,蛮荆来威』,此其证也。蛮荆既平,乃伐淮夷,故常武、江汉二篇,一是自将伐徐,一是命将伐淮,二师想一时并发,王将本国之六师,而穆公则征兵江、汉以行者也。何也?夷在淮之南、北,势相犄角,假令穆公先平淮,则还兵北伐亦易易耳,何必侈言于王之亲行?假令王既北伐定徐,则淮夷之胆已破,穆公此行如发蒙耳,何必张大其功而宠异若此哉?故伐淮伐徐,以两诗考之,知其必并发也」。此说可存。
  [五章]「文人」,自指文王。毛传但训为「文德之人」,非。集传曰,「文人,先祖之有文德者也,谓文王也」,为说杂而复,亦非。
  【江汉六章,章八句。】
  常武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戎」?韵,余本韵。既敬既戒,惠此南国!」本韵。○赋也。下同。
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本韵。
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本韵。匪绍匪游;徐方绎骚。本韵。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本韵。
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本韵。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评]以本地喻。○本韵。如、山、之、苞。如、川、之、流。本韵。●。●。翼。翼。,不。测。不。克。,[评]兵家精语。濯、征、徐、国。本韵。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本韵。徐。方。既同,天子之功。本韵。四方既平,徐。方。来庭。本韵。徐。方。不回,王曰还归。本韵。[评]八句「徐方」二字一上一下,绝奇之调。
  小序谓「召穆公美宣王」,此臆说。大序谓「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按此尤属影响之论。诗起句无「常武」字,必因其「赫赫、明明」皆为双字,故不可用,名为常武耳。「武」字是已;「常」字,作者之意则不可知。大序谓「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按诗中极夸美王之武功,无戒其黩武意。毛、郑亦无戒王之说。然则作序者其为腐儒之见明矣。集传于末章云,「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非独兵威然也。序所谓『因以为戒』者是也。」又其言曰:「诗中无『常武』字,召穆公特名其篇。集传谓诗人作此;此又依序,谓召穆公作,何也?盖有二义:有常德以立武则可;以武为常则不可。此所以有美而有戒也。」故予谓佞序者莫若朱也,盖喜其同为腐儒之见耳。或依集传之意,谓「王曰还归」是所以戒之。按诗以「王曰还归」收束,正见其首尾完善处;乃以为戒辞,非夏虫之见乎!且夷已平,不归将安之?尤可笑已。
  此宣王自将以伐徐夷,命皇父统六军以平之,诗人美之,作此诗。余说见上篇。
  [二章]「三事」,毛传谓「为之立三有事之臣」。按此即书立政篇「作三事」及诗十月篇「择三有事」、雨无正篇「三事大夫」也。谓分主六军之三事大夫无一不尽职以就绪也。郑氏谓「三农之事」,谬。
  [四章]「铺」,布也。「敦」,顿也。布顿兵于淮水之濆。「截」,绝也。「截彼淮浦」,绝断其出入之意。
  [五章]「●●」,不断也。「翼翼」,不单也。「不测」,不厌诈也。「不克」,阵坚也。「濯征」,有洗濯其腥秽之意。
  【常武六章,章八句。】
  瞻卬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本韵。罪罟不收,靡有夷瘳。本韵。○赋也。下同。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上「田」。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二「罪」字韵。女、覆、说。本韵。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二「城」字韵。[评]妙语。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本韵。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本韵。匪教匪诲,时维妇、寺。本韵。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本韵。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评]拗语自佳。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本韵。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上「罔」,下同。心之忧矣!本韵。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本韵。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本韵。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上「先」。无不克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本韵。
  此刺幽王宠褒姒致乱之诗。小序谓凡伯作,未见其然。集传谓「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以诗中有「寺」字,故为此说。按褒姒实有其人,实由以致乱;寺则史无其文。诗以「妇、寺」连言者,大抵内有女宠,寺人密迩,自必因缘为奸,不过带言之,非所重也。今实以奄人,与褒姒并举为,言然则何人乎?周以前未闻有寺人之祸,自秦皇用赵高始有之。诗人因「妇」而及「寺」,亦可谓有先见之明矣。集传又于三章下引「欧阳公尝言宦者之祸甚于女宠,其言尤为深切,有国家者可不戒哉!」按此自论后世事,与诗旨无涉,皆题外闲文;且以客为主,尤无谓。
  [三章]「长舌」,犹言长于舌,指其善为谮言,故下曰「谮始竟背」,非谓多言也。谮言岂必在多乎!此正指谮申后、废太子事,故曰「维厉之阶」。「匪教匪诲」谓不待教诲而为谮乱者,惟妇与寺。集传毫不明。
  [四章]「君子」,指有位者,卿大夫不当识商贾之行也。
  [五章]「天何以刺?何神不富?」郑氏曰:「王之为政既无过恶,天何以责王见变异乎?神何以不福王而有灾害也?」较集传为明。「人之云亡」,必有所指,谓贤臣或死或去者,今不可知矣。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召旻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本韵。○赋也。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本韵。○赋也。
?、?、訿、訿。曾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本韵。○赋也。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无不溃止。本韵,与「茂」?。○赋也。
维、昔、之、富、不、如、时。句。维、今、之、疚、不、如、兹。句。[评]篇中多以长句见态。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引」,?韵;余本韵。○赋也。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我躬!「频」通韵;余本韵。○比而赋也。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于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本韵。○赋也。
  此刺幽王之诗。集传谓「刺幽王任用小人」。按此诗仍指褒姒为主。「蟊贼」,指褒姒也,故曰「内讧」,谓「任用小人」,涉泛,无着落。
  [二章]「蟊贼内讧」指褒姒。「讧」,说文,「●也」。毛传作「溃」,非。何玄子曰:「司马氏曰『师多则人●』,盖谓以言相惑乱也。」「?椓」指内小臣、奄人因缘为奸者。
  [四章]「溃茂」及「溃止」之溃,皆训散乱义。曹氏曰:「草散乱则茂盛;故岁旱无雨泽,则草不溃茂。」旧以上「溃」字训逐,下「溃」字训乱,非矣。
  【召旻七章:五章章五句;二章章七句。】旧谓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今正之。苏氏曰:「因其首章称『旻天』,卒章称『召公』,故谓之召旻,以别小旻而已。」

诗经通论卷十六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颂
  大序曰:「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孔氏曰:「此特释周颂耳;鲁、商之颂则异于是。商颂虽是祭祀之歌,祭其先王之庙,述其生时之功,正是死后颂功,非以成功告神,其体异于周颂也。鲁颂主?僖公功德,又与商颂异也。」又曰:「鲁颂之文尤类小雅;比于商颂,体制又异。」苏氏曰:「商、周二颂皆用以告神明,而鲁颂乃用以为善祷。后世文人献颂,特效鲁耳,非商、周之旧也。」按孔、苏二氏说周、鲁、商颂之异,可谓明了矣。
    周颂
  苏氏曰:「周颂皆是所施于礼乐,盖因礼而作颂,非如风、雅之诗有徒作而不用者也。」郑氏曰:「周颂者,其作在周公摄政、成王即位之初」,非也。序、传亦同其意。颂有在武王时作者,有在昭王时作者;必以此拘,释诗所以多滞也。
  清庙
于穆清庙,肃雝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无韵。按颂为奏乐所歌,尤当有韵;今多无韵者,旧谓一句为一章,一人歌此句,三人和之,所谓「一唱三叹」则成四韵。愚谓此说是已,然「一唱三叹」恐不必如是泥解,即一人唱,一人和,便已成韵,未为不可也。○赋也。
  小序谓「祀文王」,是。大序谓「周公既作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谬也。按洛诰曰「则禋于文王、武王」又曰「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是洛邑既成,兼祀文、武,此诗专诰曰「则禋于文王、武王」又曰「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是洛邑既成,兼文、武,此诗专祀文王,岂可通乎!谓「朝诸侯,率以祀文王」,此本明堂位之邪说,谓周公践天子位、朝诸侯也,尤为诬妄。集传偏从序,何耶?
  清庙,郑氏曰:「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宫;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此释清庙是。自杜预始以为「清静之庙」;集传仍之,释「清」为清静。夫「清」与「静」其义各殊,安得以「静」释「清」乎!集传于下篇维清,又释「清」为「清明」,何居?「济济」,整齐之意。集传释为「众」,亦非也。于棫朴「济济辟王」则说不去,又释为「容貌之美」,何居?然「济济辟王」之「济济」,亦只是仪度整齐,非容貌之美也。皆误。「对越在天」紧顶「秉文之德」来,惟其秉文之德,故可以对越文王在天之灵也;不必以「骏奔走在庙」句泥「在天」、「在庙」为对也。「不」,皆作「丕」。
  【清庙一章,八句。】
  维天之命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无韵。或下二「之」字为韵。○赋也。
  此亦祀文王之诗。小序谓「太平告文王」,乃赘语,盖欲切合「六年,周公制礼、作乐」之说也。凡祀告文王诸诗,孰非告太平乎!
  此篇文气一直下,谓天命文王以兴周;文王中道而崩,天命久而不已,王其后世,乃大显文王之德,更以溢及于我;我今其承之,以大顺文王之德不敢违,而为曾孙者益宜笃承之也。欧、苏二氏皆如此解。上四句犹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有命自天,命此文王」诸语也。自中庸引用为说理之辞,于此诗上二句曰「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下二句曰「盖曰文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将「天命」与「文德」说作两事,谓「文王之纯」与「天之不已」无异,是为与天为一。按「天命」命字必不可作实字用,固已难通,详下。且前古之人从未敢以人比天,此自后世意见。中庸引诗断章取义,岂可据以作解!中庸亦在礼记中,凡礼记诸篇之引诗者可尽据以作解乎!前古之人又未尝深刻谈理,亦起于后世。必以「天命」与「文德」对,「于穆」与「不显」对,「不已」与「纯」对,有如是之深刻谈理者乎!自郑氏依中庸解诗,然于「天命」命字难通,乃训为「道」。嗟乎,诗之言「天命」者多矣,何以彼皆不训「道」而此独训「道」乎!欧、苏为前宋之儒,故尚能辟郑,不从其说,犹见诗之真面目;后此之人,陷溺理障,即微郑亦如释矣,况又有郑以先得我心,于是毅然直解,更不复疑。至今天下人从之,乃尽没诗之真面目,可叹哉!「假以溢我,我其收之」,左襄二十七年,引诗曰「何以恤我,我其收之」,杜预以为逸诗。然即此二句,非逸诗也。但古人引诗,原多异字,左传、礼记皆然,不可为据,自当依本诗作解,不必惑于所引诗也。「假」,使也。「溢」,欧阳氏曰「及也,如水溢而旁及也」,其解亦自明顺。集传曰:「『何』之为『假』,声之转也。」按「何、遐」为声之转,不闻「何、假」也。又曰:「『恤』之为『溢』,字之讹也。」据传以改经,失理甚矣!且不明标左传而若自为说者,更奇。烝民,宣王时之诗也,故予谓渐开说理之端。此诗周公作,岂亦说理乎!故中庸之说断乎不可用于此诗也。
  【维天之命一章,八句。】
  维清
维、清。句。缉熙文王之典。句。肇、禋。句。迄用有成,维周之桢。「禋」字通韵;余字本韵。○赋也。
  小序谓「奏象舞」,妄也。朱仲晦不从,以为诗中无此意,是已。然未尝深考而明辨之,则何以使后人不惑乎!今按其说,莫详于孔疏矣。孔疏本非辟序,今节录其说可为辟序用。其曰:「序者于此云『奏象舞』,于武之篇不可复言『奏象』,故指其乐名,言『奏大武』耳。其实大武之乐亦为象,故礼记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统皆云『升歌清庙,下管象』,象与清庙相对,俱是诗篇,故明堂位注『象,谓周颂武也』。谓武诗为象,明大武之乐亦为象矣。但记文于『管』之下别云『舞大武』,谓武诗则箫、管以吹之,武乐则干、戚以舞之,所以并设其文。故郑并武解其意,于文王世子注云『象,周武王伐纣之乐也,以管播其声,又为之舞』,于祭统注云,『管象「管象」,原误作「象管」,今校改。,吹管而舞武、象之乐也』,皆武诗、武乐并解之也。必知彼象非此篇者,以彼三文皆云『升歌清庙,下管象』,若是此篇,则与清庙俱是文王之事,不容一升一下;今清庙则『升歌』,象则『下管』,明有父子、尊卑之异,文王世子于『升歌、下管』之后覆述其意,云『正君、臣之位,贵贱之等,而上、下之义行焉』,言君臣、上下之义,明象非文王之事,故知『下管象』者,谓武诗;但序者避此象名,不言象耳。」按孔说谓礼记诸篇「下管象」皆指武诗甚明。盖象者,象武王之武功也。且谓武诗为「象武」,可也,亦不得谓之「象舞」。盖用以为舞「舞」,原作「武」,体会语气改。,此后世事,当时原诗安得即以「舞」名乎!是武诗且不可谓之象舞,何况维清之诗于象舞何涉耶!诸儒好穿凿者误信序「象舞」之说,谓礼记诸篇所言「象」者即此篇,反以郑注为武诗及孔疏为非,此佞序之过也。郑注礼记皆是,独于此篇下云「象舞,象用兵时刺伐之舞,武王制焉」,似以用兵时刺伐属文王者,谬矣。文王虽未尝无武功,而武功岂足以尽文王!文王之德至矣,作乐象功,乃独象其刺伐耶!又仲尼燕居云「下管象武」,则直言武,此尤明证。而说者犹以「下管象」为句,「武、夏钥序兴」为句,斯诚何心哉!又墨子曰「武王因先王之乐,命曰象武」,董子曰「武王作象乐」,则象自属武诗而不可混入维清之诗明矣。
  「缉熙敬止」,言文王也,故「缉熙文王之典」为句。若曰「维清缉熙」,则不类矣。且「清」字为起韵。
  【维清一章,五句。】
  烈文
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本韵。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邦」、「崇」、「功」、「皇」,本韵。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本韵。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于。乎。前。王。,句。不。忘。!「刑」、「王」、「忘」,本韵。[评]神味无穷。○赋也。
  小序谓「成王即政,诸侯助祭」。按谓成王或可,但不必即政耳。集传谓「祭于宗庙而献诸侯助祭之乐歌」。按「四方其训」、「百辟其刑」,不类告诸侯语。又诏诸侯以不忘前王,亦不类。故欧阳氏分两章:以「继序其皇之」以上为君敕其臣之辞;「无竞维人」以下为臣戒其君之辞。然以一诗作两人语,未免「免」,原误「勉」,今改。武断。此诗当是周公作,以为献助祭诸侯之乐歌,而未因以勉王也。其「维王其崇之」,亦是周公语气。若为王语,不当云尔矣。「念兹戎功」,谓诸侯协力平定天下之武功。集传谓「助祭锡福之大功」,谬。助祭可言「大功」耶!苏氏谓「勉之以念祖父之功」;严氏驳之,谓成王时孟津诸侯固多存者,不应专戒其子孙也。
  集传于此篇「不显维德」引中庸语,于「前王不忘」引大学语,与「维天之命」引中庸语、淇奥引大学语皆同。皆与诗旨无涉,悉为闲文。其它如鸱鹗之引孔子语,灵台之引孟子语,更不尽辨也。
  【烈文一章,十三句。】
  天作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评]起得兀突、轩举。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本韵。子孙保之。末句无韵。○赋也。
  小序谓「祀先王、先公」,诗中何以无先公?集传谓祀大王,诗中何以又有文王?皆非也。季明德曰:「窃意此盖祀岐山之乐歌。按易升卦六四爻曰『王用「用」,原误「周」,今改。享于岐山』,则周本有岐山之祭。」此说可存。邹肇敏本之为说曰「天子为百神主。岐山王气攸钟,岂容无祭;祭岂容无乐章。不言及王季者,以所重在岐山,故止挈首、尾二君言之也。」又为之核实如此。
  「徂」,沈括笔谈改作「岨」。妄改经文,以就我解,最为武断。集传从之,何也?王伯厚曰:「笔谈引朱浮传作『彼岨者岐』。今按后汉书朱浮传无此语。西南夷传,朱辅上疏曰『彼徂者岐,有夷之行』。注云『徂,往也』。盖误以朱辅为朱浮,亦非『岨』字。」
  【天作一章,七句。】
  昊天有成命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无韵。○赋也。[评]通首密练。
   小序谓「郊祀天、地」,妄也。诗言天者多矣,何独此为郊祀天、地乎?郊祀天、地,不但于成王无与,即武王亦非配天者,而言「二后」,何耶?汉儒惑其说,宋儒且引此诗以为合祀之证,其经术之疏谬可知矣。此诗「成王」,自是为王之成王。国语叔向曰:「道成王之德,及武王能明文昭、定武烈。」此一证也。贾谊新书曰:「后,王也。二后,文王、武王也。成王者,武王之子,文王之孙也。文王有大德而功未既,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及成王承嗣,仁以莅民,故称『昊天』焉。」此一证也。杨雄谓「康王之时,颂声「声」,原误「夸」,今改。作于下」班因谓「成、康没而颂声寝」「寝」,原误「寖」,今改。,此一证也。然则毛、郑辈必以「成王」作「成其王」解,固泥于凡颂皆为成王时周公作耳。
  【昊天有成命一章,七句。】
  我将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本韵。、之?仪式型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本韵。、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此三句无韵。或云,此诗以三「之」字为韵。○赋也。
  小序谓「祀文王于明堂」,本孝经「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当时有此说云。
  「将」,奉也,养也。「将」贴「羊」;「享」贴「牛」。大牢以牛为主,故言「享」。位以右为尊,故曰「右之」。「伊嘏文王,既右飨之」,亦主天言。先为不敢必之辞,后乃既必之之辞,故先惟言「右」,后言「右飨」。集传以「既右飨」属文王言,此本郑氏。然郑以「右」训「助」,故可如此解;今集传既训「右」为「尊」,「右」亦不训「尊」,盖以右为尊耳。然则天右文王,又右,不可通矣。「右」之不依训「助」者,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不得训助也。
  【我将一章,十句。】
  时迈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迭。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无韵;下同。○赋也;下同。
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此武王克商后,告祭柴望、朝会之乐歌,周公所作也。宣十二年左传曰「昔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故知为武王克商后作。国语称周文王之颂曰「载戢干戈」,故知周公作。
  此武王初定天下,始作巡守。集传举周礼「周制,十有二年,王巡守殷国」。无论周礼伪书不足据,即曰周礼据称周公所定,然则武王时已有之乎!亦为闲文矣。「干戈、弓矢」,武也。「懿德」,文也。三句有偃武修文意。「时」,是也。「夏」,大也。郑氏曰「陈其功于是,大而歌之」此得古文之意。集传以「夏」训「中国」,未然。
  周礼:「钟师,九夏:王夏肆夏、昭夏、纳夏、章夏、齐夏、族夏祴夏、 夏」。予通论曰,「九夏即袭左传『肆夏』及『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而附会为说。以三作九。『肆夏』,袭左传、礼记诸篇。『王夏』、『昭夏』、『纳夏』、『章夏』、『齐夏』、『族夏』俱杜撰。『祴夏』,袭燕礼『宾醉而出,奏陔;陔作』,以『陔』作『祴』,取音近;『?夏 』,袭大射仪『公入,?』:其二『夏』字皆增。计九夏惟一肆夏,余杜撰者六,又本非『夏』名而妄加者二,则周礼『九夏』可置而弗道矣。惟左传云『金奏肆夏之三』,国语云『夫先乐,金奏肆夏、繁、遏、渠』,玉藻云『行以肆夏』,郊特牲云『宾入大门而奏肆夏』,又云『大夫之奏肆夏,自赵文子始也』,仪礼大射、燕礼皆云『奏肆夏』,则肆夏者,春秋时用之;或即此诗与否,不可知。然系后来所用,与初制此诗之旨原无交涉,可不必论。若国语之繁、遏、渠,诗中无之,尤不必论也。」
  【时迈二章:一章八句;一章七句。】从何玄子本分章;下仿此。
  执竞
执。竞。武。王。,无。竞。维。烈。。不显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钟鼓喤喤,磬、筦将将,降福穰穰。本韵。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本韵。○赋也。
  小序谓「祀武王」,固非,集传谓「祀武王、文王、康王」,是已;然三王并祭出何典礼,得毋卤莽耶?后之主祭三王之说者,邹肇敏曰:「文王庙在丰,武王庙在镐,其成、康亦祔于武庙可知。而此祭非祫非禘,故止及三王耳。」按成、康各有专庙,何得谓祔于武庙,此妄说也。维新主未成庙,乃祔庙,然亦只一王,如成王崩,康王祔之,武王庙不应有两王也。朱允升曰:「祭三王无其例。然武王有世室,则必有专祭矣;岂昭王以后祭武世室而配以成、康与?」此亦臆测,毫无稽据。主祭武王之说者,范景仁曰:「祀武王而述成、康,见子孙之善继也。」吕泾野亦曰:「自成、康以来,其功则能崇天下,其德能和敬以奉祭祀,武王其必享之。」然则祀武王之诗,周公岂不曾作,而直待昭王之臣作乎!主祭成、康之说者,朱郁仪曰:「祀成王、康王而推本于武王也。」按祭礼或分或合,昭王独祀成、康二王,此何说也?季明德曰:「此盖昭王时以成、康二王祫食于武王庙之诗也。」又曰:「但不知何故而举此祭耳。」按时祭不当祫,祫祭止一尸,其辞在已亦疑之,何待人驳乎!何玄子曰:「昭王之世,始以成、康备七庙。然武王崩,周人祀之于庙,则有昊天有成命及下武二诗,而康王祀庙之始无闻焉。执竞之诗为成、康作,但二诗而以二王并言,则又心疑之。已乃恍然悟曰,此即所谓『日祭』之诗也。周语祭公谋父曰:『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王」字原脱,今校补。,先王之训也。』楚语观射父曰:『古者先王日祭、月享、时类「类」,原误作「数」,今校改。、岁祀。』刘歆曰:『祖、祢则日祭。』按日祭之典虽于他经无所见,而国语两及之,然则成于昭为祖,康于昭为祢,执竞之诗当是于日祭上食时歌之,故以二王并言。」愚按,「日祭」虽出国语,而「祖、祢日祭」,仅见于刘歆之言,其然耶否耶?然何氏搜索及止,亦为难能,聊存之以逆此诗之难可也。
  【执竞一章,十四句。】
  思文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本韵;?第一句。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评]妙语。陈常于时夏。「牟」、「界」、「夏」,本韵。○赋也。
  此郊祀后稷以配天之乐歌,周公作也。按孝经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指此也。国语云「周文公之为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故知周公作也。郊祀有二:一冬至之郊,一祈谷之郊;此祈谷之郊也。小序谓「后稷配天」,此诗中语,是已。集传犹不之信,但曰「言后稷之德真可配天」,意以无祀天之文也。古人作颂从简,岂同雅体铺张其辞乎!可谓稚见矣。
  「陈常于时夏」,郊祀每岁常行;时,是;夏,大:为陈此常行之礼于是大之乐歌也。集传云「陈其君臣、父子之常道于中国」,窃恐诗意正不明顺如此。
  【思文一章,八句。】
  臣工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本韵。王厘尔成,来咨来茹。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本韵。?「茹」。[评]神味全在虚字。于皇来牟,本韵。,?「求」。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本韵,?「年」。「庤、乃、钱、、镈。奄、观、铚、艾、」。本韵,?「帝」。○赋也。
  小序谓「诸侯助祭遣于庙」,甚迂。诗既无祭事,天子于诸侯何不敢斥言之,而呼臣工、车右,如以卑告尊不敢斥言之例乎?集传谓「戒农官之诗」,若是,则当在雅,何以列于颂乎?邹肇敏曰:「明堂朝觐,则我将、载见诸诗是已。至耕籍岂容无诗!『嗟臣工』,正指公、卿、大夫之属;至『嗟保介』,则义益显然。其为耕籍而戒农官,益可据矣。」其说近是。
  今以耕籍之义解之。「在公」,公家之事,即耕籍之礼也。「茹」,度也。来谋来度,即戒其从耕籍以起下文也。「保介」,郑氏曰:「车右也。月令,孟春,『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介,甲也。车右,勇力之士,披甲、执兵也。」孔氏曰:「知『保介』为车右,故即引月令以证之。彼说天子耕籍田之礼,天子亲载耒、耜,措置之于参乘之人,保介之与御者二人间。君之车上止有御者与车右二人而已,今言『保介』与『御』,明保介即车右也。以农事敕车右者,此人与之同车而置田器于其间,常见劝农之事,故刺之也。不敕御人,以御人专主于御车也。」其说甚为详明。是保介为车右,本无与于农事;此因农事而出,措耒、耜于车右,故敕之也。作集传者并不阅注疏,或阅之不能了乎?曰:「保介见月令、吕览,其说不同,然皆为籍田而言,盖农官之副也。」以保介为籍田之官,杜撰殊甚。夫保介为农官之副,不知何者为农官之正乎?「维莫之春」,夏正三月也。郑氏谓周之莫春,于夏为孟春,以合月令孟春天子耕籍之说。夫月令作于秦人 ,此诗作于武王之世,安可以后证前;且寅月安得有来牟乎!
  【臣工一章,十五句。】
  噫嘻
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发尔私,终、三、十、里。本韵,?「尔」。亦服尔耕,十、千、维、耦。本韵,?「谷」。○赋也。
  小序谓「春、夏祈谷于上帝」。按春为祈谷,夏则雩矣。集传谓「亦戒农官之诗」,辨见上。
  何玄子曰:「康王春祈谷也。既得卜于祢庙,因戒农官之诗。家语孔子对定公曰:『臣闻天子卜郊,则受命于祖庙而作龟于祢宫,尊祖、亲考之义也。』又左「左」,原误「在」,今改。襄七年『夏四月,三卜郊不从。孟献子「子」字原脱,今补。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启蛰而「而」,原误「后」,今改。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不郊,宜其不从也。」』。愚以此诗章首有『成王昭格』之语,是此诗作于康王之世,乃主作龟祢宫而言。不然,周自后稷以农事开国,即欲敕农官,何不于始祖之庙举始祖为辞,而顾于成王,何取乎?」其说亦巧合,存之。
  集传曰:「成王始置农官而常戒命之也。」季明德驳曰:「农事,古人所急。治农之官,自古有之。况武王所重者民食,岂待成王而始置哉!」是也。「骏发尔私,终三十里」,毛传曰:「『私』,民田也,言上欲富其民而让于下,欲民之大发其私田耳。『终三十里』,言各极其望也。」孔氏曰:「各极其望,谓人目之望所见极于三十,每各极望则遍及天下矣。『三十』以极望为言,则『十千维耦』者,以万为盈数,故举之以言,非谓三十里内有十千人也。」按传、疏之说甚明,诗意只如此,非可凿然以典制求之。是「三十里」与「十千」之义各别,不得联合以解,明矣。自郑氏笃信周礼,引之曰:「凡治野田,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此万夫之地,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也。一川之间万夫,故有万耦。云「万耦」亦误,当云「五千耦」。言三十里者,举成数。」孔氏又疏之曰:「计此万夫之地,一夫百亩,方百步,积万夫方之,是万也。是广、长各百夫,以百乘百,是万也。既广、长皆百夫,夫有百步,三夫为一「一」字原脱,今校补。里,则百夫为三十三里又少半里也。」按周礼之说本袭考工记匠人「九夫为井」句而增广为此说,必不可据。详见周礼通论。孟子曰「方里而井」,则三十里为三十井。一夫百亩,一井八夫,三十里之地仅二百四十夫耳,安得有万夫!今欲以万夫合三十里之地,只得谓以百乘百。嗟乎,诗意果如是乎!且一里八夫,乃云「三夫为一里」,尤谬。不特诗言万夫,非百夫之以百乘百,而三十里亦非百夫也。其曲纽妄合,误而又误,欺世乃如此!集传本之曰:「三十里万夫之地,四旁有川,内方三十三里有奇。言『三十里』,举成数也」。嗟乎,无论其不当从郑之妄说也,且于郑笺、孔疏毫厘不解。郑、孔谓三十里百夫之地,非谓万夫之地也。郑引周礼「万夫有川」之文,非谓「四旁有川」也。周礼「万夫有川」,是一川万夫;今作「四旁有川」,是为四川,当有四万夫矣。郑谓三十三里少半里,今言三十三里有奇,又误也。不详来历,不解文义,直与稚子涂鸦何异!乃以注经,而后世群遵之而习读之,不可晓也。又曰:「此必乡、遂之官,司稼之属,其职以万夫为界者。沟洫用贡法无公田,故皆谓之私。」亦谬。君言「私」,民言「公」,正见其交相忠爱处。乃因诗无「公」字,遂认「私」字为无公田之贡法,可乎!且依其解,为戒农官。国中地少,郊野地多,何为仅戒国中之农官而不及郊野乎?又其云「沟洫用贡法」,亦误。辨见孟子通论请野节。
  【噫嘻一章,八句。】

诗经通论卷十五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大雅
  抑
抑、抑、威、仪。维、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评]实理。○本韵。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本韵。○赋也。下同。
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德行,四国顺本韵。之。吁谟定命,远犹辰告。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本韵。
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本韵。颠覆厥德,荒湛于酒。女虽湛乐从,弗念厥绍。本韵。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本韵。
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无沦胥以亡。本韵。夙、兴、夜、寐。洒、埽、庭、内。[评]忙中着笔闲雅。○本韵。蛮?维民之章。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方。本韵。
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本韵。也!
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本韵。矣!无言不雠,无德不报。本韵。惠于朋友,庶民、小子。本韵。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本韵。
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本韵。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本韵。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本韵。思。![评]大有神理。
辟尔为德,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本韵。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本韵。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本韵。
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惟德之基。本韵。其唯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行」字。通韵。其维愚人,覆谓我僭。民各有心!本韵。
于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本韵。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本韵。
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本韵。
于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本韵。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本韵。
  此刺厉王之诗,不知何人所作也。
  按楚语左使倚相曰:「昔卫武公年数九十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老」字原脱,今校增。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朝」字原脱,今校增。夕以交戒我!』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韦昭曰:「懿,大雅抑之篇也。『懿』读为『抑』。」序谓「亦以自警」,与韦说同;然又以诗中实多刺厉王之辞,则先之曰「卫武公刺厉王」。今按以此诗当懿戒,其不可信者有五。诗 宾之初筵及假乐篇皆有「威仪抑抑」之文,与此「抑抑威仪」同,未尝有以「抑」为「懿」之说。而他诗用「懿」字,如「好是懿德」、「懿厥哲妇」,亦未尝有作为「抑」也。「抑抑」,毛传训「密也」;若「懿」自训「美」,义不相同。惟其严密,故曰「德隅」,内严密则外见廉隅也。若作「懿」,则为美,「美威仪」句既浅俚,且下句义亦不贯,岂可以音之偶近而遂不别其义乎!一也。楚语云「懿戒」,今篇中无「戒」字,亦不合,二也。篇中句句刺王,无一语自警。如曰「借曰未知,亦既抱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听用我谋,庶无大悔」等语,绝非自警之辞。若夫切于王之尤著者,如曰「四方其训之」、「四国顺之」、「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罔敷求先王,克恭明刑」、「蛮方」、「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天方艰难?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曰丧厥国」、「回遹其德,俾民大棘」等语皆是,固不待识者而知之矣。诗中既皆刺王,非自警。楚语何以反言「自警」而不言刺王乎?则可知楚语所指非抑诗明矣。四也。若为卫武公自警之诗,何以不入卫风并不入小雅而入大雅乎?必不可通。五也。如是,则安得以抑诗当武公之懿戒哉!作序者见相传说楚语如此,而诗则实为刺王之辞,于是立两歧之地,而曰「卫武公刺厉王」,又曰「亦以自警也」。其谬有三。夫人刺王则刺王,自警则自警,未有两事夹杂可为文者。自警既使人诵而听,然则听刺王之义何居?刺王期王改悟,然则自警为侯事,与王事又不相涉也。若然,何难作刺王一篇,自警一篇;而必以两事夹杂为一篇,此必无之理。一也。孔氏曰:「武公以宣王三十六年即位,则厉王之世,武公时为诸侯庶子耳,未为国君,未有职事,善恶无豫于物,不应作诗刺王。」此实录也。或曲说谓「追刺」 ,何以云「其在于今」、「听用我谋」等语乎?则武公无刺厉王之事甚明。二也。诗中毛传、郑笺句句皆言刺厉王,无一语及于武公与自警意。毛在序前,固无此说;郑亦不依序:此明明可见者。奈何自序出而举世皆以为武公作乎?三也。如是,则序说尚可用乎,否乎?尤可异者,朱氏之辨序曰:「此诗之序有得有失。以诗考之,则其曰『刺厉王』者失之,而曰『自警』者得之也。」虽非武公刺厉王,然实为刺厉王,乃反以为失;若武公自警,则绝无此意,乃反以为得,是非颠倒,黑白错互,可笑殊甚!此本不必多辨,但恐人惑其说,故略举而辨之。其曰「自警之所以为得者,国语左史之言,一也」。按此非国语左史之言,乃韦昭之言也。又曰「诗曰『谨尔侯度』,二也」。按郑氏解「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曰:「侯,君也,此时万民失职,亦不肯趋公事,故又戒乡邑之大夫及邦国之君,平女万民之事,慎为君之法度,用备不亿度而至之事。」义自如此。试平心读之可见,何尝是使人告己之说乎!又曰「『曰丧厥国』,三也」。郑氏解谓「下灾异生兵寇,将以灭亡「亡」,原误作「王」,今改。」。且「国」乃天下之通称,节南山诗云「国既卒斩」,亦侯国乎?又曰『亦聿既耄』,四也。」。嗟嗟,文义之不通而尚云通经学乎!上章曰「亦既抱子」,此云「亦聿既耄」,承上章而言。方抱子时,忽然耄矣,凡诗语一章深一层,皆然也,何为指其一处而言之乎?「既耄」为指其年九十五,「既抱子」则在壮年,将作何解?又曰:「诗意所指,与淇澳所美、宾筵所悔相表里。五也。」按,淇澳所美,宾筵所悔,与此皆无涉。宾筵悔饮酒,此诗刺王荒湛于酒,岂以「酒」字偶同而遂谓之「相表里」乎?又曰:「既有得失,其佐验明白如此,必去其失而取其得,然后此诗之意明。」予谓必去其序之失而后此诗之意明;其云「取其得」者,正堕序之云雾不浅耳。
  或妄从集传者,谓臣不可称君为「小子」,是武公自谓。按郑氏以「小子」为天子未除丧之称此固近凿。若严氏曰:「旧说以『小子』为斥王。左传襄四年鲁人之歌云『我君小子』,是古人称幼君为『小子』。武公时为世子,则不可斥王为『小子』也。然则此诗非武公为世子作明矣」。何玄子曰:「又有引天保、卷耳之诗,谓古人亦『尔』其君。」严、何二氏皆从序,此为辨驳之言。今录取之者,以见宋、明之儒亦多有主「小子」为斥王者,但其书不传耳。今试将十章、十二章「于乎小子」下文平心读去,还是自警,还是刺王?必得其解,不烦多说矣。
  [一章]「靡哲不愚」,此一句古今通病,犹俗云「聪明人惯作蒙懂事」是也。
  [十章]「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苏氏曰:「靡盈,不足也。人之才性有所不足,独患不知。苟其蚤知,则蚤成;岂有蚤知而晚成之乎!言王之不能有成,由不知也。」此解为顺。集传曰:「人若不自盈满,能受教戒,则岂有既蚤知而反晚成者乎!」未允。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
  桑柔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上句。通篇辘轳韵。不殄心忧。本韵。?第一、第三句。仓兄填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本韵。○比而赋也。
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于乎有哀,国步斯频!本韵。○赋也。
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本韵。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第一、第三、第五句。至、今、为、梗、?本韵。○赋也。[评]恨词。
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第一、第三句。其第五句通韵。孔棘我圉。本韵。○赋也。
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第一、第三、第五句。载胥及溺!本韵。○赋也。
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如彼,?第一句通韵。●云不逮。本韵。好、是、稼、穑。力、民、代、食。本韵。稼、穑、维、宝。代、食、维、好。本韵。○比而赋也。
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第三、第五句。以念穹苍。本韵。○赋也。
维、此、惠君,民人所瞻。本韵。秉心宣猷,考慎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本韵。○赋也。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谷。人亦有言,「进、、退、维、谷、」。本韵。○兴也。
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本韵。○赋也。
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本韵。○赋也。
大风有隧,有空大谷。维、此、良人,作为式谷。维、彼、不顺,征以中垢?本韵。○比而赋也。
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本韵。○比而赋也。
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如、彼、飞、虫。时、亦、弋、获。既之阴女,反予来赫。本韵。○赋也。
民之罔极,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职竞用力。本韵。○赋也。
民之未戾,职盗为寇。凉曰不可,覆背善詈。本韵。虽、曰、匪、予。既、作、尔、歌、!本韵。○赋也。
  左传文元年,秦穆公引大风有隧篇,称为「芮良夫之诗」,故小序谓「芮伯刺厉王」。何玄子曰:「篇中不敢斥言王,而但斥当时执政者信用非人,贪利生事,以致祸乱,大抵为荣夷公辈发也。」
  [一章]「填」,填塞之意,怆怳填塞于胸也。
  [二章]「民靡有黎」,犹「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之意,以八字缩为四字,简妙;亦倒字句,犹云「黎民靡有」也。
  [三章]「蔑资」,无所资赖也。集传以「资」作「咨」,非。
  [五章]「执热」,执劳烦热也;「逝」,往也;谓执劳烦热之人谁能不往而洗濯其体乎?「逝不以濯」,亦倒字句,犹云「不以逝濯」也。自来解此皆以「执热」为执持热物;几曾见人执持热物之后必濯以水乎?余详孟子通论引此诗下。或亦知「执热」为执持热物之非,孙文融解为「热气盈身,如执之然」,锺伯敬解为「热不可解」,何玄子解为「盛暑之时,谁能执守此热以往而不思澣濯」,竟无一通者。
  [六章]「好是稼穑」诸句,为下章「降此蟊贼」以害稼穑言也。
  [九章]「维谷」,严氏曰「言进、退皆穷,如陷山谷然」。毛传直训为「穷」,未明。
  [十一章]侄炳曰:「荼惟以苦名,无毒。孔氏曰:『荼,苦叶;毒,螫虫:皆恶物。』本为二物。集传乃曰:『荼,苦菜也,味苦气辛,能杀物,故谓之荼毒。』其附会如此!」
  [十二章]「征以中垢」,谓行以中藏之污秽也。或谓「小人以内污之事诬君子」,非。
  [十三章]「听言则对,诵言如醉」,根上文来;谓听彼之言则喜而对之,诵古人之言以告之则昏昏如醉。集传曰,「王使贪人为政,我以其或能听我之言而对之;然亦知其不能听也,故诵言而中心如醉」。一字不可解!
  [十六章]「覆背善詈」,「背善」即上章「善背」,谓覆为背善,且詈我也。从来以「善詈」连言,非。「虽日匪予」,匪,非也,谓虽必以予言为非,然不能自已,既为尔作歌,以冀尔之一悟也。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云汉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于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本韵。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宁、莫、我、听、?本韵。○赋也。下同。
旱既大 泰。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斁下土,宁丁我躬?「临」字通韵;余本韵。
旱既大甚,则不可推。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昊天上帝,则不我遗。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本韵。
早大甚,则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无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顾。群公、先正,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本韵。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我心惮暑,忧心如熏。群公、先正,则我不闻。昊天上帝,宁俾我遯?本韵。
旱既大甚,黾勉畏去。胡、宁、瘨、我、以、旱。[评]杂长句有姿。憯、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则不我虞。敬恭明神,宜无悔怒。本韵。
旱既大甚,散无友纪。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马、、师、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本韵。瞻卬昊天,有、嘒、其、星。[评]应上「云汉」。大夫、君子,昭格无赢。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瞻卬昊天,曷惠其宁?」本韵。
  此述宣王忧旱之诗。小序谓「仍叔美宣王」,未有考也。
  [一章]棫朴篇以云汉喻文章,则曰「为章」;此以云汉言旱,则曰「昭回」。
  [七章]「散无友纪」,君以臣为友,今以旱故,将离散无纪矣。亦倒字句,谓友散无纪也。集传曰「友纪,犹言纲纪」,未闻「友」之训「纲」也。「鞫哉庶正,疚哉冢宰」,此两句叹庶正、冢宰也。其趣马也,师氏也,膳夫也,左右之臣也,此诸臣者无人不肯周救,无以不能而遂止也。周救只是各为救旱之义,非周给百姓也。
  【云汉八章,章十句。】
  崧高
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评]起得庄重。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评]急转见主、客。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本韵。○赋也,下同。
亹亹申伯,王缵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本韵。登是南邦,世执其功」。本韵。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本韵。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
王命傅御,「迁其私人」。本韵。
申伯之功,召伯是营。本韵。有俶其城,寝庙既成,本韵。既成藐藐。王锡申伯,四牡蹻蹻,钩膺濯濯。本韵。
王遣申伯,路车、乘马,「我图尔居,莫如南土。本韵。锡尔介圭,以作尔宝。往近王舅,南土是保」。本韵。
申伯信、迈。王饯于郿。申伯还南,谢于诚、归。本韵。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本韵。
申伯番番,既入于谢,徒御啴啴。周邦咸喜,本韵。「戎有良翰」。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本韵。?首句。
申伯之德,柔嘉且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本韵。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
  此尹吉甫所作诗,已言之矣。小序谓「美宣王」。集传谓「王之元舅出封于谢,而尹吉甫作诗以送之」。集传较是。或驳之,以为如朋友送行之诗,不当列于大雅,非也。王之元舅出封于谢,何等大事,赠送之篇可无录耶!
  [一章]「甫」,旧皆谓甫侯。严氏则以为仲山甫,曰:「旧说谓『姜氏之先主四岳之祀,岳神福兴其子孙』,则执着于『岳降』之文,以辞害义矣。此诗言『岳降』,犹烝民言『天生仲山甫』耳。当时仲山甫为相,申伯亚于山甫,借山甫以大申伯也。且申伯光辅中兴,而远取周道始衰之甫侯以匹之,非所以褒扬申伯也。或者疑『甫』为字,『申』为国,则名称不类,故以『申』、『甫』皆为国。不知古人文辞难以例拘,舜典称『契、稷』,稷以官,契以名;汉称『绛、灌』,绛以封邑,灌之姓:皆不类也。」此说似是。何玄子为之核实曰,「或谓吉甫既为作诗之人,二『甫』字同,必无自赞之理。然烝民之诗美仲山甫,篇中亦明着为吉甫所作,则此诗以『申、甫』并言,乃似统为二诗发端,亦可以见甫之为仲山甫又断断无疑也」。并存之。
  此与下篇皆吉甫所作,理明词顺,俊快自得,与桑柔、云汉之古拗稍不类。宣王与厉王时文章风气已有升降如此。
  此雅也,而曰「其风肆好」,则知凡诗皆可称「风」,第雅颂可称「风」,风不可称「雅、颂」耳。
  【崧高八章,章八句。】
  烝民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本韵。[评]三百篇说理始此,盖在宣王之世矣。天监有周,昭格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本韵。○赋也。下同。
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赋」字?韵;余本韵。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首二句无韵。缵戎祖考,王躬是保。本韵。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本韵。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本韵。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本韵。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评]「人言」一层。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本韵。[评]释「不茹」、「不吐」一层。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评]奇语。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评]多用「之」字,见缠绵之态。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本韵。之。[评]上举「德」,此补「衮」,句多寡不等。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本韵。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本韵。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本韵。吉甫作诵,穆。如。清。风。。[评]亦用「风」字。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评]此更佳。○通韵。
  宣王命樊侯仲山甫筑城于齐,尹吉甫作诗美之。集传谓「作诗送之」。按「美」与「送」所争亦无多。郝仲舆佞序,必谓「美宣王」;驳集传,谓僚友相送,非关献纳,何登于雅:真腐儒之见。诗末句明言「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并不及「美宣王」之意;何缘不读诗乎?
  [一章]予向有庸言录中一则,论释经之义,今录于此。曰:「孟子引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孔子之释诗也。『天生烝民』句可不用释。『有物有则』句上用一『故』字,便见顶上文来;中加一『必』字,便见二『有』字是侧落,非平对。『民之秉彝』下加一『也』字,『好是懿德』上加一『故』字,便使二句有磁引针、珀吸草之妙,而『秉彝』、『懿德』诸板实字亦复点睛欲飞。计本文十六字,释之亦十六字,而惟用四虚字,余俱本字。后人解一两句,有用数十百字尚未如此明晰者,真可愧死;况乎犹有误解者哉!」
  [四章]「肃肃王命」二句,承上章「出、纳王命」而言。「邦国若否」二句,承上章「赋政于外」而言。
  【烝民八章,章八句。】
  韩奕
奕、奕、梁、山。维、禹、甸、之。。[评]起得庄重有体。有、倬、其、道。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无废朕命!本韵。夙夜匪懈,虔共尔位!本韵。朕命不易。干不庭方,以佐戎辟」。本韵。○赋也。下同。
四牡奕奕,孔修且张。韩侯入觐,以其介圭,入觐于王。王锡韩侯,淑、旗、、绥、章。簟、茀、、错、衡。本韵。玄、衮、、赤、舄。钩、膺、、镂、钖。鞹、鞃。浅、幭。鞗、革、、金、厄。本韵。[评]古人已善用前文。
韩侯出祖,出宿于屠。显父饯之,清、酒、百、壶。其、殽、维、何、?、鲜鱼。其、蔌、维、何、?炰?维笋及蒲。其、赠、维、何、?乘马、路车。笾豆有且,侯、氏、燕、胥。本韵。
韩、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评]忽入「取妻」一段,绝有姿态;然正有关系,为王甥,为国戚,是极大事。韩、侯、迎、止。于、蹶、之、里。本韵。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本韵。诸、娣、从、之。祈、祈、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本韵。[评]「百两」以上亲迎,以下入门。
蹶、父、孔、武。靡、国、不、到。为、韩、姞、相、攸。莫、如、韩、乐。本韵。孔、乐、韩、土。川、、泽、吁、吁。鲂、、鱮、甫、甫。鹿、鹿、噳、噳。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评]因取妻及择?于韩,见韩士之美,仍归封国本旨,其联络脱卸处几于无迹可寻。庆、既、令、居。韩、姞、燕、誉。[评]对「侯氏燕胥」。○本韵。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本韵。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实墉实壑,实亩实籍。本韵。献、其、貔、皮。赤、豹、、黄、罴。本韵。[评]归贡赋作收,有体。
  小序谓「伊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集传谓「韩侯初立来朝,始受王命而归,诗人作此以送之」。按序但谓宣王,涉泛。且谓能锡命诸侯,按「锡命」之语已见于诗,不必更标举为宣王夸大也。惟谓尹吉甫作,笔意差近;但未见其必然。集传驳其未有据,然则亦非全无据耳。此韩侯初立,入觐宣王,遣其归国,显父饯之,诗人美之之作。
  [一章]封韩侯,从韩地言起;言韩地,从「梁山」言起;言梁山,归功于「禹甸」起:法律森然,亦仿信南山篇起法也。毛传曰,「禹治梁山,除水灾;宣王平大乱,命诸侯」,以宣王配禹,如此说诗,固矣!严氏则是毛传而惟以孔疏「美韩侯复禹之功」语为非,亦固。传、笺及疏之失可胜驳耶!「王亲命之」以下,命辞也。「不庭」,左传曰「以王命讨不庭」,本此。常武「徐方来庭」,「来庭」,「不庭」之反。「戎」,汝也。
  [三章]「屠」、「杜」,古通用。晋有杜蒯,亦作「屠蒯」。汉志注云:「古杜伯国,汉宣帝葬其地,因曰杜陵,在长安南五十里。」
  [四章]「汾王之甥」,指韩姞;或谓指蹶父,大谬:然则蹶父之父固尚帝女也。「韩侯顾之,烂其盈门」,韩侯之门也。此言御车入门时。诗由亲迎言起,以至于归,首尾周匝;而不言若何于归,但从「韩侯顾之」上见笔意在隐跃之间,殊妙。予方赏之,适阅严氏曰:「出妻于蹶父之门,韩侯回顾而视之,增「回」字,可笑。见其鲜明粲烂,盈满于蹶父之门也。」两点「蹶父之门」,唯恐人不知然。使诗只有亲迎,脱却于归一节,不觉索然。
  [五章]为择?而言。「靡国不到」,此诗人衬贴之辞,不必实然。
  [六章]集传曰:「韩初封时,召公为司空,王命以其众为筑此城,如召伯营谢,山甫城齐。」按韩为燕之属国,召公统之,故命以筑韩,非以其为司空也。然则召伯、山甫亦司空耶?
  诗中宣王册命韩侯,韩侯入觐天子,韩侯取天子甥女为国戚,皆绝大事。如此诗不入大雅,而必标曰「美宣王」,然后入大雅耶!
  【韩奕六章,章十二句。】
  江汉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本韵。[评]倒字句,下同。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本韵。○赋也。下同。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本韵。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本韵。
江、汉之浒,王命△召虎,[评]在江、汉一命。「式辟四方,彻我疆土。本韵。匪疚匪棘,王国来极」。本韵。于疆于理。至、于、南、海。本韵。
王命△召虎,「来旬来宣。[评]在江、汉再命。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本韵。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本韵。[评]起下章。
「厘尔圭瓒,秬鬯一卣。起二句无韵。[评]王命在岐周。告、于、文、人、。锡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
虎拜稽首,「天子万年!」「命」字通韵;余本韵。虎拜稽首,「对扬王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寿!」明明天子,令闻不已。本韵。矢、其、文、德。洽、此、四、国。本韵。
  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夷,诗人美之之作。按,此篇平淮夷;下篇平徐国,亦夷也。据诗所称为说,自允。集传必以此篇为平淮南之夷,下篇为平淮北之夷。虽徐本近淮,然如其说,则二篇人但知有淮而不知有徐矣,所以来后人之指摘也。邹肇敏曰:「江汉明言伐淮夷,常武明言征徐国,何必取南、北为目!常武云『淮浦』、『淮濆』,指所经历之地,未尝指淮夷也。」
  刘汝桢曰,「宣王淮上之役,武功告成也。盖六月北伐,首事四夷,采之南征次之,故曰『征伐玁狁,蛮荆来威』,此其证也。蛮荆既平,乃伐淮夷,故常武、江汉二篇,一是自将伐徐,一是命将伐淮,二师想一时并发,王将本国之六师,而穆公则征兵江、汉以行者也。何也?夷在淮之南、北,势相犄角,假令穆公先平淮,则还兵北伐亦易易耳,何必侈言于王之亲行?假令王既北伐定徐,则淮夷之胆已破,穆公此行如发蒙耳,何必张大其功而宠异若此哉?故伐淮伐徐,以两诗考之,知其必并发也」。此说可存。
  [五章]「文人」,自指文王。毛传但训为「文德之人」,非。集传曰,「文人,先祖之有文德者也,谓文王也」,为说杂而复,亦非。
  【江汉六章,章八句。】
  常武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戎」?韵,余本韵。既敬既戒,惠此南国!」本韵。○赋也。下同。
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本韵。
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本韵。匪绍匪游;徐方绎骚。本韵。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本韵。
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本韵。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评]以本地喻。○本韵。如、山、之、苞。如、川、之、流。本韵。●。●。翼。翼。,不。测。不。克。,[评]兵家精语。濯、征、徐、国。本韵。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本韵。徐。方。既同,天子之功。本韵。四方既平,徐。方。来庭。本韵。徐。方。不回,王曰还归。本韵。[评]八句「徐方」二字一上一下,绝奇之调。
  小序谓「召穆公美宣王」,此臆说。大序谓「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按此尤属影响之论。诗起句无「常武」字,必因其「赫赫、明明」皆为双字,故不可用,名为常武耳。「武」字是已;「常」字,作者之意则不可知。大序谓「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按诗中极夸美王之武功,无戒其黩武意。毛、郑亦无戒王之说。然则作序者其为腐儒之见明矣。集传于末章云,「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非独兵威然也。序所谓『因以为戒』者是也。」又其言曰:「诗中无『常武』字,召穆公特名其篇。集传谓诗人作此;此又依序,谓召穆公作,何也?盖有二义:有常德以立武则可;以武为常则不可。此所以有美而有戒也。」故予谓佞序者莫若朱也,盖喜其同为腐儒之见耳。或依集传之意,谓「王曰还归」是所以戒之。按诗以「王曰还归」收束,正见其首尾完善处;乃以为戒辞,非夏虫之见乎!且夷已平,不归将安之?尤可笑已。
  此宣王自将以伐徐夷,命皇父统六军以平之,诗人美之,作此诗。余说见上篇。
  [二章]「三事」,毛传谓「为之立三有事之臣」。按此即书立政篇「作三事」及诗十月篇「择三有事」、雨无正篇「三事大夫」也。谓分主六军之三事大夫无一不尽职以就绪也。郑氏谓「三农之事」,谬。
  [四章]「铺」,布也。「敦」,顿也。布顿兵于淮水之濆。「截」,绝也。「截彼淮浦」,绝断其出入之意。
  [五章]「●●」,不断也。「翼翼」,不单也。「不测」,不厌诈也。「不克」,阵坚也。「濯征」,有洗濯其腥秽之意。
  【常武六章,章八句。】
  瞻卬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本韵。罪罟不收,靡有夷瘳。本韵。○赋也。下同。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上「田」。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二「罪」字韵。女、覆、说。本韵。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二「城」字韵。[评]妙语。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本韵。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本韵。匪教匪诲,时维妇、寺。本韵。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本韵。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评]拗语自佳。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本韵。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上「罔」,下同。心之忧矣!本韵。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本韵。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本韵。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上「先」。无不克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本韵。
  此刺幽王宠褒姒致乱之诗。小序谓凡伯作,未见其然。集传谓「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以诗中有「寺」字,故为此说。按褒姒实有其人,实由以致乱;寺则史无其文。诗以「妇、寺」连言者,大抵内有女宠,寺人密迩,自必因缘为奸,不过带言之,非所重也。今实以奄人,与褒姒并举为,言然则何人乎?周以前未闻有寺人之祸,自秦皇用赵高始有之。诗人因「妇」而及「寺」,亦可谓有先见之明矣。集传又于三章下引「欧阳公尝言宦者之祸甚于女宠,其言尤为深切,有国家者可不戒哉!」按此自论后世事,与诗旨无涉,皆题外闲文;且以客为主,尤无谓。
  [三章]「长舌」,犹言长于舌,指其善为谮言,故下曰「谮始竟背」,非谓多言也。谮言岂必在多乎!此正指谮申后、废太子事,故曰「维厉之阶」。「匪教匪诲」谓不待教诲而为谮乱者,惟妇与寺。集传毫不明。
  [四章]「君子」,指有位者,卿大夫不当识商贾之行也。
  [五章]「天何以刺?何神不富?」郑氏曰:「王之为政既无过恶,天何以责王见变异乎?神何以不福王而有灾害也?」较集传为明。「人之云亡」,必有所指,谓贤臣或死或去者,今不可知矣。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召旻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本韵。○赋也。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本韵。○赋也。
?、?、訿、訿。曾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本韵。○赋也。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无不溃止。本韵,与「茂」?。○赋也。
维、昔、之、富、不、如、时。句。维、今、之、疚、不、如、兹。句。[评]篇中多以长句见态。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引」,?韵;余本韵。○赋也。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我躬!「频」通韵;余本韵。○比而赋也。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于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本韵。○赋也。
  此刺幽王之诗。集传谓「刺幽王任用小人」。按此诗仍指褒姒为主。「蟊贼」,指褒姒也,故曰「内讧」,谓「任用小人」,涉泛,无着落。
  [二章]「蟊贼内讧」指褒姒。「讧」,说文,「●也」。毛传作「溃」,非。何玄子曰:「司马氏曰『师多则人●』,盖谓以言相惑乱也。」「?椓」指内小臣、奄人因缘为奸者。
  [四章]「溃茂」及「溃止」之溃,皆训散乱义。曹氏曰:「草散乱则茂盛;故岁旱无雨泽,则草不溃茂。」旧以上「溃」字训逐,下「溃」字训乱,非矣。
  【召旻七章:五章章五句;二章章七句。】旧谓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今正之。苏氏曰:「因其首章称『旻天』,卒章称『召公』,故谓之召旻,以别小旻而已。」

诗经通论卷十六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颂
  大序曰:「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孔氏曰:「此特释周颂耳;鲁、商之颂则异于是。商颂虽是祭祀之歌,祭其先王之庙,述其生时之功,正是死后颂功,非以成功告神,其体异于周颂也。鲁颂主?僖公功德,又与商颂异也。」又曰:「鲁颂之文尤类小雅;比于商颂,体制又异。」苏氏曰:「商、周二颂皆用以告神明,而鲁颂乃用以为善祷。后世文人献颂,特效鲁耳,非商、周之旧也。」按孔、苏二氏说周、鲁、商颂之异,可谓明了矣。
    周颂
  苏氏曰:「周颂皆是所施于礼乐,盖因礼而作颂,非如风、雅之诗有徒作而不用者也。」郑氏曰:「周颂者,其作在周公摄政、成王即位之初」,非也。序、传亦同其意。颂有在武王时作者,有在昭王时作者;必以此拘,释诗所以多滞也。
  清庙
于穆清庙,肃雝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无韵。按颂为奏乐所歌,尤当有韵;今多无韵者,旧谓一句为一章,一人歌此句,三人和之,所谓「一唱三叹」则成四韵。愚谓此说是已,然「一唱三叹」恐不必如是泥解,即一人唱,一人和,便已成韵,未为不可也。○赋也。
  小序谓「祀文王」,是。大序谓「周公既作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谬也。按洛诰曰「则禋于文王、武王」又曰「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是洛邑既成,兼祀文、武,此诗专诰曰「则禋于文王、武王」又曰「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是洛邑既成,兼文、武,此诗专祀文王,岂可通乎!谓「朝诸侯,率以祀文王」,此本明堂位之邪说,谓周公践天子位、朝诸侯也,尤为诬妄。集传偏从序,何耶?
  清庙,郑氏曰:「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宫;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此释清庙是。自杜预始以为「清静之庙」;集传仍之,释「清」为清静。夫「清」与「静」其义各殊,安得以「静」释「清」乎!集传于下篇维清,又释「清」为「清明」,何居?「济济」,整齐之意。集传释为「众」,亦非也。于棫朴「济济辟王」则说不去,又释为「容貌之美」,何居?然「济济辟王」之「济济」,亦只是仪度整齐,非容貌之美也。皆误。「对越在天」紧顶「秉文之德」来,惟其秉文之德,故可以对越文王在天之灵也;不必以「骏奔走在庙」句泥「在天」、「在庙」为对也。「不」,皆作「丕」。
  【清庙一章,八句。】
  维天之命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无韵。或下二「之」字为韵。○赋也。
  此亦祀文王之诗。小序谓「太平告文王」,乃赘语,盖欲切合「六年,周公制礼、作乐」之说也。凡祀告文王诸诗,孰非告太平乎!
  此篇文气一直下,谓天命文王以兴周;文王中道而崩,天命久而不已,王其后世,乃大显文王之德,更以溢及于我;我今其承之,以大顺文王之德不敢违,而为曾孙者益宜笃承之也。欧、苏二氏皆如此解。上四句犹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有命自天,命此文王」诸语也。自中庸引用为说理之辞,于此诗上二句曰「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下二句曰「盖曰文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将「天命」与「文德」说作两事,谓「文王之纯」与「天之不已」无异,是为与天为一。按「天命」命字必不可作实字用,固已难通,详下。且前古之人从未敢以人比天,此自后世意见。中庸引诗断章取义,岂可据以作解!中庸亦在礼记中,凡礼记诸篇之引诗者可尽据以作解乎!前古之人又未尝深刻谈理,亦起于后世。必以「天命」与「文德」对,「于穆」与「不显」对,「不已」与「纯」对,有如是之深刻谈理者乎!自郑氏依中庸解诗,然于「天命」命字难通,乃训为「道」。嗟乎,诗之言「天命」者多矣,何以彼皆不训「道」而此独训「道」乎!欧、苏为前宋之儒,故尚能辟郑,不从其说,犹见诗之真面目;后此之人,陷溺理障,即微郑亦如释矣,况又有郑以先得我心,于是毅然直解,更不复疑。至今天下人从之,乃尽没诗之真面目,可叹哉!「假以溢我,我其收之」,左襄二十七年,引诗曰「何以恤我,我其收之」,杜预以为逸诗。然即此二句,非逸诗也。但古人引诗,原多异字,左传、礼记皆然,不可为据,自当依本诗作解,不必惑于所引诗也。「假」,使也。「溢」,欧阳氏曰「及也,如水溢而旁及也」,其解亦自明顺。集传曰:「『何』之为『假』,声之转也。」按「何、遐」为声之转,不闻「何、假」也。又曰:「『恤』之为『溢』,字之讹也。」据传以改经,失理甚矣!且不明标左传而若自为说者,更奇。烝民,宣王时之诗也,故予谓渐开说理之端。此诗周公作,岂亦说理乎!故中庸之说断乎不可用于此诗也。
  【维天之命一章,八句。】
  维清
维、清。句。缉熙文王之典。句。肇、禋。句。迄用有成,维周之桢。「禋」字通韵;余字本韵。○赋也。
  小序谓「奏象舞」,妄也。朱仲晦不从,以为诗中无此意,是已。然未尝深考而明辨之,则何以使后人不惑乎!今按其说,莫详于孔疏矣。孔疏本非辟序,今节录其说可为辟序用。其曰:「序者于此云『奏象舞』,于武之篇不可复言『奏象』,故指其乐名,言『奏大武』耳。其实大武之乐亦为象,故礼记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统皆云『升歌清庙,下管象』,象与清庙相对,俱是诗篇,故明堂位注『象,谓周颂武也』。谓武诗为象,明大武之乐亦为象矣。但记文于『管』之下别云『舞大武』,谓武诗则箫、管以吹之,武乐则干、戚以舞之,所以并设其文。故郑并武解其意,于文王世子注云『象,周武王伐纣之乐也,以管播其声,又为之舞』,于祭统注云,『管象「管象」,原误作「象管」,今校改。,吹管而舞武、象之乐也』,皆武诗、武乐并解之也。必知彼象非此篇者,以彼三文皆云『升歌清庙,下管象』,若是此篇,则与清庙俱是文王之事,不容一升一下;今清庙则『升歌』,象则『下管』,明有父子、尊卑之异,文王世子于『升歌、下管』之后覆述其意,云『正君、臣之位,贵贱之等,而上、下之义行焉』,言君臣、上下之义,明象非文王之事,故知『下管象』者,谓武诗;但序者避此象名,不言象耳。」按孔说谓礼记诸篇「下管象」皆指武诗甚明。盖象者,象武王之武功也。且谓武诗为「象武」,可也,亦不得谓之「象舞」。盖用以为舞「舞」,原作「武」,体会语气改。,此后世事,当时原诗安得即以「舞」名乎!是武诗且不可谓之象舞,何况维清之诗于象舞何涉耶!诸儒好穿凿者误信序「象舞」之说,谓礼记诸篇所言「象」者即此篇,反以郑注为武诗及孔疏为非,此佞序之过也。郑注礼记皆是,独于此篇下云「象舞,象用兵时刺伐之舞,武王制焉」,似以用兵时刺伐属文王者,谬矣。文王虽未尝无武功,而武功岂足以尽文王!文王之德至矣,作乐象功,乃独象其刺伐耶!又仲尼燕居云「下管象武」,则直言武,此尤明证。而说者犹以「下管象」为句,「武、夏钥序兴」为句,斯诚何心哉!又墨子曰「武王因先王之乐,命曰象武」,董子曰「武王作象乐」,则象自属武诗而不可混入维清之诗明矣。
  「缉熙敬止」,言文王也,故「缉熙文王之典」为句。若曰「维清缉熙」,则不类矣。且「清」字为起韵。
  【维清一章,五句。】
  烈文
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惠我无疆;本韵。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邦」、「崇」、「功」、「皇」,本韵。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本韵。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于。乎。前。王。,句。不。忘。!「刑」、「王」、「忘」,本韵。[评]神味无穷。○赋也。
  小序谓「成王即政,诸侯助祭」。按谓成王或可,但不必即政耳。集传谓「祭于宗庙而献诸侯助祭之乐歌」。按「四方其训」、「百辟其刑」,不类告诸侯语。又诏诸侯以不忘前王,亦不类。故欧阳氏分两章:以「继序其皇之」以上为君敕其臣之辞;「无竞维人」以下为臣戒其君之辞。然以一诗作两人语,未免「免」,原误「勉」,今改。武断。此诗当是周公作,以为献助祭诸侯之乐歌,而未因以勉王也。其「维王其崇之」,亦是周公语气。若为王语,不当云尔矣。「念兹戎功」,谓诸侯协力平定天下之武功。集传谓「助祭锡福之大功」,谬。助祭可言「大功」耶!苏氏谓「勉之以念祖父之功」;严氏驳之,谓成王时孟津诸侯固多存者,不应专戒其子孙也。
  集传于此篇「不显维德」引中庸语,于「前王不忘」引大学语,与「维天之命」引中庸语、淇奥引大学语皆同。皆与诗旨无涉,悉为闲文。其它如鸱鹗之引孔子语,灵台之引孟子语,更不尽辨也。
  【烈文一章,十三句。】
  天作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评]起得兀突、轩举。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本韵。子孙保之。末句无韵。○赋也。
  小序谓「祀先王、先公」,诗中何以无先公?集传谓祀大王,诗中何以又有文王?皆非也。季明德曰:「窃意此盖祀岐山之乐歌。按易升卦六四爻曰『王用「用」,原误「周」,今改。享于岐山』,则周本有岐山之祭。」此说可存。邹肇敏本之为说曰「天子为百神主。岐山王气攸锺,岂容无祭;祭岂容无乐章。不言及王季者,以所重在岐山,故止挈首、尾二君言之也。」又为之核实如此。
  「徂」,沈括笔谈改作「岨」。妄改经文,以就我解,最为武断。集传从之,何也?王伯厚曰:「笔谈引朱浮传作『彼岨者岐』。今按后汉书朱浮传无此语。西南夷传,朱辅上疏曰『彼徂者岐,有夷之行』。注云『徂,往也』。盖误以朱辅为朱浮,亦非『岨』字。」
  【天作一章,七句。】
  昊天有成命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无韵。○赋也。[评]通首密练。
   小序谓「郊祀天、地」,妄也。诗言天者多矣,何独此为郊祀天、地乎?郊祀天、地,不但于成王无与,即武王亦非配天者,而言「二后」,何耶?汉儒惑其说,宋儒且引此诗以为合祀之证,其经术之疏谬可知矣。此诗「成王」,自是为王之成王。国语叔向曰:「道成王之德,及武王能明文昭、定武烈。」此一证也。贾谊新书曰:「后,王也。二后,文王、武王也。成王者,武王之子,文王之孙也。文王有大德而功未既,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及成王承嗣,仁以莅民,故称『昊天』焉。」此一证也。杨雄谓「康王之时,颂声「声」,原误「夸」,今改。作于下」班因谓「成、康没而颂声寝」「寝」,原误「寖」,今改。,此一证也。然则毛、郑辈必以「成王」作「成其王」解,固泥于凡颂皆为成王时周公作耳。
  【昊天有成命一章,七句。】
  我将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本韵。、之?仪式型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本韵。、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此三句无韵。或云,此诗以三「之」字为韵。○赋也。
  小序谓「祀文王于明堂」,本孝经「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当时有此说云。
  「将」,奉也,养也。「将」贴「羊」;「享」贴「牛」。大牢以牛为主,故言「享」。位以右为尊,故曰「右之」。「伊嘏文王,既右飨之」,亦主天言。先为不敢必之辞,后乃既必之之辞,故先惟言「右」,后言「右飨」。集传以「既右飨」属文王言,此本郑氏。然郑以「右」训「助」,故可如此解;今集传既训「右」为「尊」,「右」亦不训「尊」,盖以右为尊耳。然则天右文王,又右,不可通矣。「右」之不依训「助」者,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不得训助也。
  【我将一章,十句。】
  时迈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迭。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无韵;下同。○赋也;下同。
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此武王克商后,告祭柴望、朝会之乐歌,周公所作也。宣十二年左传曰「昔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故知为武王克商后作。国语称周文王之颂曰「载戢干戈」,故知周公作。
  此武王初定天下,始作巡守。集传举周礼「周制,十有二年,王巡守殷国」。无论周礼伪书不足据,即曰周礼据称周公所定,然则武王时已有之乎!亦为闲文矣。「干戈、弓矢」,武也。「懿德」,文也。三句有偃武修文意。「时」,是也。「夏」,大也。郑氏曰「陈其功于是,大而歌之」此得古文之意。集传以「夏」训「中国」,未然。
  周礼:「钟师,九夏:王夏肆夏、昭夏、纳夏、章夏、齐夏、族夏祴夏、 夏」。予通论曰,「九夏即袭左传『肆夏』及『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而附会为说。以三作九。『肆夏』,袭左传、礼记诸篇。『王夏』、『昭夏』、『纳夏』、『章夏』、『齐夏』、『族夏』俱杜撰。『祴夏』,袭燕礼『宾醉而出,奏陔;陔作』,以『陔』作『祴』,取音近;『?夏 』,袭大射仪『公入,?』:其二『夏』字皆增。计九夏惟一肆夏,余杜撰者六,又本非『夏』名而妄加者二,则周礼『九夏』可置而弗道矣。惟左传云『金奏肆夏之三』,国语云『夫先乐,金奏肆夏、繁、遏、渠』,玉藻云『行以肆夏』,郊特牲云『宾入大门而奏肆夏』,又云『大夫之奏肆夏,自赵文子始也』,仪礼大射、燕礼皆云『奏肆夏』,则肆夏者,春秋时用之;或即此诗与否,不可知。然系后来所用,与初制此诗之旨原无交涉,可不必论。若国语之繁、遏、渠,诗中无之,尤不必论也。」
  【时迈二章:一章八句;一章七句。】从何玄子本分章;下仿此。
  执竞
执。竞。武。王。,无。竞。维。烈。。不显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钟鼓喤喤,磬、筦将将,降福穰穰。本韵。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本韵。○赋也。
  小序谓「祀武王」,固非,集传谓「祀武王、文王、康王」,是已;然三王并祭出何典礼,得毋卤莽耶?后之主祭三王之说者,邹肇敏曰:「文王庙在丰,武王庙在镐,其成、康亦祔于武庙可知。而此祭非祫非禘,故止及三王耳。」按成、康各有专庙,何得谓祔于武庙,此妄说也。维新主未成庙,乃祔庙,然亦只一王,如成王崩,康王祔之,武王庙不应有两王也。朱允升曰:「祭三王无其例。然武王有世室,则必有专祭矣;岂昭王以后祭武世室而配以成、康与?」此亦臆测,毫无稽据。主祭武王之说者,范景仁曰:「祀武王而述成、康,见子孙之善继也。」吕泾野亦曰:「自成、康以来,其功则能崇天下,其德能和敬以奉祭祀,武王其必享之。」然则祀武王之诗,周公岂不曾作,而直待昭王之臣作乎!主祭成、康之说者,朱郁仪曰:「祀成王、康王而推本于武王也。」按祭礼或分或合,昭王独祀成、康二王,此何说也?季明德曰:「此盖昭王时以成、康二王祫食于武王庙之诗也。」又曰:「但不知何故而举此祭耳。」按时祭不当祫,祫祭止一尸,其辞在已亦疑之,何待人驳乎!何玄子曰:「昭王之世,始以成、康备七庙。然武王崩,周人祀之于庙,则有昊天有成命及下武二诗,而康王祀庙之始无闻焉。执竞之诗为成、康作,但二诗而以二王并言,则又心疑之。已乃恍然悟曰,此即所谓『日祭』之诗也。周语祭公谋父曰:『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王」字原脱,今校补。,先王之训也。』楚语观射父曰:『古者先王日祭、月享、时类「类」,原误作「数」,今校改。、岁祀。』刘歆曰:『祖、祢则日祭。』按日祭之典虽于他经无所见,而国语两及之,然则成于昭为祖,康于昭为祢,执竞之诗当是于日祭上食时歌之,故以二王并言。」愚按,「日祭」虽出国语,而「祖、祢日祭」,仅见于刘歆之言,其然耶否耶?然何氏搜索及止,亦为难能,聊存之以逆此诗之难可也。
  【执竞一章,十四句。】
  思文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本韵;?第一句。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评]妙语。陈常于时夏。「牟」、「界」、「夏」,本韵。○赋也。
  此郊祀后稷以配天之乐歌,周公作也。按孝经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指此也。国语云「周文公之为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故知周公作也。郊祀有二:一冬至之郊,一祈谷之郊;此祈谷之郊也。小序谓「后稷配天」,此诗中语,是已。集传犹不之信,但曰「言后稷之德真可配天」,意以无祀天之文也。古人作颂从简,岂同雅体铺张其辞乎!可谓稚见矣。
  「陈常于时夏」,郊祀每岁常行;时,是;夏,大:为陈此常行之礼于是大之乐歌也。集传云「陈其君臣、父子之常道于中国」,窃恐诗意正不明顺如此。
  【思文一章,八句。】
  臣工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本韵。王厘尔成,来咨来茹。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本韵。?「茹」。[评]神味全在虚字。于皇来牟,本韵。,?「求」。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本韵,?「年」。「庤、乃、钱、、镈。奄、观、铚、艾、」。本韵,?「帝」。○赋也。
  小序谓「诸侯助祭遣于庙」,甚迂。诗既无祭事,天子于诸侯何不敢斥言之,而呼臣工、车右,如以卑告尊不敢斥言之例乎?集传谓「戒农官之诗」,若是,则当在雅,何以列于颂乎?邹肇敏曰:「明堂朝觐,则我将、载见诸诗是已。至耕籍岂容无诗!『嗟臣工』,正指公、卿、大夫之属;至『嗟保介』,则义益显然。其为耕籍而戒农官,益可据矣。」其说近是。
  今以耕籍之义解之。「在公」,公家之事,即耕籍之礼也。「茹」,度也。来谋来度,即戒其从耕籍以起下文也。「保介」,郑氏曰:「车右也。月令,孟春,『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介,甲也。车右,勇力之士,披甲、执兵也。」孔氏曰:「知『保介』为车右,故即引月令以证之。彼说天子耕籍田之礼,天子亲载耒、耜,措置之于参乘之人,保介之与御者二人间。君之车上止有御者与车右二人而已,今言『保介』与『御』,明保介即车右也。以农事敕车右者,此人与之同车而置田器于其间,常见劝农之事,故刺之也。不敕御人,以御人专主于御车也。」其说甚为详明。是保介为车右,本无与于农事;此因农事而出,措耒、耜于车右,故敕之也。作集传者并不阅注疏,或阅之不能了乎?曰:「保介见月令、吕览,其说不同,然皆为籍田而言,盖农官之副也。」以保介为籍田之官,杜撰殊甚。夫保介为农官之副,不知何者为农官之正乎?「维莫之春」,夏正三月也。郑氏谓周之莫春,于夏为孟春,以合月令孟春天子耕籍之说。夫月令作于秦人 ,此诗作于武王之世,安可以后证前;且寅月安得有来牟乎!
  【臣工一章,十五句。】
  噫嘻
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发尔私,终、三、十、里。本韵,?「尔」。亦服尔耕,十、千、维、耦。本韵,?「谷」。○赋也。
  小序谓「春、夏祈谷于上帝」。按春为祈谷,夏则雩矣。集传谓「亦戒农官之诗」,辨见上。
  何玄子曰:「康王春祈谷也。既得卜于祢庙,因戒农官之诗。家语孔子对定公曰:『臣闻天子卜郊,则受命于祖庙而作龟于祢宫,尊祖、亲考之义也。』又左「左」,原误「在」,今改。襄七年『夏四月,三卜郊不从。孟献子「子」字原脱,今补。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启蛰而「而」,原误「后」,今改。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不郊,宜其不从也。」』。愚以此诗章首有『成王昭格』之语,是此诗作于康王之世,乃主作龟祢宫而言。不然,周自后稷以农事开国,即欲敕农官,何不于始祖之庙举始祖为辞,而顾于成王,何取乎?」其说亦巧合,存之。
  集传曰:「成王始置农官而常戒命之也。」季明德驳曰:「农事,古人所急。治农之官,自古有之。况武王所重者民食,岂待成王而始置哉!」是也。「骏发尔私,终三十里」,毛传曰:「『私』,民田也,言上欲富其民而让于下,欲民之大发其私田耳。『终三十里』,言各极其望也。」孔氏曰:「各极其望,谓人目之望所见极于三十,每各极望则遍及天下矣。『三十』以极望为言,则『十千维耦』者,以万为盈数,故举之以言,非谓三十里内有十千人也。」按传、疏之说甚明,诗意只如此,非可凿然以典制求之。是「三十里」与「十千」之义各别,不得联合以解,明矣。自郑氏笃信周礼,引之曰:「凡治野田,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此万夫之地,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也。一川之间万夫,故有万耦。云「万耦」亦误,当云「五千耦」。言三十里者,举成数。」孔氏又疏之曰:「计此万夫之地,一夫百亩,方百步,积万夫方之,是万也。是广、长各百夫,以百乘百,是万也。既广、长皆百夫,夫有百步,三夫为一「一」字原脱,今校补。里,则百夫为三十三里又少半里也。」按周礼之说本袭考工记匠人「九夫为井」句而增广为此说,必不可据。详见周礼通论。孟子曰「方里而井」,则三十里为三十井。一夫百亩,一井八夫,三十里之地仅二百四十夫耳,安得有万夫!今欲以万夫合三十里之地,只得谓以百乘百。嗟乎,诗意果如是乎!且一里八夫,乃云「三夫为一里」,尤谬。不特诗言万夫,非百夫之以百乘百,而三十里亦非百夫也。其曲纽妄合,误而又误,欺世乃如此!集传本之曰:「三十里万夫之地,四旁有川,内方三十三里有奇。言『三十里』,举成数也」。嗟乎,无论其不当从郑之妄说也,且于郑笺、孔疏毫厘不解。郑、孔谓三十里百夫之地,非谓万夫之地也。郑引周礼「万夫有川」之文,非谓「四旁有川」也。周礼「万夫有川」,是一川万夫;今作「四旁有川」,是为四川,当有四万夫矣。郑谓三十三里少半里,今言三十三里有奇,又误也。不详来历,不解文义,直与稚子涂鸦何异!乃以注经,而后世群遵之而习读之,不可晓也。又曰:「此必乡、遂之官,司稼之属,其职以万夫为界者。沟洫用贡法无公田,故皆谓之私。」亦谬。君言「私」,民言「公」,正见其交相忠爱处。乃因诗无「公」字,遂认「私」字为无公田之贡法,可乎!且依其解,为戒农官。国中地少,郊野地多,何为仅戒国中之农官而不及郊野乎?又其云「沟洫用贡法」,亦误。辨见孟子通论请野节。
  【噫嘻一章,八句。】

诗经通论卷十七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周颂
  振鹭
振。鹭。于。飞。,于。彼。西。雝。。[评]。?全在意象之间,绝不着我。客。戾。止。,亦。有。斯。容。。本韵。○比而赋也。在、彼、无、恶。在、此、无、斁。中庸作「射」,音?。庶、几、夙、夜。以、永、终、誉。本韵。○赋也。
  小序谓「二王之后来助祭」;宋人悉从之,无异说。自季明德始不从,曰:「序似臆说。武王既有天下,封尧后于蓟,封舜后于陈,封禹「禹」,原误作「商」,今改。后于杞,而陈与杞、宋为三恪。此来助祭,独言二王之后,何为不及陈耶?窃意此诗必专为武庚而发,盖武庚庸愚不知天命,故使之观乐辟雝以养德,庶几其能忠顺耳。」邹肇敏踵其意而为说曰:「武王西雝之客,盖指禄父,而夏之后不与。何者?鹭,白鸟也。殷人尚白,武王立受子禄父为殷公,以抚殷余民,而不改其色,故『亦有斯容』与『亦白其马』皆不改色之证也。后儒见武庚以叛见诛,举而弃之不屑道,必以『我客』属嗣封之微子。夫由后而知鸱鸮毁室,罪存不贳。由武王之世观之,则武庚固殷之家嗣,亦由丹朱在虞,商均在夏,三恪莫敢望焉。周之嘉宾孰先武庚者,无问其贤否也。」较季说尤为宛转尽致矣。何玄子又踵两家之意而别为说曰:「周成王时,微子来助祭于祖庙,周人作诗美之。此与有瞽、有客皆一时之诗,为微子作也。何以知其为微子也?微子之封宋也,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故有客之诗曰『亦白其马』。商尚白也,鹭乃白鸟,而『我客』、『有客』似之。意者其衣服、车旗之类皆用白与?此以知其为微子也。何以知其在成王时来助祭也?书序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作微子之命』,是则微子之封宋自成王始命之,此以知微子在成王时来助祭也。」愚按,微子之命篇语乃伪古文,不足据。若以尚白为言,则武庚亦必仍旧制,安见非武王时武庚来助祭,而必成王时微子来助祭乎?是仍与季、邹揣摩之说无异也。总之,序说原有可疑者三:周有三恪助祭,何以独二王后,一也。诗但言「我客」,不言「二客」,二也。此篇言有振鹭之容,白也;有客篇明言「亦白其马」,似指殷后而不指夏后,三也。有此三者,故或以为武庚,或以为微子,所自来矣。以今揆之,微子之说较优于武庚;且有左传以证。左传皇武子曰:「宋,先代之后,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按周之隆宋自愈于杞,盖一近一远,近亲而远?,亦理势所自然也。商颂亦称「嘉客」,指夏后;此称「客」,指殷后也。宋国之臣言宋事,则宜为微子而非武庚也。「有事膰焉」,亦来助祭之证。集传引序说者,乃引左传「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之语,然则只说得宋,遗却杞矣。
  【振鹭二章,章四句。】
  丰年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本韵。○赋也。
  小序谓「秋、冬报」,不言其所祭,亦是阙疑之意。郑氏谓「尝、烝」,谬,盖误泥「烝畀祖、妣」句也。下不云「以洽百礼」乎?且亦未有一诗用为二时之祭者。何玄子驳曰:「使当大祲之时,用享祀之礼而告神登歌,乃首举『丰年』为辞,毋乃不类之甚,而祖、妣独无恫乎?」是也。苏氏以为「秋祭四方,冬祭蜡」,亦揣摩之说,亦犯一诗两用之弊。集传曰:「此秋、冬报赛田事之乐歌,盖祀田祖、先农、方社之属也。」尽举诸祭言之,盖亦杂而无主矣。何玄子惩其弊,单以为「冬报八蜡」,立意固是,然亦无确证,仍不若且依序,谓「秋、冬报」,以阙其所疑之为得也。王介甫主祭上帝,更非。
  【丰年一章,七句。】
  有瞽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起二句无韵。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田、县鼓,本韵。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韵。○赋也。
  小序谓「始作乐而合乎祖」,近是。「祖」,文王也;成王祭也。何玄子因以为「大祫」,祫亦合也。又曰:「序意谓成王至是始行合祖之礼,大奏诸乐云尔,非谓以新乐始成之故合乎祖也。」
  「我客戾止」,虽或有他王之后在,然自以微子为重。书亦曰,「虞宾在位」,重先代后也。此诗微类商颂那篇,固知古人为文亦有蓝本也。
  【有瞽一章,十三句。】
  潜
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本韵。有、鳣、有、鲔、、鲦、、鲿、、鰋、、鲤。本韵。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本韵。○赋也。
  此周王荐鱼于宗庙之乐歌。小序谓「季冬荐鱼,春献鲔」。按月令,季冬曰:「乃命鱼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又季春曰「荐鲔于寝庙」。序全袭之为说,则知作小序者汉人也。以秦月令释周诗,谬一。一诗当冬、秋两用,谬二。上云「多鱼」,下二句以六鱼实之,「鲔」在六鱼之内,而云「春献鲔」,谬三。月令季冬,夏正建丑之月也。孔氏曰:「冬月鱼不行,乃性定而肥,故特荐之」,此释「潜」之义。今又引月令季春荐鲔之说,则鱼是时已不潜矣,与诗意违,谬四。
  集传直录月令之文以释诗,谬。窃取序意,若示与序别者,尤陋。
  【潜一章,六句。】
  雝
有来雝雝,至止肃肃。相维辟公,?上「雝」。天子穆穆。本韵。○赋也。下同。
于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上「牡」。绥于孝子。本韵。
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本韵。?上「人」。克昌厥后。本韵。
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本韵。?上「寿」。亦、右、文、母。本韵。○此诗每句有韵,甚奇。又凡四章,二、三、四章皆「有」韵;而二、四两章,皆先「有」韵,后「纸」韵。前后相关,音调缠绵缭绕,尤为奇变。
  小序谓「禘大祖」,谬。周之大祖,后稷也。据礼「禘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后稷所自出为喾,诗无及于喾、稷,前人已辨之。今按篇末曰「烈考、文母」,于禘义尤万里。
  此武王祭文王彻时之乐歌。孔子曰「以雍彻」,可证。集传亦援论语,而又引周礼钟师「及彻,率学士而歌彻」之文,颇为蛇足。此诗彻时用,岂名「彻」乎!周礼之妄也。
  [三章]苏氏曰,「周人以讳事神,文王名昌,而此诗曰『克昌厥后』,何也?曰,周之所谓讳,不以其名号之耳,不遂废其文也」。愚按,或谓周公始定讳,武王时尚未有此,亦一说。
  [四章]「烈考」亦文王,集传是。毛传谓武王,严氏主之。「烈考」、「文母」,明相对偶,子岂可与母对而且居母上耶!右为尊,故谓其神在右,犹云「如在其上」也。毛传训「助」,于此处难通。
  【雝四章,章四句。】
  载见
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旗、阳、阳。和、铃、央、央。鞗、革、有、鸧。休有烈光。率见昭考,以孝以享。本韵。此八句惟一句出韵,余皆一韵 。汉柏梁诗本此。以介眉寿,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本韵,?上「祜」。「以介眉寿」下,凡三句一韵,秦功德碑本此。○赋也。
  小序谓「诸侯始见乎武王庙」。按,当云成王朝诸侯,始来助祭乎武王庙之诗也。诗首「载」字,毛、郑皆训 「始」。合之诗中「率见昭考」之句,则「载」之训「始」无疑。集传训「则」,不知何谓;又曰,「发语辞」,夫既训「则」,「则」不当云「发语辞」矣。若为虚字之「则」,则乃承接之辞,岂可作发语用也!「鞗革」,辔首也。「有鸧」,毛传谓「有法度」,郑谓「金饰貌」,其谓金饰貌者,韩奕「鞗革、金厄」,盖依像金厄而言也;集传谓「声和」,盖本商颂「八鸾鸧鸧」而言也。当于后二说中求之。
  【载见一章,十四句。】
  有客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评]起得翩然。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本韵。○赋也。下同。
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无韵。
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本韵。
  小序谓「微子来见祖庙」,向来从之。惟邹肇敏曰:「愚以为箕子也。书载武王十三祀,王访于箕子乃陈洪范。此诗之作,其因来朝而见庙乎?『淫威、降福』,亦即就箕畴中『向用五福,威用六极』,遂用其意,言前之非常之凶祸,今当酬以莫大之福飨,盖祝之也。」此说甚新。以「威、福」合洪范,尤巧而确,存之。盖谓微子则当为成王之朝,谓箕子则当为武王之朝,故此说与序说皆可通。邹又驳序曰:「微子在武王之世,既不为周也羇,又不为周也客,何缘来见祖庙乎?」此说则非矣。上所谓谓微子,则当为成王之朝是也,何曾必谓武王之朝乎!
  [一章]「有萋有且,敦琢其旅」,邹肇敏曰:「『有萋有且』,荐其笾豆也。『敦琢』为玉,『旅』为陈,盖来朝之享礼,所谓『旅币无方』也。礼器「礼器」,原作「礼记」,以下文引「郊特性」,同在礼记中,故改。云:『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也。内金,示和也。束帛加璧,尊德也。龟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见情也原作「内金示和见情也」,脱十八字,今补。,丹、漆、丝、纩、竹、箭,与众共财也。其余无常货,各以其国之所有,则致远物也。』郊特牲曰:『旅币无方,所以别土地之宜而节远、迩之期也。龟为前列,先知也。以钟次之,以和居参之也。虎豹之皮,示服猛也。束帛加璧,往德也以此观之,『萋且、敦琢』之义晓然矣。又按巷伯『萋兮斐兮』,韩奕原脱「奕」字,今补。『笾豆有且』,皆可互证,何以作『敬慎』解?棫朴『追琢其章』,岂『选择』之谓乎!」按邹释此二句诗,可谓发千古之蒙矣。何玄子因邹言巷伯「萋斐」,遂谓「『萋』当作『緀』,『且』即『笾豆有且』之且。且乃荐帛之具,荐緀于且,故曰『有萋有且』。礼器言诸侯助祭之事,郊特牲言诸侯朝享之事,而皆言束帛加璧之礼,则此诗言『有萋有且』之即为束帛,『敦琢其旅』之即为加璧,明矣。」亦通。
  【有客三章,章四句。】
  武
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无韵。○赋也。
  小序谓「奏大武」,是。即名大武,亦名象武。墨子曰:「武王因先王之乐,命曰象武。」凡礼记诸篇所云「下管象」,或云「下管象武」,即此诗也。谓之「象」者,象其武也。详见维清篇。又明堂位云:「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或疑象自象、大武自大武。按管为吹,或吹或舞,皆此诗也。以其武,又或云象舞「象舞」,疑当作「象武」。焉。此周公作。左宣十二年,楚庄王曰:「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是也。
  集传曰:「春秋传以此诗为武王所作,则篇内已有武王之谥,而其说误矣。」按传云「武王克商作」,未尝云自作,岂可以辞害意!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首章」,以「卒」作「首」,尤梦梦。自误如此,而反泥「作」之一字谓前人误,何耶?或因左传云「卒章」,遂分上二句为一章,下五句为一章者,又非也。「卒章」「章」,原误「意」,今改。即卒句,犹之此间疑有误文。不可以辞害意也。
  【武一章,七句。】
  闵予小子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于乎皇考,永世克孝!本韵。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本韵。止。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本韵。○赋也。
  小序谓「嗣王朝于庙」,然不言何时。何玄子引殷大白副墨曰「武王既丧而祔主于庙」,似为得之。盖以首三句为方在丧之辞,曰「嬛嬛在疚」也。郑氏曰:「除武王之丧,将始即政,朝于庙也。」集传本之,曰:「成王免丧,始朝于先王之庙而作此诗。」按首二句必非除丧之辞。
  【闵予小子一章,十一句。】
  访落
访、予、落、止。率、时、 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评]多少宛转曲折。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绍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无韵。○赋也。
  此成王既除丧,将始即政而朝于庙,以咨群臣之诗。集传曰:「成王既朝于庙,因作此诗以道延访群臣之意。」何玄子曰:「此诗虽对群臣而作,以延访发端,而意止属望昭考;至小毖篇始道其延访群臣之意耳。」如此读诗,细甚。
  【访落一章,十二句。】
  敬之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评]直起,妙。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本韵。○赋也。下同。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本韵。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本韵。
  此群臣答访落之意而成王又答之也。小序谓「群臣进戒嗣王」,只说得上半。集传于上章云「成王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于下章云「此乃自为答之之言」。愚向者,亦不敢以一诗硬作两人语,惟此篇则宛肖。上章先以「敬之」直陈,意甚警切,下皆规戒之辞,下章则纯乎成王语,故敢定为此说。今皆以为成王,谓甚既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又述其自答之言,岂不迂而且拙乎!且凡颂诗岂必王者自作,大抵皆臣工述之耳。「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三百篇言「学」之始。
  【敬之二章,章六句。】
  小毖
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峰,自求辛螫。肇允彼桃虫,本韵。拚飞维鸟。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本韵。○赋而比也。[评]愤懑、蟠郁,发为古奥之辞;偏取草虫等作喻,以见姿致,尤奇。
  小序谓「嗣王求助」,集传谓「亦访落之意」,皆近混。此为成王既诛管、蔡之后,自惩以求助群臣之诗。
  「莫予荓螫,自求辛螯」,犹云「莫予毒也已」。古文「莫予」、「莫我」之类,皆倒提「予」、「我」字以便文耳。「莫我肯德」,言无肯德于我;「莫予荓蜂」,言无荓蜂于我。此严氏说,甚明。「自求辛螫」,犹言「自己求之」也。「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毛传云「桃虫,鹪也」。本尔雅。又云「鸟之始小而终大者」。郭璞曰「鹪●小鸟而生鵰、鸮」。陆玑曰「俗语,『鹪鹩生鵰』」。按,鹪鹩虽小鸟,亦鸟也,安得以虫名?且庄子谓所栖不过一枝,不云桃枝也。尔雅之说已自难信,而郭璞复实之以生鵰、鹗之说,几曾见鹪鹩生子为鵰、鹗来?其附会更何疑!若鹪鹩生子为鵰、鹗,不知鹪鹩又何物所生乎?且诗第云「鸟」,不云大鸟也。今为彼说,以「桃虫」为小鸟,势必以「鸟」为大鸟,增添语字以就己说,可乎!总之,若使桃虫为鸟,诗决不又云「拚飞维鸟」矣。盖谓虫之小物忽变而为飞鸟,以喻武庚其始甚微,而臣服后乃鸱张也。诗缉载张氏曰「犹言『向为鼠,后为虎』,不必谓桃虫化为鸟也」。其见与予合。
  【小毖一章,八句。】
  载芟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本韵。侯。亚 。、侯。旅。,侯。疆。、侯。以。。[评]写一家及工作人俨然在目。有。嗿。其。馌。,[评]摹神。思。媚。其。妇。,有。依。其。士。[评]工语。有略其耜,俶载南亩。本韵。○赋也。下同。
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有、厌、其、杰。本韵。厌、厌、其、苗。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本韵。
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本韵。有椒其馨,胡考之宁!本韵。匪且有且,音疽。匪今斯今,振古如兹!本韵。
  小序谓「春籍田而祈社、稷」,今按诗无耕籍事,亦未见有祈意也。刘公瑾谓「秋成之祭,荐新于宗庙而歌此」,亦第以诗中「烝畀祖、妣」一语耳。何玄子谓「孟冬腊先祖、五祀」,本月令文,以秦世事释周世诗,当乎,否乎?总不若集传谓「此诗未详所用」,阙疑之为得也。然又曰「然辞意与丰年相似,其用应亦不殊」,盖以「万、亿」四句与丰年同。然彼简此详,亦不得执彼以例此。
  大抵此篇与下良耜相似,皆有报意,无祈意。
  [一章]「泽泽」,郑氏训「解散」,若是,则以「泽」作「释」,何如依本字,谓「方春土脉动,润泽可耕」之为得乎?「耘」,芸同。释文惟为「除草」。集传云「去苗间草」。始耕之时,未尝有苗,何云「去苗间草」原作「去草间苗」,今循上文改。乎?
  [三章]「飶」,毛传曰「芬香也」,非是。使飶为芬香,不当又云「其香」矣。飶字从食,只是饭食之类,所谓「于豆于豋,其香始升」是也。「胡」,毛传曰「寿也」。「胡」之训「寿」,亦未闻。按仪礼士冠曰「胡福」,少牢曰「胡寿」,皆与「遐」通。使胡为寿,少牢不当云「胡寿」矣。又解颐新语曰:「说文云,『胡,牛「牛」,原误「生」,今改。颔垂也』。老狼亦垂胡。今老者或有此状,故诗人取之」。然据此亦只是老人之状,非训寿也。「且」,犹「笾豆有且」之且,荐也;谓非谓荐亲始有此荐也,非谓今丰年始获此丰年也,盖自后稷以来已如斯矣。
  【载芟三章:二章十二句;一章七句。】
  良耜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本韵。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本韵。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本韵。○赋也。下同。
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本韵。[评]田家图。荼、蓼朽止,黍、稷茂本韵。止。
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评]工。以开百室。本韵。
百室盈止,妇、子宁本韵。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本韵。
  小序谓「秋报社、稷」,近是。诗云「杀时犉牡」,是王者以大牢祭也。严氏曰:「此诗为报社、稷,必陈农功之本末,故当秋时而 追述春耕,预言冬获也。」
  [二章]「其笠伊纠」,谓以绳纠结于项下也。
  [三章]「挃挃」,亦积实之意;毛传谓「获声」,恐非。
  【良耜四章:一章七句;二章五句;一章六句。】
  丝衣
丝衣其紑,载弁俅俅。自、堂、徂、基。自、羊、徂、牛。[评]牲。鼐、、鼎、及、鼒。二句?上「基」。兕、觥、其、觩。[评]器。旨酒思柔。不吴不敖,胡考之休!?上「俅」本韵。○赋也。
  小序谓「绎、宾尸」,其非有三。天子、诸侯名「绎」,大夫名「宾尸」,此旧说,具见春秋、仪礼;今以「绎、宾尸」连言,一也。彼既以「宾尸」为言,即以有司彻证之,其云,「埽堂,燅尸俎」,非别杀牲先夕省视也。今何以告濯、告充、告洁一如正祭乎?佞序之徒为之说曰:「『自堂徂基』,尸傧于门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羊先出而牛从之,鼎先出而鼒从之。」意谓正祭日不即彻,至绎之日始彻于门外。然则诗何以言「废彻不迟」乎?即仪礼果如是,亦不可据仪礼以解诗也。二也。据旧解,丝衣、爵弁为士服,然何以天子之绎独使士?郑氏曰「绎礼轻,故使士」,非杜撰礼文乎?三也。集传不用「绎、宾尸」之说,是已。但谓祭而饮酒之诗,甚混。邹肇敏主蜡祭,亦臆测。故且阙疑。
  序下有「高子曰『灵星之尸也。』」按其言「尸」与序同,其言「灵星」与序大异。古祭天地、日月、星辰、山川之属无尸,其谓有尸者妄也。孔氏曰:「汉郊祀志云『高祖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史传之说『灵星』,惟有此耳。未知高子之言是此否?而或者宗之,以为祭灵星之诗。」愚按,汉志张晏注,附会「灵星」即「农祥」,故乐从其说者以为即祭农祥之星。孔谓汉高始立灵星祠,他史传无见、则是汉人之语无疑,而诡托之高子者也。又按,高子即公孙丑所引论小弁之诗、而孟子所斥为「固哉」者。无论其伪,即使属真,亦同为固执而不可从矣。宋陈祥道宗之,而明之邹氏、何氏,或竭力以证其说,甚矣末世之好诬也!又按,人谓序为子夏作,高子为孟子同时人,子夏何为引战国时人语耶?
  【丝衣一章,九句。】
  酌
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评]句雄健。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本韵。「熙」、「之」、「嗣」、「师」,?。○赋也。
  小序谓「告成大武」,又谓「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按左宣十二年,随武子曰:「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武曰『无竞维烈』」,明分酌之与武,不得以此诗为大武也。特以左宣十二年,楚子以「耆定尔功」为武之卒章,赉为三章,桓为六章,其说支离,未可信。杜预曰「三、六之数与今颂篇次不同,盖楚乐歌之次第」,其说当矣。不知者以楚子所云,缺一、二、四、五章,故以酌属之大武耳。又汉书礼乐志曰:「周公作勺,勺言能酌先祖之道也。」序似袭之,而增以「养天下」,其于诗之言「遵养」者亦不切,故序说皆不可用也。集传云「颂武王之诗,但不知所用」,此固阙疑之意,然又云「酌及赉、般皆不用诗中字名篇,疑取节乐之名,如云『武宿夜』云尔」。其说亦支离。他诗篇名亦有不用诗中字者,又何居?「武宿夜」仅见于祭统,他经、传亦无见也。
  【酌一章,八句。】
  桓
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本韵。「邦」、「王」、「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本韵,?「天」。之。赋也。
  小序谓「讲武、类、禡」,纯乎杜撰。又云「桓,武志也」,亦泛混。似亦因楚子以此篇为武之六章而云。集传谓此颂武王之功,固亦阙疑,然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六章,今之篇次盖已失其旧矣」,嗟乎,何其无学识至于此也!左传杜注竟未曾阅,乃据楚乐章之篇次,见上。反疑诗之失旧乎!诗三百五篇经孔子手定,故曰「诗三百」,其无阙失可知。又曰「雅、颂各得其所」,则雅、颂尤自无阙失也。不然,何以云「各得其所」耶?楚子在鲁宣公时,孔子去宣公仅百一二十年,其间初无若秦火者,何以大武一篇仅存三章,而失其一、二、四、五四章乎?若然,孔子仅从阙失之余掇拾其残编断简而已,其何以明诗教于天下乎?可谓不察而妄谈矣。又曰「又篇内已有武王之谥,则其谓武王时作者亦误矣」,辨见武篇。且既以此为误,何以独信其前说乎?况乎以不误为误也!又曰,「序以为『讲武、类、禡』之诗,岂后世取其义而用之于其事也欤?」仍依恋于序而不忍置,故愚谓佞序者莫若朱也。
  「间」,毛传曰「代也」。严氏曰「多方云:『有邦间之。』」,邹肇敏驳之曰:「按多方之诰曰:『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盖言夏丧邦而殷代之,与此处『间之』不同。彼『之』字属夏,此『之』字属天。能左右之曰『以』。『于昭于天,皇以间之』,盖俨然以武配天也。愚意,桓诗即明堂祀武之乐歌。」此意亦新,存之。
  【桓一章,九句。】
  赉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于、绎、思、!二「思」字韵。○赋也。
  小序谓「大封于庙」,此因篇名「赉」字而为言也。按此等篇名实不知何人作,亦不知其意指所在,千载后人岂能测之,乃据此以释诗,可乎!诗中无大封之义也。又曰:「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则直本论语「周有大赉,善人是富」为辞矣。则愚谓其依篇名说诗何疑乎!集传曰:「此颂文、武之功而言其大封功臣之意。」其言「大封功臣」固不能出序之范围,而云「颂文、武之功」,尤谬。此篇与下般诗皆武王初有天下之辞,二篇皆无「武王」字,故知为武王;又以诗中皆曰「时周之命」,是武王语气也。此篇上言「文王」,下言「我」者,武王自我也。若谓颂文、武之功,则必作于成王,诗即无「武王」字,其云「我应受之」及「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岂成王语气耶!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三章」,辨见上。
  此武王初克商,归祀文王庙,大告诸侯所以得天下之意也。
    「敷」,布也,施也。「时」,是也。「绎」,联续不绝意。「思」,语辞。布施是政,使之续而不绝,不敢倦而中止也,正对上「文王勤止」意。「我徂维求定」二句。明是返商以来之辞,云我往而求定者,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得王也。「于绎思」,又重申己与诸侯始终无倦勤之意。
  【赉一章,六句。】
  般
于皇时周!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评]写得精采。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本韵。○赋也。
  小序谓「巡守而祀四岳、河、海」,近是。此亦武王之诗,时迈亦武王巡守。意彼之巡守,封赏诸侯;此则初克商,巡守柴望岳、渎,告所以得天下之意,固在时迈之先也。诗原无次第,不得拘求之。
  严氏曰:「禹贡,河自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注云『同合为一大河,名为逆河』,然则翕河即逆河也。」是。
  【般一章,七句。】

诗经通论卷十八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鲁颂
  集传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故赐伯禽以天子之礼乐,鲁于是乎有颂,以为庙乐。其后又自作诗以美其君,亦谓之颂。」按,谓成王赐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此本明堂位之邪说;且因之谓「鲁于是乎有颂,以为庙乐」,此非揣摩杜撰之说乎!于是明知其庙颂,谓「自作诗以美其君,亦谓之颂」,始指其实焉;然则以前何必为此诬妄之说,多其曲折乎!又曰:「夫子因其实而着之,是非、得失自有不可掩者,亦春秋之法也。」嗟乎,岂不冤哉!鲁颂有何非何失?商、周之颂为庙颂,惟天子有之,诸侯不得有也。今鲁颂多变而为颂其君上,若是,则天下之民可以颂天子,一国之民亦可以颂诸侯,安见诸侯之不可有颂而为僭哉!说夫子存鲁颂所以彰君上之过,为春秋之法,既冤鲁,又冤夫子,吾诚不知其何心也!
  【般一章,七句。】
  駉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本韵。下同。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本韵。○赋也。下同。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本韵。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骆,有?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本韵。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本韵。
  小序谓「颂僖公」。黄东发力辨僖公非贤君;而季明德本之,以此诗为美伯禽牧马之盛,然亦无所据也。若大序谓「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更无稽。
  「思无邪」,本与上「无疆」、「无期」、「无斁」同为一例。语自圣人,心眼迥别。断章取义,以该全诗,千古遂不可磨灭。然与此诗之旨则无涉也。学者于此篇辄张皇言之,试思圣人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不言駉篇也,盖可知矣。
  【駉四章,章八句。】
  有駜
有駜有駜,駜彼乘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本韵。振、振、鹭。鹭、于、下。[评]见姿。鼓、咽、咽。醉、言、舞。本韵。于胥乐兮!结句无韵。○兴也。下同。
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饮酒。本韵。振、振、鹭。鹭、于、飞。鼓、咽、咽。醉、言、归。本韵。 于胥乐兮!
有駜有駜,駜彼乘駽。夙夜在公,在公载燕。本韵。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谷。诒、孙、子。本韵。[评]四句实可作七言读。于胥乐兮!
  小序谓「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云「僖公」,未有据;云「君、臣之有道」,尤不切合。集传云:「燕饮而祷颂之辞,无以定其为何公何事也。」季明德以为美伯禽君、臣,说见上篇。「振振鹭」,亦兴也。集传以为鹭羽之舞。下文「醉言舞」,始言舞事,不应先言舞器。又二「二」,原误「三」,今改。章「醉言归」,不言舞,上何以言舞器乎?
  【有駜三章,章九句。】
  泮水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本韵。言观其旗;其旗筏。筏。,鸾声哕哕。本韵。无、小、无、大。从、公、于、迈。本韵。○赋也。
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蹻蹻;其马蹻蹻,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本韵。○兴也。
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侯戾止,在泮饮酒。既饮旨酒,永、锡、难、老。顺彼长道,屈此群丑。本韵。○兴也。
穆穆鲁侯,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本韵。允文允武,昭格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本韵。○赋也。
明明鲁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宫,淮夷攸服。矫、矫、虎、臣。在、泮、献、馘。本韵。淑、问、如、皋、陶。在、泮、献、囚。本韵。○赋也。
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本韵。,在泮?烝烝皇皇,不吴不扬。不告于献功。本韵。○赋也。
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本韵。戎车孔博,徒御无斁。既克 淮夷,孔淑不逆。式固尔犹,淮夷卒获。本韵。○赋也。
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怀、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本韵。○兴而比也。
  小序谓「颂僖公能修泮宫也」,既非颂僖公,又诗言「既『作』泮宫」,非「修」也。盖本王制「泮宫」为诸侯学宫之说,则泮宫其前此矣,故以为「修」也。详下。许鲁斋谓颂伯禽之诗,盖伯禽有征淮夷事,见于费誓。若僖公则十六年冬从齐侯会于淮,而为齐执;明年九月乃得释归。诗言纵夸大,不应以丑为美至于如此也;奈何舍其可信而从其不可信哉!鲁颂四篇,末篇为僖公诗,有明据。此篇为伯禽,亦有据。吾固未尝敢因此篇为伯禽而以前二篇皆为伯禽。若序因末篇为僖公,而概以前三篇为僖公,则过矣。
  「泮宫」宋载仲培、明杨用修皆以为泮水之宫,非学宫。其说诚然。按通典载「鲁郡泗水县,泮水出焉」,泮为水名可证。鲁侯新作宫于其上,其水有芹、藻为属,故诗人作颂,因以采芹、藻为兴,谓既作泮宫而淮夷攸服,言其成宫之后发祥而获吉也,故饮酒于是,献馘于是,献囚于是,献功于是。末章乃盼泮水之前有林,而林上有飞鸮集之,因托以比淮夷之献琛焉。通篇旨意如此。自王制以为诸侯之学宫,此汉儒之说,未可信也。使「泮宫」为诸侯学宫,则诸侯作学宫乃其常事,诗何以便谓使「淮夷攸服」乎?说者曰「汉儒谓学者,以诗中『匪怒伊教』一语」。夫先之以「其马蹻蹻,其音昭昭」,不过宴游之和乐耳。又「济济多士,克广德心」,下即继以「桓桓于征,狄彼东南」,此自指从迈之多贤言,非关学也。又有四说可以直折其非。诗曰「泮水」,又曰「泮宫」,言泮水者水名也,言泮宫者泮水之宫也,文义自明。名泮宫者,犹楚之渚宫,晋之虒祈之宫也。今解之者曰「筑水形如半璧,以其半于辟廱,故曰泮水」。以泮水之「泮」作「半于辟廱」,已自杜撰无理;又以「半于辟廱」之水而作字为「泮」以名之,何其展转曲折可笑之甚乎!若泮宫本为泮水之宫,今以「泮水」为「泮宫」之水,颠倒不顺,一也。诗又曰「泮林」,明是泮水之林。今既以泮为半璧之形,而又以半璧之形呼其林为「泮林」,可通乎?亦将为半林乎?二也。首曰「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犹之如「觱沸槛泉,言采其芹」,于水泽之地多水草而云也。今以为筑土所制半璧之形,其水几何,恐未必遂多芹、藻之类。又此诗为鲁人所?,言「思乐泮水,薄采其芹」,就泮水所有以兴作泮宫之意,必当时鲁人原得入而游乐焉,故如此云。若以为鲁侯所制之「泮水」,则鲁人安得思乐于此乎!故孔氏知其弊,为之说曰:「此美僖公之修泮宫,述鲁人之辞而云『思乐泮水』,故知『泮水』即泮宫之外水也」。此因说诗者不顺其义,故疏之者每致难通,必为之迂回其说,以「泮水」为「泮水之外」。试间诗言「思乐泮水」,固是思乐「泮水之外」否乎?三也。诗曰「从公于迈」,曰「鲁侯戾止」,泮宫必在郊外之地。若夫学校,岂有不在国都中者?四也。此四者人自不细心察耳。作序者祖述王制以说诗,而其言遂牢不可破。后人且绘辟廱为全璧之形,泮宫为半璧之形;俗语不实,流为丹青,不信然乎!又明堂位云「頖,即泮。周学也」。说苑云「泮,诸侯乡射之宫」。郑氏注礼记云「頖,班也;所以班政教」。孔氏疏「鲁人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頖宫」云,「谓于頖宫之中告后稷,将以配天也」。当时解「泮宫」者,又或以谓周学,或以谓诸侯乡射之宫,或以谓后稷庙,而郑氏亦复二三其说,可见原无一定之说如此,则安得信王制谓诸侯学,凿然不可易哉!集传知于僖公不合,故但曰「此饮于泮宫而颂祷之辞」。于第三章下云,「此章以下皆颂祷之辞」,谓献馘、献囚、献功、献琛,皆是末祝其未来事,尤堪绝倒。
  【泮水八章,章八句。】
  閟宫
閟、宫、有、侐。实实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本韵。上帝是依,无灾无害,弥月不迟。本韵。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菽、麦。奄有下国,俾民稼穑。本韵。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缵、禹、之、绪。本韵。[评]异代。○赋也。下同。
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本韵。至于文、武,缵、大、王、之、绪。[评]一本。致天之届,于牧之野。「无贰无虞,上帝临女!」敦商之旅,克咸厥功。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大、启、尔、宇。为、周、室、辅、!」本韵。
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本韵。周公之孙,庄公之子,龙旗承祀,六辔耳耳。本韵。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本韵。享以骍牺,是飨是宜,降福既多。本韵。「周公皇祖,亦其福女!」本韵。
秋而载尝,夏而楅衡,白、牡、、骍、刚。牺尊将将,毛炰,胾羹,笾、豆、大房。万舞洋洋,孝孙有庆。「俾尔炽而昌,俾尔寿而臧!保彼东方,鲁邦是常。本韵。不亏不崩,不震不腾。三。寿。作。朋。,如。冈。如。陵。」。本韵。[评]巧语。
公车千乘,朱英、 绿縢,二矛、重弓。公徒三万,贝冑、朱綅,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本韵。「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黄发、台背,寿胥与试。本韵。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本韵。
泰、山、岩、岩。鲁、邦、所、詹。本韵。奄、有、龟、、蒙。遂、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本韵。
保、有、凫、、绎。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本韵。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本韵。
「天锡公纯嘏,眉寿保鲁,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本韵。鲁侯燕喜,令妻、寿母;宜大夫、庶士,邦国是有。既多受祉,黄发、儿齿。本韵。
徂来之松,新甫之柏,是断是度,是寻是尺。松桷有舄,路寝孔硕。新、庙、奕、奕。奚、斯、所、作、;孔、曼、且、硕。万、民、是、若。本韵。
  小序谓「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人多非其「复周公之宇」句,予谓此即用诗中语,亦未为非也。大抵时至春秋,谄谀之意多,规谏之风少;僖公庸主而颂之,则此时可知矣。集传曰:「閟宫时盖修之,故诗人歌?其事以为颂祷之辞,而推本后稷之生以下及僖公耳。」影响阙疑,要亦自可,然谓修閟宫则非也。泮水序以为「修泮宫」者,以诸侯原有学宫,不因僖公而作,故强名曰「修」。今无故而拾序之残唾,亦曰「修」,何耶?末章云「新庙奕奕,奚斯所作」,岂修旧庙乎!盖「閟宫」即「新庙」,集传未喻斯旨,遂使诗之首、尾不相贯通,成为两截矣。所作「新庙」,不知何庙。或谓后稷庙,固谬;或谓周公庙,亦非。大庙,鲁原有之;若是,则亦修耳,何云「作」乎?意当时祢庙,庄公庙也。春秋闵二年「吉禘于庄公」,必是奚斯在闵公初立之时作,兹因僖公祀祢庙而追述其作者而言也。闵即以是年薨,故亦谓「新庙」也。然则此诗当为僖公祀祢庙,而史臣作颂以夸大褎美之。又或谓僖公始僭郊祀之礼,以后稷配,及以天子礼乐祀周公,悉邪说。
  [一、二章]祀先公直从姜嫄、后稷、大王、文王溯来,借以铺张祖宗之来之盛大,而后及于本国鲁公之始封。如此长篇,应得此等冒头也。
  [三章]「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骍牺,是飨是宜」,此祈谷之郊,非冬至之郊也。祈谷之郊,诸侯皆得行之。
  [四章]「白牡、骍刚」,见周亦不专用骍,言其无不备也。且以「白、骍」成文,犹后言「朱英、绿縢」之意。毛传遂谓「白牡,周公牲;骍刚,鲁公牲」,凿说也;何据而分之耶?集传复为之说曰:「白牡,殷牲也。周公有王礼,故不敢与文、武同。鲁公则无所嫌,故用骍刚。」尤为饰说。此绝类三家村老人说古事,毫无稽据也。牺尊,尊足或耳为牺首之形;毛、郑不见古器,故云「有沙饰」。解之者以「沙」作「娑」,谓刻凤形于尊,其羽婆娑然,绝可笑。宋时古器大出,而集传犹云「牺尊,画牛于尊腹」,「曾见」上疑脱「几」字。曾见尊腹画全牛之形者?「三寿作朋」,当如集传后一说,谓「与冈、陵等而为三」。春秋时宜或有此巧语耳。
  [五章]「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孟子以为周公。意或取周公之事以夸大僖公之能法祖耳。
  此三百篇中最为长篇,然序事近冗而辞亦趋美熟一路,交章风气洵有升降也。以语句多,不无复杂之病。如曰「春、秋匪解」,又曰「秋而载尝,夏而楅衡」;曰「享以骍牺」,又曰「白牡、骍刚」;曰「黄发、台背」,又曰「黄发、儿齿」,皆是也。
  【閟宫九章:四章章十七句;一章十六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章从集传。集传谓第四章脱一句,故谓「五章,章十七句」。今按第四章本无脱句,又正之。
    商颂
  序谓「正考甫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本鲁语闵马父语也。
  鲁颂应附周后,商颂又附鲁后者,以其为前代也。次第当如此。
  商颂五篇文字,风华高贵,寓质朴于敷腴,运清缓于古峭,文、质相宜,允为至文。孰谓商尚质耶?妄夫以为春秋时人作,又不足置辨。虞廷赓歌,每句用韵。商颂多为此体,正见去古未远处。
  集传曰:「多阙文、疑义,今不敢强通」。按商颂无阙文,亦无疑义。
  那
、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猗与那与,置我。本韵。、、鼓、渊?汤孙奏假,绥我思成。、渊。嘒、嘒、管、声。[评]二句错综。既和且平,依、我、磬、声。于赫汤孙,穆穆厥声!本韵。庸鼓有斁,万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怿。本韵。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本韵。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本韵。○赋也。
  小序谓「祀成汤」,是矣;但不知何人祀。郑氏以为大甲、金灨氏以为武丁,皆揣摩之论。「磬」,郑氏谓玉磬,未然。磬有玉,有石,古人随用,何以知是玉磬乎?孔氏因以为非石磬,要是佞说。夫乐惟有八音,今分玉、石,不成有九音耶?集传曰「周以磬为堂上升歌之乐」,尤谬。磬在堂下,玉、石同之,决无玉磬在堂上、石磬在堂下之理。堂上之乐,以笙为主;堂下之乐,以磬为主。故小雅谓「笙、磬同音」,此云「依我磬声」也。
  【那一章,二十二句。】
  烈祖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本韵。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本韵。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軧错衡,八鸾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评]商颂多夹五言见姿。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飨,降福无疆。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本韵。赋也。
  小序谓「祀中宗」,本无据。第取别于上篇,又以下篇而及之耳。然此与上篇末皆云「汤孙之将」,疑同为祀成汤,故集传云然。然一祭两诗,何所分别?辅广氏曰:「那与烈祖皆祀成汤之乐,然那诗则专言乐声,至烈祖则及于酒馔焉。商人尚声,岂始作乐之时则歌那,既祭而后歌烈祖欤?」此说似有文理。
  【烈祖一章,二十二句。】
  玄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本韵。[评]古人为文定不肯平淡,必借事以见异趣;不知者反以是诬古人。方命厥后,奄有九有。本韵。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本韵。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旗十乘,大壳是承。本韵。邦畿千里,维民斯止,肇域彼四、海。本韵。四海来假,来、假、祈祈。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本韵;与「祈」?。百禄是何。本韵;与「河」?。○赋也。
  诗明语「武丁孙子」,「孙子」者,对汤而言。上曰「商之先后」,是汤也。集传犹不之信,第为泛说,何耶?其解「武丁孙子」,若谓武丁之孙子然,属祭者自谓;于是以「武王靡不胜」亦为自赞之辞,绝非理。
  毛传曰:「玄鸟,鳦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子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依毛解诗,尽自明顺,何必喜怪耶?又蔡邕月令章句曰:「玄鸟感阳而至,其来主为孚乳蕃滋,故重其至日,因以用事。契母简狄,盖以玄鸟至日有事高禖而生契焉。故诗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与毛传亦合。自吕览创为异说,以为吞鳦卵而生,而史记承之,诸纬书亦并为其言,郑氏乃以之说经,不可从也。今人居数千载下,岂能逆测古事。但依文说经,不必先立主见,如生民诗文义实似谓履迹而生者,不必为之辟异也。此诗实无吞卵而生之文义,不必为之好异也。「武王靡不胜」,汤有武功,故曰「武汤」。武丁伐鬼方,故亦曰「武王」,正见其绳祖武也。「景员维河」,朱郁仪曰:「汤有景亳之命,高宗亦自河徂亳,此云『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者,举汤暨武丁会诸侯之地而言也。『员』与『云』通,语助辞。」
  【玄鸟一章,二十二句。】
  长发
浚、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本韵。○赋也。下同。
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本韵。
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格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本韵。
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评]音节高华。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本韵。
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庞。。何、天、之、龙。敷、奏、其、勇。[评]对「敷政」,句移上。不、震、不、动。不、戁、不、竦。百禄是总。本韵。
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评]巧语。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既、伐。[评]连上下。昆、吾、、夏、桀。本韵。
昔在中叶,有震且业。本韵。允也天子,降予注疏本作「予」,今坊本作「于」。卿士。本韵。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本韵。
  小序谓「大禘」。说者谓禘则功臣与祭,征之于盘庚,曰:「兹予于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诗未有阿衡之语也。按禘者,据礼文「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今惟言契而不言契之所自出,似非禘矣。集传谓「今按大禘不及群庙之主,比疑为祫祭之诗」。彼意似谓禘不及群庙之主,惟祫及之;然诗中未尝有及群庙之主语。相土未为王,无庙也,岂认相土为庙耶?更难晓。愚按祫祭之说更不如禘,抑或商之禘不必所自出耶?
  [三章]「至于汤齐」,苏氏曰「至汤而王业兴,与天命会也」,非也。「齐」,等齐,谓汤与契等齐也。韩诗外传曰「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因引此诗,可证。「缀旒」、「骏庞」,何玄子曰:「缀,郑云『犹结也』。旒,毛云『章,也』,章为冕饰。襄十六年公羊曰,『君若缀旒然』,言诸侯反系属于大夫也。此言『缀旒』与彼意相似,而词有正、反之异。汤为冕,下国为缀旒者,取其相系属之义也。说文『庞,石大貌』。为下国骏庞者,下国恃汤以为安,如倚赖于盘石然也。齐诗『骏庞』作『骏駹』「駹」,原误「骊」,今改。谓马也。以马比先王,不伦甚矣。」其说皆可存。「共」,供同,即无逸「万邦惟正之供」。集传曰「『汤齐』之义未详」。又曰「『小球、大球』之义未详」。又曰,「『小共、大共、骏庞』之义未详」。按诸义皆未甚僻奥,何遽云「未详」耶?
  【长发七章:一章八句;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六句。】
  殷武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本韵。○赋也。下同。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本韵。
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与祸适。本韵。稼穑匪解。此句无韵,或脱下一句。集传谓「商颂多阙文」,然亦惟此耳。
天命降监, 下民有严。本韵。不僭不滥,不敢怠遑。通韵。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本韵。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本韵。
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是、断、是、迁。方、斲、是、虔。松、桷、有、梴。旅、楹、有、闲。寝、成、孔、安。本韵。[评]较鲁颂自简古。
  小序谓「祀高宗」。按鬼方在荆州之地,即今贵州。易称「高宗伐鬼方」,固自无疑。此盖后世特为高宗立不迁之庙,祔而祭之之诗也。
  [一章]「荆楚」,孔氏谓「荆」是州名,「楚」是国名,故人得两称也。「?」,毛传作「深」,是训「冒」者未然。易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此诗云「?入其阻」,与之合,可见非暂事也。
  [四章]「命于下国」,谓为下国所归命也,亦倒句。孟子曰「武丁朝诸侯,有天下」。
  [六章]集传曰:「此章与閟宫之卒章文意略同,未详何谓。」按商在前,鲁在后,明是鲁以商为蓝本耳,何疑焉!无故自疑,以起人之疑,何也?且不疑鲁而独疑商,又何也?其多云「未详」者,无非欲实其「商颂多疑义」之说耳。
  【殷武六章:三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一章五句。】按「稼穑匪解」下疑脱一句,则当为四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

诗经通论卷十七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周颂
  振鹭
振。鹭。于。飞。,于。彼。西。雝。。[评]。?全在意象之间,绝不着我。客。戾。止。,亦。有。斯。容。。本韵。○比而赋也。在、彼、无、恶。在、此、无、斁。中庸作「射」,音?。庶、几、夙、夜。以、永、终、誉。本韵。○赋也。
  小序谓「二王之后来助祭」;宋人悉从之,无异说。自季明德始不从,曰:「序似臆说。武王既有天下,封尧后于蓟,封舜后于陈,封禹「禹」,原误作「商」,今改。后于杞,而陈与杞、宋为三恪。此来助祭,独言二王之后,何为不及陈耶?窃意此诗必专为武庚而发,盖武庚庸愚不知天命,故使之观乐辟雝以养德,庶几其能忠顺耳。」邹肇敏踵其意而为说曰:「武王西雝之客,盖指禄父,而夏之后不与。何者?鹭,白鸟也。殷人尚白,武王立受子禄父为殷公,以抚殷余民,而不改其色,故『亦有斯容』与『亦白其马』皆不改色之证也。后儒见武庚以叛见诛,举而弃之不屑道,必以『我客』属嗣封之微子。夫由后而知鸱鸮毁室,罪存不贳。由武王之世观之,则武庚固殷之家嗣,亦由丹朱在虞,商均在夏,三恪莫敢望焉。周之嘉宾孰先武庚者,无问其贤否也。」较季说尤为宛转尽致矣。何玄子又踵两家之意而别为说曰:「周成王时,微子来助祭于祖庙,周人作诗美之。此与有瞽、有客皆一时之诗,为微子作也。何以知其为微子也?微子之封宋也,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故有客之诗曰『亦白其马』。商尚白也,鹭乃白鸟,而『我客』、『有客』似之。意者其衣服、车旗之类皆用白与?此以知其为微子也。何以知其在成王时来助祭也?书序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作微子之命』,是则微子之封宋自成王始命之,此以知微子在成王时来助祭也。」愚按,微子之命篇语乃伪古文,不足据。若以尚白为言,则武庚亦必仍旧制,安见非武王时武庚来助祭,而必成王时微子来助祭乎?是仍与季、邹揣摩之说无异也。总之,序说原有可疑者三:周有三恪助祭,何以独二王后,一也。诗但言「我客」,不言「二客」,二也。此篇言有振鹭之容,白也;有客篇明言「亦白其马」,似指殷后而不指夏后,三也。有此三者,故或以为武庚,或以为微子,所自来矣。以今揆之,微子之说较优于武庚;且有左传以证。左传皇武子曰:「宋,先代之后,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按周之隆宋自愈于杞,盖一近一远,近亲而远?,亦理势所自然也。商颂亦称「嘉客」,指夏后;此称「客」,指殷后也。宋国之臣言宋事,则宜为微子而非武庚也。「有事膰焉」,亦来助祭之证。集传引序说者,乃引左传「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之语,然则只说得宋,遗却杞矣。
  【振鹭二章,章四句。】
  丰年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本韵。○赋也。
  小序谓「秋、冬报」,不言其所祭,亦是阙疑之意。郑氏谓「尝、烝」,谬,盖误泥「烝畀祖、妣」句也。下不云「以洽百礼」乎?且亦未有一诗用为二时之祭者。何玄子驳曰:「使当大祲之时,用享祀之礼而告神登歌,乃首举『丰年』为辞,毋乃不类之甚,而祖、妣独无恫乎?」是也。苏氏以为「秋祭四方,冬祭蜡」,亦揣摩之说,亦犯一诗两用之弊。集传曰:「此秋、冬报赛田事之乐歌,盖祀田祖、先农、方社之属也。」尽举诸祭言之,盖亦杂而无主矣。何玄子惩其弊,单以为「冬报八蜡」,立意固是,然亦无确证,仍不若且依序,谓「秋、冬报」,以阙其所疑之为得也。王介甫主祭上帝,更非。
  【丰年一章,七句。】
  有瞽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起二句无韵。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田、县鼓,本韵。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韵。○赋也。
  小序谓「始作乐而合乎祖」,近是。「祖」,文王也;成王祭也。何玄子因以为「大祫」,祫亦合也。又曰:「序意谓成王至是始行合祖之礼,大奏诸乐云尔,非谓以新乐始成之故合乎祖也。」
  「我客戾止」,虽或有他王之后在,然自以微子为重。书亦曰,「虞宾在位」,重先代后也。此诗微类商颂那篇,固知古人为文亦有蓝本也。
  【有瞽一章,十三句。】
  潜
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本韵。有、鳣、有、鲔、、鲦、、鲿、、鰋、、鲤。本韵。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本韵。○赋也。
  此周王荐鱼于宗庙之乐歌。小序谓「季冬荐鱼,春献鲔」。按月令,季冬曰:「乃命鱼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又季春曰「荐鲔于寝庙」。序全袭之为说,则知作小序者汉人也。以秦月令释周诗,谬一。一诗当冬、秋两用,谬二。上云「多鱼」,下二句以六鱼实之,「鲔」在六鱼之内,而云「春献鲔」,谬三。月令季冬,夏正建丑之月也。孔氏曰:「冬月鱼不行,乃性定而肥,故特荐之」,此释「潜」之义。今又引月令季春荐鲔之说,则鱼是时已不潜矣,与诗意违,谬四。
  集传直录月令之文以释诗,谬。窃取序意,若示与序别者,尤陋。
  【潜一章,六句。】
  雝
有来雝雝,至止肃肃。相维辟公,?上「雝」。天子穆穆。本韵。○赋也。下同。
于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上「牡」。绥于孝子。本韵。
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本韵。?上「人」。克昌厥后。本韵。
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本韵。?上「寿」。亦、右、文、母。本韵。○此诗每句有韵,甚奇。又凡四章,二、三、四章皆「有」韵;而二、四两章,皆先「有」韵,后「纸」韵。前后相关,音调缠绵缭绕,尤为奇变。
  小序谓「禘大祖」,谬。周之大祖,后稷也。据礼「禘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后稷所自出为喾,诗无及于喾、稷,前人已辨之。今按篇末曰「烈考、文母」,于禘义尤万里。
  此武王祭文王彻时之乐歌。孔子曰「以雍彻」,可证。集传亦援论语,而又引周礼钟师「及彻,率学士而歌彻」之文,颇为蛇足。此诗彻时用,岂名「彻」乎!周礼之妄也。
  [三章]苏氏曰,「周人以讳事神,文王名昌,而此诗曰『克昌厥后』,何也?曰,周之所谓讳,不以其名号之耳,不遂废其文也」。愚按,或谓周公始定讳,武王时尚未有此,亦一说。
  [四章]「烈考」亦文王,集传是。毛传谓武王,严氏主之。「烈考」、「文母」,明相对偶,子岂可与母对而且居母上耶!右为尊,故谓其神在右,犹云「如在其上」也。毛传训「助」,于此处难通。
  【雝四章,章四句。】
  载见
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旗、阳、阳。和、铃、央、央。鞗、革、有、鸧。休有烈光。率见昭考,以孝以享。本韵。此八句惟一句出韵,余皆一韵 。汉柏梁诗本此。以介眉寿,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本韵,?上「祜」。「以介眉寿」下,凡三句一韵,秦功德碑本此。○赋也。
  小序谓「诸侯始见乎武王庙」。按,当云成王朝诸侯,始来助祭乎武王庙之诗也。诗首「载」字,毛、郑皆训 「始」。合之诗中「率见昭考」之句,则「载」之训「始」无疑。集传训「则」,不知何谓;又曰,「发语辞」,夫既训「则」,「则」不当云「发语辞」矣。若为虚字之「则」,则乃承接之辞,岂可作发语用也!「鞗革」,辔首也。「有鸧」,毛传谓「有法度」,郑谓「金饰貌」,其谓金饰貌者,韩奕「鞗革、金厄」,盖依像金厄而言也;集传谓「声和」,盖本商颂「八鸾鸧鸧」而言也。当于后二说中求之。
  【载见一章,十四句。】
  有客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评]起得翩然。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本韵。○赋也。下同。
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无韵。
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本韵。
  小序谓「微子来见祖庙」,向来从之。惟邹肇敏曰:「愚以为箕子也。书载武王十三祀,王访于箕子乃陈洪范。此诗之作,其因来朝而见庙乎?『淫威、降福』,亦即就箕畴中『向用五福,威用六极』,遂用其意,言前之非常之凶祸,今当酬以莫大之福飨,盖祝之也。」此说甚新。以「威、福」合洪范,尤巧而确,存之。盖谓微子则当为成王之朝,谓箕子则当为武王之朝,故此说与序说皆可通。邹又驳序曰:「微子在武王之世,既不为周也羇,又不为周也客,何缘来见祖庙乎?」此说则非矣。上所谓谓微子,则当为成王之朝是也,何曾必谓武王之朝乎!
  [一章]「有萋有且,敦琢其旅」,邹肇敏曰:「『有萋有且』,荐其笾豆也。『敦琢』为玉,『旅』为陈,盖来朝之享礼,所谓『旅币无方』也。礼器「礼器」,原作「礼记」,以下文引「郊特性」,同在礼记中,故改。云:『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也。内金,示和也。束帛加璧,尊德也。龟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见情也原作「内金示和见情也」,脱十八字,今补。,丹、漆、丝、纩、竹、箭,与众共财也。其余无常货,各以其国之所有,则致远物也。』郊特牲曰:『旅币无方,所以别土地之宜而节远、迩之期也。龟为前列,先知也。以钟次之,以和居参之也。虎豹之皮,示服猛也。束帛加璧,往德也以此观之,『萋且、敦琢』之义晓然矣。又按巷伯『萋兮斐兮』,韩奕原脱「奕」字,今补。『笾豆有且』,皆可互证,何以作『敬慎』解?棫朴『追琢其章』,岂『选择』之谓乎!」按邹释此二句诗,可谓发千古之蒙矣。何玄子因邹言巷伯「萋斐」,遂谓「『萋』当作『緀』,『且』即『笾豆有且』之且。且乃荐帛之具,荐緀于且,故曰『有萋有且』。礼器言诸侯助祭之事,郊特牲言诸侯朝享之事,而皆言束帛加璧之礼,则此诗言『有萋有且』之即为束帛,『敦琢其旅』之即为加璧,明矣。」亦通。
  【有客三章,章四句。】
  武
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无韵。○赋也。
  小序谓「奏大武」,是。即名大武,亦名象武。墨子曰:「武王因先王之乐,命曰象武。」凡礼记诸篇所云「下管象」,或云「下管象武」,即此诗也。谓之「象」者,象其武也。详见维清篇。又明堂位云:「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或疑象自象、大武自大武。按管为吹,或吹或舞,皆此诗也。以其武,又或云象舞「象舞」,疑当作「象武」。焉。此周公作。左宣十二年,楚庄王曰:「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是也。
  集传曰:「春秋传以此诗为武王所作,则篇内已有武王之谥,而其说误矣。」按传云「武王克商作」,未尝云自作,岂可以辞害意!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首章」,以「卒」作「首」,尤梦梦。自误如此,而反泥「作」之一字谓前人误,何耶?或因左传云「卒章」,遂分上二句为一章,下五句为一章者,又非也。「卒章」「章」,原误「意」,今改。即卒句,犹之此间疑有误文。不可以辞害意也。
  【武一章,七句。】
  闵予小子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于乎皇考,永世克孝!本韵。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本韵。止。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本韵。○赋也。
  小序谓「嗣王朝于庙」,然不言何时。何玄子引殷大白副墨曰「武王既丧而祔主于庙」,似为得之。盖以首三句为方在丧之辞,曰「嬛嬛在疚」也。郑氏曰:「除武王之丧,将始即政,朝于庙也。」集传本之,曰:「成王免丧,始朝于先王之庙而作此诗。」按首二句必非除丧之辞。
  【闵予小子一章,十一句。】
  访落
访、予、落、止。率、时、 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评]多少宛转曲折。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绍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无韵。○赋也。
  此成王既除丧,将始即政而朝于庙,以咨群臣之诗。集传曰:「成王既朝于庙,因作此诗以道延访群臣之意。」何玄子曰:「此诗虽对群臣而作,以延访发端,而意止属望昭考;至小毖篇始道其延访群臣之意耳。」如此读诗,细甚。
  【访落一章,十二句。】
  敬之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评]直起,妙。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本韵。○赋也。下同。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本韵。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本韵。
  此群臣答访落之意而成王又答之也。小序谓「群臣进戒嗣王」,只说得上半。集传于上章云「成王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于下章云「此乃自为答之之言」。愚向者,亦不敢以一诗硬作两人语,惟此篇则宛肖。上章先以「敬之」直陈,意甚警切,下皆规戒之辞,下章则纯乎成王语,故敢定为此说。今皆以为成王,谓甚既受群臣之戒而述其言,又述其自答之言,岂不迂而且拙乎!且凡颂诗岂必王者自作,大抵皆臣工述之耳。「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三百篇言「学」之始。
  【敬之二章,章六句。】
  小毖
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峰,自求辛螫。肇允彼桃虫,本韵。拚飞维鸟。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本韵。○赋而比也。[评]愤懑、蟠郁,发为古奥之辞;偏取草虫等作喻,以见姿致,尤奇。
  小序谓「嗣王求助」,集传谓「亦访落之意」,皆近混。此为成王既诛管、蔡之后,自惩以求助群臣之诗。
  「莫予荓螫,自求辛螯」,犹云「莫予毒也已」。古文「莫予」、「莫我」之类,皆倒提「予」、「我」字以便文耳。「莫我肯德」,言无肯德于我;「莫予荓蜂」,言无荓蜂于我。此严氏说,甚明。「自求辛螫」,犹言「自己求之」也。「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毛传云「桃虫,鹪也」。本尔雅。又云「鸟之始小而终大者」。郭璞曰「鹪●小鸟而生鵰、鸮」。陆玑曰「俗语,『鹪鹩生鵰』」。按,鹪鹩虽小鸟,亦鸟也,安得以虫名?且庄子谓所栖不过一枝,不云桃枝也。尔雅之说已自难信,而郭璞复实之以生鵰、鹗之说,几曾见鹪鹩生子为鵰、鹗来?其附会更何疑!若鹪鹩生子为鵰、鹗,不知鹪鹩又何物所生乎?且诗第云「鸟」,不云大鸟也。今为彼说,以「桃虫」为小鸟,势必以「鸟」为大鸟,增添语字以就己说,可乎!总之,若使桃虫为鸟,诗决不又云「拚飞维鸟」矣。盖谓虫之小物忽变而为飞鸟,以喻武庚其始甚微,而臣服后乃鸱张也。诗缉载张氏曰「犹言『向为鼠,后为虎』,不必谓桃虫化为鸟也」。其见与予合。
  【小毖一章,八句。】
  载芟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本韵。侯。亚 。、侯。旅。,侯。疆。、侯。以。。[评]写一家及工作人俨然在目。有。嗿。其。馌。,[评]摹神。思。媚。其。妇。,有。依。其。士。[评]工语。有略其耜,俶载南亩。本韵。○赋也。下同。
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有、厌、其、杰。本韵。厌、厌、其、苗。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本韵。
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本韵。有椒其馨,胡考之宁!本韵。匪且有且,音疽。匪今斯今,振古如兹!本韵。
  小序谓「春籍田而祈社、稷」,今按诗无耕籍事,亦未见有祈意也。刘公瑾谓「秋成之祭,荐新于宗庙而歌此」,亦第以诗中「烝畀祖、妣」一语耳。何玄子谓「孟冬腊先祖、五祀」,本月令文,以秦世事释周世诗,当乎,否乎?总不若集传谓「此诗未详所用」,阙疑之为得也。然又曰「然辞意与丰年相似,其用应亦不殊」,盖以「万、亿」四句与丰年同。然彼简此详,亦不得执彼以例此。
  大抵此篇与下良耜相似,皆有报意,无祈意。
  [一章]「泽泽」,郑氏训「解散」,若是,则以「泽」作「释」,何如依本字,谓「方春土脉动,润泽可耕」之为得乎?「耘」,芸同。释文惟为「除草」。集传云「去苗间草」。始耕之时,未尝有苗,何云「去苗间草」原作「去草间苗」,今循上文改。乎?
  [三章]「飶」,毛传曰「芬香也」,非是。使飶为芬香,不当又云「其香」矣。飶字从食,只是饭食之类,所谓「于豆于豋,其香始升」是也。「胡」,毛传曰「寿也」。「胡」之训「寿」,亦未闻。按仪礼士冠曰「胡福」,少牢曰「胡寿」,皆与「遐」通。使胡为寿,少牢不当云「胡寿」矣。又解颐新语曰:「说文云,『胡,牛「牛」,原误「生」,今改。颔垂也』。老狼亦垂胡。今老者或有此状,故诗人取之」。然据此亦只是老人之状,非训寿也。「且」,犹「笾豆有且」之且,荐也;谓非谓荐亲始有此荐也,非谓今丰年始获此丰年也,盖自后稷以来已如斯矣。
  【载芟三章:二章十二句;一章七句。】
  良耜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本韵。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本韵。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本韵。○赋也。下同。
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本韵。[评]田家图。荼、蓼朽止,黍、稷茂本韵。止。
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评]工。以开百室。本韵。
百室盈止,妇、子宁本韵。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本韵。
  小序谓「秋报社、稷」,近是。诗云「杀时犉牡」,是王者以大牢祭也。严氏曰:「此诗为报社、稷,必陈农功之本末,故当秋时而 追述春耕,预言冬获也。」
  [二章]「其笠伊纠」,谓以绳纠结于项下也。
  [三章]「挃挃」,亦积实之意;毛传谓「获声」,恐非。
  【良耜四章:一章七句;二章五句;一章六句。】
  丝衣
丝衣其紑,载弁俅俅。自、堂、徂、基。自、羊、徂、牛。[评]牲。鼐、、鼎、及、鼒。二句?上「基」。兕、觥、其、觩。[评]器。旨酒思柔。不吴不敖,胡考之休!?上「俅」本韵。○赋也。
  小序谓「绎、宾尸」,其非有三。天子、诸侯名「绎」,大夫名「宾尸」,此旧说,具见春秋、仪礼;今以「绎、宾尸」连言,一也。彼既以「宾尸」为言,即以有司彻证之,其云,「埽堂,燅尸俎」,非别杀牲先夕省视也。今何以告濯、告充、告洁一如正祭乎?佞序之徒为之说曰:「『自堂徂基』,尸傧于门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羊先出而牛从之,鼎先出而鼒从之。」意谓正祭日不即彻,至绎之日始彻于门外。然则诗何以言「废彻不迟」乎?即仪礼果如是,亦不可据仪礼以解诗也。二也。据旧解,丝衣、爵弁为士服,然何以天子之绎独使士?郑氏曰「绎礼轻,故使士」,非杜撰礼文乎?三也。集传不用「绎、宾尸」之说,是已。但谓祭而饮酒之诗,甚混。邹肇敏主蜡祭,亦臆测。故且阙疑。
  序下有「高子曰『灵星之尸也。』」按其言「尸」与序同,其言「灵星」与序大异。古祭天地、日月、星辰、山川之属无尸,其谓有尸者妄也。孔氏曰:「汉郊祀志云『高祖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史传之说『灵星』,惟有此耳。未知高子之言是此否?而或者宗之,以为祭灵星之诗。」愚按,汉志张晏注,附会「灵星」即「农祥」,故乐从其说者以为即祭农祥之星。孔谓汉高始立灵星祠,他史传无见、则是汉人之语无疑,而诡托之高子者也。又按,高子即公孙丑所引论小弁之诗、而孟子所斥为「固哉」者。无论其伪,即使属真,亦同为固执而不可从矣。宋陈祥道宗之,而明之邹氏、何氏,或竭力以证其说,甚矣末世之好诬也!又按,人谓序为子夏作,高子为孟子同时人,子夏何为引战国时人语耶?
  【丝衣一章,九句。】
  酌
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评]句雄健。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本韵。「熙」、「之」、「嗣」、「师」,?。○赋也。
  小序谓「告成大武」,又谓「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按左宣十二年,随武子曰:「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武曰『无竞维烈』」,明分酌之与武,不得以此诗为大武也。特以左宣十二年,楚子以「耆定尔功」为武之卒章,赉为三章,桓为六章,其说支离,未可信。杜预曰「三、六之数与今颂篇次不同,盖楚乐歌之次第」,其说当矣。不知者以楚子所云,缺一、二、四、五章,故以酌属之大武耳。又汉书礼乐志曰:「周公作勺,勺言能酌先祖之道也。」序似袭之,而增以「养天下」,其于诗之言「遵养」者亦不切,故序说皆不可用也。集传云「颂武王之诗,但不知所用」,此固阙疑之意,然又云「酌及赉、般皆不用诗中字名篇,疑取节乐之名,如云『武宿夜』云尔」。其说亦支离。他诗篇名亦有不用诗中字者,又何居?「武宿夜」仅见于祭统,他经、传亦无见也。
  【酌一章,八句。】
  桓
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本韵。「邦」、「王」、「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本韵,?「天」。之。赋也。
  小序谓「讲武、类、禡」,纯乎杜撰。又云「桓,武志也」,亦泛混。似亦因楚子以此篇为武之六章而云。集传谓此颂武王之功,固亦阙疑,然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六章,今之篇次盖已失其旧矣」,嗟乎,何其无学识至于此也!左传杜注竟未曾阅,乃据楚乐章之篇次,见上。反疑诗之失旧乎!诗三百五篇经孔子手定,故曰「诗三百」,其无阙失可知。又曰「雅、颂各得其所」,则雅、颂尤自无阙失也。不然,何以云「各得其所」耶?楚子在鲁宣公时,孔子去宣公仅百一二十年,其间初无若秦火者,何以大武一篇仅存三章,而失其一、二、四、五四章乎?若然,孔子仅从阙失之余掇拾其残编断简而已,其何以明诗教于天下乎?可谓不察而妄谈矣。又曰「又篇内已有武王之谥,则其谓武王时作者亦误矣」,辨见武篇。且既以此为误,何以独信其前说乎?况乎以不误为误也!又曰,「序以为『讲武、类、禡』之诗,岂后世取其义而用之于其事也欤?」仍依恋于序而不忍置,故愚谓佞序者莫若朱也。
  「间」,毛传曰「代也」。严氏曰「多方云:『有邦间之。』」,邹肇敏驳之曰:「按多方之诰曰:『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盖言夏丧邦而殷代之,与此处『间之』不同。彼『之』字属夏,此『之』字属天。能左右之曰『以』。『于昭于天,皇以间之』,盖俨然以武配天也。愚意,桓诗即明堂祀武之乐歌。」此意亦新,存之。
  【桓一章,九句。】
  赉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于、绎、思、!二「思」字韵。○赋也。
  小序谓「大封于庙」,此因篇名「赉」字而为言也。按此等篇名实不知何人作,亦不知其意指所在,千载后人岂能测之,乃据此以释诗,可乎!诗中无大封之义也。又曰:「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则直本论语「周有大赉,善人是富」为辞矣。则愚谓其依篇名说诗何疑乎!集传曰:「此颂文、武之功而言其大封功臣之意。」其言「大封功臣」固不能出序之范围,而云「颂文、武之功」,尤谬。此篇与下般诗皆武王初有天下之辞,二篇皆无「武王」字,故知为武王;又以诗中皆曰「时周之命」,是武王语气也。此篇上言「文王」,下言「我」者,武王自我也。若谓颂文、武之功,则必作于成王,诗即无「武王」字,其云「我应受之」及「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岂成王语气耶!又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三章」,辨见上。
  此武王初克商,归祀文王庙,大告诸侯所以得天下之意也。
    「敷」,布也,施也。「时」,是也。「绎」,联续不绝意。「思」,语辞。布施是政,使之续而不绝,不敢倦而中止也,正对上「文王勤止」意。「我徂维求定」二句。明是返商以来之辞,云我往而求定者,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得王也。「于绎思」,又重申己与诸侯始终无倦勤之意。
  【赉一章,六句。】
  般
于皇时周!陟其高山,嶞。山。、乔。岳。,允。犹。翕。河。。[评]写得精采。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本韵。○赋也。
  小序谓「巡守而祀四岳、河、海」,近是。此亦武王之诗,时迈亦武王巡守。意彼之巡守,封赏诸侯;此则初克商,巡守柴望岳、渎,告所以得天下之意,固在时迈之先也。诗原无次第,不得拘求之。
  严氏曰:「禹贡,河自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注云『同合为一大河,名为逆河』,然则翕河即逆河也。」是。
  【般一章,七句。】

诗经通论卷十八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鲁颂
  集传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故赐伯禽以天子之礼乐,鲁于是乎有颂,以为庙乐。其后又自作诗以美其君,亦谓之颂。」按,谓成王赐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此本明堂位之邪说;且因之谓「鲁于是乎有颂,以为庙乐」,此非揣摩杜撰之说乎!于是明知其庙颂,谓「自作诗以美其君,亦谓之颂」,始指其实焉;然则以前何必为此诬妄之说,多其曲折乎!又曰:「夫子因其实而着之,是非、得失自有不可掩者,亦春秋之法也。」嗟乎,岂不冤哉!鲁颂有何非何失?商、周之颂为庙颂,惟天子有之,诸侯不得有也。今鲁颂多变而为颂其君上,若是,则天下之民可以颂天子,一国之民亦可以颂诸侯,安见诸侯之不可有颂而为僭哉!说夫子存鲁颂所以彰君上之过,为春秋之法,既冤鲁,又冤夫子,吾诚不知其何心也!
  【般一章,七句。】
  駉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本韵。下同。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本韵。○赋也。下同。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本韵。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骆,有?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本韵。
駉駉牡马,在垧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本韵。
  小序谓「颂僖公」。黄东发力辨僖公非贤君;而季明德本之,以此诗为美伯禽牧马之盛,然亦无所据也。若大序谓「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更无稽。
  「思无邪」,本与上「无疆」、「无期」、「无斁」同为一例。语自圣人,心眼迥别。断章取义,以该全诗,千古遂不可磨灭。然与此诗之旨则无涉也。学者于此篇辄张皇言之,试思圣人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不言駉篇也,盖可知矣。
  【駉四章,章八句。】
  有駜
有駜有駜,駜彼乘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本韵。振、振、鹭。鹭、于、下。[评]见姿。鼓、咽、咽。醉、言、舞。本韵。于胥乐兮!结句无韵。○兴也。下同。
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饮酒。本韵。振、振、鹭。鹭、于、飞。鼓、咽、咽。醉、言、归。本韵。 于胥乐兮!
有駜有駜,駜彼乘駽。夙夜在公,在公载燕。本韵。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谷。诒、孙、子。本韵。[评]四句实可作七言读。于胥乐兮!
  小序谓「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云「僖公」,未有据;云「君、臣之有道」,尤不切合。集传云:「燕饮而祷颂之辞,无以定其为何公何事也。」季明德以为美伯禽君、臣,说见上篇。「振振鹭」,亦兴也。集传以为鹭羽之舞。下文「醉言舞」,始言舞事,不应先言舞器。又二「二」,原误「三」,今改。章「醉言归」,不言舞,上何以言舞器乎?
  【有駜三章,章九句。】
  泮水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本韵。言观其旗;其旗筏。筏。,鸾声哕哕。本韵。无、小、无、大。从、公、于、迈。本韵。○赋也。
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蹻蹻;其马蹻蹻,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本韵。○兴也。
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侯戾止,在泮饮酒。既饮旨酒,永、锡、难、老。顺彼长道,屈此群丑。本韵。○兴也。
穆穆鲁侯,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本韵。允文允武,昭格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本韵。○赋也。
明明鲁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宫,淮夷攸服。矫、矫、虎、臣。在、泮、献、馘。本韵。淑、问、如、皋、陶。在、泮、献、囚。本韵。○赋也。
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本韵。,在泮?烝烝皇皇,不吴不扬。不告于献功。本韵。○赋也。
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本韵。戎车孔博,徒御无斁。既克 淮夷,孔淑不逆。式固尔犹,淮夷卒获。本韵。○赋也。
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怀、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本韵。○兴而比也。
  小序谓「颂僖公能修泮宫也」,既非颂僖公,又诗言「既『作』泮宫」,非「修」也。盖本王制「泮宫」为诸侯学宫之说,则泮宫其前此矣,故以为「修」也。详下。许鲁斋谓颂伯禽之诗,盖伯禽有征淮夷事,见于费誓。若僖公则十六年冬从齐侯会于淮,而为齐执;明年九月乃得释归。诗言纵夸大,不应以丑为美至于如此也;奈何舍其可信而从其不可信哉!鲁颂四篇,末篇为僖公诗,有明据。此篇为伯禽,亦有据。吾固未尝敢因此篇为伯禽而以前二篇皆为伯禽。若序因末篇为僖公,而概以前三篇为僖公,则过矣。
  「泮宫」宋载仲培、明杨用修皆以为泮水之宫,非学宫。其说诚然。按通典载「鲁郡泗水县,泮水出焉」,泮为水名可证。鲁侯新作宫于其上,其水有芹、藻为属,故诗人作颂,因以采芹、藻为兴,谓既作泮宫而淮夷攸服,言其成宫之后发祥而获吉也,故饮酒于是,献馘于是,献囚于是,献功于是。末章乃盼泮水之前有林,而林上有飞鸮集之,因托以比淮夷之献琛焉。通篇旨意如此。自王制以为诸侯之学宫,此汉儒之说,未可信也。使「泮宫」为诸侯学宫,则诸侯作学宫乃其常事,诗何以便谓使「淮夷攸服」乎?说者曰「汉儒谓学者,以诗中『匪怒伊教』一语」。夫先之以「其马蹻蹻,其音昭昭」,不过宴游之和乐耳。又「济济多士,克广德心」,下即继以「桓桓于征,狄彼东南」,此自指从迈之多贤言,非关学也。又有四说可以直折其非。诗曰「泮水」,又曰「泮宫」,言泮水者水名也,言泮宫者泮水之宫也,文义自明。名泮宫者,犹楚之渚宫,晋之虒祈之宫也。今解之者曰「筑水形如半璧,以其半于辟廱,故曰泮水」。以泮水之「泮」作「半于辟廱」,已自杜撰无理;又以「半于辟廱」之水而作字为「泮」以名之,何其展转曲折可笑之甚乎!若泮宫本为泮水之宫,今以「泮水」为「泮宫」之水,颠倒不顺,一也。诗又曰「泮林」,明是泮水之林。今既以泮为半璧之形,而又以半璧之形呼其林为「泮林」,可通乎?亦将为半林乎?二也。首曰「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犹之如「觱沸槛泉,言采其芹」,于水泽之地多水草而云也。今以为筑土所制半璧之形,其水几何,恐未必遂多芹、藻之类。又此诗为鲁人所?,言「思乐泮水,薄采其芹」,就泮水所有以兴作泮宫之意,必当时鲁人原得入而游乐焉,故如此云。若以为鲁侯所制之「泮水」,则鲁人安得思乐于此乎!故孔氏知其弊,为之说曰:「此美僖公之修泮宫,述鲁人之辞而云『思乐泮水』,故知『泮水』即泮宫之外水也」。此因说诗者不顺其义,故疏之者每致难通,必为之迂回其说,以「泮水」为「泮水之外」。试间诗言「思乐泮水」,固是思乐「泮水之外」否乎?三也。诗曰「从公于迈」,曰「鲁侯戾止」,泮宫必在郊外之地。若夫学校,岂有不在国都中者?四也。此四者人自不细心察耳。作序者祖述王制以说诗,而其言遂牢不可破。后人且绘辟廱为全璧之形,泮宫为半璧之形;俗语不实,流为丹青,不信然乎!又明堂位云「頖,即泮。周学也」。说苑云「泮,诸侯乡射之宫」。郑氏注礼记云「頖,班也;所以班政教」。孔氏疏「鲁人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頖宫」云,「谓于頖宫之中告后稷,将以配天也」。当时解「泮宫」者,又或以谓周学,或以谓诸侯乡射之宫,或以谓后稷庙,而郑氏亦复二三其说,可见原无一定之说如此,则安得信王制谓诸侯学,凿然不可易哉!集传知于僖公不合,故但曰「此饮于泮宫而颂祷之辞」。于第三章下云,「此章以下皆颂祷之辞」,谓献馘、献囚、献功、献琛,皆是末祝其未来事,尤堪绝倒。
  【泮水八章,章八句。】
  閟宫
閟、宫、有、侐。实实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本韵。上帝是依,无灾无害,弥月不迟。本韵。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菽、麦。奄有下国,俾民稼穑。本韵。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缵、禹、之、绪。本韵。[评]异代。○赋也。下同。
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本韵。至于文、武,缵、大、王、之、绪。[评]一本。致天之届,于牧之野。「无贰无虞,上帝临女!」敦商之旅,克咸厥功。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大、启、尔、宇。为、周、室、辅、!」本韵。
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本韵。周公之孙,庄公之子,龙旗承祀,六辔耳耳。本韵。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本韵。享以骍牺,是飨是宜,降福既多。本韵。「周公皇祖,亦其福女!」本韵。
秋而载尝,夏而楅衡,白、牡、、骍、刚。牺尊将将,毛炰,胾羹,笾、豆、大房。万舞洋洋,孝孙有庆。「俾尔炽而昌,俾尔寿而臧!保彼东方,鲁邦是常。本韵。不亏不崩,不震不腾。三。寿。作。朋。,如。冈。如。陵。」。本韵。[评]巧语。
公交车千乘,朱英、 绿縢,二矛、重弓。公徒三万,贝冑、朱綅,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本韵。「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黄发、台背,寿胥与试。本韵。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本韵。
泰、山、岩、岩。鲁、邦、所、詹。本韵。奄、有、龟、、蒙。遂、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本韵。
保、有、凫、、绎。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本韵。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本韵。
「天锡公纯嘏,眉寿保鲁,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本韵。鲁侯燕喜,令妻、寿母;宜大夫、庶士,邦国是有。既多受祉,黄发、儿齿。本韵。
徂来之松,新甫之柏,是断是度,是寻是尺。松桷有舄,路寝孔硕。新、庙、奕、奕。奚、斯、所、作、;孔、曼、且、硕。万、民、是、若。本韵。
  小序谓「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人多非其「复周公之宇」句,予谓此即用诗中语,亦未为非也。大抵时至春秋,谄谀之意多,规谏之风少;僖公庸主而颂之,则此时可知矣。集传曰:「閟宫时盖修之,故诗人歌?其事以为颂祷之辞,而推本后稷之生以下及僖公耳。」影响阙疑,要亦自可,然谓修閟宫则非也。泮水序以为「修泮宫」者,以诸侯原有学宫,不因僖公而作,故强名曰「修」。今无故而拾序之残唾,亦曰「修」,何耶?末章云「新庙奕奕,奚斯所作」,岂修旧庙乎!盖「閟宫」即「新庙」,集传未喻斯旨,遂使诗之首、尾不相贯通,成为两截矣。所作「新庙」,不知何庙。或谓后稷庙,固谬;或谓周公庙,亦非。大庙,鲁原有之;若是,则亦修耳,何云「作」乎?意当时祢庙,庄公庙也。春秋闵二年「吉禘于庄公」,必是奚斯在闵公初立之时作,兹因僖公祀祢庙而追述其作者而言也。闵即以是年薨,故亦谓「新庙」也。然则此诗当为僖公祀祢庙,而史臣作颂以夸大褎美之。又或谓僖公始僭郊祀之礼,以后稷配,及以天子礼乐祀周公,悉邪说。
  [一、二章]祀先公直从姜嫄、后稷、大王、文王溯来,借以铺张祖宗之来之盛大,而后及于本国鲁公之始封。如此长篇,应得此等冒头也。
  [三章]「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骍牺,是飨是宜」,此祈谷之郊,非冬至之郊也。祈谷之郊,诸侯皆得行之。
  [四章]「白牡、骍刚」,见周亦不专用骍,言其无不备也。且以「白、骍」成文,犹后言「朱英、绿縢」之意。毛传遂谓「白牡,周公牲;骍刚,鲁公牲」,凿说也;何据而分之耶?集传复为之说曰:「白牡,殷牲也。周公有王礼,故不敢与文、武同。鲁公则无所嫌,故用骍刚。」尤为饰说。此绝类三家村老人说古事,毫无稽据也。牺尊,尊足或耳为牺首之形;毛、郑不见古器,故云「有沙饰」。解之者以「沙」作「娑」,谓刻凤形于尊,其羽婆娑然,绝可笑。宋时古器大出,而集传犹云「牺尊,画牛于尊腹」,「曾见」上疑脱「几」字。曾见尊腹画全牛之形者?「三寿作朋」,当如集传后一说,谓「与冈、陵等而为三」。春秋时宜或有此巧语耳。
  [五章]「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孟子以为周公。意或取周公之事以夸大僖公之能法祖耳。
  此三百篇中最为长篇,然序事近冗而辞亦趋美熟一路,交章风气洵有升降也。以语句多,不无复杂之病。如曰「春、秋匪解」,又曰「秋而载尝,夏而楅衡」;曰「享以骍牺」,又曰「白牡、骍刚」;曰「黄发、台背」,又曰「黄发、儿齿」,皆是也。
  【閟宫九章:四章章十七句;一章十六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章从集传。集传谓第四章脱一句,故谓「五章,章十七句」。今按第四章本无脱句,又正之。
    商颂
  序谓「正考甫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本鲁语闵马父语也。
  鲁颂应附周后,商颂又附鲁后者,以其为前代也。次第当如此。
  商颂五篇文字,风华高贵,寓质朴于敷腴,运清缓于古峭,文、质相宜,允为至文。孰谓商尚质耶?妄夫以为春秋时人作,又不足置辨。虞廷赓歌,每句用韵。商颂多为此体,正见去古未远处。
  集传曰:「多阙文、疑义,今不敢强通」。按商颂无阙文,亦无疑义。
  那
、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猗与那与,置我。本韵。、、鼓、渊?汤孙奏假,绥我思成。、渊。嘒、嘒、管、声。[评]二句错综。既和且平,依、我、磬、声。于赫汤孙,穆穆厥声!本韵。庸鼓有斁,万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怿。本韵。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本韵。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本韵。○赋也。
  小序谓「祀成汤」,是矣;但不知何人祀。郑氏以为大甲、金灨氏以为武丁,皆揣摩之论。「磬」,郑氏谓玉磬,未然。磬有玉,有石,古人随用,何以知是玉磬乎?孔氏因以为非石磬,要是佞说。夫乐惟有八音,今分玉、石,不成有九音耶?集传曰「周以磬为堂上升歌之乐」,尤谬。磬在堂下,玉、石同之,决无玉磬在堂上、石磬在堂下之理。堂上之乐,以笙为主;堂下之乐,以磬为主。故小雅谓「笙、磬同音」,此云「依我磬声」也。
  【那一章,二十二句。】
  烈祖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本韵。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本韵。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軧错衡,八鸾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评]商颂多夹五言见姿。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飨,降福无疆。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本韵。赋也。
  小序谓「祀中宗」,本无据。第取别于上篇,又以下篇而及之耳。然此与上篇末皆云「汤孙之将」,疑同为祀成汤,故集传云然。然一祭两诗,何所分别?辅广氏曰:「那与烈祖皆祀成汤之乐,然那诗则专言乐声,至烈祖则及于酒馔焉。商人尚声,岂始作乐之时则歌那,既祭而后歌烈祖欤?」此说似有文理。
  【烈祖一章,二十二句。】
  玄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本韵。[评]古人为文定不肯平淡,必借事以见异趣;不知者反以是诬古人。方命厥后,奄有九有。本韵。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本韵。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旗十乘,大壳是承。本韵。邦畿千里,维民斯止,肇域彼四、海。本韵。四海来假,来、假、祈祈。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本韵;与「祈」?。百禄是何。本韵;与「河」?。○赋也。
  诗明语「武丁孙子」,「孙子」者,对汤而言。上曰「商之先后」,是汤也。集传犹不之信,第为泛说,何耶?其解「武丁孙子」,若谓武丁之孙子然,属祭者自谓;于是以「武王靡不胜」亦为自赞之辞,绝非理。
  毛传曰:「玄鸟,鳦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子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依毛解诗,尽自明顺,何必喜怪耶?又蔡邕月令章句曰:「玄鸟感阳而至,其来主为孚乳蕃滋,故重其至日,因以用事。契母简狄,盖以玄鸟至日有事高禖而生契焉。故诗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与毛传亦合。自吕览创为异说,以为吞鳦卵而生,而史记承之,诸纬书亦并为其言,郑氏乃以之说经,不可从也。今人居数千载下,岂能逆测古事。但依文说经,不必先立主见,如生民诗文义实似谓履迹而生者,不必为之辟异也。此诗实无吞卵而生之文义,不必为之好异也。「武王靡不胜」,汤有武功,故曰「武汤」。武丁伐鬼方,故亦曰「武王」,正见其绳祖武也。「景员维河」,朱郁仪曰:「汤有景亳之命,高宗亦自河徂亳,此云『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者,举汤暨武丁会诸侯之地而言也。『员』与『云』通,语助辞。」
  【玄鸟一章,二十二句。】
  长发
浚、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本韵。○赋也。下同。
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本韵。
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格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本韵。
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评]音节高华。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本韵。
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庞。。何、天、之、龙。敷、奏、其、勇。[评]对「敷政」,句移上。不、震、不、动。不、戁、不、竦。百禄是总。本韵。
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评]巧语。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既、伐。[评]连上下。昆、吾、、夏、桀。本韵。
昔在中叶,有震且业。本韵。允也天子,降予注疏本作「予」,今坊本作「于」。卿士。本韵。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本韵。
  小序谓「大禘」。说者谓禘则功臣与祭,征之于盘庚,曰:「兹予于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诗未有阿衡之语也。按禘者,据礼文「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今惟言契而不言契之所自出,似非禘矣。集传谓「今按大禘不及群庙之主,比疑为祫祭之诗」。彼意似谓禘不及群庙之主,惟祫及之;然诗中未尝有及群庙之主语。相土未为王,无庙也,岂认相土为庙耶?更难晓。愚按祫祭之说更不如禘,抑或商之禘不必所自出耶?
  [三章]「至于汤齐」,苏氏曰「至汤而王业兴,与天命会也」,非也。「齐」,等齐,谓汤与契等齐也。韩诗外传曰「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因引此诗,可证。「缀旒」、「骏庞」,何玄子曰:「缀,郑云『犹结也』。旒,毛云『章,也』,章为冕饰。襄十六年公羊曰,『君若缀旒然』,言诸侯反系属于大夫也。此言『缀旒』与彼意相似,而词有正、反之异。汤为冕,下国为缀旒者,取其相系属之义也。说文『庞,石大貌』。为下国骏庞者,下国恃汤以为安,如倚赖于盘石然也。齐诗『骏庞』作『骏駹』「駹」,原误「骊」,今改。谓马也。以马比先王,不伦甚矣。」其说皆可存。「共」,供同,即无逸「万邦惟正之供」。集传曰「『汤齐』之义未详」。又曰「『小球、大球』之义未详」。又曰,「『小共、大共、骏庞』之义未详」。按诸义皆未甚僻奥,何遽云「未详」耶?
  【长发七章:一章八句;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六句。】
  殷武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本韵。○赋也。下同。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本韵。
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与祸适。本韵。稼穑匪解。此句无韵,或脱下一句。集传谓「商颂多阙文」,然亦惟此耳。
天命降监, 下民有严。本韵。不僭不滥,不敢怠遑。通韵。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本韵。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本韵。
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是、断、是、迁。方、斲、是、虔。松、桷、有、梴。旅、楹、有、闲。寝、成、孔、安。本韵。[评]较鲁颂自简古。
  小序谓「祀高宗」。按鬼方在荆州之地,即今贵州。易称「高宗伐鬼方」,固自无疑。此盖后世特为高宗立不迁之庙,祔而祭之之诗也。
  [一章]「荆楚」,孔氏谓「荆」是州名,「楚」是国名,故人得两称也。「?」,毛传作「深」,是训「冒」者未然。易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此诗云「?入其阻」,与之合,可见非暂事也。
  [四章]「命于下国」,谓为下国所归命也,亦倒句。孟子曰「武丁朝诸侯,有天下」。
  [六章]集传曰:「此章与閟宫之卒章文意略同,未详何谓。」按商在前,鲁在后,明是鲁以商为蓝本耳,何疑焉!无故自疑,以起人之疑,何也?且不疑鲁而独疑商,又何也?其多云「未详」者,无非欲实其「商颂多疑义」之说耳。
  【殷武六章:三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一章五句。】按「稼穑匪解」下疑脱一句,则当为四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

第二册
本册辑校说明
林庆彰
   古文尚书通论辑本
  姚际恒的古文尚书通论十卷,是他的九经通论之一。
  本书书名,各家著录略有不同,经义考作古文尚书通论别伪例、安徽通志稿作尚书通论辨伪例。然依姚际恒古今伪书考:「予前作古文尚书通论......。」(经类,大戴礼条)可知这书自始即作古文尚书通论。
  姚氏书已亡佚。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曾引用二十余条。阎氏曾叙述认识姚氏的经过说:「癸酉冬薄游西冷,闻休宁姚际恒立方,闭户著书,攻伪古文。萧山毛大可告余,此子之廖称也。日望子来,不可不见之,介以交余。少余十一岁,出示其书,凡十卷,亦有失有得。失与梅氏、郝氏同。得则多超人意见外。喜而手自缮写,散各条下。」(尚书古文疏证,卷八,第一二一条)从这段话可知:其一,姚氏的古文尚书通论,康熙癸酉年之前已完成。癸酉,即康熙三十二年(一六九三)。其二,由于姚氏的辨伪「多超人意见外」,所以阎氏疏证内引用颇多。今姚书已佚,幸好阎氏所引尚能见姚氏辨伪古文尚书的部分真象。这可说是不幸中之大幸。
  由于有关古文尚书通论的相关记载太少,姚氏此书的体例如何,今已很难确知。阎氏引用时,将姚氏的说法录入其疏证的各条之下。今如将所辑数据按阎氏各条之顺序编排,恐也非姚氏之本意。为方便读者检阅,将所辑之数据分为三类:
  1.总论:收录姚氏总论伪古文尚书之相关文字。
  2.各篇分论:姚氏论及尚书各篇的文字,则为其加上各篇篇名,再抄录所论及的伪古文尚书之相关文字,然后将姚氏之论辨文字系于该段文句之下。
  3.附录:阎氏转述姚氏的部分文字,既非姚氏书之原文,但又与姚氏书有关,为保存资料,则收入附录中。
以上三类,计辑得二十六条。所根据的尚书古文疏证,是王克谦皇清经解续编本。
  辑点工作由张晓生先生负责,谨致谢忱。
    礼记通论辑本                  
林庆彰
  姚际恒的礼记通论,是他的九经通论之一。清初以来的各家书目、史志及地方志等,皆未见著录。独杭世骏续礼记集说加以著录,云「上中下三帖」,不注卷数。
  杭世骏,字大宗。别字堇浦,浙江仁和人。生于康熙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卒于乾隆三十八年(一七七三)。乾隆八年,杭世骏以翰林保举御史,例试保和殿,世骏下笔五千言,条上四事,中有「朝廷用人,宜泯满汉之见」的话,乾隆帝读后大怒,下吏议交刑部拟处死。此时,侍郎观保上奏:「此人是狂生。」遂赐其免死归里。世骏回乡后,开一旧货摊维生,姚际恒的礼记通论可能是这时候买进来的。
  由于杭世骏「放言高论」的个性和姚际恒不受传统拘束的思想相当接近,所以杭氏作续礼记集说时大量引用了姚氏的说法。从现存资料,可知姚氏礼记通论对礼记四十九篇的编排,与传统编排方式有所不同。柳诒征劬堂读书录说:
  杭氏谓姚氏九经通论中有礼记通论,分上中下三帖。殆姚氏自以其意评判戴记各篇之高下,而分为上中下三等。据杭书所采姚氏之说,有所谓列上帖、列中帖、列下帖者。是姚书篇第与通行之礼记不同,未知其不着明列某帖者若何排纂,故即杭氏书中抄缀姚说,不能得姚氏原书之次序也。(文澜学报一卷一期)可知,姚氏通论分上、中、下,是一种品评的等级。由于杭氏仅引录姚氏通论的部分文字,并未篇篇皆注明原属姚氏通论的何种等级,以致无法恢复姚氏所定各篇等级之原貌。
  兹依照杭世骏续礼记集说之顺序,将礼记之本文,及所引姚氏通论之佚文逐条摘出,谨依今本礼记之篇目顺序排列。有文字阙脱、讹误者,则另作校记。
  本书的辑佚工作,由简启桢先生负责。标点部分,则简启桢和江永川两先生各负责一半。由于佚文之篇幅甚多,分上、下册出版,分别编入第二、三册中。

古文尚书通论辑本
总 论
  某之攻伪古文也,直搜根柢而略于文辞,然其句字诚有显然易见者,篇中不暇枚举,特统论于此。句法则如或排对、或四字或四六之类是也,字法则如以「敬」作「钦」、「善」作「臧」、「治」作「ㄨ」、作「乱」、「顺」作「若」、「信」作「允」、「用」作「庸」、「汝」作「乃」、「无」作「罔」、「非」作「匪」、「是」作「时」、「其」作「厥」、「不」作「弗」、「此」作「兹」、「所」作「攸」、「故」作「肆」之类是也。此等字法固多起伏氏书,然取伏书读之,无论易解难解之句皆有,天然意度,浑沦不凿,奥义古气,旁礡其中,而诘曲聱牙之处全不系此。梅氏书则全藉此以为诘曲聱牙,且细咀之中,枵然无有也。譬之楚人学吴语,终不免舌本闲强耳。观凡于逸书「不」皆改作「弗」、「无」皆改作「罔」、尤可类推。(尚书古文疏证,卷八,页一八-一九)
舜典
浚哲文明,温恭允塞。
 「浚哲文明,温恭允塞」八字,袭诗与易,夫人知之。独不知王延寿鲁灵光殿赋云:「粤若稽古,帝汉祖宗,浚哲钦明。」王粲七释云:「稽若古则,叡哲文明,允恭玄塞。」方兴所上,较延寿赋易「钦」为「文」,粲七释易「叡」为「浚」、「允」为「温」,而「玄」字乃移用于下,则是皆袭前人之文,又不得谓袭诗与易也。夫舜典出于南齐,延寿汉人,粲汉魏人,何由皆与舜典增加之字预相暗合耶?其为方兴所袭自明。又汉魏时人以诗易所称称后王可也,今以商王之「浚哲温恭」、周王之「允塞」混加之于舜,乌乎可也?(疏证,卷五上,页二-三)
大禹谟
六府三事允治。
 凡左传文皆顺释于后者,兹皆逆释于前,又藏却六府三事字面别出于下文帝舜口中,至原有「义而行之,谓之得礼」,亦系释书辞,竟忘着落。且「戒之用休」三句文固联贯而义自为三,据此既将九歌之义层层逆释,下即当接以「劝之以九歌」一句方直捷,不得又照逸书原辞,将「戒之用休」二句别自二义者夹于中闲,使九歌之义上下隔越,悉欠文理也。
 使书辞果有「水火金木土谷」等句,左氏不当屑屑释之矣!可不辨自明。(疏证,卷五下,页二八)
五子之歌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
 因五子称子,凭空撰出一母,彷佛与凯风七子相似,相似者本意为用此一怨字耳。盖孟子有「凯风何以不怨」?则凯风不宜怨,此与小弁之诗亲与兄之过大,皆宜怨者也。(疏证,卷七,页二四)
胤征
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伪作古文者,改夏四月为季秋月朔,意谓夏与周制异,若然,则太史引证不合,平子亦当折之矣,何为噤不一语?「瞽奏鼓」二句,逸书原谓急于救日食,非怠惰不救,填入殊不相合。(疏证,卷一,页二五)
仲虺之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德。
 襄二十九年传:「季札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德。』」案,札之观乐,闻声审音即能知帝王之德、辨众国之风,史迁称其见微而知清浊是也。自虞夏以讫春秋,皆札自为论撰,绝无一语扳据诗书之文,若谓尚书先有此语,而札乃扳据为说,安在其为知乐耶?其见舞象箾、南钥者曰:「美哉!犹有憾。」与「犹有?德」正是一例句法,若是,则文王亦当自为有憾耶?札之此语乃是评汤之韶濩,即如孔子谓武未尽善意。邢邵甘露颂「乐无?德」,沈约谢示乐歌「启观乐帝所,远有?德」皆足证。若是,则武王亦当自为未尽善耶?今误以评乐之言加之成汤之身,而仲虺释之,史臣书之,将圣人青天白日心事全驱入模餬暧昧之乡,岂不重可叹耶!(疏证,卷八,页四四)
 圣人之道顺时而巳,时常揖让则为揖让,时当征诛则为征诛,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是俯仰皆无?矣。苟有丝毫之?,圣人必不为之,观汤誓「今朕必往」之辞,及论语「玄矣昭告」之语,岂是抱?负恧者耶?(疏证,卷八,页四四)
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取乱侮亡」填左传引仲虺语,「兼弱攻昧」及「推亡固存」皆袭左传语,「邦乃其昌」仿左传「国之道也」「国之利也」等语。宣十二年随武子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武」字下,误衍「王」字,今删。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案,左传惟「取乱侮亡」一句为仲虺语,「兼弱攻昧」为古武经语,故引书以明「兼弱」,引诗以明「耆昧」,又引诗以明「抚弱耆昧」也。若书辞果有「兼弱攻昧,取乱侮亡」二句,左传安得分「取乱侮亡」句为仲虺之言,分「兼弱攻昧」句为武之善经乎?又安得以「兼弱攻昧」句为提纲,以「取乱侮亡」句为条目乎?此弊窦之了然者。孙文融批点左传云:「仲虺之诰中原有兼弱二字,此以『作断语,觉未妥。』」阅此不觉捧腹。夫左氏之文为千古绝调,安得此未妥之义皋后人指摘乎?使左氏受冤久矣,今日始雪。(疏证,卷八,页四二)
汤诰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
 作伪者误以文武之教令为汤之教令,所谓张帽李戴者是。其原文以「天道赏善而罚淫」领句,下用「故」字接曰「故凡我造邦,无从非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彝」字即应上「善」字、「慆淫」即应上「淫」字、「天」字即应上「天道」。今割去领句,别置于前,此处数句全失照应。剽敓古义既已乖舛不符,又复隔越不贯,胡其至此耶!(疏证,卷八,页四一)
伊训
臣下不匡,其刑墨。
 「臣下不匡,其刑墨」,安国传:「墨刑,凿其额,涅以墨」、颖达疏:「犯颜而谏,臣之所难,故设不谏之刑,以励臣下」,此特据伪孔传杜撰,别无所出。蔡氏引刘侍讲曰:「墨即叔向所谓夏书:昏、墨、贼,杀。皋陶之刑,贪以败官为墨。」案,左引夏书谓昏墨贼三者皆当杀,非刑名也,此云其刑墨,乃五刑涅额之名也,且此非贪罪,作伪者原自不引左传,其意欲以为不谏者有刑,然又以不谏之刑本无所出,因之姑从轻典云尔。刘氏以左传宜杀之墨解伪书涅额之墨,是伪书之墨本是刑名者,反不谓之刑名,左传之墨本非刑名者,反谓之刑名矣!何两误也?(疏证,卷八,页四三)
太甲上
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
 「先王昧爽丕显」易左传「旦」字为「爽」字者,避下句袭孟子「坐以待旦」旦字也。(疏证,卷四,页四八)
咸有一德
 详篇义,疑史臣所纪,当是尹与汤如虞之君臣作明良喜起歌相似,故曰「咸有一德」,但此不为歌为文耳。诸经传记于伊尹并无告归致仕之事,作伪者见书序茫无可据,遂凿空撰出伊尹复政一节,以取配合周公复政之意,将咸有一德篇本属尹在汤朝赞襄于汤者,移入在太甲朝陈戒于太甲。夫赞襄于汤而曰「咸有一德」,似乎喜君臣同德之助,庆明良交泰之休,于义可也,若陈戒于太甲而曰「咸有一德」,是尹以己德告太甲,则为矜功伐善,非人臣对君之言矣。且事其孙而追述与其祖为一德,得无鞅鞅非少主臣乎!此是非之至明而易晓者,司马贞反据此以史迁记于成汤朝为颠倒失序,及诸史传志者更不少,可慨也。?及他经,至此又知?一经而?某尝谓其(疏证卷二,页四六-四七)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
 篇中凡句末用「德」字者十一:「乃陈戒于德」「常厥德」「夏王弗克庸德」「眷求一德」「咸有一德」「惟天佑于一德」「惟民归于一德」「惟天降灾祥在德」「惟新厥德」「臣为上为德」「可以观德」是也。句末用一字者四:「德惟一」「终始为一」「惟和惟一」「协于克一」是也。句末用一德字者四:「眷求一德」「咸有一德」「惟天佑于一德」「惟民归于一德」是也。其句内所用「一」字「德」字又不在此数。通篇将题字面纠缠缴绕,此殆学语者所为耳。(疏证,卷四,页四八)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本仿国语:「夏书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礼记:「太甲曰:『民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民无以辟四方。』」但二者皆以「民非后」在上,兴起下「后非民」,乃是告君语义,今倒置之,则是告民语义,不容出伊尹对太甲之口矣。(疏证,卷八,页四三)
说命上
王宅忧亮阴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
 无逸篇「乃或亮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说命上则「亮阴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以为相表里矣,不知无逸「其惟」二字本是承接上句「三年不言」语气,则上句「不言」二字不可删也,又是唤起下句「言乃雍」语气,则下句「言乃雍」不可删也。今上下皆删,独皋此句,其「惟」二字竟无着落,语气不完,何以便住?(疏证,卷八,页四三)
泰誓
 伏书之誓,甘誓、汤誓、牧誓、费誓、秦誓,凡五篇。誓辞之体告众,皆以行军政令及赏罚之法为主。告以左右御马之攻正、用命弗用命之赏罚者,甘誓也;告以不宜惮此征役,明其赏罚者,汤誓也;告以称比立之法、步伐之数者,牧誓也;告以戎器、牛马、刍粮、期会诸事者,费誓也。若秦誓则因败悔过,别是一格。大抵古誓虽识当时告众之言,然后人亦可藉以见一代之兵制,岂徒然丑诋敌国,如后世檄文已乎?中亦有略数敌罪,如甘誓曰:「威侮五行,怠弃三正。」汤誓举桀之「时日曷丧」语,牧誓举「受用妇言」与「崇信多罪」者。今泰誓上中下三篇仅有赏罚二语,绝口不及军政,惟是张目疾首,洗垢索瘢若恐不尽,呜呼!誓辞至此,荡然扫地矣。(疏证,卷七,页三)
 融此言本辨伪书,乃竟教人以作伪书法矣。按此条为阎氏引马融辨伪泰誓后,所引姚氏之按语。(疏证,卷一,页二○)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
 昭二十四年传,刘子谓苌弘曰:「甘氏又往矣。」对曰:「何害?同德度义。大誓曰:『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德。余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是「同德度义」本苌弘语,所以兴起大誓「离德」「同德」之义也,今贸贸不察,袭左此语于引大誓之前,而又列诸泰誓中,岂有「同德度义」为大誓之辞,而下接以「太誓曰」耶?古人袭左其显露败阙多此类。但左氏之书岂能掩人不见,而天下万世人日读左氏之书,卒亦无厘订及此者何也?杜预注:「度,谋也。言唯同心同德,则能谋义。子朝不能,于我何害。」其义本与逸书四句联属,今将逸书四句另置于中篇,此下接之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彼有「德」字兼「心」字,此仅有「心」字无「德」字,全不照应。又增「同力度德」一句以配合「同德度义」,左氏「度」字本谋度之度,今作揆度之度,「同力度德」犹可解,「同德度义」便不可解矣。而孔传乃强为之解曰:「德钧则秉义者强。」夫德既钧矣,又何谓之秉义乎?岂义在德之外,更居德之上乎?岂纣与武之德钧,而武独为秉义者乎?即如其解,又何以兴起下引大誓离德同德之义乎?种种述谬,摘不胜摘。刘炫左传注:「案,孔安国云德钧则秉义者强,苌弘此言取彼为说,必其与彼德同,乃度义之胜负,但使德胜不畏彼强,故即引泰誓而劝其务德,杜为不见古文,故致此谬。」颖达曰:「彼尚书之文论两敌对战,揆度有义者强,此论甘氏又往,既不能同德,何能度义?属意有异,与书义不同,刘以为杜违尚书之文而规其过,非也。」案刘炫反据伪传以诋杜之非,颖达又驳刘注,以证杜之是,刘孔诸君皆不幸生古文之后,徒作此纷纭耳。(疏证,卷八,页四二-四四)
旅獒
 蔡氏解西旅贡獒,召公以为非所宜受,作训以戒王。窃以前此驱虎豹犀象而远之,此反有取于一獒,恐无是理。武成篇既言归马矣,此又虑其畜马而谆戒何耶?「獒」当如马郑二家作「豪」解尚可。(疏证,卷五下,页二○)
周官
 周本纪云:「成王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与书序同。而鲁周公世家则云:「成王在丰,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于是周公作周官,官别其宜,作立政。」其云成王作者,不必成王自作,云周公作者,亦奉成王命为之也。君臣一体,正可想见。序与史本不抵梧,作伪者仅见序合周纪,不参以鲁世家,遂谓成王作周官矣。考立政所?官名,与周官之六卿,卿有其四,而爵位复迥别,自余。不知成王作周官时?则无一同者,作伪者盖以立政周公作,周官成王作,庶可掩其不同之,周公尚在乎?不应成王显与之违;周公既没乎?又可以周公肉未寒而尽反之乎?必不尔矣。况立政、周官实皆出周公一人手笔,决不自矛盾,祗惜秦火以后无由睹当日真周官云何耳。
 自「阜成兆民」以上,皆为王言,下又「王曰」,忽于中闲入「六年」至「大明黜陟」一段,为史臣纪事语,夹杂凌乱,无此体格。(疏证,卷四,页四九)
六年五服一朝。
 周家想三年一朝,故叔向曰:「明王之制,使诸侯闲朝以讲礼。」杜注谓十二年有四朝是也。逮春秋降,文襄世霸简之,至五岁而朝,子大叔称其不烦诸侯。果如伪书六年一朝,子大叔不妄语乎?且上云「六服」,此云「五服」,少却一服,则多却一年,又不知如何分年作朝法耳?(疏证,卷四,页四八)
君陈
至治馨香,感于神明。
 僖五年传,曰:「详宫之奇原文,所谓馨香本属黍稷而言,黍稷者本属祀神言,意谓祀神所重在德,苟有德矣,其馨香非第黍稷而巳,乃明德之馨香也。今其上既无「黍稷」字,突然曰「至治馨香」,夫馨香于至治何与耶?此处既不言祀神事,下又突然曰「黍稷非馨」,夫黍稷于治民何与耶?种种述谬,皆为吞剥周书成语。故余读三国志张纮传,纮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窃以此伪作者之所本。(疏证,卷八,页四四)
毕命
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于至丰。
 今毕命较三统历所引增「至于丰」者,案:宅洛系大事,须告文王之庙,故言「至于丰」,命毕公,何必尔?且君陈毕公等果至丰告庙,两人自当一例,而独毕命云然者,盖因逸书毕命有「丰刑」二字,既不可解,故就用其「丰」字傅会,以为「至于丰」,亦犹今伊训以逸书伊训「方明」作「乃明」耳。(疏证,卷五上,页一六)
冏命
 周本纪:「王道衰微,穆王闵文武之道缺,乃命伯冏申诫太仆国之政,作冏命,复宁。」纪谓太仆国之政,非太仆正也,命伯冏申诫之,非命伯冏为太仆正也,与书序绝不相侔。(疏证,卷七,页一一)
附录
 姚际恒立方亦以经与传同出一手,伪则俱伪,笑世人但知辨伪传而不知辨伪经,未免触处成碍耳,似暗指朱子言。余问何谓也?立方曰:「如辨伊训传,太甲继汤而立之非矣,则于伪经「王徂桐宫居忧」不能通,盖未有太甲服仲壬之丧而处祖墓旁者。辨泰誓上传武王承袭父年之非矣,则于伪经「大勋未集」、「九年大统未集」不能通,盖未有文王不受命改元而得称「九年」者。蔡沈徒为曲解,不足据。故莫若俱伪之,俱伪之,斩却葛藤矣。(疏证,卷八,页一○)
 癸酉冬,薄游西泠,闻休宁姚际恒字立方,闭户著书,攻伪古文。萧山毛大可告余:「此子之廖偁也,日望子来,不可不见之。」介以交余,少余十一岁。出示其书,凡十卷,亦有失有得,失与上梅氏、郝氏同,得则多超人意见外,喜而手自缮写散各条下。其尤害义理者,为录于此。论「威克厥爱,允济」四句曰:「此袭左传吴公子光曰:『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任威灭爱之言,必是祖述桀纣之残虐而云者,且又出乱臣贼子口,其不可为训明甚。光所与处者鱄诸之辈,所习谋者弒逆之事,焉知诗书者耶?后世申商之法厥由以兴。今作伪者但以「吾闻之曰」为书辞,不知既载圣经,生心而害政,发政而害事,罪可胜诛乎!李卫公问对:「臣按,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此言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克济焉。太宗曰:尚书云: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何谓也?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先,爱救于后,无益于事矣。故惟孙子之法万代不刊。」案,卫公问对亦系假托,然尚知辨正尚书之非,可为有识。又东坡书传:「先王之用威爱,称事当理而已,不惟不使威胜爱,若曰:与其杀不酣,宁失不经。又曰:不幸而过,宁僣无滥。是尧舜以来常务使爱胜威也,今乃谓威胜爱则事济,爱胜威则无功,是为尧舜不如申商也,而可乎?此胤后之党临敌誓师一切之言,当与申商之言同弃不齿,而近世儒者欲行猛政,辄以此借口,某不可以不辨。」案,苏氏驳辨可谓当矣!其所斥近世儒者,必王安石与?盘庚传「后之君子」同。论「小大战战」四句曰:「据说,我若不除桀,桀必除我,是汤之伐桀全是为自全免祸计,非为救民涂炭也。若圣人果非以救民为亟,则为其臣子自宜生死惟命,岂可作平等一辈观,为此先发制人之策耶?说得成汤全是一片小人心肠,绝不知有君臣之分者,殊可怪叹。如此实乃增汤之?,岂惟不能释汤之?已乎!」。论「将告归」曰:「此既造为复政,因造为告归,下又有「今嗣王新服厥命」则是太甲归亳后,尹辄翩然归矣,殊谬不然。君奭曰:「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保衡,伊尹也。襄二十一年左传曰:「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是尹奉太甲归后作相之日方长。今据其说,伊尹于太甲初丧时即放之而自摄,奉太甲归后旋即复政,若始终竟未尝相太甲者。太甲去而我皋,太甲来而我去,何相避之深也?唐孔氏曰:「殷本纪云:太甲崩,子沃丁立。沃丁序云: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则伊尹犹及沃丁之世。汤为诸侯已得伊尹,比至沃丁始卒,伊尹寿年百有余岁,此告归之时,已应七十左右也。」案,孔疏,伊尹以百余齿之人七十左右未名为老,太甲后为贤君称,太宗享国绵长,乃竟置伊尹于不问,未尝一日皋相王室,伊尹亦优游私邑,安享以没而终其身,恝然其君,盖万万无是理也。」(疏证,卷八,页三九-四○)

礼记通论辑本(上)
曲礼上
 是篇兼记礼之经、曲。经者,君臣上下吉凶朝觐之仪;曲者,饮食居处进退步趋之节。其曰「曲礼」者,惟举其细者为名,盖谦辞也。诸儒纷纷解释,俱无是处。若因「曲」字便以为有「曲」而无「经」,则春、秋止纪二时,无冬、夏矣。 曲礼多精要语,上篇尤为初学切用。虽不无未醇处,及间杂后世事,然不以累全篇也。又上篇疑有窜入处,详文下。(卷一,页一-二)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夫学者如此,则可以安民矣,不必主出仕者。注疏主人君言,尤非。下同。 陈氏集说载刘氏说。黄叔阳曰:「敬,不专指容貌。刘氏失之。」按:黄说亦非也。刘以曾子「动容貌」三段,分配「毋不敬」三句,固属纽合;然「敬」字,文不从心,说文「肃也」,仪文整肃之义。宋儒全认作心,谓之「主一无适」。将「敬」字说作老氏「抱一无为之旨」,使学者流入虚寂上去,最是害事。黄说盖本宋儒也,因附辨于此。(卷一,页四)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敖」,王肃音五高反,遨游也。「长」,卢植、马融并音直良反。「乐」,皇氏音岳。皆可从。「从」,胡邦衡谓如字,左传「鲁君世从其失」,亦非。然则孔子不云「从心欲」乎?(卷一,页六)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
 「安安而能迁」从来鲜有明解。郑氏曰:「谓己今安此之安,图有后害,则当能迁。」甚迂曲费解。吕与叔曰:「安安者,不能迁怀于居也。」按:「士而怀居」,以贫未能安居,故其未免求安,若己自安居,何必欲其迁乎?朱仲晦曰:「虽安安而能徙义。」增「虽」字,既非语气;又增「义」字,以孟子云「处仁迁义」也。然则记文岂歇后耶?六句中,每二句义自为对,若将「安安能迁」说入学问,则与上「积而能散」判然不侔。假使「积而能散」用字不若此之显然,恐亦要说入学问矣!宋儒解经,务求幽深,最是弊处。按:此句与易系辞「井居其所而迁」义同。「安安」者,安其所安,常若不动,而自能迁流及物,与「积而能散」正是一例语。大抵此六字,皆取人所不易能者言之。故冠以贤者,狎者不易敬,故贵敬;畏者,不易爱,故贵爱;爱者,不易知恶,故贵知恶;憎者,不易知善,故贵知善;积者,不易散,故贵能散;安安者,不易迁,故贵能迁也。(卷一,页八-九)
疑事毋质直而勿有。
 「疑事毋质」二句,亦从来鲜有明解。凡每节数「不可」字,数「毋」字皆一例语。若如旧解,以「疑」为心疑,「直」为直道,将二」、「分」之事,下二句必无忽说?句或合说,或分说,不知上四句言「财」、「难」、「入学问者,从此为解,所以愈不明耳。按:少仪「毋身质言语」即此义。今合两处参之,「疑事」为人所疑之事,凡为人所疑,毋亟面质于人,久之其事自直,待其直也,彼甚愧悔,仍勿自有,可也。汉直不疑为人疑盗金,正得此意。少仪「毋身质言语」,亦谓人之言语及我,毋身质之。「毋身质」,犹言毋面质也。(卷一,页一二-一三)
礼从宜,使从俗。
 二「如」字一例,二「从」字一例。「礼」与「使」非一例,祗取从宜、从俗为一例耳。解者疑「礼」与「使」非一例,多作别解。疏引皇氏谓:「礼从宜,亦属出使。」郝仲与谓:「礼从宜为统语,使从俗为举一事明之。」俱非。「使」,谓出使,或谓役使人,亦非。(卷一,页一五)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
 徐伯鲁曰:「孔氏曰:『嫌疑、同异、是非之属,在礼甚众,今姑各举一事为证。』愚按:疏义如此,而集说引之不详,遂使读者谓此章,专为丧礼而发,误矣。」按:徐氏之说,是巳。然疏独引丧礼,误在疏而不在集说。咎集说不当引则可,柰何咎其引之不详乎?疏见集说(卷一,页一七)
礼,不妄说人,不辞费。
 此二句,下三句,两举「礼」字,各一例。「礼」,不妄求说人。「辞」,即辞命之辞;不烦费以为佞,亦不妄说人之类也。胡邦衡谓「不辞烦费」,殊与圣人宁俭之旨反,且贫者不以货财为礼,不可通矣。吴幼清之祖以「说」作「税」,谓:「以物遗人。妄说人,是不当用而用,辞费是当用而不用。」益穿凿。孙文融评「辞费」二字为例字法,知言哉。(卷一,页一八-一九)
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朱仲晦曰:「此两段,其寔互明一事。取于人者,童蒙求我;取人者,我求童蒙;取于人,所以彼有来学;无取人,所以我无往教。」黄叔阳曰:「记者,两举礼闻,似不专明一事。礼闻取于人,必待君求而后出;不取于人,必不枉道以徇人;礼闻来学,童蒙求我;不闻往教,匪我求童蒙。」按:朱说合四句为一,黄说分四句为二,皆有未安。此处二「礼」字既各一例,四「闻」字又共一例,分而合者也。陈用之曰:「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所以勉其学者;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所以戒其教者。」此说得之。(卷一,页二一)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
 共由之谓「道」,存心之谓「德」;「礼」之所共由处,即是「道」,「礼」之存心处,即是「德」。「道德」统名「礼」,则实有是心,而行之一端也。不得将「礼」与「道德」分别比论,况可谓「道德」由「礼」而成乎?中庸言:「亲亲为仁,尊贤为义,其等杀,礼之所生。」
是「礼」由「仁」、「义」而生,岂可谓「仁」、「义」由「礼」而成乎?孟子谓:「仁、义、礼、智根于心,而分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四端。」又岂可谓「恻隐」、「羞恶」之心,由「辞让」之心而成乎?以理按之,无一是处。(卷一,页二三)
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自「道德仁义」至「则志不慑」,凡五段,皆举「礼」字极论之,文既浅率,义亦乖舛,与前后文不类。曲礼本摭拾群言,其不加以简择,与抑后之庸妄者,有所窜入与摘出,各详其下。(卷一,页二八)
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
 说得圣人制礼,全是为使人别于禽兽,免为聚麀之行耳!何以麤鄙至此?(卷一,页三○)
大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此全是老氏之学。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玉帛正是「施报」、「往来」之物,而反务之尚之乎?孟子曰:「辞让之心,礼之端也。」又曰:「仁、义、礼、智根于心。」是礼者本心而具,由德而出也。德与礼不可分别为说,今将来分别上次,则是太古之时,解者谓太上为帝皇之世。原未尝有是礼,礼特起于衰世。解者谓其次为三王之世。其事不出于「施报」、「往来」,与德绝无与矣!此与老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同义,又与老子「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句法相同,义亦相近。或疑「施报」是玉帛,「德」即指在玉帛之先者。不知其「往来」,即释「施报」字,而曰「礼尚」,又为「往不来」、「来不往」为非礼,则其以无礼为德,施报为礼,而分别德礼为说,明矣。且上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此云:「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亦相矛盾。或又谓老子云「上德不德」;又云「民之老死不相往来」,何也?曰「上德不德」,本为重道而言,今云「太上贵德」,未曾根「道」字,故也「老死不相往来」即「太上贵德」之义,若礼则尚往来,故非所贵耳,正是一例语。吁!言礼若此,岂得为圣人之徒与。(卷一,页三一)
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此二句分别「负贩」与「富贵」为说,有重「富贵」,轻「贫贱」之意,不可为训,且其语义亦未明了,一解谓「虽负贩者,犹知有所尊,况富贵乎」?一解谓「虽负贩之至贱,犹不敢慢,而必有所尊,况富贵者,人之所共敬者乎」?(卷一,页三三)
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
 「艾」、「耆」,从鲁颂「俾尔耆而艾」分出;「老」、「耄」,从左传「老将至而耄及之」分出;「老,而传」,郑氏曰:「传家事,任子孙,是谓宗子之父。」按宗子在,又传子为宗子,是有两宗子矣!可乎?曾子:问「宗子虽七十,无无主妇。」则宗子七十犹祭,不传也。(卷一,页三六)
越国而问焉,必告之以其制。
 「越国而问」,孔氏曰:「越国,犹他国也,他国问己国君之政。」按:「越」字而可训「他」字。左传云:「古者越国而谋。」当谓此老臣越他国,他国问之也。(卷一,页三八-三九)
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
 「操几杖以从之」,此写意法。盖以示不可与谋于敌者同耳。(卷二,页一)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在丑夷不争」,解者皆以「一朝之岔,忘身及亲」为说,未免太粗。且与冬夏晨昏居家之节不类。而「丑夷」二字亦未醒。不若取棠棣诗之义言之,一家之中,妻子兄弟,所谓「丑夷」也;好合既翕,所谓「不争」也,而父母其顺矣!(卷二,页二)
夫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故州闾乡党称其孝也,兄弟亲戚称其慈也,僚友称其弟也,执友称其仁也,交游称其信也。
 「三赐不及车马」,郑氏以「不及」为「不受」。按:「及」字不可训「受」,又妄援伪周礼:「大宗伯,......三命受位」之文,以「三命」为「三赐」,以「受位」为「受车马」,尤谬。且君赐安可辞?凡卿大夫有父在者,悉不得乘车马而徒行矣!必不可通。郝仲舆谓:「三赐三命,虽有车马,入里门不乘。」以「不及」为「不乘」,亦牵强。按:坊记曰:「父母在,馈献不及车马。」此处语意与同,当即是其解,但「三赐」二字,终觉鹘突,更详之。(卷二,页四)
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
 此指乡里中父兄之党而言,然「父事」、「兄事」之文,不可油。王制云:「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鴈行。」「父事」、「兄事」亦即此意。观「肩随」二字,可见不然。即父兄之党而以父兄事之,不为兼爱乎?「肩随」即「鴈行」,此分长十年、五年,以为「兄事」与「肩随」,礼言之不同也。(卷二,页九-一○)
父母存,不许友以死。不有私财。
 「不服闇」,谓不从事于幽暗之地,恐致跌仆或生嫌。「不登危」,即不登高之义。曲礼皆杂取古语,此两处语故上有「孝子」字也。凡跌堕毁伤肢体皆邕亲事,故云「惧邕亲」。后儒恐复上登高诸义,以「不服闇」为不欺人所不见,「不登危」为不行险以徼幸,说入「立身行己」上去,不协。「父母存,不许友以死」,父母即不存,亦可许友以死乎?此报仇之说,不可训。(卷二,页一四)
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孤子当室,冠衣不纯采。
 无父曰「孤」。「当室」,嫡子为父后者。此人虽无丧,冠衣之纯,犹不采也。若不当室则否。盖父为长子三年,故长子亦异于众子耳!深衣云「孤子,衣纯以素」与此同。不言「当室」,略也。郝仲舆谓「纯为如字」,与深衣之文不合,不可从。且此为倒字文法,犹云「不素纯、采纯耳」。(卷二,页一五)
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负剑辟咡诏之,则掩口而对。
 「负剑」,郑氏谓:「负,为置之于背;剑,为挟之于旁;辟咡诏之,谓倾头与语。」按:古文用字,虽间有奇险,然未有称「挟之于旁」为「剑」者,且亦扶挟小儿于胁下而行者。胡邦衡引欧阳氏阡表「剑汝立于旁」为证,不知彼正循郑之误解耳!且少仪云:「有问焉,则辟咡而对。」是「辟咡」者,本教童子对问之理,今属长者言,是反教长者以语童子之礼矣!不可通。孔氏曰:「亦令见长者所谓,而复习之。」此曲说也。且以扶持之婴儿,不知诏之何语?欲令其对何语,而能遽教其为掩口之礼乎?孔氏又曰:「童子虽未能掩口而对,长者教其为之,以为后法。」此亦曲说也。黄氏谓:「长者之身或负剑者,将诏告幼童,不便于屈身俯临,而语之辟咡者,偏就近耳而诏之也。」此本说童子对问之礼,郄说长者负剑,无谓。刘孟冶谓:「长者或从童子背后而俯首与之语,则童子如负长者然;长者以手挟童子于?下,则如带剑然;长者俯与童子语,有负剑之状,非真负剑也。」此以童子为如负长者,以长者挟童子为如带剑,尤足发哂。徐伯鲁谓:「长者负小儿于背,如负剑然。史记:『左右谓秦王曰:王负剑。』负剑,即其证也」。按:彼负剑实是剑,据此负剑是负小儿,乌足为证?愚按:曲礼杂取古语,「负剑辟咡」本古语,乃是二事,谓童子当为长者负剑,犹操几杖之意;对长者问,当辟咡也。记者恐人未解「辟咡」二字,故复释之曰:「诏之,则掩口而对」,与少仪「有问焉,则辟咡而对」同。(卷二,页一七-一八)
从长者而上丘陵,则必乡长者所视。
 曲礼皆杂取古语,凡其所言「先生」、「长者」、「君子」,皆不必分疏。(卷二,页二○)
将入户,视必下。入户奉扃,视瞻毋回;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后人者,阖而弗遂。
 疏引熊氏曰:「少仪云:『排闼脱屦于户内者,一人而己矣!』一人之屦在户内,其户外有二屦,则三人也。下文云:『离坐离立,毋往参焉。』则知户内二人不得参之;故知户外二屦,当有三人。」按:户外二屦,亦祗户内二人耳,不必与少仪之文关会。此等执礼解礼最为穿凿。礼言本不同,故难执礼解礼。其间有切合者,引之可也,然甚少;其余不合者,必强合之。则横生枝节,断乎不可,后放此。下文「离坐离立」,谓两人并在一处坐立,不得相参,又别一义。非从户外来,本欲入户之说也。今如其说,将户内二人,言闻亦不可入矣,不与本文之义戾乎?「奉扃」,未详。孔氏谓:「凡当奉扃之时,必两手乡心而奉之,今人户虽不奉扃,其手若奉之者然」。甚迂曲。陆农师谓「小启之两手奉户志扃处」。此说姑存之。(卷二,页二二)
毋践屦,毋踖席,抠衣趋隅。必慎唯诺。
 「踖」,蹴也,即「践」;意谓不蹴他人之席,与不践他人之屦。系一例语,而与玉藻「登席不由前,为躐席」义异。「躐席」,乃超躐之意,即学记「学不躐等」之「躐」也。(卷二,页二四)
大夫士出入君门,由闑右,不践阈。
 此本论语「立不中门,行不履阈」为说。「由闑右」,即释所以「不中门」之意也。下云:「主人入门而右」。(卷二,页二五)
主人与客让登,主人先登,客从之,拾级聚足,连步以上。上于东阶则先右足,上于西阶则先左足。
 「肃客」,成十六年左传云:「三肃使者。」杜云:「肃,手至地。」盖犹今之俯手拱也。「拾级」:「拾」,更也。主先登一级,然后客等一级,自此主客更迭皆然。射者,拾发;投壶者,拾投;踊者,抬踊,皆同此义。郑氏谓「读为陟」,非。(卷二,页二七-二八)
并坐不横肱。授立不跪,授坐不立。
 解礼不可执礼。如此云:「堂上接武,堂下布武。」「接武」者,足相接也;「布武」者,布散其武,不相接也。玉藻云:「君与尸行接武,大夫继武,士中武。」则彼「接武」者,是每移足,半蹑之;「继武」者,是足相接,即此处之「接武」也;「中武」者,是迹间容足,即此处之「布武」也。盖作者非一人,又「武」名,此处二,彼处三,所以不同,不得比合而言也。郑氏于此处「接武」,解为「每移足,半蹑之」,以合于玉藻之「接武」;于此处「布武」,解为「每移足,各自成迹,不半相蹑」,以合于玉藻之「继武」。不知此处但言凡人行堂上堂下之礼,非指君与尸,及大夫行之礼。凡人行堂上,既非君与尸,若每移足,半蹑之,不亦缓乎?堂上不趋,则堂下宜趋,可知若仅以足相接,尤非所宜。而于「布」字义,亦不协。至于玉藻之「中武」又当施之何所乎?所谓不可执礼解礼者,如此类是矣!(卷二,页二九-三○)
奉席如桥衡。
 曰「桥」,郑氏谓「桔?」,未知是否?陈可大以「桥梁之桥」,成容若驳之,谓:「古称梁,不称桥」是也。(卷三,页三)
请席何乡,请衽何趾。席:南乡北乡,以西方为上;东乡西乡,以南方为上。
 「请衽何趾」,玉藻云:「寝恒东首。」此与之违。(卷三,页四)
主人不问,客不先举。
  此一节,教弟子布宾主相见之席法,其下因详宾主相见之仪也。「若非饮食之客」,则客之非饮食者,是但为相见之客耳!盖「饮食之客」,其席宜密迩,方足酬酢尽欢。若宾客相见,其席务须开广容丈,方足周旋揖让于其间,而不至于相亵也。此即下「虚坐尽后,食坐尽前」之意。郑氏以记云:「若非饮食之客」,遂杜撰为「讲问之客」。盖执文王世子「凡侍坐于大司成者,远近间三席」之文,而附会之也。即云「讲问之客」,亦与「侍坐于大司成者」绝不类。国子于大司成尊卑分严,故必须间三席,若为平常讲问,自宜稍近,何必亦如大司成之远乎?下云:「侍坐于所尊敬,无余席。」如其解,则曲礼自为矛盾矣!此「席间」之「间」,如字。文王世子「远近间三席」之「间」,去声。二「间」字,亦不同。郑于文王世子「间」字,亦为如字,作「容」训。尤谬。说详本篇。夫来讲问者,非弟子于师,即卑幼于尊长,不当称客。今俨然主客相敌,而雍容揖逊,至于主人跪而正席,在教者不应过贬若是也。郑又曰:「虽来讲问,犹以客礼待之,异于弟子。」其辞遁可见。又客既来问,何为反待主人先问,其非讲问之客为尤明。后世踵郑之误解,称师席为函丈,若是,则师亦当跪而正弟子之席矣!可为发噱。执礼解礼之误如此。「跪」,即两膝着地之跪。「坐」,通名跪;「跪」,不通名坐也。(卷三,页五-六)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撰杖屦,视日蚤莫,侍坐者请出矣。
 「撰」,治具之意。郑氏谓「犹持也」,非。(卷三,页一一)
侍坐于君子,若有告者曰:少闲,愿有复也;则左右屏而待。
 「间」,去声,隙也。郑氏以为「空间」,音「闲」。非。(卷三,页一二)
乡长者而屦;跪而迁屦,俯而纳屦。
 郑氏曰:「就屦,谓独退也;乡长者而屦,谓长者送之也。朱仲晦曰:「长者送之,非是,但谓虽降阶出户,犹乡长者不敢背耳!」按:郑谓「长者送之」,固未然,然郑分为两时事解,则是。不然既云「跪而举之」,不当又云「跪而迁屦」矣!此疑两处之文。(卷三,页一五)
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父子不同席。
 若后人行文,第云;姊妹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云云足矣!必连姑与女子子言者,以出嫁有此三等也。此古人迂执处,更不补兄弟之子与父耳。(卷三。页二○)
故日月以告君,齐戒以告鬼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其别也。
 按:取妻日月告君,此疑春秋时制,亦属有位者言,非庶民也。周礼「凡取判妻入子者,皆书之」。正袭此,不得引以为证。齐戒以告鬼神,左传郑公子忽取于陈,陈针子讥其先配而后祖,以未告鬼神也。(卷三,页二二)
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
 按:丧服小记云:「复与书铭,......妇人......如不知姓则书氏。」盖姓与氏别,常有氏之传远寖微,而昧其姓者,若今人不分姓氏,统名为姓,则岂有不知姓之人哉!说详丧服小记下。(卷三,页二三)
寡妇之子,非有见焉,弗与为友。
 此谓寡妇之子,非有先见于我,我则弗与为友。盖我若先往见,恐致嫌也。郑氏曰:「有谓其奇才卓然,众人所知。」若是寡妇之子,其得齿于人者,鲜矣!幼既无父,天又不授以奇才异能,使其不得齿于人,数而无与为友,岂不可哀哉!(卷三,页二四)
名子者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
 左传鲁申繻所言,较此无「不以日月」,多「不以官」、「不以畜牲」、「不以器币」。(卷四,页一)
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女子许嫁,笄而字。
 内则云:「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则十五以后,二十以前,皆笄之时,故不言年数,可与内则互相备。
 曲礼诸文,每段皆取文义相生,委委属属,若断若连,极为有致。如此节,本言男女之字,因男子之字,遂及君父前名之义,以之厕于中间,何其绝去板腐比偶之迹。善读书者,兼以此意处处检校,最得古文之妙。因叹后儒将礼记割裂分类,岂非夏虫之见耶!(卷四,页二-三)
主人未辩,客不虚口。
 仪礼、曲礼古人各自为书,未尝相通。郑氏执礼解礼,牵强附会,反使本文诸义皆误,最为害事。如「葱?处末」,则曰:「殊加也。」盖因公食礼,正馔惟有「葱酰」无「葱?」,故云「殊加」。不知既谓此为士大夫与宾客燕食之礼,何为反殊加于公食大夫礼乎?一也。于「酒浆处右」,则曰:「此言若酒若浆耳!两言之,则左酒右浆。」盖因公食礼,设酒于豆东,又设浆饮于稻西,郑氏注云:「酒在东,浆在西,所谓左酒右浆是也。」今以但云「酒浆处右」,不合「左酒右浆」之说,乃以为若酒若浆之一,记文明言二,郑言一,何耶?且据彼处右者浆也,若酒亦处右,不仍不合其「左酒右浆」之说乎?二也。于「主人未辩,客不虚口」。则曰:「虚口,谓酳也。」据「酳」是食竟饮酒荡口之名,今以虚口为「酳」也,盖因公食礼:「宾三饭,......宰夫执觯浆饮,......宾坐祭,遂饮。」是彼三饭竟,饮浆而漱,故谓此三饭竟,饮酒而酳,以见其事相当;而彼为漱,此为「酳」,又以见私客异于公食之礼也。不知虚口者,是为主人食殽未?,客不敢先虚其口以示食竟,所以俟主人也。今以虚口为饮酒荡口,迂妄无稽。三也。(卷四,页七-八)
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
 「泽」,沾渍也。古之饭者,以手着盛器中,故与人饭,手须洁净,不可用汗污沾渍其手也。玉藻「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泽」字与此同。(卷四,页九)
毋●羹,毋絮羹,毋刺齿,毋歠醢。客絮羹,主人辞不能亨。客歠醢,主人辞以窭。濡肉齿决,干肉不齿决,毋嘬炙。
 古人取饭以手着器中,故有「抟饭」之说。「放饭」,孟子赵注曰:「大饭是也。」少仪「毋放饭」,下曰:「小饭而亟之。」则「放饭」为「大饭」可知。「大饭」谓含餔多,「小饭」谓含餔少也。郑氏曰:「放饭,弃手余饭于器中,人所秽」。孔氏曰:「手取饭若黏着手,不得弗放本器中,当弃于篚;无篚弃于会;会簋盖也。」郑注既迂,孔疏尤凿。弃于篚与会,已固不食之矣!然则终弃之乎?抑使仆隶贱人食乎?既在篚与会,是不终弃,而与仆隶贱人食明矣!彼亦人子,其能堪耶!「絮羹」,「絮」字如澡絮之「絮」,谓以箸旋转之也。此共十五「毋」字,一「不」字,「不」字指齿决干肉。孟子曰:「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可见「毋」字重,「不」字轻,古人用字,不苟如此。(卷四,页一一)
卒食,客自前跪,彻饭齐以授相者,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
 「齐」,酱齐也。按:「齐」与「?」同。?葅之属,菜肉通称。内则所引为曲礼之文,非内则。曰:「献孰食者操酱齐。」此不言「酱」,但言「齐」,略也。郑氏以为「酱属」,混。此一节若在「口不虚客」之下为顺,但记者于中间杂入「侍食礼」及「零星食礼」,讫,然后以「卒食之礼」终之,下另言「侍饮之礼」,此与前「男子二十,冠而字」一节相似。记中此类甚多。徐氏集注载张氏说,谓此为错简,当在「客不虚口原作「口不虚客」,今径改。」之下。按:礼记传于汉世,未经壁藏火焚,安得有错简。凡集注中所载张说错简者,皆妄也。今集注之书重刻盛行,恐人惑其说,故辨之,后仿此。(卷四,页一二-一三)
侍饮「饮」字,原作「食」,依今本改。于长者,酒进则起,拜受于尊所。长者辞,少者反席而饮。长者举,未釂,少者不敢饮。
 礼言不同。此节注疏执礼解礼之谬有二:「拜受于尊所」,郑氏执燕礼曰:「燕饮之礼,向尊。」然遗「拜受」之义。孔为之说曰:「燕礼、大射设尊在东楹之西。......尊面有鼻,鼻向尊,示君有此惠也。乡饮酒及卿大夫燕,则设尊于房亡户间,......宾主得夹尊,示不敢专惠也。今云『拜受于尊所』,当是燕礼。燕礼不云『拜受于尊所』,乡饮酒亦无此语,宜是文不具耳!」孔欲牵合此文,反疑彼文为不具,一也。「长者举,未釂,少者不敢饮」。郑氏执燕礼曰「君卒爵,而后饮」,孔氏曰:「此与燕礼合,而与士相见及玉藻违。」孔盖以士「士」字,原作「是」,今径改。相见及玉藻皆云:「卒爵而俟君卒爵」故也,于是谓此为燕饮正礼。玉藻及士相见为私燕之礼,其偶合者,合之;其不合者,则加以武断,二也。郝仲舆曰:按「玉藻及士相见礼皆云:君赐爵卒爵而俟君卒爵。」是以先饮为礼也。故礼不必强同,敏于从尊者之命,先饮可也;让以待尊者之命,后饮亦可也。解者谓公私不同饮,岂私燕遂无导饮之礼乎?此说调停二礼之异,亦可通,附载之。(卷四,页一三-一四)
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
 上言「侍食」、「侍饮」,下言「赐果」、「赐余」,则此「赐」,当亦指饮食也。苟不明此义,启「少」、「贱」贪得之心也。(卷四,页一七)
御食于君,君赐余,器之溉者不写,其余皆写。
 郑氏谓:「溉为陶梓器,若萑竹器则不溉。」殊杜撰。凡器无不可溉涤,岂萑竹之器便不可溉涤乎?且即陶梓器不溉,遂呼以为溉,尤不可通。按:「溉」即「既」字,史五帝纪「溉执中而?天下」,徐广注:「古既字,作水旁。」说文:既,小食也,「既」与「饩」、「气」通。中庸「既禀称事」,又「气」与「既」通,论语「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写」即「泻」事,此谓惟气之小食,在正馔之外者,不泻于他器,其余皆泻于他器,而后食也。释礼者于「溉」字有边旁,不知即古「既」字;于「写」字无边旁,不知即今「泻」字,其不谙字义如此。(卷四,页一七-一八)
馂余不祭。父不祭子,夫不祭妻。
 陈可大曰:「此谓助祭执事,或为尸而所得馂之余肉以归,则不可以之祭其先。虽父之尊,亦不以祭其子;夫之尊,亦不以祭其妻。」此说本朱仲晦。是盖承上「馂余不祭」言,且合孔子:「君赐食,先尝不祭,惟腥,则熟以荐也。」郝仲舆曰:「子生则馂父之余,子死则父不得以所食之余祭之;妻生则馂夫之余,妻死则夫不得以所食之余祭之。」此说亦可存。孔氏曰:「馂者,食余之名。祭,谓祭先也。......凡食余悉祭,......若父得子余,夫得妻余,不须祭者,言其卑故也。」按此谓豆间之祭者,古人每食必祭,不分卑者之食,况父得子余,夫得妻余,此事不当有,太迂曲。熊氏谓:「年老传家事于子孙,子孙有宾客之事,故父得馂其子余;夫得馂其妻余者,谓宗妇与族人妇燕饮,有余,夫得食之。其迂曲如此。且于文义亦不甚协。陈可大又一说,曰:「此祭是每食必祭之祭,食人之余,及子进馔于父,妻进馔于夫皆不祭而食。」按:妻主中馈,凡夫之食皆妻为之,及其年高为子所养,若是,则人一生每食终无祭之日矣!尤难通。(卷四,页一九)
御同于长者,虽贰不辞,偶坐不辞。
 「偶坐不辞」,另为一义,不连「御同于长者」。(卷四,页二一)
为天子却瓜者副之,巾以絺。为国君者华之,巾以绤。为大夫累之,士疐之,庶人龁之。
 尝疑却瓜细事,当日礼记及此,不知何故?「四析」「半剖」奚与尊卑,「横断」「中裂」宁皆犯礼,故孔氏为之说曰:「非为平常之日,当时大会公庭之时也。」此说虽于庶人有碍,庶人不当有公庭会食之事,然不得不作如是解耳!黄、郝二氏极驳疏义之非,谓:「礼不可欺于暗室,公庭有礼,平日岂遂无礼?」求之太深,正不必耳!(卷四,页二二)
父母有有疾,冠者不栉,行不翔,言不惰,琴瑟不御,食肉不至变味,饮酒不至变貌,笑不至矧,怒不至詈。疾止复故。
 「言不惰」,对医及问疾者言,必勤恳。「变味」,谓兼味也,顺对下「变貌」为言。古人之文随意不拘如此,然以「兼味」为「变味」,亦殊可会。(卷五,页一)
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
 此承上节,则「有忧」单指亲疾也。「侧席」,席不正也。「专席」,不与人共也。郑氏以「侧」为「特」,「侧」与「专」同义,于是训「专」为「单」,皆牵强。(卷五,页二)
。?水潦降,不献鱼
 「水潦降」,疏引左传:「水潦方降,以为豊足,故不献。」二说正相反,未知?难得,故不献。」又谓:「或谓鱼?天降下水潦,鱼孰是也?方孕,故不取以?徐氏集注引张氏谓:「水潦降时,鱼易得,故不献」。皆非。?献。」胡邦衡以「水潦降为水涸,鱼(卷五,页三)
献田宅者操书致。
 「献田宅者操书致」,知在阡陌之后,汉儒之言也。(卷五,页五)
凡遗人弓者:张弓尚筋,弛弓尚角。右手执箫,左手承弣。尊卑垂帨。若主人拜,则客还辟,辟拜。主人自受,由客之左,接下承弣;乡与客并,然后受。
 「尊卑垂帨」,郑氏曰:「授受之仪,尊卑一。」诸解皆承之,非也。此句单承「客授」而言。凡敌者曰「予」,上遗下曰「赐」,下予上曰「献」。此本言敌者相遗之礼,今特与尊卑而言,以该敌者,凡馈物必拜送,今左右皆有执持,凡于尊卑一皆磬折垂帨而已,不拜送也。故下节云:「若主人拜,则客还辟,辟拜。」虽主人拜受,亦不答拜也。下文方言主人受之礼,曰:「主人自受」,极然后受也。若上节言主人受而亦垂帨,失文理矣!(卷五,页六-七)
进剑者左首。
 「剑首」,琫也。小雅「鞞琫有珌」。少仪云:「泽剑首」,即泽此也。孔氏谓「拊环」,非。(卷五,页八)
饰羔鴈者以缋。
 「饰羔鴈者以缋」,郑氏谓:「诸侯大夫布,天子大夫以画。」此本士相见礼「下大夫以鴈,饰之以布」为说也。不知此第论「缋」,非论「布帛」,「布」独不可「缋」乎!(卷五,页九-一○)
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
 吕与叔曰:「欢,谓好于我也;忠,谓尽心于我也。好于我者,望之不深;尽心于我者,不要其必致,则不至于难继也。」此说是。刘执中谓:「人致其欢与忠于我,而益加恐惧谦晦,不敢竭尽人之欢与忠焉。」此说虽工,却于全交之义不协。方性夫谓:「竭尽人之欢与忠,则人之所以施我者,厚矣!我或无以报之,则人将这我,而交亏矣!」此说逆料人施而望报,非也。(卷五,页一三)
为君尸者,大夫士见之,则下之。君知所以为尸者,则自下之,尸必式。乘必以几。
 「君知所以为尸」者,此句重拈有意。盖为尸者,皆君之臣,君知所以为尸,则弗臣矣!郑氏谓:「幼不能尽识,有告者乃下之。」迂甚!(卷五,页一五)
居丧之礼,毁瘠不形,视听不衰。升降不由阼阶,出入不当门隧。
 「升降不由阼阶」,孔氏据士虞礼「士虞礼」,原误作「士于周礼」,今径改。「祔祭称孝子」,同于吉,得升阼阶。案:圣人制为三年之丧,以立其大防,其小者,如升阶出入之类,皆后之推人子之心为言,所以佐礼所未逮,亦以听人子之自尽而已。孔氏必为之定其不由阼阶休止之日,其执礼解礼,不迂且凿乎?杂记上云「孤子降自阼阶」,与此不同。说见杂记。(卷五,页一六-一七)
生与来日,死与往日。
 凡殡、殓、葬、卒哭、虞、祔、祥、禫等期,在生者皆为来日,在死者皆为往日;故曰生与其为来日,死与其为往日,而其使孝子尽礼于来日,追丧于往日之意,自在言表,其义不过如此。郑氏曰:「生数来日,谓成服杖,以死明日数也;死数往日,谓殡殓,以死日数也。此士礼......丈夫以上,皆以来日数。士丧礼曰:『死日而袭,厥明而小殓,又厥明大殓而殡。』则死三日,而更言三日成服杖,似异日矣!丧大记曰:『士之丧,二日而殡,三日之朝,主人杖。』二者相推,其然明矣!」按:郑谓士死殡殓,与生者成服杖不同日,故纽合成服杖,以死明日数,为「生与来日」;殡殓,以死日数,为「死与往日」。然丧大记云:「士之丧,二日为殡。」则是死之第三日也。仍是以死明日数,何得为「死数往日」乎?且以「成服仗」释「生」字、以「殡殓」释「死」字,以「数」字释「与」字,以「死明日」释「来日」,以「死日」释「往日」,当日记者,岂皋如许字义不发,但为此浑沦之辞,以待后人释乎?吾不敢信也!(卷五,页一八-一九)
知生者吊,知死者伤。知生而不知死,吊而不伤;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
 此谓礼贵乎诚,不容伪也。然亦惟古礼为然。若今世与人之子为友,其父死,不能不伤其死矣!与人之父为友,父死,而于其子不能不吊其生矣!又古云生者为吊,死者伤;今人谓生者为伤,死者为吊。正相反。然于死者,伤吊亦得通称。(卷五,页一九-二○)
赐人者,不曰来取;与人者,不问其所欲。
 「赐人者,不曰来取;与人者,不问其所欲」。王介甫谓「为人养廉」。得之。朱仲晦分君子、小人说,乃承方性夫解玉藻「赐君子与小人,不同日」之误也。(卷五,页二一)
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
 「相」,诗歌名;荀卿有成相篇,汉志有成相杂辞。意古舂者,或歌之。郑氏以「相」为送杵声,无据。(卷五,页二二)
适墓不歌。哭日不歌。送丧不由径,送葬不辟涂潦。临丧则必有哀色,执绋不笑。
 讲义谓:「送丧则知生者,送葬则知死者。」陆农师谓:「送丧有服者,送葬不必有服。」皆似凿。按:「送丧」,言其在途;「送葬」,言其在墓。(卷五,页二二)
礼不下庶人。
 「礼不下庶人」,此语若鹘突,赖有注疏为之斡旋。郑氏曰:「为其遽于事,且不能备物。」孔氏曰:「酬酢之礼,不及庶人。」皆是也。黄敏求疑庶人不可无礼,乃谓其文连续上文,为乘车之礼,不为庶人而下。凿甚。陈氏集说引之,不可从。(卷五,页二四)
刑不上大夫。
 「刑不上大夫」,郑氏执周礼之说谓:「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夫议其轻重,非即刑书乎?又引周礼:「掌囚:......凡有爵者,与王之同族,奉而适甸师氏,以待刑杀。」夫既云刑杀,何云刑不上大夫乎?愚按:其解莫备于贾谊之说矣!曰:「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君子,所以厉橱臣之节也。......其在大谴大诃之域者,闻谴诃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寝室而请其罪耳!上弗使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盩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人捽抑而行之也。」今家语亦有此,乃撮取贾文耳!此正释「刑不上大夫」之义,颇为明白正大,何必引周礼不经之说,而且与本文仍无交涉者哉!(卷五,页二五)
史载笔,士载言。前有水,则载青旌。前有尘埃,则载鸣鸢。前有车骑,则载飞鸿。前有士师,则载虎皮。前有挚兽,则载貔貅。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急缮其怒。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
 「载笔」,载言春秋会盟之事。「骑」始见于春秋,渐行于战国,皆后世之说也。以四兽为招摇,星画旗,尤纬稗之说,无与礼事,可删也。(卷六,页一)
父之雠,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反兵。交游之雠不同国。
 此亦衰世之习,非先王之法也。圣人「以直报怨」之旨谓何?「交游之雠」更入游侠,尤不可训。(卷六,页四)
凡祭于公者,必自彻其俎。
 疏言谓「士」,非。(卷六,页六)
夫人之讳,虽质君之前,臣不讳也;妇讳不出门。大功小功不讳。
 「卒哭乃讳」,古礼与今异,今生时己讳矣!「二名不偏讳」,或云「偏」当作「?」,如是文义更明。「不逮事父母,则不讳王父母」,其言亦有渗漏处,若不逮事父母,而王父母抚之者,亦将不讳乎?郑氏以其未可通,谓此为「庶人适士以上,庙事祖,虽不逮事父母犹讳祖。」又非。按:中下士祖祢共一庙,庶人祭寝,亦共事祖祢,岂以有庙无庙而分讳不讳乎?此何礼也!君所无私讳,则公讳自可知;大夫之所有公讳辟君讳。,则私讳亦可知也!此古人立言之妙。或因有「大夫」字,遂于玉藻「士于君所言,大夫没矣」之文,谓言公讳,则君与大夫凡所当讳者,皆在其中。此不谙文义而作为支蔓也。凡讳,至期而止,大功、小功不讳是也。杂记下云:「王父母兄弟,世父、叔父,姑、姊妹。子与父同讳。」按:「王父母」于父为祖,于己为曾祖,服小功;于父为兄弟,于己为世父、叔父、服期;于父为世叔、叔父姑,于己为从祖、从姑,服小功;于父为姊妹,于己为姑,服期与大功,则是大小功皆讳矣!繁缛难行,礼言之不同也。马彦醇执杂记之文为杂记言,以父之讳而讳之,是大功小功有所谓讳也。「大功小功不讳」,言其不与父同讳者而已。按:此但言大小功不讳,未尝有所分别,如上文「逮事父母」、「不逮事父母」之例,何必强为纽合乎?皆执礼解礼之谬。(卷六,页八-九)
外事以刚日,内事以柔日。
 「刚日」,谓甲丙戊庚壬。「柔日」,谓乙丁己辛癸。郑氏谓「出郊为外事」。是「郊」亦为外事。春秋传曰:「甲午治兵」。孔氏谓:「外事,郊外之事。」俱是已。然郊特牲曰:「郊之用辛」,又春秋凡郊皆用辛,何也?孔氏谓:「内事,郊内之事。」社稷是郊内是巳。然郊特牲曰:「祀社,日用甲。」书召诰曰:「戊午,社于新邑。」何也?孔又谓:「郊、社尊,不敢同外、内之义。」此自谓郊、社之外他礼,然则果何礼乎?此一说之不可通也。崔氏以其不可通,谓外事指用兵之事,内事指宗庙之祭。「用兵之事」谓诗「吉日庚午」。春秋「壬午,大阅」。「甲午,治兵」是已。然春秋「乙卯,战于邲」。「己巳,战于城濮「濮」字,原阙,今补。」、「辛巳,战于殽」之类何也?「宗庙之事」谓:「少牢馈食,用丁巳」。春秋「己卯,蒸」。「乙酉,吉禘于庄公」。「丁丑,作僖公主」。「辛巳,有事于大庙」是已。然洛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崔氏谓:「告祭非常礼。」此曲说。士虞礼「始虞用柔日。......三虞作哭,俱用刚日」。何也?此又一说之不可通也。陈可大谓:「巡狩、朝聘、会盟,皆外事;冠、昏皆内事。然春秋盟会多柔日,何也?「丧」、「祭」鬼事或用柔日,「冠」、「昏」人事用柔日,何也?女昏或称内,男冠称内,何也?此又一说之不可通也。然则内、外事必当属何等事耶?郝仲舆曰:「其说附会,小雅吉日诗未足凭。」或有然。(卷六,页一○-一一)
凡卜筮日:旬之外曰远某日,旬之内近某日。丧事先远日,吉事先近日。
 礼文本明,大半为注疏解坏,其尤误世者,多在强分天子、诸侯、大夫、士也。如既文曰「凡」,则天子至士皆在其内矣!孔曰:「以旬之外曰远某日,为大夫礼,旬之内曰近某日,为士礼。」执仪礼少牢、特牲以证,无论少牢非专言大夫礼,特牲非专言士礼,而凡卜筮日之非专言祭日也。即下云:「丧事先远日,吉事先近日。」岂大夫惟丧事?士惟吉事乎?不可通矣!乃又谓:「丧事先远日,虽士亦应今月下旬,先卜来月下旬。」则亦不能坚持其「旬外远某日」为大夫礼之说矣!「丧事先远日」,本宣八年左传云:「礼,卜葬先远日,辟不怀。」(卷六,页十二)
曰:「为日,假尔泰龟有常,假尔泰筮有常。」卜筮不过三,卜筮不相袭。
 「卜筮不过三」,因鲁四卜郊,春秋讥之而云。「卜筮不相袭」,因左传晋献公卜取骊姬,不吉。公曰:「筮之」而云。注说不误。表记亦有此文,郑又曰:「袭,因也。大事则卜,小事则筮。」分大事、小事非也。然不相袭之义,于洪致「谋及卜筮。......龟从,筮从」之说,未免不合。诸家以其不合,多曲为之说,吕与叔曰:「凡常事,卜,不吉,则不筮;筮,不吉,则不卜。若大事,则先筮而后卜。此周礼说。洪致龟、筮并用,故知不相袭者,非大事也。」陆农师曰:「大事先筮而后卜,筮,不吉,虽卜,可也。非所谓袭,谓若卜筮不吉,又卜筮之。」方性夫曰:「三卜之矣,而又卜之,是卜与卜相袭也,筮亦然。」马彦醇曰:「大事有时曰,而用卜,小事无时日而用筮,天子无筮而以卜为主,诸侯有守筮而以筮为主,以故不相袭也。」按:吕说分「常事」「大事」,记文无此义;陆说亦迂折;方说仍是「卜筮不过三」之义;马说即表记之文,分「大事」「小事」「天子」「诸侯」,记文皆无此义。大抵古人之言,多有不合者,如曲礼与洪致正不为之隐避耳。(卷六,页一二-一三)
君车将驾,则仆执策立于马前。已驾,仆展軨效驾,奋衣由右上取贰绥,跪乘,执策分辔,驱之五步而立。君出就车,则仆并辔授绥。左右攘辟,车驱而驺。至于大门,君抚仆之手而顾,命车右就车;门闾沟渠,必步。
 「效」,犹前文「效马效羊」之「效」,谓进献也。郑氏谓「白巳驾」。此臆解。「奋」,说文「翚也,大飞」。「奋衣」,谓衣如飞鸟鼓趐,此古人用字之妙。郑谓「振去尘」,何其迂执乎?「驺」、「骤」通。马疾行曰「驰」,不驰而小疾曰「骤」,缓行曰「步」,上文「五步」,下「步路马」,皆此义。故天子车驾出行因曰「步」。洛诰所引为武成文,作洛诰,误。「王朝步自周」是也。「门闾沟渠,必步」,谓君车所过,凡道有门闾●隘,则不可疾行,沟渠高下,疾行恐致倾覆,仆御者法当以步也。「门闾,必步」,即下「国中以策彗恤勿驱」及「入国不驰」之义,「步」字与上「骤」字相应,此句不蒙上「顾,命车右就车」,另为一义。郑、孔误连上文作解,谓:「君子不诬十室,过门闾必式,则臣下步行;沟渠是险阻,恐有倾覆,故勇士亦须下扶持之。」此车右勇士之礼。按:君式贤人之礼则有之,从无?式庶民门闾之事,若然,何独曰「式某贤之闾」乎?下「君子入里必式」,谓入乡里始式,则其余不式。可知人君岂反?式乎?必不然矣!所谓「不诬十室」,此即论语「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说,曲引无涉。「车右」,君车之右,即所以扶持君车也,岂必下车步行?始必扶持乎?以诏仆御之礼而谓之诏勇士之礼,皆迂拙之甚者也。(卷六,页一○-一八)
客车不入大门。妇人不立乘。犬马不上于堂。故君子式黄发,下卿位,入国不驰,入里必式。
 「卿位」,郑氏谓「卿之朝位」,则是人君下臣之虚位,必无此理。吕与叔谓:「卿立于位,以候君过,君过之则下,非卿之虚位也。」亦迂折,且如是何不避之,无使君劳乎?愚按:此「君子」,指人臣而言。故下曰:「入国」、「入里」,谓凡为大夫、士者,必下卿之位,贵贵也,此「位」字,亦不必定于朝位。(卷六,页二○)
君命召,虽贱人,大夫士必自御之。
 「御」,郑氏训「迓」,自当如是解。但前后言「御车」,此独以「御」为「迓」,终可疑。(卷六,页二一)
介者不拜,为其拜而蓌拜。
 「蓌」从,似谓尨茸,不谓顺之象。唐陆氏、孔氏谓:「挫也,挫损其威。」恐非古人用字之义。郑氏谓「犹诈也」。益属臆说。字书竟以「蓌」字义为「诈」,且音「诈」,可笑也。(卷六,页二一)
国君不乘奇车。
 「奇」,读如奇耦之「奇」,犹郊特牲云「鼎俎奇」。「奇车」,犹后世言单车。君行必有陪乘,谓之副车,上文之「乘君乘车」是也。所以备非常,故国君不乘单车而出。郑氏释为奇正之「奇」。非。(卷六,页二二-二三)
国中以策彗恤勿驱。尘不出轨。慧音遂。徐,虽醉反。恤勿旧读窣没,今如字。
 「策彗」,策之如彗者;「彗」,帚也。「恤」者,少少不加深策也;「勿驱」,所以明其恤也;「尘不出轨」,所以状其勿驱也;「勿驱」,犹入国勿驰。郑氏读「恤勿」谓「搔摩」,杜撰。(卷六,页二四)
乘路马,必朝服载鞭策,不敢授绥,左必式。步路马,必中道。以足蹙路马刍,有诛。齿路马,有诛。
 「国君下齐牛,式宗庙」,熊氏谓:「宜云:下宗庙,式齐牛。」是也。「以足蹙路马,皆有诛」,即以「诛」训「这」,然亦过严,非先王之典礼也。 (卷六,页二五)

曲礼下
执行子之器则上衡,国君则平衡,大夫则绥之,士则提之。
 「衡」与「绥」皆准车上之器为言。「衡」,高七尺七寸,中人八尺,「衡」盖与眉齐。「绥」,登车之索,正立执绥,盖与手齐。上「衡」者,在眉之上。平「衡」者,与眉齐。「绥之」者,在心之下与手齐,当执绥处;曰「绥之」,如挽其绥也。后云「国君绥视,大夫衡视」与此同。但此以高下言,彼以远近言也。郑氏以「衡」为「心」,以「绥」为「妥」,非。又此处以「绥」为下,后「国君,绥视」,以「绥」为高,前后游移,故益知不足凭也。(卷七,页一)
立则磬折垂佩。主佩倚,则臣佩垂。主佩垂,则臣佩委。
 「立则磬折垂佩」一句,汛言立容宜如此也。因「垂佩」而及主臣縢立之仪,君有时不垂佩者,则「佩倚」是也;臣有时不止垂佩者,则「佩委」是也。孔氏谓此是「授受时礼」,盖附会上「尊卑垂帨」而云,绝不足据。何独不得曰言语时,即古者君受朝觐皆立。(卷七,页二)
执玉,其有藉者则裼;无藉则袭「袭」字,原作「亵」,依今本改。。
 郑氏曰:「藉,藻也。......有藻为文,裼见美亦文;无藻为质,袭充美亦质。」按:「藻」「缫」通,郑此说盖误。执觐礼「奠圭于缫上」及周礼「典瑞,......缫藉」之文也。孔氏引皇氏义谓聘礼有「垂缫」、「屈缫」。以「垂缫」为「有藉」,「屈缫」为「无藉」,不知「缫」者,连缀于「圭」上,可垂可屈,非此之所谓「有藉」「无藉」者也。觐礼因「圭」本「无藉」,故拜时谓以「缫」奠,非「缫」即「藉」也,典瑞以「缫」「藉」连言,非是。而与此「有藉」、「无藉」亦别,况为「藉」即「缫」,又不应谓之「缫藉」矣!聘礼云:「上介不袭,执圭屈缫授宾。」聘礼记云:「凡执玉无藉者袭。」则是「屈缫」与「无藉」自分两义,安得合而为一乎?且聘礼「执圭皆袭,惟执璧无缫」,安得谓「垂缫」为有藉则裼乎?又「垂缫」可谓之「无藉」,而反谓之「有藉」;「屈缫」可谓之「有藉」,而反谓之「无藉」,皆不可通也。郑又曰:「圭璋特而袭,璧琮加束帛而裼,亦是也。」此本聘礼为说。盖以「有束帛」为「有藉」,「无束帛」为「无藉」,正是此文之义,不当以为后一说耳!孔氏不谙注意,又误疏之曰:「聘礼云:『宾袭执圭。』又云:『公袭受玉。』于时圭璧皆屈缫,聘礼:一「屈」一垂,介既「屈缫」,则宾授,公受不言「垂缫」自可知。此以为「屈缫」,亦误。所谓无藉者袭。『宾裼,奉束帛加璧享』,是谓有藉者裼。」按:以「缫」为「藉」者,郑前一说也;以「束帛」为「藉」者,郑后一说也;今以郑前一说释「无藉者袭」,以郑后一说释「有藉者裼」,尤失礼。如其壁无缫正自宜袭,今乃反裼何得取为「有藉则裼」之证乎?疏又有因郑后一说而更误者,引皇氏曰:「郑云亦是者,非但人有裼袭,其玉亦有裼袭,云圭「圭」字,原作「主」,今径改。璋特而袭者,上公享王,圭以马;享后,璋以皮。皮马既不上堂,惟特有圭璋,不可露见,必以物覆袭之也。云璧琮加束帛而裼者,既有束帛承玉上,惟用轻细之物蒙覆以裼之也。」按:「袭裼」从来指人,无指玉者,岂容杜撰。且所谓以物覆袭,与用轻细之物蒙覆以裼者,此二物果何物耶?郝仲舆踵其说,而又变之,谓「以赤手执之为裼,以衣重掩其手执之为袭。」按:聘礼云:「公侧受宰玉,裼降立。」如郝义,「裼」字不当在「受」之下矣!又曰:「宾袭,迎于外,门外宾亦迎。」如郝义,「袭裼」字不当在「迎」之上矣!又玉藻上言「裘之裼袭」,下接「执玉龟袭」,亦可云「以衣重掩其手」乎?郝又曰:「行礼之服无倏裼倏袭,升降授受,须臾不上堂,不入次,易服何所?然则执玉必冬裘而后可乎?按古人行礼多有如此迂重者。」郝溺今以疑古,故不谓然,其实非也。檀弓记子游一吊之顷,亦先裼后袭,固不嫌于倏变也。裼袭不必专指裘,夏月,衣亦有裼袭也。郝又引诗「载衣之裼」,谓「单曰裼」。然则亦是「单」,非「赤手」矣!与己说矛盾,引之何为乎?此本无足辨,恐人惑其说,故辨之。此与聘礼记「凡执玉无藉者袭」之说同,「无藉者袭」则「有藉者裼」矣!(卷七,页五-七)
君使士射,不能,则辞以疾,言曰:某有负薪之忧。
 不能而托疾,此恐未宜。(卷七,页九)
侍于君子,不顾望而对,非礼也。
 前云「辞让而对」,言其出之口也;此云「顾望而对」,言其见之形也,更深妙可思。(卷七,页一○)
君子行礼,不求变俗。祭祀之礼,居丧之服,器泣之位,皆如其国之故,谨修其法而审行之。
 郑氏以下文言「去国之事」,遂以此节亦作「去国」解,非也。文无「去国」字,其云「谨修......审行」,乃是有治民之这者,岂「去国」之曰乎?曲礼文固皆相因,此云「如其国之故」,故下云「人臣去国也」;非下云「去国」,此亦云「去国」也。(卷七,页一○)
居丧,未葬,读丧礼;既葬,读祭礼;丧复常,读乐章。
 陈用之曰:「非丧而读丧礼,非人子之情;非葬而读祭礼,则非孝子之情。」此说释记文自是,然毕竟丧、祭二礼,平时不一寓目,临时读之能一一自尽否?得无犯临渴掘井之诮乎?此处似当更详,不可全油也。(卷七,页一三)
龟筴,几杖,席盖,重素,袗絺绤,不入公门。苞屦,扱?,厌冠,不入公门。书方,衰,凶器,不以告,不入公门。
 「席盖」,吕与叔谓「坐席御日前雨之盖」,此说是,又与「几杖」为一类也。郑氏谓「载丧车」,引杂记「士輤苇席以为屋,蒲席以为裳帷」。然则何独举士之丧车为言乎?此执礼解礼之谬也。孔氏曰:「举士为例,卿大夫丧车亦不「不」字原敓,今径补。得入。」此辞遁处。成容若主郑说,驳吕说,谓:「卿大夫公门内听事,岂容不敷席而坐?又岂容不以盖蔽雨日?」按:若加隆大臣,则席盖亦或得入,如「尸与七十得入几杖」是也,若其常,恐未宜。(卷七,页一四-一五)
公事不私议。
 「公事不私议」,谓议公事者,当公议之,不可私也。郑氏谓「嫌若奸」,是也。马彦醇曰:「季孙使冉有访田赋于仲尼。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季孙用田赋,非孔子所能止,其私于冉有岂得已哉!」按:孔子本无公议之这,又季孙使人访,则是反属于私,尤非公也。比拟皆失,安得取彼文「私」字,证此「私」字而为孔子斡旋乎?无谓甚矣!集说、集注皆载其说,故辨之。(卷七,页一五-一六)
凡家造:祭器为先,牺赋为次,养器为后。
 「凡家造」,亦统言之,不必以家为大。夫下云「大夫士祭器不踰竟」,则士亦有祭器矣!「牺赋」,吕与叔曰:「亦器也。牺牲之器如:牢、互、盆、簝之属;赋,兵赋也,其器如:弓、矢、旗、物、弓剑之属。」愚按:「牺」亦祭器,但其粗而易为者耳。(卷七,页一六-一七)
无田禄者,不设祭器;有田禄者,先为祭服。
 「先为祭服」则得设祭器可知,此对仗立言之妙,又以祭服易成故耳!郑氏谓「器可假,祭服宜自有」。然则祭器可不必自有矣!不知不然。此执则礼运「大夫祭器不假,为非礼」之说也。按:王制以「大夫祭器不假,为礼」,则礼运之说,非也。郑既不别是非,又强添「假」字以解此文,皆谬。孔氏曰:「缘人形参差,衣服有大小,不可假借,故宜先造。祭器之品,量同官同,既可暂假,故营之在后。」虽极意挽回,然而费辞甚矣!(卷七,页一七)
大夫士去国:踰竟,为坛位,乡国而哭,素衣、素裳、素冠,彻缘,鞮屦、素?,乘髦马,不蚤鬋,不祭食,不说人以无罪;妇人不当御,三月而复服。
 孔氏曰:「此大夫士三谏而不从。」又曰:「大戴礼云『大夫俟放于郊三年,得环乃还,得玦乃去』。此国踰三月乃得不同者,得玦之后,从郊至竟,三月之内行此礼。」按:记文言大夫士去国,不必定是三谏不从,若果三谏不能,则当逃之矣!即下文。即不然如孟子三宿出昼是也。乃引大戴记「被放,俟郊三年」之说,有何交涉乎?且大戴记言「三年」,言「郊」;曲礼言「三月」,言「竟」,又无得玦之说,何得曰得玦之后,从郊至竟三月之内行此礼乎?孔氏好为附会如此。(卷八,页一-二)
大夫士见于国君,君若劳之,则还辟,再拜稽首。君若迎拜,则还辟,不敢答拜。
 此言大夫士初见于君之礼也。大夫士从外来,故君有「劳之」之礼,及「迎拜」之礼。郑以聘礼释之,非是。记文但言「大夫士」,不言「大夫士聘」;言「国君」,不言「他国之君」也。按:聘礼:致馆,受几、受币、私觌、君劳归饔饩,宾莫不稽首,何独以「劳之」之一端偶合,而遂谓聘礼乎?聘礼:君拜迎,宾不答拜;君拜送,宾不顾。不顾即不答拜,使果为聘礼,又安得但言答拜不言拜送乎?郑于「君劳」前补曰:「宾见君既拜矣!」聘礼:「宾私觌,己拜主君,后主君始劳。」故补之。孔氏曰:「聘礼无『还辟』之文,文不备耳!」皆执礼解礼,穿凿附会之甚者也。注疏之以为聘礼者,有故。以下云「君于士不答拜」,此处言「君拜士」,似不合,故以为聘礼耳!不知云「君若迎拜」,「若」者,未定之辞,有迎拜,亦有不迎拜者。在内,君若劳之,亦同。释经不可以辞害意,况其辞本自明白,何烦他说乎?又聘礼、士相见礼「君亦皆拜士」,说见后。(卷八,页三-四)
大夫士相见,虽贵贱不敌,主人敬客,则先拜客;客敬主人,则先拜主人。
 此言大夫士初相见之礼也。大夫士互为主客,各以相敬而先拜,不论主客,亦不论大夫士也。郑氏但曰「尊贤」,尤不分同国异国。孔氏乃以为「使臣受劳己竟,次见彼国卿大夫。......异国则尔,同国则否。」若然,尊卑之礼不施于同国乎?按:士相见礼云:「先生、异爵者,请见之则辞,辞不得命,先见之。」与此微不同。(卷八,页四-五)
凡非吊丧,非见国君,无不答拜者。
 此言答拜之礼,而举不答拜者以见之也。「见国君」,即前文「大夫士见于国君,君若迎拜,不敢答拜」之义,嫌与君亢宾之礼也。郑氏谓:「国君见士,不答拜。」若然,当云「国君见士」,不当云「见国君」矣!又「吊丧」、「见君」皆一例,指往吊往见之人。若于「吊」,指往吊者;于「见」,又指受见者,亦无此文理,且于下文「君于士,不答拜」复。(卷八,页五)
大夫见于国君,国君拜其邕。士见于大夫,大夫拜其辱。同国始相见,主人拜其邕。
 此言「拜邕」之礼也。「大夫见于国君」、「士见于大夫」,言初为大夫与士,见于君与大夫,君与大夫拜其邕。此指尊者之拜辱,礼贤也。「同国始相见」,言同在一国,初为大夫,见大夫;初为士,见士,主人拜其邕。此指敌者之拜辱,谢先施也。曰「同国」者,盖以若云「大夫见大夫,大夫拜其邕。士见士,士拜其辱。」岂成文理?故曰「同国」,曰「主人」,所以包括之。此正文章善断制处。孔氏油「同国」字,便以为上四句是异国,亦以聘礼释上四句,误矣!且因此「同国」字,并上文数处,皆以为异国,更误矣!(卷八,页六-七)
君于士,不答拜也;非其臣,则答拜之。大夫于其臣,虽贱,必答拜之。男女相答拜也。
 此又言「答拜」、「不答拜」之礼也。按:「拜邕」与「答拜」均是君之拜。上言「君拜大夫邕」,不言「拜士辱」;此言「君于士,不答拜」,义正同。则上言「拜大夫辱」者,其指本国明矣!若为异国,何不亦连言士乎?又此处始言「非其臣」,则上文数处皆指本国更明矣!按:聘礼云「聘使还,士、介、君皆答拜。」士相见礼云「士见国君,君答壹拜」,与此不同。孔氏曲解之,皆非已。上五节皆言大夫士见国君与大夫士相见之礼,郑、孔不察乎此,惟执聘礼为说,所谓执礼解礼之谬如此。诸解皆从之,吁!礼之汨没于注疏者多矣!(卷八,页七-八)
国君春田不围泽;大夫不掩群,士不取麛卵。
 王制云:「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此云:「国君春田不围泽,大夫不掩群。」不同者,盖末世诸侯儗天子,大夫拟诸侯,故记者各举所闻言之,其实无不同也。孔氏以与王制不同而曰:「王制上文云:『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郑谓:『夏不田,谓夏时也。』周礼四时田,而云三田者,下因云不合围。则知彼亦夏礼也。」按:周礼田四时,不可信。王制三田自是周制,郑因周礼四时田,而疑王制三田为夏制,孔又因郑以三田为夏制,而并疑王制不合围为夏制,所谓以讹传讹者是矣!」(卷八,页八)
大夫私行出疆,必请。反,必有献。士私行出疆,必请。反,必告。君劳之,则拜;问其行,拜而后对。
 大夫士有献,又私行出疆,似皆衰世之礼。(卷八,页一○)
国君去其国,止之曰:奈何去社稷也!大夫,曰奈何去宗庙也!士,曰奈何去坟墓也!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此两节自注疏以来,皆误合为一节,以致混乱不楚。又泛引古事分别经权,此皆不察文义及事理漫为说者也。两节各自为义,因上有「社稷」字,遂生出下节,曲礼文多如此。观大夫士言「死众」、「死制」,不言「宗庙」、「坟墓」可见矣!即止「国君去社稷」与「国君死社稷」似同一事而寔别。何则?去社稷者,可以不去,故人止之,如卫成、鲁昭之类,宗社未亡,不得因内乱而辄去也。死社稷者,不可以去,故须死之!如宗社已亡,不得尚流离琐尾于他国,及如后世欸降之事是也。孔氏不得此旨,谓「国君死社稷,不去国为正礼。太王去国为权法。」夫太王为狄所侵,非自致内乱之比,固可以去。故盂子有请择二者之说。又宗社未亡,邑于岐山以图兴复,亦非流离他国之比,岂可遂这以死,而谓不死为权法乎?且其时,邠人从之如归市,未闻有止其去国者,何得纽合两节之文,而以太王作证也?如其说,去国既为权法,臣民奈何止之,岂止其夫国,乃是欲其死也。至于大夫与士,则谓去宗庙坟墓,为三谏不从,及或以罪见黜,谓「死众」、「死制」为冠难及教令。若是,此两处之文既别,何为独于去国死社稷而纽合之耶!黄叔阳拾疏之余说,竟以上节为「权」,下节为「经」;上节为「下人为上」之义,下节为「上人守正」之义。尤凿谬不足辨。(卷八,页一一-一二)
君天下,曰天子。朝诸侯,分职授政任功,曰予一人。
 「天子」,通称。「予一人」,自称。郑氏谓「皆摈者辞」,非也。(卷八,页一三)
崩,曰天王崩。复,曰天子复矣。告丧,曰天王豋假。措之庙,立之主,曰帝。
 按:「天王」之称,始见于春秋。周祔庙不称帝,而此称帝,秦汉之礼也。吕与叔疑为殷世,未然。(卷八,页一五)
天子未除丧,曰予小子;生名之,死亦名之。
 此说考于周初则不合,如周颂「闵予小子」。洛诰「以予小子,扬文武烈」,非尽「未除丧」之称,而顾命称「予一人钊」,又非尽「予小子」也。郑氏于前「君大夫之子,不敢自称曰余小子」,以为「未除丧」称,正未考耳!郑氏曰:「生名之,曰:小子王;死亦名之,曰:小子王。晋有小子侯,是僭取于天子号也」。按:郑因上有「予小子」之称,遂撰一「小子王」之名,以实其「生名」、「死名」。以侯证王既不类,又谓「小子侯」为僭天子号,尤无据。吕与叔祖其说,反疑上「予小子」予字为衍,益可笑。又曰:「春秋书王子猛卒。不言小子者,臣下之称,与史策之词异也。」夫春秋非即史策乎?史策非即臣下之称乎?此何说也,吴「吴」字,原误作「吕」,今径改。幼清曰:「春秋:景王崩,悼王未踰年,入于王城,不称天王而称王子猛,所谓生名之也。死不称天王崩而称王子猛卒,所谓死亦名之也。」按:此说似是而亦非也。春秋称王子猛者,所以别于王子朝也。又子猛以秋入,而十月卒,未成乎为君,故仅称名。设令子猛无子朝之嫌,而位又踰一、二年之久,虽「未除丧」而死,春秋亦必不称其名也。使记文果如其说,以为春秋辞例,则记文误矣!(卷八,页一五-一六)
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
 曲礼此文但为列名,不为定数,犹存古意。若周礼之错杂侈陈;昏义之附会定数;郑氏之谬妄定夕,皆一扫而空之,可也。按:此叙嫔于世妇下,则世妇贵于嫔也。昏义乃云:「九嫔、二十七世妇。」周礼袭之,世儒但传习彼说,而于曲礼之近古者,反不一及焉,何也?妻为对夫人通称,诗「艳妻煽方处」,则后亦称妻也。或者「取妻」为「栖息」之义。妾为接见之礼,以见天子之妻、妾备耳!不必油。孔氏引郑注内则:「妻之言齐也,与夫敌体。谓彼是判合齐体,此是进御于王之时,暂有齐同之义。」然则世妇、嫔、妾亦暂有齐同,何以不名妻也?可笑如此。(卷九,页一-二)
五官致贡,曰享。
 此皆周制,郑氏谓「殷制」,非也。按:记中,如:旧称中庸子思作,缁衣公孙尼子作,三年问荀卿作,月令吕不韦作,王制汉博士集,此其可知者,其不可知者,大抵不出周、秦、汉初人也。夫以周、秦、汉初之人,其于载籍所遗皋,耳目所?记,不过周之中叶以后为多,若文武之制,固以邈若隔代,况能及于文武以前,孔子所叹为不足征者乎?郑氏以误信周礼之故,其注礼记,凡于周礼不合者:或曰「殷制」,或曰「夏、殷制」,或曰「虞、夏、殷制」,而目为殷制者尤多,以其尚近周也。一切武断紊乱礼文,莫斯为甚!记中间有取周以上之制,与周比类而言者,此固载籍耳目所仅得什一于千百者也。如:檀弓于「棺制」;王制「养老礼,分虞、夏、殷、周」;郊特牲于「祭之所尚,分虞、殷、周;檀弓于「色之所尚」,礼器于「尸礼」,郊特牲于「冠礼」,分夏、殷、周。虽其中亦不无附会,然必皆标举时代,疏析名目,末尝蒙混紊越于其间,则其不加标举疏析者,统属之周,是可知矣!故此章所言,不能果必其为文武之制,但在伪周礼未出以前,要为近古而可信。无如今人耳目全受蔽于周礼,又加郑氏以此等记文断为殷礼,宜乎日有真周礼在前,直摈弃而不道也,岂不重可叹哉!按「天官」乃总名,配「天王」而言,非别有「天官」,如周礼专属之「大宰」也。以下「六大」、「五官」、「六府」、「六工」,皆「天官」也。「六府」、「六工」卑于「六大」、「五官」,又以「五官」为主。「五官」者:「司空」、「司徒」虞廷有之;周初增以「司马」,见于牧誓;详古文尚书。又有「司寇」见于立政;「司士」则惟见于此,其名既多近古,而官亦备是焉。「六大」者,「大宰」即「冢宰」,有代君摄百官之任;「大宗」即虞之「秩宗」,主祭祀天地、鬼神者,故皆不列「五官」之内。若「大史」以下,职次渐轻,以及「六府」、「六工」,自皆不敌「五官」。其受「大宗」以下,及「六府」、「六工」之成,以质于天子者,亦惟「五官」,故曰「五官致贡,曰享」。试观此文,「六大」、「五官」、「六府」、「六工」之职,何详而别也;「六典」、「五众」、「六职」、「六材」之名,何典而该也,即此已足见其大?,又何取于繁文侈义,贻误人国之周礼哉!(卷九,页六-八)
五官之长,曰伯:是职方。其摈于天子也,曰天子之吏。天子同姓,谓之伯父;异姓谓之伯舅。自称于诸侯,曰天子之老;于外曰公;于其国曰君。
 「五官」,即上「司徒」等官,证疏是。疏别引熊氏为「五等诸侯」,吴幼清谓「五侯」,不可从。「五官」之中有「司徒」、「司马」、「司空」,其爵为三公,其出封于畿外以统诸侯,则号曰「伯」。「五官之长,曰伯:是职方」者,谓以五官之长者谓之,是职主四方者也。此与王制「千里之外,设方伯」一节之义略同。「方伯」,即「州伯」。王制云:「八州八伯各以其属,属于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下」字,原作「子」,今径改。以为左右,曰二伯。」此云「五官之长,曰伯」,下文又称「天子之老」,当是此「二伯」无疑,但未云「二」耳!郑氏于上之不合周礼者,则属之殷;于此可合公羊传「周公主陕东,召公主陕西」之说,又属之周,倏殷倏周,前后移夺,即此可见其谬妄矣!孔氏为之说曰:「殷改置二伯,与周同。」尤足哂也。「于外曰公,于其国曰君」,「外」,他国也。「曰公」、「曰君」,皆他人称之也。郑皆以为自称,而解「外」为「自其私土之外,天子畿内」。何其费如许曲折耶!下「于外曰侯,于其国曰君」,亦同此解。(卷九,页八-九)
九州岛岛之长,入天子之国曰牧。天子同姓,谓之叔父,异姓谓之叔舅,于外曰侯,于其国曰君。
「五官之长」,合五官之长也。「九州岛岛之长」,每一州之长也。不可油上为解。此即王制之「州伯」,盖诸侯也。王制言「八州」,除「畿内」而言。此言「九州岛岛」,并「畿内」而言。「伯」,不言「入天子之国」,而此云「入」者,「伯」自内而出,故不言「入」,「牧」自外而入,故言「入」也。孔氏谓「伯不出,故不言入」。非是。「二伯」,称「伯父」、「伯舅」。「州牧」,称「叔父」、「叔舅」。按:觐礼云:「同姓大国则曰伯父,其异姓则曰伯舅;同姓小邦则曰叔父,其异姓则曰叔舅。」但以侯国之大小为言,非复「二伯」、「周牧」之义,此属春秋辞命所称,与曲礼又别矣!郑氏曰:「牧尊于大国之君,而谓之叔父,辟二伯也。」亦以此为尊。郑意盖见觐礼「大国之君称伯」,此处「牧」亦为大国之君,称「叔」与之不合,故为是迂曲之解。不知曲礼言在前之制,觐礼言在后之制,无是纽合也。观此以仪礼为经,礼记为传者,可知其妄矣!二伯同姓称伯父,州牧同姓称叔父,晋文公霸类二伯,而僖二十八年左传「王曰叔父」,此等处有合有否,然义亦不甚殊,不必曲为解释也。(卷九,页一一-一二)
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虽大曰子。于内自称曰不谷,于外自称曰王老。
 「夷、狄、戎、蛮、虽大曰子」,此本春秋传例称楚为子为言,惟实正其爵曰子,非夷之也。(卷九,页一三)
庶方小侯,人天子之国曰某人,于外曰子,自称曰孤。
 「庶方小侯」,旧解皆蒙上节谓「戎狄子男君」,不知此是附庸小国之君,以其地小,其列于四夷之后,夷地亦有大者,所以上曰「虽大曰子」,张氏以为错简,谓当在上节之上,则又谬矣!(卷九,页一四)
天子当依而立。诸侯北面而见天子曰觐。天子当宁而立,诸公东面,诸侯西面,曰朝。
 按:「朝觐」二字,始见于虞书「群后四朝」及「日,觐四岳群牧,......肆觐东后」之文。古惟天子受群臣朝此音招。见之朝曰「朝」,又诸侯自本国来亦曰「朝」。若「觐」,则释诂祗属「见」义,故凡「上见下」、「下见上」皆曰「觐」。大雅有「韩侯入觐」之文,于是后人乃以诸侯自本国来朝天子为「觐」。仪礼有觐礼是也。然「朝」终属正名。觐礼云:「诸侯前朝。」又云:「乘墨车,载龙旗、弧、韣乃朝。」以觐礼而仍云「朝」,意可见矣!又春秋僖二十八年「公朝于王所」,亦是也。此分「朝觐」为二义,未甚确。至于周礼大宗伯:「春曰朝,夏曰宗,秋曰觐,冬曰遇。」此袭大戴记尤不足据。意欲凑合四时,故其言「朝觐」,即取此「朝觐」;其言「遇」,则取下「诸侯未及期相见」之「遇」;其言「宗」,乃其所增,则又取「江汉朝宗于海」,然彼云水,与朝君何涉哉?郑注云:「宗,尊也。」欲其尊王,然则余三时皆不尊王乎?「会遇」自是春秋诸侯之事,周初盛王无此。今郑氏妄执以解,谓「朝」为「春见」,「觐」为「秋见」。则记文先秋后春,何其倒置。又谓「夏宗依春,冬偶依秋」。则记文阙言「宗」、「遇」礼,待其补之矣!又谓「觐」礼今存,「朝」、「宗」、「遇」礼今亡。是曲礼既阙言「宗」、「遇」礼,仪礼又阙「朝」、「宗」、「遇」礼,何二礼均有所阙?谬不可殚述。愚按:此分「朝觐」,以「觐」是?而周礼独完耶!种种诸侯自本国来朝,故但言诸侯,诸侯在外者也。「朝」是天子受群臣之朝见,故兼言诸公,诸公在内者也。天子南面、北面者,面天子也;东面、西面者,公侯自相面也。公侯北面天子,其前后则皆东西分次序立,若行觐礼,则诸侯北面之前后亦西面可知。觐礼云:「诸侯皆受舍于朝,同姓西面北上,异姓东面北上。」诸侯觐,不言西面;公侯朝,不言北面,文互见也。郑谓东面、西面为生气,文;北面为杀气,质。孔释之谓「东面、西面则气分布,北面则气不分布。皆稚说也。(卷九,页一五-一七)
诸侯未及期相见曰遇,相见于却地曰会。诸侯使大夫问于诸侯曰聘,约信曰誓,?牲曰盟。
 此皆本春秋例为说。天子无过会礼,或援周礼「冬日遇」为「天子」,此所言「遇」为「诸侯」。周礼「时见曰会」为「天子」,此所言「会」为「诸侯」者,皆非。「聘」者,左传云:「明王之制,岁聘以志业。」中庸云:「朝聘以时。」以聘天子言,此言诸侯自相聘,亦春秋时事也。誓盟亦春秋诸侯事,若尚书誓辞乃征伐告众之言,郑举以为证,亦?。谷梁云:「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卷九,页一八)
诸侯见天子曰臣某侯某,其与民言,自称曰寡人。
 「诸侯见天子曰臣某侯某」,犹玉藻「诸侯之于天子,曰某地之守臣某」。郑氏曰:「其为州牧,则曰天子之老臣某侯某」,盖以觐礼大国之君,天子称伯,前文「州牧」亦类大国之君,天子称叔,不相合。说详本文。故又于此处补其所称,此郑氏之礼也。夫二伯自称于诸侯曰天子之老,今州牧见天子得称天子之老,不反踰于二伯乎!尤谬。「自称曰寡人」,犹玉藻「于敌以下,曰寡人。」(卷九,页二○)
其在凶服,曰适子孤。临祭祀,内事曰孝子某侯某,外事曰曾孙某侯某。
 前文云「大夫士之子,不敢自称曰嗣子某」,则「诸侯子未除丧,称嗣子某」矣!此又云「适子孤」,是有两称,即一篇之中其不合如此,况他篇他经乎!益可见其不可执礼以解礼矣。(卷九,页二三)
死曰薨,复曰某甫复矣。既葬见天子曰类见。言谥曰类。
 「类」,郑氏谓「犹象」,又以上「类」字为「象诸侯」,下「类」字皆「象聘问」,皆凿且谬。王子雍以下「类」字为「请谥必以其实,类于生平之行」。其说近是。然于上「类见」,未有发明。郝仲舆 谓:「诸侯将葬,类举其生平行事,请于天子为谥曰类。既葬,嗣君入见天子,即称先君之谥,明以类见也。言谥曰类,择类之义也。」其说似上下贯通,然必须于文前补「未葬」一层,终觉牵强,姑且阙疑。「既葬见天子」,此礼亦可疑,郑氏执周礼典命「以皮帛继子男」之说不足据。故孔氏亦谓:「春秋之义,三年除丧之后,乃见天子也。」然考文元年左传「晋襄公既祥,先且居劝其朝王。」则「既祥」亦可见,但不必「既葬」耳。(卷九,页二三-二四)
诸侯使人使于诸侯,使者自称曰寡君之老。
 郑氏谓:「此诸侯之卿上大夫」。以玉藻云:「上大夫曰下臣,摈者曰寡君之老也。」然此处不分「上、下大夫」,又彼是「摈辞」,此是「自称」,无庸强合。(卷九,页二四)
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大夫济济,士跄跄,庶人僬僬。
 此等是形容之辞,全不必油。(卷九,页二五)
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妇人,庶人曰妻。
 大夫妻称「世妇」,未闻称「孺人」,「孺人」之名始见于此。又「妇人」,对男子之称,妻对夫之称。「后」、「夫人」亦皆「妇人」,皆「妻」也。以此分别贵贱恐未允。(卷九,页二五)
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夫人自称于天子,曰老妇;自称于诸侯,曰寡小君;自称于其君,曰小童。自世妇以下,自称曰婢子。子于父母则自名也。
 「老妇」之称,恐少者非所宜。「寡小君」,论语是「邦人称诸异邦」。亦非夫人自称也。(卷九,页二六)
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自称曰陪臣某。于外曰子,于其国曰寡君之老,使者自称曰某。
 「于其国曰寡君之老」,疏谓:「其国为自国中。」若是则对本国人不当代君称寡,且于前文「诸侯使人使于诸侯,自称曰寡君之老」相类,悉不协。吕与叔谓:「其国蒙上于外之辞,亦谓异邦。」义或然也。(卷九,页二七)
天子不言出,诸侯不生名。君子不亲恶;诸侯失地,名;灭同姓,名。
 「出」与「名」亦本春秋传例而误。其谓「天子不言出」者,以春秋:「天王出居于郑也。」不知天子何不可出言?但不可言奔,故曰居。当云「天子不言奔」可也。谓「诸侯不生名」,亦非。春秋诸侯出奔亦名。又谓「失地,名;灭同姓,名」。非其谓「失地,名」者,以春秋荆以蔡侯献舞归也」,此被执书「名」,非「失地」也。其谓「灭同姓,名」者,以春秋:「卫侯毁灭邢也」。不知其下书「卫侯毁卒」。因下书名而误连下也。「君子不亲恶」一句,郑氏承上作解谓:「天子、诸侯有大恶,君子所远,出、名以绝之。」按:上谓「不出」、「不名」正论其事也。若下谓「出」、「名」为恶,君子故不亲,多却一转,文义不贯。且以「天子诸侯为恶」,以书法「出」、「名」为「不亲」,甚牵强。郝仲舆谓:「亦是春秋辞例,为叛臣亡子不纳。」其疑举邾庶,其以漆闾邱来奔之事,总属臆测。愚按:当是「天子不言出」二句为一段,「君子不亲恶」为一段,「诸侯名」为一段。曲礼之文虽别为一段,恒复相连,有以意相似连言者,有以文相似连言者,如此句与下「死寇曰兵」之类,此以文相似连言也。(卷九,页二九)
为人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子之事亲也: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
 「三谏不听,则逃之」,与公羊传「曹羁三谏不从,遂去之」之说同。然其言臣子之谏,亦各有弊。人臣云「不显谏」,与论语「勿欺,而犯之」之意违,事亲直云「三谏」,即蒙上「人臣」之说。然此复论语「事父母几谏」一节,一段委宛曲折,蔼然纯孝之意。又「逃」者,以春秋时言则可,恐不能行于大一统之世也。(卷一○,页二)
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医不三世,不服其药。
 此等言伎术亦可商和,扁未闻其上世,若庸医虽十世恐亦难服其药也。(卷一○,页三)
问天子之年,对曰:闻之,始服衣若干尺矣。问国君之年:长曰,能从宗庙社稷之事矣;幼曰,未能从宗庙社稷之事也。问大夫之子:长曰,能御矣;幼曰,未能御也。问士之子:长曰,能典谒矣;幼曰,未能典谒也。问庶人之子:长曰,能负薪矣;幼曰,未能负薪也。
连,如谓「儗人? 曲礼之文虽分段落,义多必于其伦」:即为下五对发端亦可,今故合为一节。若其不可合者,又不得因义之钩连而误合也。上言「国君之年」,下言「大夫、士、庶之子」,其文不同不必油,大抵皆问其子之年也。如曰「天子之年」,即天子之子之年也;「大夫之子」,即大夫之子之年也。少仪「国君亦言子」与此同。然此于「天子」、「国君」不言子也,不过以若言「天子、国君之子」嫌于「嫡」、「庶」无分,故直言「天子」、「国君」耳。郑氏曰:「四十强而仕,五十命为大夫。」郑见上言「天子」、「国君」,下言「大夫、士、庶之子」,故分别为解。以为天子、国君继统,其年不定,故问其年;士大夫四十、五十,年有定制,故问其子,如此分别,岂不滞甚可笑!彼盖不知「天子」、「国君」即天子、国君之子,与「士大夫之子」同,故以士大夫当生比论,以致不成一例语义也。「长」者亦祗出「幼」之名,非谓四十、五十。如其说,士大夫四十、五十不须问,则天子之年非有定制,四十、五十亦须问矣!何以曰「始服衣若干尺」乎?且庶人之年亦无定制,何以亦问其子乎?疏引熊氏曰:「庶人亦问其子者,顺上大夫士而言之。」辞遁可见。又其妄者,直谓「年」当作「子」,益可笑矣!「御」是御车,古人于射御之事,既长,则皆习之,不必为大夫之子讳,诗曰:「又良御忌。」(卷一○,页四-五)
问国君之富,数地以对,山泽之所出。问大夫之富,曰有宰食力,祭器衣服不假。问士之富,以车数对。问庶人之富,数畜以对。
 叶少蕴以言不及义为耻,曷为问富?其言非也。先王之法,制禄分田,诸侯、大夫以及士、庶,凡封地、爵、禄、田、里、树、畜皆有品节限度,不可过,不可不及,故各有其富。如此设为问富,各以其富答之者,所示先王之法也。如是则上下相安于礼制,而天下均平矣。苟不循此,则在上者,畜聚敛之臣,与夫畜牛羊、察鸡豚以病乎下;庶人以封植之利,享王侯之奉,以僭乎上,或均失其富,则公卿而乘牛车,庶人而死道路者有之,此皆后人无其品节限度之所致也,则问富之说,盖亦有深意存焉,奚可贬之乎!(卷一○,页六-七)
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大夫祭五祀,岁?。士祭其先。
 「四方」,郑氏谓「句芒、祝融、后土、蓐收、玄冥,五官之神」。此左传之文,而月令有之。按:「五祀」即月令所谓「户?、中溜、门、行「行」字,原误作「户」,今径改。」,则「四方」或亦如月令之旨未可知?不然「四方」非可空向而祭,而虞书「望秩山川之礼」,又属祭山川,解者亦混入祭「四方」,非矣!郑又谓「祭于四郊」,此附会周礼小宗伯「兆五帝于四郊」之文,殊未然。记乃是「四方」,非「四郊」也。「天地」,郑无释,孔氏谓「五天帝配以五人帝」。又谓「天神有六,地神有二」。种种纬书非礼不经之说,悉不可用。然亦皆郑说而排纂于此也。「五祀」是周制,故王制、曾子问、士丧礼皆有之,而月令疏其名为「户、?、中溜、门、行也」。祭法增「司命」、「泰厉」为七,甚不经。郑氏因祭法之说,反目此为殷制,误矣!此文不言「士祭五祀」,士丧礼云:「祷于五祀」,与此不同。吕与叔疑「不得祭而得祷」,然未有祷而不祭者。(卷一○,页八)
凡祭,有其废之莫敢举也,有其举之莫敢废也。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
 「淫祀」本为求福,语以无福,立义斩然。(卷一○,页一○)
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
 「索牛」,左传襄二年:「以索马牛,皆百匹。」杜注「索」谓:「简择好者。」此「索」字应同其解,谓「不及诸侯之肥,但简择好者用之耳。」郑氏曰:「肥,豢于涤也,索求得而用之。」盖以大夫牲不养于涤也,甚无据。孔氏曰:「楚语观射父云:『大者牛羊,必在涤三月;小者犬豕,不过十日』。大夫索牛,士羊豕,既不在涤三月,当十日以上,但不知其日数耳。」由疏所引观之,则「索」者岂是「临时求得而用之」之义耶!(卷一○,页一一)
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
 此谓支子欲祭其先,必告宗子而后行。郑氏谓:「宗子有故,支子当摄而祭。」夫宗子若有故,必命支子代祭,支子何必又告之耶!(卷一○,页一○)
凡祭宗庙之礼:牛曰一元大武,豕曰刚●,豚曰腯肥,羊曰柔毛,鸡曰翰音,犬曰羹献,雉曰疏趾,兔曰明视,脯曰尹祭,?鱼曰商祭,鲜鱼曰脡祭,水曰清涤,酒曰清酌,黍曰芗合,罪曰芗萁,稷曰明粢,稻曰嘉蔬,韭曰豊本,盐曰咸鹾,玉曰嘉玉,币曰量币。
 此节之义有不可解者,不必强解。「蔬」,说文云:「凡草菜可食者,通名为蔬。」则稻亦蔬属。陈可大谓「蔬与疏同」非。(卷一○,页一二)
祭王父曰皇祖考,王母曰皇祖妣。父曰皇考,母曰皇妣。夫曰皇辟。
 「皇」,说文:「大也」。尔雅:「君也。」称君者,亦大之义,古尊死之号,「皇」为通称。注单释为「君」,谓「有君德」,后世不敢用「皇」字,以注疏之说也。(卷一○,页一五)
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嫔。
 易、尚书称「父」曰「考」,不必死也。自有此文,后世从之矣!「嫔」之称,后世不用。(卷一○,页一五-一六)
寿考曰卒,短折曰不禄。
 郑氏曰:「谓有德行任为大夫士而不为者,老而死,从大夫之称,少而死,从士之称。」郑意谓疑大夫不寿考,寿考不为大夫,何以曰「卒」?士不短折,短折不为士,何以曰「不禄」?两说相妨,于是以为「有德行任为大夫士而不为者」,何其迂折之甚乎?曲礼本杂取诸说,不必纽合。陈可大曰:「彼以位之尊卑言,此以数之修短言也」是。(卷一○,页一六)
天子,视不上于祫,不下于带;国君,绥视;大夫,衡视;士,视五步。凡视:上于面则敖,下于带则忧,倾则奸。
 玉藻云:「凡侍于君,......视带以及祫」,即此「视不上于祫,不下于带」之义也。陆农师曰:「不敢言视天子,恭也。国君、大夫放此。绥视,以所视绥之远近为节。衡视,以所视衡之远近为节。绥视游目远于祫矣,衡视游目又远于绥矣,直言士视五步耳,与上相备也。然则天子、国君、大夫游目亦不过此。」按:此解「绥」、「衡」之说是也。但士相见礼云:「若父则游目」,则天子、国君、大夫悉下得游目可知,更详之。(卷一○,页一七)
大飨不问卜,不饶富。
 「大飨」,谓郊祀天地大祫禘之类,日月素定,故不问卜。周礼大祭皆言卜,不可从。郑氏谓「祭于明堂,莫适卜。」此亦附周礼「莫适卜」之文,故以五帝属之,殊迂僻。陈用之谓「飨宾」。按:以人交人,本不用卜,何必言之,此亦狃于周礼「大祭祀皆卜言卜」,故别立一说耳。(卷一○,页一九)
凡执,天子鬯诸侯圭,卿羔,大夫鴈,士雉,庶人之挚匹;童子委挚而退,野外军中无挚,以缨,拾,矢,可也。妇人之挚,椇榣脯修枣栗。纳女于天子,曰备百姓;于国君,曰备酒浆;于大夫,曰备埽洒。
 此言问名之答词,上而以「纳女」该之。郑氏狃「纳女」二字,而云为「不亲迎,故自致女」,不亦迂乎。(卷一○,页二一)
檀弓上
 此篇疑义特多,伪言百出,观其文儇便隽利,亦可知是贤者过之一流人,故不必言之,其皆实与义之皆正尔,列下帖。然其中亦有可采者,学者宜分别择焉可也。篇中凡言春秋事与经传多错互。夫明明经传而且异之,况其无可证据者乎?读檀弓者当知之。此篇为子游门人之后人所记,疑义各详文下。(卷一一,页一)
公仪仲子之丧,檀弓免焉。仲子舍其孙而立其子,檀弓曰:「何居?我未之前闻也。」趋而就子服伯子于门右,曰:「仲子舍其孙而立其子,何也?」伯子曰:「仲子亦犹行古之道也。昔者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微子舍其孙腯而立衍也;夫仲子亦犹行古之道也。」子游问诸孔子,孔子曰:「否!立孙。」
 「檀弓免焉」,郑氏谓:「故非为礼以非仲子。」以下章「子游麻衰吊,谓子司寇知之」或有然,然欲正人非礼,已而先为非礼,甚迂而不可训也。伯子答后,檀弓不复再语,另接子游问孔子。则记者归重子游,初未尝以檀弓为知礼也。故谓此篇为子游门人之后人所记不误(卷一一,页三)
事亲有隐而无犯,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致丧三年。事君有犯而无隐,左右就养有方,服勤至死,方丧三年。事师无犯无隐,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心丧三年。
 「隐」、「犯」皆指谏言。「事亲有隐无犯」,即论语「几谏」之义。「事君有犯无隐」,即论语「勿欺而犯」之义 。郑氏看「隐」、「犯」作两义,故别以「隐」为「不称扬过失」,误矣!此处诸儒己多驳过,然郑之以「隐」、「犯」为两义者,以「事师曰无犯无隐」有难通也。而前儒于此则不能了,不知此「隐」、「犯」亦与上同义,既为人师,安有过失使弟子谏。盖记文亦就「君、亲之隐、犯」为凑合而言耳。「养」,说文:「供养也。」非独指饮食,凡供养皆是。故郑解「有方」为「不可侵官」,若「无方」是无专职,事事皆当为之也。「方丧」,方字已为后世以日易月开端矣!「心丧三年」,曰「心」,似乎无服。故郑引「若丧父而无服」以证之。然愚谓师恩有重轻,任人为之。故丧服不言,以其无一定之服耳,非竟无服也。(卷一一,页五-六)
季武子成寝,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请合葬焉,许之。入宫而不敢哭。武子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吾取其大而不许其细,何居?」命之哭。
 凡古事、古礼有与后世悬殊者,不可执今以疑古也。如记文明谓「武子成寝室,而存杜氏之葬于西阶下」,当时容有此事,而郑氏谓:「夷人冢墓以为寝。」按:杜氏仍来请合葬,则未尝夷可知也。张子厚谓「此必是殡,岂容城中有墓」,皆非也。「请合葬焉」,张子厚又谓:「掘其柩以归合葬。」陆农师亦谓:「请迁于外而合葬之。」皆非也。(卷一一,页八)
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曰:「昔者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然。」「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子思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伋则安能?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故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也。
 诸儒解此事或谓「礼宜为出母齐衰、杖、期」;或谓「礼不宜丧出母」;或谓「丧出母为圣人处权,不丧出母为子思守礼」;或谓「礼为出母齐衰、杖、期,而为父后者无服,伯鱼、子上皆为父后,伯者乃贤者之过子思正欲用礼」,纷纷诸辨皆可不必。孔子必无三世出妻之事也。黄叔阳曰:「夫子年十九娶宋亓史记注作上,家语作亓,并字误。官氏。明年生子适,鲁昭公赐之二史记无「二」字。鲤鱼,夫子荣君之赐,因以名其子而字之曰伯鱼,至六十六而夫人亓官氏卒。传记之所可考者昭然如此,岂可以为世出其妻乎?」按:黄之前说乃史记注引家语,其「六十六夫人卒」之事史记、家语皆无之。彼说固难信,今欲辟彼说而伪撰其事以为证,又乌乎可?(卷一一,页一○)
孔子曰:「拜而后稽颡,颓乎其顺也;稽颡而后拜,颀乎其至也。三年之丧,吾从其至者。」
 此云「稽颡后拜」,士丧礼皆云「拜稽颡」,丧大记亦云「每拜稽颡」,与此不同。孔氏谓:「士丧礼诸文拜稽颡者,为拜之时先稽颡。」此执礼解礼之曲说也。又「孟子述子思「再拜稽首而受,稽首再拜而不受」是吉礼,其于受不受亦分拜于稽首之先后,与凶礼同。此等礼今无由考,不必强为之说也。郑氏以「拜稽颡」、「稽颡拜」分周、殷益谬。若「拜」与「稽首」、「稽颡」诸义则有可考者。「拜」者,字从两手从下,两手为拜也。内则云:「凡男拜,尚左手。......凡女拜,尚右手。」则拜之用手之为义甚明。尚书云「拜手」,少仪:「手拜」皆是也。先两膝着地,次用两手相交,但折腰俯首而巳。荀卿云「平衡曰拜」,谓「首与腰齐也」,吉凶礼皆用之。「稽首」者,先两膝着地,次两手到地,乃俯其首下至于手。荀卿云「下衡曰稽首」。谓「首下于腰也」,吉礼用之。「稽颡」者,较稽首之首至手者为重,首至地其两手开也。凡首至地惟颡贴地,故谓之稽颡。荀卿云「至地曰稽颡」,凶礼用之。此三者之大较也。惟「拜」则即起,以用手不用首故也。「稽首」、「稽颡」则迟起,故曰「稽」。「稽」者,稽皋之义,以迟为敬,以用首故也。惟「拜」又为总名,亦兼「稽首」而言。「拜」通「稽首」,「稽首」不通「拜」也。如尚书「拜手、稽首」,则分别言之。其余若论语「拜下,礼也」,孟子「使己仆仆尔亟拜」之类,皆兼「稽首」而言也。又少仪「妇人肃拜」,此立拜也,亦名「拜」,皆不可以辞害意。此外又有「顿首」者,不见于诸经,惟左传:「穆嬴日抱太子,......顿首于宣子」,及「申包胥乞秦师,......九顿首而坐」,为「陡顿」之义,与「稽」义正相反,以首叩地而速起,凡急遽有求,仓卒致情时用之,此礼之变,非列于「拜」礼中也。自周礼作,妄为列于九拜之一,而注者不达,释为平常吉拜,是误以「顿首」为「稽首」矣!其后遂以「顿首」易「稽首」之称,无复有「稽首」者,沿流及今,反以「稽首」为凶拜,尤谬误之可笑者也。又「立而折腰曰揖」,论语「揖所与立」;乡饮酒礼作「?」,亦曰「肃」;曲礼「肃客而入」;左传「三肃使者」,大抵与今之「拱」同,今则以鞠躬俯首近地为揖,微鞠躬俯首举手为拱,又不同。(卷一一,页一七-一八)
孔子既得合葬于防,曰:「吾闻之,古也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焉曰:「尔来何迟也?」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
「古也墓而不坟」,今则坟矣!岂生今反古乎?「东西南北之人」,在后人目孔子则可,安有孔子预知自疑之理?「古不修墓」,不知古果有此制否?即有之,任其崩坏而不修,则是失于本心,又不止于生今反古之愆矣!(卷一一,页二○)
子思曰:「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丧三年以为极,亡则弗之忘矣。故君子有终身之忧,而无一朝之患。故忌日不乐。」
 「丧三年以为极,亡则弗之忘」,言丧虽三年为极,但既亡则终弗之能忘矣!故即以「故君子」云云。陈可大谓:「既葬曰亡。」此本中庸章句解「事亡如事存」。「亡」字以为「既葬」,则曰「反而忘焉」之说,此解殊牵强。今陈直以「亡」为「既葬」,益非矣!「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从来解者皆贴「亲丧」说,殊不然。「终身之忧」,似「忌日」矣。「一朝之患」,郑氏谓「毁不灭性」;陈可大谓「指上必诚必信,所以无冢宅崩毁之事」,并迂,又与下「故忌日不乐」义不贯。按:此二句乃古语,孟子引之,故此用「故」字,孟子用「是故」字。记文取「有终身之忧」句,唤起「忌日不乐」义,「无一朝之患」是陪说。孟子则取「无一朝之患」句,以明上文「横逆」之事,「有终身之忧」是陪说。孟子又解「有终身之忧」为「忧其未能如舜」。观此同一「有终身之忧」句:记文作「忌日」用,孟子作「如舜」用,则释古人之书者,其可粘滞执着死古人句下哉!祭义作「君子有终身之丧」,此方专指「忌日」。(卷二二,页二二-二三)
孔子少孤,不知其墓。殡于五父之衢。人之见之者,皆以为葬也。其慎也,盖殡也。问于聊曼父之母,然后得合葬于防。
 此伪妄之说,前儒多辨之,不更赘。(卷一一,页二五)
夏后氏尚黑,大事敛用昏,戎事乘骊,牲用玄。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骍。
 此文巳为不韦月令开端,「尚黑、白、赤」,未详其义。疏引旧说谓:「正色有三。」然青、黄非正色乎?郑氏以「物生色黑,及芽白、萌赤」解之,此纬书注甚凿。陈可大谓:「禹治水,尚水色。水非黑色,观禹贡别言黑水可见。汤征伐得天下,尚金色。」于周无可言,乃取五行相?之义,以为「火胜金」。吴幼清祖其说,变相?为相生,谓:「夏以金德主,黑,水色;水者,金之所生。周以木德王,赤,火色;火者,木之所生。」于殷无可言,为「以水德王,白,金色;金者,水之所从生」。又与上义反,皆凿谬。揆此则三代尚色之义,恐附会也。「周戎事乘騵」,取大雅「驷騵彭彭」为说,而因以为夏「乘骊」诗「乘其四骐」,周岂端用「騵」乎?、殷「乘翰」耳。然六月诗「比物四骊」,采?「殷戎事乘翰」,取易「白马翰如」为说,以「翰」字代「白马」,义甚?谬。陆德明谓「翰又作●」,无据。(卷一一,页三○-三一)
穆公之母卒,使人问于曾子曰:「如之何?」对曰:「申也闻诸申之父曰:哭泣之哀,齐斩之情,饘粥之食,自天子达。布幕,卫也;縿幕,鲁也。」
 「器泣之哀」数句,似从孟子来,以其易「齐疏」为「齐斩」也。语、孟中未有「斩」字,「幕」分「布」、「縿」,或是当时奢俭之别。郑氏「布为诸侯,縿为天子」,殊武断。若谓曾申以鲁僭用天子礼,讽穆公不宜用先世所习用者,而申欲一旦异之,亦迂矣。(卷一,页三一)
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曰:「然则盍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弒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共世子也。
 「以为共世子」,郑氏曰:「可以共,孝则未之有。」若然,凡孝子必当谥以孝,而后可为孝乎?迂亦甚矣。郑氏之说盖误本于梁余子养曰:「死而不孝,不如逃之。」不知此乃当时谏阻申生伐皋落氏,故为耸其言以希动听。若羊舌大夫曰:「违命不孝,......子其死之!」非又以死为孝耶!孔氏援春秋曰:「晋侯杀其世子申生,父不义也。陷亲于不义,故曰不孝。」其说尤悖。人子以孝名者,多不幸处其变,即以舜之大孝,尚不能掩其父母之顽嚚,亦可曰「陷亲于不义,而非孝」乎?后儒因郑、孔此说,遂群以申生为不孝,陈守之尤极诋之曰:「申生之死于亲,可言而不言,而且惧伤公之心;于义可逃而不逃,而且谓天下岂有无父之国;以至忘其躬之不阅,而且恤国家之多难;不顾生死之大节,而且谨再拜之末仪。」呜呼!申生之孝,孰有加于此数言也!惟以伤亲之心为大,故不言;惟以不可处无父之国为大,故不逃;忘躬而且恤国家之多难,死不忘忠也;临死而且谨拜之末仪,死不忘敬也。其极诋之者,非所以极赞之乎!至谓「其可以言」,何以知之?谓「其躬之不阅」,何以见之?尤妄矣!吁!人臣、人子不幸而遭逢事穷势竭,乃为此死忠、死孝之事,千古岂有印板之忠孝乎哉!后此宋儒高托中行,以千古瑰异崭?之行,?加抑下不之许可,皆自此一种议论有以启之耳。若是,则人心益无感激,风俗日以偷漓,徒取便于拘文牵义,旅进旅退之俦耳,岂不可叹哉!(卷一一,页三三-三四)
鲁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尔这于人,终无己夫?三年之丧,亦已久矣夫。」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踰月则其善也。」
 论语记孔子问者,出后而有言者二:一为南宫适出,赞其「为君子,尚德」;一为宰我出,斥其「不孝,不仁」。赞与斥皆不必面尽,故待其出尔。若「朝祥莫歌」之非,子路笑之既是,奚为面故斥之,而引其旨待其出后始发乎?圣人教人必不如是也。(卷一二,页一)
鲁庄公及宋人战于乘丘。县贲父御,卜国为右。马惊,败绩,公队,佐车授绥。公曰:「未之卜也。」县贲父曰:「他日不败绩,而今败绩,是无勇也。」遂死之。圉人浴马,有流矢在白肉。公曰:「非其罪也。」遂诔之。士之有诔,自此始也。
 「末之卜」,郑氏解谓:「微哉!卜国无勇。」然古无但称人之氏者,况君乎?或以「卜」为「卜筮」,皆未详也。郑解此为「这卜国」,意疑不及县贲父,则县贲父不当独死,遂谓二人皆死,尤臆测。「士之有诔,自此始」,郑引士冠礼「生无爵,死无谥」。按:「诔」与「谥」有别,郑以「诔」为「谥」,非。后放此。檀弓所记事实,多与春秋经、传无似,而又多互异,当以经、传为正,不必为之附会求合也。庄十年经云:「公败宋师于乘邱。」非鲁败也。陈用之以为「庄公败于二人未死之前,宋人败于二人既死之后」。吕东莱以为「止是马惊败,不预军之胜负」。此皆曲为附会者。(卷一二,页二-三)
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疾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檀弓多毁曾子而誉子游,此一章亦毁曾子也。曾子于大夫之箦已不当受,即受之亦不当服用,乃于临没之顷,因人言而始易之,岂死不可僭踰,生独可僭踰乎?使非执烛之童子,曾子不将以不正毙耶!且谓以执烛之童子能别服制之宜否,知义理之是非,而子春、曾元辈乃罔知匡正,且为其隐讳不即救止,是曾子之门人子弟尚不及童子之识,为深可耻也。千载之下,动以此事啧啧言「曾子因于人死称易箦」奉为美谈,殊不知记文之诬焉耳!盖附会论语「曾子有疾」章造此一事,其云「举扶而易之」,仿「启予手!启予足!」而云也;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放「而今而后,吾知勉夫」而云也。(卷一二,页五-六)
始死,充充如有穷;既殡,瞿瞿如有求而弗得;既葬,皇皇如有望而弗至。练而慨然,祥而廓然。
 郑氏曰:「皆忧悼在心之貌。」颟顸不分,殊谬。按:「廓」,开也,廓然闭塞之久,至此始稍开也。孔氏谓:「寥廓,情意不同而己。」亦岂可通。大抵人子有「终身之丧」固然已,此文则从「始死」至「大祥」,别形孝子为哀之隆杀,酌人情事理以言之,另是一义,初不相妨,解者必欲据「终身之丧」为说,其亦固矣!(卷一二,页七)
邾娄复之以矢,盖自战于升陉始也。鲁妇人之髽而吊也,自败于台鲐始也。
 言妇人吊,意欲见无男子耳。然妇人夫死又吊他人,于情事未协。(卷一二,页九)
南宫绦之妻之姑之丧,夫子诲之髽曰:「尔毋从从尔,尔毋扈扈尔,盖榛以为笄,长尺,而总八寸。」
 下二句是记者语,因言「髽」而「笄」、「总」之制,故加「盖」字以别之。此檀弓用字法,篇中多有之。孔氏皆以「盖」字从疑辞,岂下章「孔子盖寝疾七日而没」亦疑辞乎?孔之以此为疑辞者,其说曰:「恶?或用栉,或用榣。故丧服有栉?,故夫子称盖以疑之。」此执仪礼之「栉?」意,谓不当云「榣?也」。然则孔子读仪礼不熟耶!可笑也。按:「栉」者,梳也,非木名。丧服郑注云:「以栉之木为之,或曰榣?。」贾疏云:「玉藻云:『沐用樿栉,发晞用象栉。』故郑云:『栉?者,以节之木为?。』则是谓樿木也。」其说详明。据孔意云:亦当「恶?」,或用「樿同栉」,或用「榣」。今但以「栉」对「榣」言,混甚。然其误实始于郑也。丧服言「栉之木」,檀弓言「榣」,礼言不同,何必辄为附合,致妄以「盖」字为疑辞耶!(卷一二,页九-一○)
孟献子禫,县而不乐,比御而不入。夫子曰:「献子加于人一等矣!」
 按:孔、孟之说,皆言「三年之丧」,未有二十几月之说,亦未有大小祥、禫之名,其短折于二十几月者,不知起于何时?自诸礼始有「祥」、「禫」之名,而「短折者」始一定,而不可复变矣!兹不具论。至于「禫月」以及「作乐」,礼又无明文,则所谓「短折者」,仍无一定之说,今从之者,不过东汉、晋儒悬揣臆断而已,又可笑也。试详之。郑氏谓:「二十五月大祥,二十七月禫,二十八月作乐。」孔氏疏之曰:「郑据杂记云:『父「父」字下,原衍「母」字,今删。在为母、为妻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为母、为妻尚祥、禫异月,岂容三年之丧,乃祥、禫同月?』又据间传「士礼」云:「中月而禫。」「中月」,间一月也。据丧服小记云:「妾附于妾祖姑。亡则中一以上而附。」又学记云:「中年考校。」皆以中间。又下云:「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谓「大祥」者,缟冠;「是月禫」,谓「是此月而禫」,各自为义。又文二年:「公子遂如齐纳币。」公羊讥其「丧娶」。又以「鲁人朝祥而莫歌」,及丧服四制云「祥之日,鼓素琴」,及「孔子五日弹琴不成声,十日成笙歌」,并此「献子禫,县之乐 」皆据省乐忘哀,非正乐也。此郑氏之说也。王子雍谓:「二十五月大祥,其月为禫,二十六月作乐。」孔氏疏之曰:「王据下云:『祥而缟,是月禫,徒月乐。』又与上『鲁人朝祥而莫歌。孔子曰:踰月则善。』是皆祥之后月作乐也。」又据三年问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又士虞礼「中月而禫」,是祥月之中也。与尚书「文王中身享国」,谓「身之中间」同。又文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是僖公之丧至此二十六月。左氏曰:「纳币,礼也。」此王氏之说也。按:郑氏、王氏二说皆谬执于一,故未尽然。何则?自圣人制三年之丧,其后变礼者,又非一人,后人必欲执一说以?而通之,自有所不能也。今愚于记中凡言「禫」与「作乐」之不合者,悉平心意其文以解,不稍有牵强,而得其说为三焉。三年问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是谓「禫」即在「祥月」之内。又丧服四制云:「祥之日,鼓素琴。」又下「孔子既祥,五日弹琴而不成声,十日而成笙歌」。此以二十五月为「禫」,亦以二十五月「作乐」,一说也。上云:「鲁人朝祥而莫歌。孔子曰:踰月则善。」二十五月「大祥」,踰月是二十六月,「禫」可以「作乐」。此云「孟献子禫,县而不乐」,亦当是二十六月「禫」,「禫」祭后即可「作乐」。又丧记云:「禅而内无哭者,乐作矣故也。」以此二十六月为「禫」,亦以二十六月「作乐」,一说也。间传及士虞礼皆云:「中月而禫。」「中月」,是间一月。二十五月「大祥」,则二十七月「禫」。又杂记云:「期,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与此亦合。又下云:「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是月」者,对「徙月」而言。若二十六月「禫」,则二十七月「乐」。郑若依二十七月「禫」,则二十八月「乐」。此以二十七月为「禫」,或二十七月、二十八月「作乐」,一说也。然则曷为其说之?或迟、或蚤,不同若是,曰变礼者非一时,记礼者非一人,故其言互异也。郑、王各执一说,凡于诸礼文及他经事迹,其合可「合可」二字,疑应作「可合」。者合之,其不可合者必逞其辞以强合,所以礼愈杂而多端,而后人究不得一是之从。予故悉取其不合者疏列如右,使学者览之,自可了然于心目之间,而亦可择而从焉矣!其择而从焉,奈何曰「与为其蚤者,宁为其迟者」,何也?昔者圣人之制三年之丧也,而何以短折之也?既以短折之,则本吾仁孝之心,从其短之长,犹愈乎其短之短也云尔。
 夫曰「三年之丧」,则是三期也。自春秋时蔑礼成风,始有「短折为一期」者,故宰我亦有「期可已矣」之问,而夫子力折之。孟子劝滕文公行三年之丧,而父兄百官皆不欲,此又可证也。于是秦汉诸儒起而斟酌于其间,定为二期又加三月之禫,着于礼文,较之一期虽若犹愈,而所歉者固已多矣!呜呼!父母之丧何事也?而可以调停斟酌于其间乎?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不知此三年亦短折否?试以此诘之,应无不怃然者矣!昔者唐王元感曾建三年之议,而世迄无从之者,其亦滔滔之势,固有所不可返者与!
 丧大记云:「禫而内无哭者,乐作矣故也。」又云:「禫而从御,吉祭而复寝。」则是禫祭后则可以乐,可以御,而献子独否。夫子所以叹其加于人一等也。此善之之辞,而陈晋之。陆农师之徒皆言献子过于礼,夫子非以为得礼,特称其加于人一等而已。呜呼!礼虽不可过,不可不及,然丧礼非他礼可比,「三年」又非「期」、「功」可比,丧过乎哀,不愈于不及乎!且可食而不食则灭性,可除服而不除则为失礼,谓之「过」,可也。此第「不乐」、「不御」耳,岂可谓之为「过」哉!(卷一二,页一二-一五)
孔子既祥,五日弹琴而不成声,十日而成笙歌。
 此与上「鲁人朝祥而暮歌」章之义悖违,则记者之妄可知矣!郑氏曰:「谓踰月且异旬。祥亦凶事用远日。」孔氏曰:「祥是凶事用远日,故十日得踰月。若其卜远不吉,虽祥后十日,亦不成笙歌,以其未踰月也。」按:本文但言十日,不言踰月,郑孔虽极意斡旋,终是未通。(卷一二,页一七)
有子盖既祥而丝屦组缨。
 玩「盖」字「而」字,郑氏讥有子,近是。孔氏「孔氏」二字,原误作「孔子」,今径改。亦以为疑辞,不知何疑之有?(卷一二,页一八)
子路有姊之丧,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孔子曰:「何弗除也?」子路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弗忍也。」子路闻之,遂除之。
 「行道」,郑氏谓「行仁义」。以「道」为「道理之道」,非。方性夫、胡邦衡皆谓与孟子「行道之人弗受」同义。是指道路之人,然未免轻道路之人而重吾党,亦失礼。今按:先王制礼宜作一顿,谓先王制礼如此,若论弗忍,即行道之人死亦不忍也,而任情,而违礼乎!(卷一二,页二○)
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夫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
 母死期年哭,而讶其甚以禁抑之,虽常人亦不尔。又父岂不识其子之声者,而问其为谁?显见其造作也。(卷一二,页二三)
舜葬于苍梧之野,盖三妃未之从也。季武子曰:「周公盖祔。」
 孟子云:「舜卒于鸿条。」当以孟子为正,此谓「葬于苍梧之野」不足信。尧二女,尚书、孟子皆同,是二妃也。此「三」字,或「二」字之误。张衡思元赋:「哀二妃之未从」。李善注引礼记亦云:「二妃。」郑氏直据「三」字为解,引昏义「天子后一、夫人三」云:「不立正妃,但三妃,谓之三夫人。」诞妄殊甚!昏义岂作于唐虞之世乎?疏引帝王世纪之说,亦附会记文者,不足取证。(卷一二,页二五)
曾子之丧,浴于爨室。
 亲死不浴于适室,而浴于爨室。前文毁曾子,此又毁曾元一辈也。(卷一二,页二六)
大功废业。或曰:「大功,诵可也。」
 诗大雅「虡业维枞」,周颂「设业设虡」,尔雅「大版谓之业」,乃县钟磬之架也,故谓习乐为业。「诵」,谓诵其诗,不作乐也。(卷一二,页二七)
子张病,召申详而语之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几乎?」
 此亦袭曾子「吾知免夫」之义,然其言有弊。生死者,人道之常,恒言曰生死。若死为小人,则生为君子乎?为小人乎?书言「舜陟方乃死」,孔子谓颜渊「吾以女为死矣」,舜与颜子亦小人乎?曲礼曰:「庶人曰死。」此分贵贱而言也。今分品诣而言,便不可通。且曾子述「战兢」之诗而曰:「吾知免夫!」何尝自诩为君子,而诋世为小人耶!(卷一二,页二八)
曾子曰:「始死之奠,其余阁也与?」
 「阁」,庋藏食物之名。「始死之奠,用阁之余」,此注疏说,似是。「阁余」作「余阁」,亦倒装字法也。陆农师曰:「其余幸得更生,若有待焉!如先儒说『以阁之余奠』,不惟于文不安,亦大夫七十而有阁,则大夫死有无阁者矣!」此说新巧,然近牵强。至于「大夫七十而有阁」,乃王制之说,不当驳于此。(卷一二,页二九)
曾子曰:「小功不为位也者,是委巷之礼也。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申祥之哭言思也亦然。」
 马彦醇曰「记曰:『妻之昆弟为父后者死,哭之适室,子为主,袒免哭踊,夫入门右』,异于叔嫂之丧,以子为主,则妇人不当倡踊也。」愚按:哭异姓之亲,而使其子为主,亦迂。反不若使其妻倡踊而哭之可也。然以为「言思为申祥妻之昆弟」者,出郑注。彼谓「说者云」,然是在郑亦未定之辞,恐未可全据作解耳。
 曾子在圣门首得闻道,后世有颜、曾之目,子思、申祥皆其后进,曾子乃举二人以为行礼之法,亦恐未然。(卷一二,页三○)
古者,冠缩缝,今也,衡缝。故丧冠之反吉,非古也。
 孔氏曰:「古吉、凶冠同直缝,周吉冠横缝,若丧冠犹直缝,是丧冠与吉冠相反,故曰『丧冠之反吉』。恐时人因谓古亦丧冠与吉冠反,故释云『非古也』。按:吉、凶之制正宜有别,如其说,反谓古之无别为是,而今之有别为非矣,不可通。此盖谓古之丧冠直缝,吉冠横缝,后世丧冠亦皆横缝,是丧冠反同于吉冠,非古也。(卷一二,页三二)
曾子谓子思曰:「伋!吾执亲之丧也,水浆不入于口「口」字,原误作「日」,依今本改。者七日。」子思曰:「先王之制礼也,过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之执亲之丧也,水浆不入于口者三日,杖而后能起。」
 曾子宁不达礼而过情若此,且以是夸于示人,迨子思以中道折之而始沮,安有此事乎?且水浆不入于口七日,亦无生理。(卷一三,页一)
曾子曰:「小功不税,则是远兄弟终无服也,而可乎?」
 丧服小记云:「降而在缌小功者,则税之。」是正小功不税也,与此异。(卷一三,页三)
伯高之丧,孔氏之使者未至,冉子摄束帛乘马而将之。孔子曰:「异哉,徒使我不诚于伯高。」
 此仿论语「冉子与子华之母粟五秉」为说,不足信。(卷一三,页三)
伯高死于卫,赴于孔子。孔子曰:「吾恶乎哭诸?兄弟,吾哭诸庙;父之友,吾哭诸庙门之外;师,吾哭诸寝;朋友,吾哭诸寝门之外;所知,吾哭诸野。于野,则已疏,于寝,则已重。夫由赐也见我,吾哭诸赐氏。」遂命子贡为之主,曰:「为尔哭也来者,拜之;知伯高而来者,勿拜也。」
 此云「兄弟,吾哭诸庙」,杂记云:「有殡,闻远兄弟之丧,哭之侧室;若无殡,当哭诸正寝。」此云:「师,吾哭诸寝」,奔丧云:「师,哭诸庙门外。」与此不同。当以杂记、奔丧为正。郑、孔分杂记、奔丧为周礼,此为殷礼,非。此增「所知,哭诸野」甚迂。伯高死,哭诸子贡家,而命子贡为主,尤迂。(卷一三,页五)
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曰:「吾闻之也,朋友丧明则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无罪也。」曾子怒曰:「商,女何无罪也?吾与女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女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民未有闻焉,尔罪二也;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三也。而曰尔何无罪与!」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
 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则其「丧子」、「丧明」之事,必不足信。「朋友丧明则哭之」,此礼明系捏造。呼友以名,无礼孰甚!师其人而使人疑其为师,此真得师传之善者,乃以为罪乎!下章云:「子夏既除丧,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弹之而不成声。哀未忘也。」其于亲亦孝矣!又何罪之有?(卷一三,页七)
衰,与其不当物也,宁无衰。
 「不当物」,郑氏谓:「粗精广狭,不应法制。」然则以制度之小失,而谓「并衰,可无服」,理岂可通!按:左传曰:「服以将礼,礼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即此「物」字义,谓「服不称其情实也。」然此自一说,夫人无哀戚之心固为不孝,若并其丧服而去之,则与禽兽何异?记言未免过激而有弊耳。(卷一三,页一○)
齐衰不以边坐,大功不以服勤。
 「齐衰不以边坐」与「有丧者专席而坐」同义。(卷一三,页一一)
孔子之卫,遇旧馆人之丧,入而哭之哀。出,使子贡说骖而赙之。子贡曰:「于门人之丧,未有所说骖,说骖于旧馆,无乃已重乎?」夫子曰:「予乡者入而哭之,遇于一哀而出涕。予恶夫涕之无从也,小子行之。」
 圣人安有吊而不哭,哭而不哀者。亦安有无涕者,而谓之「遇于一哀而出」可异。郑氏知其不可通,解「遇哀」为「遇主人哀」。陈可大驳以为「上既云入而哭之哀,何必迂其说以为主人哀」,是也。然本文「一」字自明,正与「遇」字相应,若主人何为称「一哀」乎?(卷一三,页一一)
颜渊之丧,馈祥肉,孔子出受之,入,弹琴而后食之。
 程正叔谓:「受祥弹琴,殆非圣人举动。」此疑其说之诬也。吴幼清谓:「孔子此日弹琴,适在受祥肉之先,记者不悟云然。」此疑其说之讹也。然大抵诬尔,非讹也。(卷一三,页一三)
孔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字皆尚左。
手尚右法,甚迂? 孔子有姊丧,其立必用此手尚右法,更迂。?。二三子不知,群学孔子(卷一三,页一四)
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人。夫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没。
 圣人将死,负手曳杖,消摇门闾,又作歌示死,以庄生放达之习●点圣人,令人可憾!孔子平日不居圣人,安得以泰山、梁木、哲人自居?说梦言死,尽属荒唐,其诬妄不辨可知。吴幼清亦指此章为妄,然又谓「圣人自应知此,岂待占梦」,以此作驳。郝仲舆亦祖其说,其理流入异端,不可不辨。圣人生死亦与常人同,安能预知?故死生之说,圣人所不道,观答季路「未知生,焉知死」可见矣!夫预知死期,端坐示寂,此浮屠氏之所震而惊焉者也,而以是为圣人重乎?是不必以梦而知,亦不必以不梦而知,正怪记文附会孔子预知死,乃驳之者反加甚焉!不犹抱薪而救火哉。(卷一三,页一五)
孔子之丧,门入疑所服。子贡曰:「昔者夫子之丧颜渊,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
 既曰「若丧父」,又曰「无服」,其语终有碍,说见前「事亲有隐」章。(卷一三,页一六)
子张之丧,公明仪为志焉。褚幕丹质,蚁结于四隅,殷士也。
 孔子以子路使门人为臣尚云「欺天」,岂有其丧兼用三代之礼乎?又记子张之丧云「殷士」者,所以别于孔子之兼用三代也,夫孔子、子张皆周人也,一则兼用三代,一则纯用前代,诬罔圣贤,以生今反古,其可乎?(卷一三,页一八-一九)
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曰:「请问居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仕弗与共国,衔君。」曰:「请问居从父昆弟之仇如之何?命而使,虽遇之不?」曰:「不为魁,主人能,则执兵而陪其后。」
 较曲礼又多「从父昆弟」一节。此等大抵皆战国游侠之风,故认为正事,着为常言而不之觉也。此以作圣贤答问犹可恨。(卷一三,页一九)
孔子之丧,二三子皆绖而出。群居则绖,出则否。
 郑氏谓「群」为七十二弟子相为朋友服。张子厚谓:「群居则绖,出则否,丧常之礼。绖而出,特厚于孔子。」陆农师为「二三子」谓「七十子」,「群」谓「三千之徒」,其不一如此。(卷一三,页二一)
易墓,非古也。
 墓苟完固,自不必易;有所损坏,易亦自可礼宜变通,何必执古以诏今耶!此与前孔子谓「古不修墓」之说同。(卷一三,页二三)
子路曰:「吾闻诸夫子: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祭礼,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
 此「礼」字自指在外仪文及用财言,不可油。(卷一二,页二三)
曾子吊于负夏,主人既祖,填池,推柩而反之,降妇人而后行礼。从者曰:「礼与?」曾子曰:「夫祖者且也。且,胡为其不可以反宿也。」从者又问诸子游曰:「礼与?」子游曰:「饭于牖下,小敛于户内,大敛于阼,殡于客位,祖于庭,葬于墓,所以即远也。故丧事有进而无退。」曾子闻之曰:「多矣乎,予出祖者。」
 「填池」,郑氏改为「彻奠」,谬。「池」,以竹为之,衣以青布,所谓「池」,视重溜也。「填」,谓悬铜鱼以实之也。陆农师以「池」为殡坎,「填」为填土,臆解也。「多矣乎,予出祖者」,此句文虽古而义疏脱。注疏谓:「言子游所说出祖之事,胜于我所说出祖。」郝仲舆以「多」为「多言」,谓「曾子自悔出祖之说为多」。成容若谓:「自悔其于出祖之事,多此一吊,使主人至于反柩受吊而违礼。」其使解者多端如此。(卷一三,页二四-二五)
曾子袭裘而吊,子游裼裘而吊。曾子指子游而示人曰:「夫夫也,为习于礼者,如之何其裼裘而吊也。」主人既小敛、袒、括发;子游趋而出,袭裘带绖而入。曾子曰:「我过矣,我过矣,夫夫是也。」
 记者之义,是以未小敛前之吊,裼裘为是,袭裘为非,故以此志曾子之过。今按:未小敛前,主人尚未成服,则吊者原无一定服制。然主人未变服者,以昏迷不暇且或未备也。若吊者先变服自无不可,况主人已徒跣,亦不当服吉服矣。安见子游之是而曾子之非乎?曾子于此遂逊过不遑,夫岂其然,此与上章皆誉子游而毁曾子。(卷一三,页二七)
子夏既除丧而见,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弹之而不成声。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礼,而弗敢过也。」子张既除丧而见,予之琴,和之而和,弹之而成声,作而曰:「先生制礼,不敢不至焉。」
 陆农师曰:「师也过,商也不及。今其除丧者如此,盖学之之力也。」李氏曰:「此亦见师也过,商也不及也。由此则子夏过者也,子张不及者也。而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盖夫子之言,言其学道也。惟其情之过,故于学为不及;惟其情之不及,故于学为过。」愚按:记者之语,本欲附会论语:「师过,商不及。」故为此说。然言子夏之事,反属之过;子张之事,反属之不及,乃其误也。观下又作「子夏弗敢过,子张不敢不至」之言,则可知其意本欲以「子夏为不及,子张为过者」也,首尾之义颇为衡决。陆李二说皆为之迂回其解,而李说尤刻入,然总不得记者之意。
 按:桧风素冠毛传曰:「子夏三年之丧毕,见于夫子。授琴而弦,衎衎而乐作,而曰:『先王制礼,不敢不及。』夫子曰:『君子也。』」与此正相反。于此可见此等之说,大抵附会,安可尽信哉!(卷一三,页二八)
司寇惠子之丧,子游为之麻衰,矣麻绖。文子辞曰:「子辱与弥牟之弟游,又辱为之服,敢辞。」子游曰:「礼也。」文子退反哭,子游趋而就诸臣之位,文子又辞曰:「子邕与弥牟之弟游,又辱为之服,又辱临其丧,敢辞。」子游曰:「固以请。」文子退,扶适子南面而立曰:「子邕与弥牟之弟游,又邕为之服,又辱临其丧,虎也敢不复位。」子游趋而就客位。
 此亦誉子游,与「檀弓免公仪仲子丧」同,说见彼章。(卷一三,页二九)
将军文子之丧,既除丧,而后越人来吊。主人深衣练冠,待于庙,垂涕洟。子游观之曰:「将军文氏之子其庶几乎!亡于礼者之礼也,其动也中。」
 按:士丧礼「始死为君出,小敛以后为大夫出」,是始死且迎宾,况除丧乎?此礼可疑。(卷一三,页三一)
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谥,周道也。
 此云「冠字,五十以伯仲」,士冠礼云:「二十称伯某甫仲叔季。」与此不同。按:士冠礼之说是。「字」本无伯仲,曲礼云:「女子许嫁,笄而字。」女子之「字」,单指「伯」、「仲」,则男子「字」时,亦加以「伯」、「仲」可知也。记文分别「字」与「伯」「仲」为非说。孔氏曰:「士冠礼『二十已有伯某甫仲叔季』者,二十为字之时,虽云伯仲,皆配某甫而言,至五十直呼伯仲尔。」此执仪礼强解曲说也。古有单以「伯」「仲」名者,以南仲是也。此自以「仲」为「字」,非必五十始呼,而其前别有「字」也。又如仲山甫、仲尼、仲弓,岂皆二十时所称之「字」哉,必不然矣!贾氏仪礼疏曰:「殷质,二十为字之时,兼伯仲叔季呼之。周文,二十为字之时,未伯仲,至五十乃加而呼之。故檀弓云『五十以伯仲』,周道也。」以仪礼为殷礼,尤谬。
 记文谓周之学者行殷礼,今反古,岂可为训。(卷一三,页三一-三二)
子柳之母死,子硕请具。子柳曰:「何以哉?」子硕曰:「请粥庶弟之母。」子柳曰:「如之何其粥人之母以葬其母也,不可。」既葬,子硕欲以赙布之余具祭器。子柳曰:「不可,吾闻之也,君子不家于丧,请班诸兄弟之贫者。」
 粥庶弟之母,以葬其母,苟稍具人性者,亦必不为此。何以见子柳之贤而记之乎?(卷一三,页三三)
君子曰:「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谋人之邦邑,危则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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