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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溪文集原序

两溪文集原序

自昔学圣贤之学者先道徳而后文辞盖文辞艺也道徳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必有以辅世明教然后为文之至实不足而工于言言虽工非至文也彼无其实而强言者窃窃然以靡丽为能以艰涩怪僻为古务悦人之耳目而无一言几乎道是不惟无补于世且有害焉奚足以为文哉以是观之其文传不传概可见矣吾安成赠翰林学士谥忠愍刘公讳球字求乐世为簮缨望族自少力学博极羣书存心制行率由正道以春秋举永乐辛丑进士拜仪曹主事居官亷勤积学不怠遂膺荐入侍英皇经筵预修宣庙实录书成进翰林侍讲其在翰林虽以文学为职而忠君爱国悯民忧世之志尤惓惓焉尝疏十事规切时政忤权奸下狱直词劲气之死不屈天下闻而壮之不踰数年言益验事益彰闻朝廷嘉其忠乃有赠谥祠祀之典此公始终之概也迹公平生其志于道徳者乎而于修辞亦苦心极力期与古之工文者并盖无所不用其诚者也观其应世之文有典有则粹然一出乎正皆足以扶世道而重名教谓非有徳之言可乎其视古人岂多让哉公没后二十有八年其子广东叅政钺淛江副使釪相与类集公文锓梓以传属时序之时于公为后进鄙言何足以重公然公亦何待予言以为重惟公之文歩趋圣贤之途根本道徳之实严整雅洁无一浮靡恠诞语若此者自足以取重于世加之死于忠諌其精神耿耿乎天地间凌厉山岳荡摩日月与寒暑俱运而无穷其所以增重斯文者有在人将视为商敦周鼎而寳重之虽微予言可必传于世无疑也鲁穆叔论死而不朽先立徳次立言于戱公之不朽其在是矣况有二肖子益克振励功名为之后哉二子俱第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累转至今职名位方进而未已皆有光于家学者也因其请辞不获命敬书此于篇端庶观者有考焉成化六年歳次庚寅夏五月朔赐进士及第资政大夫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知制诰同知经筵事国史总裁里生彭时序
两溪者故翰林学士谥忠愍刘公存日所自号公先世家安成茨溪继徙邑葛溪自号不忘其先孝也正统初予筮仕翰林公被杨文贞公荐自春官属来预经筵史馆事宣庙实录成改侍讲是时在院以文鸣者吉郡最多公居其间金舂玉应鲸铿鳌答光前伟后为二三元老宗工所重然公之文非徒文也盖有本焉公文奚本乎公家世学春秋以之掇巍科蹑膴仕背项相望春秋明经世大法凛凛岩岩若氷霜凝泰华峙公于其学尤为深造夫文不本经学非文也公之文本经学且有源委经学奚本乎予视公僚长而公冡嗣今广东叅政仗徳予同榜为翰林庶吉士予交公父子间闻公议论正大动以古圣贤为归以子孝臣忠为荣此其素心也心以学经经以为文其本深矣观两溪文集者其宜以是求公焉集若干巻其文甚富然刘蕡集制科策胡铨集沮和疏与斯集雷震章乃蠙奥之孕月也犀尖之通天也罪之者其在是乎知之者其在是乎具眼者先焉抑公终以是蒙主知恤于身后蕡铨殆不得拟天顺复登宸极公冡嗣洎季子淛江宪副仗和骎骎并进可见曩昔咎公非英宗皇帝意也终知公之忠也公字求乐别字廷振今祀于郡忠节祠云赐进士及第通议大夫礼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经筵官国史副总裁知制诰永新刘定之序

两溪文集巻一
(明)刘球 撰
○讲章
尚书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这是尚书舜典纪载帝舜即位后命官典礼的事咨是访问四岳是官名三礼是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祇三件的礼帝舜访问四岳如今羣臣中谁能掌我三礼的事佥曰伯夷佥是众人共说伯夷是人名四岳与在朝众臣都说伯夷这个人可典三礼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俞是应答他说的是秩宗便是典三礼的官如今太常寺卿帝舜说众人所荐的是遂命伯夷做秩宗又告诫伯夷说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夙夜是早夜寅是畏敬直是心无私曲清是洁浄不为物欲所污帝舜说感格神明只在存心心若不知敬畏稍有些私曲便为物欲污染怎么感格得神明伯夷尔当自早至晩常存敬畏的心端端正正无一毫私曲则心上自然清洁不容那物欲污染这等呵方可感格得神明臣闻帝王主典天地百神故朝廷之礼惟祭祀为重然必有官专掌其事此所谓秩宗是已帝舜咨问四岳任之伯夷可谓审矣而其告诫之际拳拳以寅为说欲其持敬存心于平日而后可以感格神明帝舜在位五十年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固其大徳足以祈天永命亦必伯夷有以相成之也书曰惟天无亲克敬惟亲又曰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祭祀是国家的重事伏惟圣明留意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
这是大禹谟篇史臣记帝舜将传位与禹先告以治天下的道理这几句是帝王治道源头最切要的说话如何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这心字从人知觉上说其发于私欲上的便是人心其发于天理上的便是道心如眼里要看着好颜色耳里要听着好声音口里要吃着好滋味身体要得闲散自便此皆从人欲上发来这个心易私而难公故危殆而不安这便是人心惟危若遇颜色于道理不当看的不看声音于道理不当听的不听滋味于道理不当吃的不吃身体于正事当为的不肯闲散怠惰了此皆从天理上发来的这个心难明而易昧故微妙而难见这便是道心惟微如何是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是说能于人心道心两件中间明白审察知得那个是人心那个是道心这便是惟精既审察得明白了却把道心常常做定主宰人心都听道心使唤不妄想不妄为这便是惟一这等呵一动一静一云一为处置天下的事都合道理自无过的也无不及的这便是允执厥中舜把这道理告禹着他存养此心以为治的根本又恐禹于听言处事上或不当不免有过有不及处所以又与说听言处事的道理如何是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舜的意思说凡治天下古先圣人都有成法人的言语是考究古人的纔可听若是出一人私见无所考究不可轻昜听他这便是无稽之言勿听又说人君所行的事要合得天下人心人的所谋出于众人公心纔可用若出于一人见识不咨于众谋不可轻昜用他这便是弗询之谋勿庸精以审之一以守之则心里所存的都合道理言不轻听谋不轻用则外面所行的都合道理自内及外都无差失天下岂有不治这是帝舜告禹的深意臣谨按允执厥中这一言尭以命舜至舜亦以命禹又加之以此三言所言虽多于尧其道不出乎中之一字后来成汤懋昭大徳建中于民武王访道于箕子有曰皇建其有极极便是这中唐虞三代盛时天下国家长治久安皆由人君处心行事合乎中道后世人君处心行事不由中道所以功效不及前古盛时为人君的诚能讲学以求中之理力行以求中之实则二帝三王之治可复伏惟皇明留意
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干栝栢砺砥砮丹惟箘簵楛三邦厎贡厥名包匦菁茅厥篚玄纁玑组九江纳钖大龟
这是尚书禹贡篇纪载荆州所贡的方物贡是下面的人贡献其物于上那时禹受舜命平水土成功乃命九州岛各以其物来贡荆州是今湖广地方所贡最多其言厥贡是说荆州其所该贡的何者是荆州该贡的羽毛齿革羽是鸟羽毛是兽毛可做旌旄齿是象齿革是犀兕的皮可做车甲惟金三品是那金银铜三样的金可做器用杶干是杶木可为弓干栝与柏都是木可为栋宇砥砺都是磨石砮是做箭镞的石丹是丹砂可做药的这等都是该贡的惟箘簵楛三邦底贡厥名箘簵是竹之坚者楛是木之直者都做得箭荆地皆有之特令三邦致贡其有名者包匦菁茅包是裹匦是匣菁茅是苞山所产的三脊茅祭祀时用以缩酒特重之故包裹于匦厥篚玄纁玑组篚是筐篚玄纁是绛色的币玑是珠类组是绶类也重之故盛以篚这几件也是荆州该贡的九江纳钖大龟九江即今之洞庭大龟是国之守龟其大一尺二寸不可常有偶于九江得之则使之纳钖于上以自别于常贡臣谨按禹贡所载九州岛贡的方物皆出其土之山川风气所宜产而非取诸逺方珍竒皆切于国之服食器械所宜用而非资其私已玩好故民歳供之而无不足国日用之而常有余于这上见得圣人有公天下的心节用爱民的意所以成有虞之治而足为万世法后来周成王时西域贡獒周公作旅獒以陈于王以为明王不贵异物贱用物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兽不畜于国周公辅成王制周礼以开太平立九贡之法致邦国之用亦惟取足于国无损于民皆有禹贡之遗意是以成周之治比隆有虞及周之衰齐桓公仗义以尊王责楚不贡包茅而楚服罪率诸侯修职贡而诸侯官受方物周室赖焉以尊其法虽久犹足维持其国贡赋是国家不可无的然必取之有常用之有节而后可以福国经久伏惟圣明留意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类兹故弗言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
这是商书说命上篇史臣记髙宗得傅说的事傅说是个有德行的人髙宗得之以为相史臣推原其始谓之王庸作书以诰曰王便是指髙宗言庸字觧做用字作书是髙宗作那告羣臣之书髙宗因羣臣谏他免丧之后不言语所以作书告与他以已不言语的意思如何说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类兹故弗言台字唤做我字正是表正的意思类字唤作似字髙宗告羣臣说道以我嗣位为天子表正那四方诸侯百姓我恐怕自已的徳不似那前人明哲因这上不敢轻易发言恐言不中理时误了天下的事如何说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恭是恭敬的意思黙是渊黙的意思思是思虑道是治天下的道理帝是上帝赉是赐与的意思予字也唤做我字髙宗又说道我虽不言语然此心常常恭敬渊黙去思量那治天下的道理这个诚意感动上帝所以梦寐中见帝把一个贤良辅弼的臣赐与我使这个人来代我出那言语去宣布政教如何是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审字觧做详字象是绘画那梦中人的形象说便是傅说傅岩是传说所居之地肖字也唤做似字髙宗因梦见上帝赐已良弼却去详审那梦中人的形象绘画出来使人把这形象徧求之天下惟有傅说筑居在傅岩之野他的形象却与那梦中人的形象相似髙宗因此得之臣惟髙宗之得傅说实自其恭黙思道一念诚心与天无间是以精神感格形诸梦寐来之岩穴又尊之甚至任之甚专所以能复成汤之业于既衰之余其后文王造周亦常思贤因卜猎至渭遇见吕望即载以归尊之为师其信任之也似髙宗之任傅说遂成兴周之功这等看来自古圣王能得贤佐以辅成其治者皆本诸身先有致贤之诚而后能尽任贤之道所以功业如此其盛也昔汉儒王褒作圣主得贤臣颂有曰必有圣智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又曰人君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莫非此意伏惟皇上以髙宗文王之心为心信任仁贤以隆至治斯世斯民不胜幸甚
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
这是商书说命下篇髙宗命傅说与傅说荅髙宗的言语如何说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古人称君谓之后贤是贤臣乂字觧作治字食是食禄髙宗告傅说以为人君当与贤臣共治天位共食天禄然君臣之遭遇甚难有圣智之君非遇辅理之臣则虽有天位亦不得与之共治有贤良之臣非遇养贤之君则虽有天禄亦不得与之共食所以说惟后非贤不又惟贤非后不食如何又说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尔是指傅说克是望其必能之辞绍是继续的意思乃辟是髙宗自称之辞先王是成汤永绥民是永安其人民髙宗既告傅说以君臣遭遇之难又谓傅说必能匡辅已以继绍成汤之美永安天下之民使已之徳亦如成汤之懋昭大徳使已之治亦如成汤之建中于民这是责望傅说的意思所以说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傅说闻髙宗是命即下拜稽首以敬受之且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敢是自信的意思对是对以已扬是扬于众休命即是髙宗命说的言语傅说因髙宗言其必能辅成已徳以继绍成汤即自信以为天子有这等休美之命固当对答于已以成其美又当播扬于众以彰其善是有自任的意思所以说敢对扬天子之休命臣惟君臣相遇如髙宗之于傅说岂不诚为难哉盖商之先王莫圣于成汤商之先臣莫良于伊尹成汤伊尹固难得矣而傅说甞告髙宗曰协于先王成徳监于先王成宪盖欲以成汤之徳望于髙宗髙宗亦命傅说曰罔俾阿衡专美有商盖欲以伊尹之功望于傅说至是髙宗谓傅说克绍乃辟于先王则是欲傅说辅之为成汤傅说荅以敢对扬休命亦自任其能为髙宗之伊尹其后髙宗为商令主傅说为商贤佐果无愧于成汤伊尹得非其君臣平昔期望勉励之所致与大抵说命三篇皆髙宗求道于傅说之言傅说纳诲于髙宗之意至此篇终犹拳拳以道相期盖其中无非圣学之所存治道所自出诚帝王之所当讲也伏惟皇上留意是书以广圣学以隆治规天下幸甚
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髙明柔克
这是周书洪范篇内第六畴言人君乂用三徳以纳民俗于皇极的意思六是其畴之数居第六三徳便是下面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这三件正是无偏邪直是无私曲这便是三徳中第一徳克字觧做治字刚克是以刚健之道治之这便是三德中第二德柔克是以柔顺之道治之这便是三徳中第三徳曰正直曰刚克曰柔克以见人君治天下威福予夺抑扬进退各有用这三句是总说三徳之目下面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髙明柔克这几句是详说三徳之用如何是平康正直平康是平安无事的意思人君当平安无事之世则用正直之道以治之无事矫拂所谓无为而治这便是平康正直如何是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强是强梗的意思弗友是弗顺的意思人君当强梗弗顺之世则用刚健之道以治之盖以刚克刚必去其习俗之暴以归于中燮是柔和的意思友是委顺的意思人君当柔和友顺之世则用柔顺之道以治之盖以柔克柔必去其习俗之懦以归于中这便是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如何是沈潜刚克髙明柔克沈潜是深沈潜退不及中道的人人君于沈潜不及中道的人则以刚健之道治之盖以刚克柔必去其气禀之不及以就于中髙明是髙亢明爽过乎中道的人人君于髙明过乎中道的人则以柔顺之道治之盖以柔克刚必抑其气禀之太过以就于中这便是沈潜刚克髙明柔克正直用于平康刚克用于强弗友沈潜柔克用于燮友髙明是正直之用一刚柔之用四正直不言克盖顺其性质之美故其功易刚柔言克盖救其气习之偏故其功难圣人抚世酬物三徳乂用阳以舒之阴以敛之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所以纳天下民俗于皇极者可谓尽矣臣谨考之箕子陈洪范九畴于皇极之后而继之以三徳盖皇极所以体其常三徳所以尽其变人君治天下当以三徳为皇极之用以适轻重之宜下文有曰惟辟作威惟辟作福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又以威福玉食三者为人君所操以用夫三徳者也人君能操此三者则予夺抑扬之权皆自已出而三徳有以尽乎皇极之用矣若假于臣下则权势下移纪纲紊乱何以操纵三徳以尽皇极之用哉此箕子之告武王实万世人君为治之法伏惟皇上体念箕子之言建皇极于中以尽三徳之用以总威福之权天下幸甚
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这是周书召诰篇召公欲成王修徳恤民以永天命的言语王即成王元字觧作首字刑是取法之意召公意思说徳虽是人所同得的道理然王位在天下之上其徳必首出天下而为徳元则小民乃得仪刑效法而用徳于天下民既用徳则王之徳愈见昭明显着光被四表不可掩矣所以说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上下是君臣其曰是期望之辞召公意思又说民虽至微而闗天下为至大君臣之间乃同徳一心以勤劳忧恤其民而期望说道我周受天命为天子其丕大如有夏歴年四百之永式用勿替有殷歴年六百之永意在兼夏殷二代之歴年者无他故也盖惟欲王忧恤康济其饥寒劳苦鳏寡孤独不得其养之小民以这个爱恤小民之心感召天眷庶几有周受天永命以长享福祚保其富贵于无穷所以说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盖以小民即勤恤之实而受天永命即歴年之实也臣惟人君之受天命必本于得民心而得民心又在于修厥徳徳有以及民则民心归于下而天眷隆于上矣故召公因洛邑既成成王始政作是书以告之既以诚小民为祈天命之本又以疾敬徳为諴小民之本拳拳欲成王用徳以恤民因民以祈天其为国家悠久长逺之虑何其至哉成王信用其言于顾命有曰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而用徳之意勤矣于周官有曰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而爱民之意笃矣所以受天永命不但享有百年之寿至如武王卜洛不过曰歴年七百其后乃过其数而至八百六十余年之久召公用徳恤民以永天命之言卒有明验是则人君欲祈天永命惟尽心于用徳恤民二者而有余矣伏惟皇上体召公致告之言考成王已验之效益崇厥徳用恤小民以隆圣寿于万年以绵国祚于无疆天下幸甚
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徳称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这是周书君奭篇周公因召公欲告老故作是书举商得贤辅治之效以明其不可去的意思佑是助实是虚实之实屏是藩屏之屏周公承上章伊尹伊陟臣扈巫咸巫贤甘盘六臣能辅君以格天因说道上天佑助有商其命纯一不杂乃多生贤才以实其国使不致空虚其在京师则自百官之着姓以至王人之微者莫不秉持徳行明致忧恤其在四方则自百执事之小臣以至藩屏侯甸之大官莫不争先奔走以趋事効勤凡内外大小之臣无非贤者所以说惟天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称是举乂厥辟是治其君之事一人是君周公意思又说惟天纯佑商国而实以贤才如此故其君用人惟徳是举而贤才之进亦惟徳是持用能治理其君之事不至废坠所以其君一有会盟征伐之事于天下则天下之民从其命令听其号召有如龟之卜如蓍之筮莫不尊而信之不敢违背所以说惟兹惟徳称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周公盖以商之得贤致治者皆大臣辅君格天之力况成王幼冲岂可无辅相之臣是召公决不可退也臣惟天之佑助人君莫大于生贤以辅成其治人君之得天佑又在大臣辅之以尽感格之道故周公惓惓举商得天纯佑以致贤才之众治化之孚为召公告所以勉留召公之意至深切焉他日周公之诗有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召公之诗亦曰蔼蔼多士维君子使又见周室多贤以成治化足以比隆于商而成王用二公辅相以感格上天佑命之纯殆与有商诸君无以异也伏惟皇上取法商周贤圣之君以隆天佑以致多贤以成治化天下幸甚
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廸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徳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
这是周书立政篇周公戒成王以用贤为政之道此一节是说有夏之君能用贤而其臣又能勉之以任贤的言语廸是蹈而行之吁俊是招求贤俊周公因上文说常伯常任凖人是左右辅政的美职人君能忧恤而慎择之者少至此说古之人能廸行忧恤此职之道惟有夏之君为然有夏之君当王室盛大强竞之时务招求贤俊以尊事上帝可谓能廸行此道矣所以说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廸知是蹈而知之忱恂是诚以信之九徳是皋陶谟所陈之九徳后是君宅是安而处之事是任事之公卿即常任牧是牧民之长即常伯凖是守法之有司即凖人谋面是谋人之面貌训是觧做顺字周公又说有夏之臣蹈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其君而拜手稽首以致其尊君之意说道能宅任常伯常任凖人三职使之徳称而位安如此然后能尽为君之道若徒谋之面貌以为其人大顺于徳乃宅而任之如此则三宅之任如何得有贤而好义之人所以说廸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徳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臣惟人君图治当以用贤为急人臣事君当以进贤为忠故有夏之君既能吁俊尊帝其臣犹以择任三宅为言君臣之间可谓交尽其道矣周公举以为成王告亦惟欲其任贤以辅成于治也尝因是考之舜辟四门以来天下之贤矣益犹戒以用贤勿贰汤既立贤无方矣仲虺犹劝以佑贤辅徳显忠遂良是则唐虞三代君臣未有不以选贤任官为事所以治化之盛非后世所及伏惟皇上体古圣君之心从古圣臣之言进用天下之贤图臻雍熈之治斯世斯民幸甚
春秋
元年春王正月
这是春秋一书之首纪年月以明王道的书法春秋是鲁国史书之名孔子生于鲁因周室东迁王法浸壊三纲九畴日沦以斁乃笔削国史始于隐公终于哀公褒贬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而寓一王之法于其间无非欲存天理正人心尊王而抑伯内修而外攘命有徳以劝善诛有罪以惩恶推明二帝三王之道以为万世人君治天下之大法孟子所谓春秋天子之事者是也如何书元年元是大始的意思在天之元即在人之仁元年是隐公即位之一年谓之元年者所以明人君之用也大哉干元万物资始是天之用至哉坤元万物资生是地之用人君与天地参故即位之初便当体天地一元之徳发政施仁为人民社禝之主故谓一年为元年这便是春秋书元年的意思如何书春王正月春是四时之首万物以之而生王是周之天子当时天子皆称王正月是周正建子之月加春于王之上者以天时正于上天子必钦而承之然后能统天下见天人之理合为一也加王于正月之上者以正朔出于王诸侯必尊而奉之然后能理其国见天下之统归于一也这便是春秋书春王正月的意思臣谨按春秋之法莫先于明王道而王道之原实出于天天道顺而后王道为可行故孔子于一书之首书元年书春王正月见人君当体元居正以奉天道而正王道汉儒董仲舒推广其义有曰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必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不壹于正而无邪气干其间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羣生和而万物殖诸福之物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此是说春秋欲人君体元之意又曰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正者王之所为人君欲有所为宜求端于天之道此是说春秋欲人君居正之意为人君者诚以体元为职居正为要则圣经大法可举而措诸政治天下生民皆得蒙其福矣伏惟皇上取法春秋体元居正以仁育羣生以统理万国天下幸甚
十有三年春齐侯宋人陈人蔡人邾人会于北杏
这是鲁庄公十三年齐桓公创伯的事齐侯是齐桓公宋人是宋桓公陈人是陈宣公蔡人是蔡哀侯邾人是邾仪父会是相会以结好北杏是齐地齐本太公之后为周诸侯国在山东周既东迁号令不行于天下列国无所统属齐僖公遂有小伯之志春秋之初盟于石门盟于瓦屋皆欲树立党与以自尊大然歴襄公之世诸侯犹未宗齐至桓公即位得管仲为相欲仗尊周室伐山戎安中国这等大义为名以匡合诸侯使皆尊已为盟主故于鲁庄公十三年春因宋万为逆宋国未寜乃会诸侯于北杏以平之实欲因此以为开创伯业之谋于是宋陈蔡邾四国之君翕然惟桓公之命是从桓公亦肆然立于诸侯之上而为之主自是会盟征伐之政一主于齐其后宋襄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又皆踵齐之迹迭为盟主原其所自皆由北杏之会始孔子作春秋意谓先王制法礼乐征伐皆自天子出诸侯不敢擅其权必九命作伯然后得专征今桓公未尝受命于王四国果何所据而私相推戴以为盟主使天子大权一旦而归于齐是无王也故四国之君皆贬称人诛其首乱以正王法然当是时上无明王下无方伯诸侯有能合列国以尊王室免民于左袵也不得不与之故齐侯书爵所以与之诛四国者圣人扶持王道之本心其法出于正也与齐桓者圣人忧虑世道不得已之意其事出于权也臣惟北杏未会之前天下惟知有王既会之后天下始知有伯则是会其王伯兴衰之机与盖王伯之相去也为甚逺王者之心诚一无伪其所施为皆大公至正犹天地之化不见形迹自然泽及万物二帝三王用是道以治天下故功烈极其大伯者则尚夸诈急功利无诚心直道待人惟假仁义之名以济其利欲之私五伯用是道以驾诸侯故功烈为甚卑王道固不可与伯政同语伯政之兴实足为王道之害故春秋于北杏之会首责四国之戴伯者圣人欲尊王道以抑伯功也孟子有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伯假之也又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也又曰伯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皥皥如也皆明于王伯之辨深得春秋之旨春秋以后人君为治近古者莫过于汉然犹杂伯不纯乎王道所以不能兴复唐虞三代之盛由是观之春秋拳拳于尊王抑伯者诚欲垂后法以开万世太平也伏惟皇上深体春秋之意笃行王道抑黜伯功陋五伯之迹复二帝三王之治天下幸甚
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
这是鲁僖公九年齐桓公合诸侯以明王禁的事诸侯是齐桓公与鲁宋卫郑许曹六国之君盟是誓于神明以结约信葵丘是宋地今在河南睢州桓公主伯因葵丘罢会宰周公还朝乃与诸侯盟于其地示以五命之禁其初命意思说有不孝顺父母的当诛戮之树立嫡长子为世子不可以爱子更昜之宠妾卑贱不可使为正妻以乱夫妇之伦再命意思说贤良之人当尊礼之有才能之人当养育之以表彰其有徳三命意思说民年老者当敬重之孤幼者当慈爱之四方宾客行旅至者当优待之四命意思说为士者不可使世袭祖父官职恐其未必皆贤百官众职当求贤才以任之不可使人兼摄恐其废事取士必在得人不可滥举不肖大夫有罪当请于天子以正典刑不可擅自杀之五命意思说不可曲为堤防壅泉激水以病邻国邻国凶荒来告籴以赈饥不可闭遏不发封建国邑当告于天子不可自专其权凡此五命之词皆王朝大禁天下所当共守桓公能举以约束诸侯翼戴王室故但束牲读书不待刑牲歃血而人皆喻其志伯者功业未有若此之盛者孔子作春秋所以再书葵丘以深美之然桓盟不日至是而书日又以其盛而将衰故谨之也臣谨按五伯之功桓公为盛桓公之盟葵丘为盛诚以其能明五禁以正率人非其它之盟所可比也然葵丘未盟之先伯业日新月进既盟之后伯业日替月衰则是盟得非其盛之极而衰之端与其故何也盖伯者不能存久而不息之诚守满而不溢之戒但假仁义之名以济其利欲之私故欲之未遂则勤力劳心不敢自怠欲之既遂则志满气骄不复有为此其所以盛于前而衰于后也圣人于是盟既美其盛又谨其衰以垂法戒于后世盖欲治国平天下者慎终逾始保全盛业于不衰伏惟皇上因伯功之盛而监其衰取春秋之法以致其谨始终此心则始终此治天下幸甚
四书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此章是论语第一篇孔子说治国的道理道字觧做治字千乘之国是孔子时诸侯之国其地可出兵车千乘的孔子说那千乘之国其人民也不少为之君者必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然后治得这个国如何是敬事而信敬是小心严谨的意思信是诚实不欺的意思人君于事茍不小心严谨必至悮了故遇着事时须要此心专一在这事上如捧那圭玉持那盈满一般不敢有一毫惰慢茍且务处得这事十分停当不致悮了这便是敬既敬于事又要取信于民若与民无信时民便疑了故下政令时务须端端确确坚如金石验如昼夜不可少有欺诈以致朝令夕改赏的必赏罚的必罚终始如一这便是信如何是节用而爱人节是节俭不奢侈用是用度爱是慈爱人是百姓人君虽极富贵然不可纵耳目之欲为奢侈之事以縻费了钱粮重困了民力须制用有节使宫室舆马衣服饮食一切日用之物悉从俭约不至太过也不至不及这便是节用自已既节俭了又当爱恤百姓盖百姓是国家的根本百姓安则国家安岂可不爱恤他须常加怜悯常加抚养凡有科征差发务须轻省使他饥的得食寒的得衣老的少的无一个不得其所这便是爱人如何说使民以时使是役使时是农闲时月国家如有造作要役使百姓时必念着百姓每春来要耕夏来要耘秋来要收这等时月都不要役使他恐妨了他农功必待冬月农事毕时百姓每都闲暇了然后使他这便是使民以时盖敬信节用爱人使民以时这五件都是为治的道理孔子因当时诸侯不能行之所以说治千乘之国须是尽此五件然后国可得治何况天子以万乘之尊四海之广岂得不尽其道天子尽得此道时则天下平治又非千乘之国可比这等看来此五件乃天子诸侯通行之道万世不可易的臣谨按论语一书论说治道自这一章始盖此五者乃治国之要为政之本人君能尽得此道的则上下相亲天下国家无有不治不能尽得此道的则上下相离天下国家怎么得治自古帝王莫圣于尧舜而尧舜之时黎民于变万邦咸宁只为他能尽这五件所以天下大治这五件虽是不可缺一然必以敬为本敬是一心的主宰一心敬则万事理如尧之钦明钦便是敬舜之恭已恭也是敬这敬字是帝王的大徳成始成终的道理伏惟皇上行此五者本之于敬以兴尧舜之治天下幸甚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这是孟子梁惠王篇孟子告齐宣王与民同忧乐的言语如何是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乐是欢喜的意思如饱食暖衣安家乐业这等都是百姓每所乐的人君心里能喜乐那百姓有这等乐的不生事去扰害他使他长得有这乐则百姓心里自然感悟亦尝喜乐国家安宁人君心上快活长得享其太平之乐这便是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如何是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忧是愁闷的意思如饥寒困苦不得安生这等都是百姓每所忧的人君心里能忧愁那百姓有这等的忧常常减其税粮省其差役使他不至有这等的忧则百姓心里也自然忧念国家常恐有敌国外患人君心上不得安乐而思尽忠効死以报于国这便是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下面又说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这也是上面的意思说人君能与百姓同乐则所乐者非自家一已的乐却是乐天下之乐人君能与百姓同忧则所忧者非自家一已的忧却是忧天下之忧这等呵四海虽广兆民虽众莫不欢欣归戴亲爱之便如赤子之爱父母拱卫之便如手足之卫头目天下岂有不治国家岂有不安所以说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臣惟君之与民其分虽殊其体则一君能以民之心为心则民亦以君之心为心孟子所以极言人君当与其民同忧乐以晓告齐王下文又引晏子对景公之言以为古者人君于民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反复申说君民一体之意至深切矣惜乎齐王终不能用然按大学平天下章有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也是说人君当以民心为已心的道理这等看来孟子此言诚为君国子民的要道伏惟皇上推而用之以保养生民天下幸甚
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这是孟子离娄篇孟子说诚身之道足以感动人的言语诚是真实无伪的理天与人所同有的惟圣人自能全得这个理众人必待思勉然后能全之所以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如何是诚者天之道诚者是指圣人而言天道是天理之自然天无不实寒便实寒暑便实暑皆出于自然都不待用力圣人之徳浑然天理仁便真个是仁义便真个是义凡理之在已者不待思勉而自无不实是即天道之自然所以说诚者天之道也如何是思诚者人之道思诚是指那未至于圣人者而言人道是人伦日用所当然如孝于父母弟于兄长皆是当然之则未至于圣者于仁有未实则思用力以实其仁于义有未实则思用力以实其义凡理之在我者皆欲操存省察以实之是亦人道之当然所以说思诚者人之道也下面又说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这又是推广那诚身的效验而言至是至极的意思动是感动人的意思孟子以为这个诚是天下公共的理不以物我而有间人能推极此诚使自己的身心都无一毫不实未有不能感动得人如事亲则亲悦取友则友信事君则君用使民则民从以至于动天地感鬼神无所感而不应都从那至诚上来这便是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若自己的身有不诚所言所行皆出虚伪这等呵内外逺近俱不相信怎么感动得人故又说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臣惟天地人物之分虽有万殊然其为理不过一诚而已此诚在天则为元亨利贞赋之于人则为仁义礼智人能全体此诚于身则至诚之徳近足以化人物大足以配天地孟子因上文诚身之意而推言诚之为道其说盖本诸子思之中庸中庸自二十章首举诚身之端至二十二章则言惟天下至诚能尽其性与尽人物之性至于赞化育参天地三十二章复言天下至诚能经纶大经立大本知化育推极至诚功效各至于盛而其功实自诚身始这等看来此诚之体要虽至约然其功用之大举天下无以加之伏惟皇上留意诚身之学以全至诚之徳以化臣民以配天地天下幸甚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这是中庸第十九章子思因孔子说祭祀之礼与治国的道理无间故引此以明中庸之道如何说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郊是祭天处社是祭地处上帝是昊天上帝古者天子设郊坛于国之南用骍犊以祀上帝设社坛于国之北用太牢以祀后土这是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言上帝则后土在其中矣如何说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宗庙是祖宗之庙先即是先祖古者天子为七庙以奉祖先神位常陈设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以祭之这是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既说郊社宗庙之礼所以事上帝先祖矣何以又说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明是明逹的意思郊社之礼便是上面事上帝后土的礼禘是天子宗庙中大祭以追祭其始祖所自出之帝而以始祖配之尝是秋祭四时皆祭举一以见其余耳治国是治理其国人民示字与顾视的视同掌是手孔子意思说事神治民本同一理能明逹得这个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则知事神之道在于精白一心不可有毫髪私伪于其间把这个心去整理那国家凡政令之出务合至公刑赏之行必求至当这等则欲国家之理人民之安譬犹以己之目视己之手其势甚明且易所以说道治国其如示诸掌乎臣惟神明之分虽殊然事神之礼实本此心之敬治民之道亦本此心之敬致是敬以事神则郊焉天神格庙焉人鬼享无祭不受其福致是敬以治民则施于国而国治施于天下而天下平无徃不有其功事神治民之道夫何间然之有哉孔子言武王周公之孝因推其所制祭祀之礼至于治国如视诸掌中庸之道尽于是矣然礼有曰惟圣人为能飨帝惟孝子为能飨亲这等看来非圣徳与帝配则不足以明郊社之礼非孝徳与天通亦不足以明禘尝之义如此尚敢望其国治之易哉盖必圣人有飨帝之徳格亲之孝然后事神之道明而治国之效为易臻也伏惟皇上隆圣孝之徳以明事神之道以宏至治之功天下幸甚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这是中庸三十章子思说孔子法帝王天地以全中庸之道的言语仲尼是孔子的字孔子如何祖述尧舜祖述是逺宗其道圣人之道至尧舜而大明如尧之克明峻徳以亲九族而黎民于变舜之重华恊帝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此其所以为人道之极孔子宗之如删书必以二典为始论治则法其执中之传这等便是祖述尧舜如何宪章文武宪章是近守其法三王之法至文武而大偹如文王缉熙敬止而有丕显之谟武王建其有极而有丕承之烈此其所以为王法之至孔子守之如学礼则有从周之言序诗必本周南之化这等便是宪章文武如何是上律天时律是效法的意思天时是春夏秋冬四时寒徃则暑来暑徃则寒来皆有自然之运孔子法之如赞易以明阴阳之妙作春秋必偹四时之书以至迅雷风烈之必变显晦屈伸之适宜所以为圣之时者这都是上律天时如何下袭水土袭是因袭的意思水土是东西南北之四方髙者为山岳卑者为川泽皆有一定之理孔子因之如序禹贡述职方居鲁而逄掖居宋而章甫以至行蔵用舍随寓而安所谓安土敦乎仁者这都是下袭水土大抵尧舜之道文武之法一中庸也孔子祖述而宪章之则中庸之道在帝王者有以兼于孔子矣天时之运水土之理亦一中庸也孔子上律而下袭之则中庸之道在天地者有以兼于孔子矣孔子以生知安行之资又能追师帝王取法天地尽作圣之功全中庸之道所以其圣愈圣子思作中庸既歴序帝王治天下国家之道天地覆载生成之徳于前至此则以孔子之学兼乎帝王天地之道而言下文又谓其譬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譬如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以见中庸之道至孔子而能集大成以为天下后世凖则孟子亦曰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由是观之孔子于中庸有以贯乎帝王天地而为一矣此其所以为万世帝王师也伏惟皇上循孔子作圣之规取帝王天地为法以尽中庸之道以开万世太平诚天下臣庶之所頼也
通鉴
以汲黯为主爵都尉
这是通鉴纲目纪汉武帝任用汲黯的事汲黯是汉朝的直臣主爵都尉是掌列侯的官汲黯始为谒者武帝以东粤相攻使徃视之不至而还说越人相攻乃其俗耳何足辱天子之使又使徃视河内失火还说民间失火不足忧也臣见河南水旱民或父子相食因矫制发粟赈之请伏其罪武帝贤而宥之迁东海太守病卧岁余郡中大治因召为主爵都尉其治务引大体而好直諌时帝方招文学言欲行仁义黯说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帝怒退谓左右说甚矣汲黯之戆也羣臣因以责黯黯说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岂令阿谀顺旨陷主于不义耶纵自爱身奈辱朝廷何后严助为黯告病帝问汲黯何如人对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踰人至辅幼主守成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勇如孟贲夏育亦不能夺帝曰然古有社稷臣至如黯近之矣朱子于通鉴纲目偹书其事见汲黯为臣能尽忠极諌武帝能容其直而称其贤惜不能听其多欲之言以克去私欲实行仁义使治化比隆于唐虞臣惟理欲不两胜犹水火不相容尧舜之心浑然天理絶无私欲故仁义之施内外如一而治化为至隆武帝不能以理胜欲徒假仁义之名欲兴唐虞之治宜乎其不效后之人君欲兴古治必先遏人欲存天理使内外一于仁义而后可所以先儒胡寅读史管见有曰汲黯多欲之言非惟中武帝之病凡为人君莫不然其所谓欲或酒或色或货利或宫室或游畋或狗马或博奕或词艺图书以为文或抚剑疾视以为武或辟土服逺以为功或耽佛好僊以为髙虽欲有大小皆足以变移志虑荒废治理欲行仁义而无本不足以感人心而正民徳故人君莫大于修身修身莫先于寡欲欲诚不行则心虚而善入气平而理胜动无非理事无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是则寡欲以修身者实人君之首务为治之根本也伏望皇上取尧舜之无欲为法以武帝之多欲为戒力行仁义务隆治化则唐虞之盛可复见于今日实天下国家万万年太平之福也
诏问贤良文学民所疾苦
这是通鉴纲目纪汉昭帝时问贤良文学以民所不便的事贤良文学是郡国所举来有德行学问的人如今进士一般民所疾苦是说当时政事足为民患的汉自武帝穷奢极侈斵丧国家以致用度不足乃用桑弘羊等置盐铁酒盐均输官尽牢笼天下货物与民争利以足国用遂致民废职业公私俱困昭帝即位霍光辅政始元六年春因諌大夫杜延年奏说年岁比不登流民未尽还宜修文帝节俭寛和之政以顺天心悦民意乃诏有司进郡国所举来举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与教化之要皆对说治人之道在抑末利而开仁义今郡国置盐铁酒盐均输官欲与天下争利是以百姓就本者寡逐末者多愿悉罢之示以节俭然后教化可兴风俗可移桑弘羊难之以为此国家制外国安邉足用之本不可废贤良文学遂极言国家兴利深为民病必示以仁义而后有益于民弘羊屡难之而其议愈切卒不能屈是秋遂罢榷酤官以从贤良文学之议盖自武帝末年海内虚耗户口减半霍光深知时务之要故内则轻徭薄赋外则与匈奴和亲由是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业实自诏问贤良文学以民所疾苦之举发其端也故朱子于纲目特书其事以见武帝兴利病民之政至此始渐革矣臣惟利虽人情之所同欲然人君能行仁义则民化之而兴亷譲之风虽不求利而自无不利若孜孜于利以开民争夺之端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故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渊成汤不殖货利武王散鹿太之财发巨桥之粟皆不近利欲示以无贪而长其亷让之风成其仁义之化也孟子告齐梁之君皆曰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莫非此意武帝不知仁义之为利而徒欲以利为利乃任桑弘羊等设均输之法欲尽収天下之利归之于国遂致民间疲困公储亦亏使非昭帝之时能因贤良文学之议稍革其弊则汉室之危当不待于新莽居摄之日矣甚矣兴利之臣足以祸人之国也伏惟皇上制用以恭俭为本示民以仁义为先则国用自足民生自遂而教化可兴诚斯世斯民之幸也
九年夏四月诏司隶刺史岁考长吏殿最以闻
这是通鉴纲目书汉明帝督司隶刺史考课长吏的事汉时司隶校尉掌举察京师百官及畿内长吏得失刺史如即今方面官一般掌举察所部畿外郡县长吏得失长吏是郡守县令等官殿是官不称职的最是有治行的明帝永平九年夏四月诏司隶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以上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闻是盖明帝励精图治恐内外有司贤否混淆优劣莫辨无由加赏罚以示劝惩故诏司隶刺史各考所部长吏歴任三年而自守亷洁莅政勤敏治绩尤著者岁举一人令与计吏偕上京师以听升赏其或贪浊庸昧废职怠事尤无治绩者亦以名闻以俟黜罚朱子特书其事于纲目见明帝能严考校长吏殿最之令有足为后世法也臣惟致治之道莫切于考察有司课绩之殿最而行赏罚也茍课最不蒙赏则善者无所劝课殿不蒙罚则不善者无以惩如此而欲天下之治不可得矣故考绩黜陟之法肇自有虞而大偹于成周周制冡宰岁终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听其政以诏王废置三岁则大计羣吏之治而诛赏之明帝诏司隶刺史岁考长吏殿最得虞周考课之遗意也故永平之治为东汉之首称然考校有司殿最亦在乎任得其人也故有虞以禹宅百揆而庶绩咸熈成周以周公位冡宰而大明黜陟今在内则吏部都察院在外则布政司按察司皆是考校有司之职若所任得贤以明于殿最之课公其赏罚之施则百官有司自然各修其职矣天下岂有不治乎伏惟皇上体虞周立法之意选忠良之臣任考校之职使殿最别于至明赏罚出于至公则官称其职民蒙其惠天下万幸
冬十月晋加羊祜征南大将军
这是通鉴纲目书晋武帝任将谋伐吴的事羊祜是晋贤将初武帝有灭吴之志使祜都督荆州镇襄阳祜绥懐逺近甚得江汉人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省逻卒垦田八百余顷始至无百日之粮其后有十年之积及西陵之拔吴主孙皓志遂张大不修徳政祜乃专务修徳以懐吴人每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军行吴境刈榖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游猎常止晋地所得禽兽或为吴人所伤者皆送还之吴边人遂皆悦服至是武帝加祜征南大将军祜遂疏请伐吴因举克蜀之事为言意谓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晋兵力盛于徃时不于此际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歴盛衰不可长久也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偹皆急一处伤壊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帝深纳之贾充荀朂之徒皆以为不可惟杜预张华赞成其计后祜病入朝帝遣张华问策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今可不战而克若皓没而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不可窥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平吴之后当劳圣虑耳未几晋遂大举平吴克敌成功皆如祜算朱子于纲目偹书其事以见武帝任得其将羊祜谋出于忠有足取也臣惟人君任将贵在得人将得其人则以守必固以战必胜以攻必取上下不扰而事有成功矣故舜命伯禹征苗而文徳以敷武王用吕望伐纣而鹰扬是奋成王命周公东征而三罪斯得宣王命尹吉甫北征而玁狁遂逐是皆任将之得人也晋武加羊祜征南大将军卒成伐吴之谋亦可谓将得其人焉朱子书之纲目以人君任将当慎于择人也伏惟皇上体古帝王命将之意选任忠贤俾总六师以戒不虞以翊至治天下幸甚
初定均田租庸调法
这是通鉴纲目纪唐髙祖制民田产及平赋役的法均田是均平其田畆租是田租庸是身役钱调是宅地钱髙祖既平天下首定均田之法丁中之民给田一顷笃疾者减十之六寡妻妾减七皆以十之二为世业八为口分租则每丁岁入粟二石调则绫绢絁布随其地之所宜而输之庸则岁役民二旬不役则收其佣日三尺有事而加役旬有五日免其调三旬租调俱免水旱虫霜为灾什损四以上免租损六以上免调损七以上课调俱免凡民赀业分九等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四邻为保在城邑者为坊在田野者为村食禄之家无得与民争利工商杂类不与士伍男女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为丁六十为老岁造计赈三年造户籍其养民之政理民之法始为精宻故朱子于纲目偹书其事以见唐治之万目举也臣谨按国非民不立民非食不生为人君者必有以制民之产而薄其税敛轻其徭役使各安其所然后民食足而礼义为可兴故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彻皆什取其一所以民有恒产而有恒心以成熈皥之治唐之均田租庸调法虽不足比隆三代井田之制然业民有道处民有法故宋儒范祖禹曰自井田废而贫富不均后世有能制民之产使养生丧死无憾者惟唐之法其庶几焉然为治者惟能省力役薄税敛务本抑末尚俭去奢占田有限困穷有养使贫者足以自立富者不得兼之则均天下之本也是诚为治所当务当今所宜行伏惟皇上法三代养民之意体宋儒均天下之言使地得其平民安其所则先王之治为可复矣
两溪文集巻一

两溪文集巻二
(明)刘球 撰
○奏疏
请罢麓川之征奏
臣闻王者之师不逞忿于一决必虑胜于万全所以无败事而有成功也今者中外大臣议欲益兵十二万于云南邉境以俟麓川残冦思任发来降乃罢否则攻之臣窃以为是则徒欲逞忿而非万全之虑也向者大兵两蹴冦境皆不得大逞而还者盖以其地僻逺阻山跨谷道途崄塞又有瘴毒之患中土之士被甲持杖负粮荷刍越数千里而至彼疲困不堪饮食不充水土不习疾病荐生又骤与敌遇故未交锋而刚猛敢闘之气十已消其七八兼以将帅不和行师失律所以无功诚非兵少所致也今虽益兵然彼险逺如故分道以进则山广而援不接并力以攻则地隘而众莫容是皆兵法所忌况冦以逸待劳窥测形势得便则出抗王师失利则遁入溪谷岂不坐老我师若但宿兵境上以待其降尤为不可夫兵凶器未宜轻动语曰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谓其以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必致水旱虫蝝之灾其为虑也如此况可轻动以甞之乎若暴露十二万众于万里之外以兾小丑之降是轻动兵以甞冦也又兵法有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是言粮饷不可不预备也今致云南之米于金齿每石须费数石民苦运输军多缺食若复益兵则运愈苦而食愈缺安保士之无饥色耶故臣谓其徒欲骋忿而非万全虑也春秋之法重内轻外三王之道不困中国以事荒逺故汉文帝弃尉佗冦邉之怨先帝释黎利叛逆之诛率用是道以致中国宁而四裔安其所臣窃以麓川本南诏蛮徼之区来归不足为国利背去不足为国耻何足与较胜负哉虽弘天地之心置之度外不为失也必欲惩之则宜忍一决之忿以图万全之策选用良将辅以能干文臣如赵充国屯田以降叛羌故事因云南见操之兵或益以附近万余分屯邉沿地方厚其粮赏给以农用之物务使兵民相安以耕以守仍通好于木邦车里诸夷以为外援俟冦出没即加剿攘倘其服辜则以礼纳或终不悛则三二年后粮积有余士卒熟其向道别议大举仍诏云南郡县及各土官使明知圣意欲暂息兵休民将图后举是虽不能速于成功亦必不致败事伏望皇上悯臣愚昧察臣所言如果无害于事有益于国可便于民则请罢益兵之议行屯田之令仍勅所司选将命官各务得人授用给赏必存至公毋应故事而已
雷震奉天殿鸱吻奏请修省疏
臣谨按春秋而知君心之所感天心之所应有如响之荅声影之随形而国家成败兴亡莫不系之董子所谓国家失道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此天心仁爱人君欲止其乱也人君遇天戒岂得不严于修省哉昔者桑榖生朝大戊修政而殷道兴雉雊于鼎武丁正徳而殷邦靖旱魃为虐宣王修行而王化行皆能修省以奉天故天灾之降不为其国害反为其国福也昨者雷震奉天殿鸱吻皇上素服辍朝下罪已之诏出省躬之言令羣臣各修厥职修省之意至矣固足以荅天心而弭灾异矣臣窃以为今日修省之所当先者其事有十其一勤圣学以正心徳自古圣哲之君动与天合而雨旸寒暑无不时若以能专志问学于一切无益之事悉屏不御所以私欲尽去天理昭著心得其正而天不违之中庸所谓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者是也臣愿皇上以古圣哲之心为心视朝之暇御经筵之日多居宫苑之时少所谓无益之事悉置意外惟数进儒臣讲求至理笃尽精一之功推极修齐治平之道使学问功至理欲判然则圣心正而天心无不顺矣其二亲政务以总权纲夫政自已出则权不下移故太祖太宗每早朝罢及晩午二朝必进大臣于顺门或便殿亲与裁决庶政或事有疑则召掌机务之臣商确之而自折其衷所以权归于上皇上临御九年事体日熟愿守二圣之成规复亲决之故事庶几权纲有归而政惟一矣其三别贤否以亲正士诸葛孔明曰亲贤臣逺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故愿治之君无不乐有正人君子为之亲信以赞其治而益其明惟分别之不可不精今内外之臣不能无贤不肖之分惟皇上察之于已询之于人果贤而可亲也则亲之果不肖而当逺也即逺之则君子日进小人日退矣其四选礼臣以隆祀典今之太常即古之秩宗必得寅清端重明习礼典儒臣为之然后可交于神明故舜命伯夷伯夷犹让于夔龙诚以是职不易称也今太常卿与少卿久缺未选无乃享祀之礼有乖宜选儒臣为之庶祀典克修其五严考核以督吏治自三代以下省方之礼废而郡县之吏不敢肆田野之民得其安者以数遣绣衣采访等使廵行郡县以察吏得失问民疾苦也洪武永乐间亦甞行之近年多付此任于布按二司及廵按御史其所考察徒文具尔以故吏无善政民多失业至于军卫之臣为害尤酷诚宜选择公明亷干廷臣分行天下自三司郡守而下无分文武官吏俱得考察其果奸墨无状具实黜退若有亷能仁恕治行过人亦具奏乞旌异庶人有劝惩而吏治修举其六慎刑罚以彰宪典古者人君不亲刑狱而悉付之理官书所谓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盖恐狥喜怒有所轻重于其间以致刑失其中也近者法司所上狱状有奉勅旨减重为轻加轻为重者法司既不敢执奏至于讯囚之际又多有所观望以求希合圣意是以不能无枉臣窃以为一切刑狱宜从法司所拟设有不当调问得情则罪其原问之官其运砖纳米赎罪等例亦非古法且使贪者得以幸免而亷者蒙辜宜令法司今后文武之臣除犯公罪许赎外其余俱依律问拟则刑罚中而宪典彰矣其七罢营作以苏人劳夫土木之功不息则天地之和有乖故春秋于营筑之事悉书以示戒者为此也今京师营作之兴已五六年虽不烦民而皆役军然军亦国家赤子须之御暴而赴闘岂宜独役而不加恤况各衙门皆已更新宜罢其工庶人力得苏其八寛逋负以悯民穷周礼荒政十二薄征其一也近者各处报水旱荒灾乞减租税而有司多不准减或准亦徒事虚文使民不得受其实惠以致穷困流徙者日益多宜令户部遇有报荒即与勘实量减其租仍思所以赡养流民使不失业庶民穷有济其九息兵威以重民命夫兵凶器动必伤人不可轻举汉髙帝以武定天下非不善兵然被匃奴白登之挫终不报怨以兵兴必伤人也如麓川连歳用兵死者十七八军赀爵赏不可胜计今疮痍未瘳又遣定西侯蒋贵总之以从缅甸受其所拘首冦思任发借使彼言果信得冦以归不过献诸廷磔诸市枭诸逵道而已然彼挟以为功必求与木邦分有麓川地不与则致怨与之则两夷土地人民各增其半其势坐大将不可制是灭一麓川生二麓川也设有蹉跌则兵争无已死者必多臣见皇上每録死囚多悯之而免令充军仁心若此真足与天地好生之心合矣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窜冦而驱十余万无罪之人以就死地岂不有乖于好生之仁哉况冦子思机发在麓川已甞遣人来贡非无悔过祈免之意若勅靖逺伯王骥遣人徃谕缅甸不烦动众生致此冦只斩冦首来献即与厚赏仍令思机发尽削四面之地分与各寨新附之蛮掌之许以小职使仍居麓川则兵不用而此方可自宁息臣以为宜召还蒋贵并止四川湖广贵州之兵用全数万生灵之命其十修武偹以防外患大易有曰思患而预防之盖能防患于前斯可无患于后今北邉比年入贡然遣来之人歳增无减其包藏祸心诚所难察一旦率彼乌合之众长驱入冦为患也深不可不预防之莫若于今闲暇之时数遣给事中御史于在京及沿邉阅督操偹务使借工各厂及服役私家军士悉就训练仍公武举之令以求良将定召募之法以来武勇广屯田之规収中盐之利以厚储蓄庶武偹无缺而外患有防凡此十者皆今日之急务所以感上天之昭格致太平之福庆者意诚在此臣不揣愚陋昧死以言伏惟圣明裁之
堤偹京师水患奏
臣谨题为水患事正统五年六月十四夜雨不甚骤而宣武街以东水潦为患有如去年淹没民舍溺死人民盖去年宣武街西邉河水决开堤岸漫流冲过街东东西二水会合因此泛滥为害后因给事中鲍辉建言虽甞筑塞然一时仓卒不甚坚固以故今年复决重为民患今天雨时作官民之家輙遑遑忧惧臣实目覩之窃以京师之地生灵所聚四方万国所瞻宜常疏涤水道修筑堤岸以防壅决不宜有横流渰溺之患使人不获宁处往往转徙以致地方空闲奸人得以为盗如蒙准言乞勅工部量拨军夫实时筑塞见决河岸务在坚固无使水复东漫仍会多官计议于宣武桥西等处量开减水河以疏通宣武街西河水及城中诸水使不壅滞为患并募官民军匠人等于空闲街面住坐以壮观京师庶不致地方空废奸盗窃发诚为便利谨题请旨
请拯畿内水荒疏
臣谨奏为救荒事比因北直隶地方水荒歳歉钦蒙遣佥都御史等官张纯等徃赈饥民皇上救荒之意至深切矣臣窃以救荒急务有三谨开具条疏以闻
一募客商以来南方之米今年北地虽荒江南多稔若出榜于沿途及山东河南湖广南直隶市井去处晓谕客商装载米粮赴直泊张家湾通州等处预差亷干京官将法司赃罚银两及沿河所収船料钞贯待米船至日照依时价与之两平收籴以广赈济其客商有能仗义自愿出米助济者米至二百石以上照依义民事例赐勑奬劝复其身役其米悉付佥都御史张纯等从公分给缺食之家务使人皆得食不致饥饿如商船急难便至先借沿河在官之米尽足赈济俟商船盛至却将所籴之米以偿借用之数仍令各坝洪闸闗津所在添力先■〈走赞〉米船前来其米船料钞自榜文到日为始至明年六月止俱各免収则米商自至赈济有给
一劝耕农以为足食之计各处民困饥窘或四出求食不暇耕种或乏种子牛具无力耕种今东作将兴若不及时劝耕欲望田榖有秋不可得矣宜令有司赈济之外仍督饥民归田耕种五榖无牛具种子者贷与官钱助其买用待年榖豊登如数还官务使民皆力业土无不毛庶几秋成有望不致再饥
一汰僧道以省游食之费各府州县僧道已有定额比者或名行脚或托闗领度牒萃至京师非挂名寺观即寄住民间黄冠缁服布满街市究其所学无益于国原其所食皆出于农且今饥馑之年使数口之家添食一人即有不足况容此徒不下千万聚食京师阴耗民食不可胜计宜令礼部移文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清理在京僧道除各寺观有籍额者不动外如是挂名及寄住民间者悉令赴部供报其有度牒与无度牒而不应闗给者俱各勒还本土如查文册应给度牒者实时给与如例勒还仍令各府州县有度牒僧道每人止许存留年幼有戒行者一人习业继领度牒余悉罢归为农以除游食之害
请留知县何澄奏
臣谨奏为保留官员事臣等俱系江西吉安府安福县人有本县知县何澄先因佥都御史王翔考欠剸繁行在吏部奏蒙另除知县潘怿更替本官回部臣等体知得何澄慈祥亷静外若无为内有区画本县人来京者莫不言其处事公当能体下情爱民如子不生事扰人又尝筑寅陂等陂浚凿渠道灌注民田二十余里蜜湖等湖被人侵占皆追复之以均灌民田为民兴利似此者不一民皆心服讼者自息顽者自化在任仅二年虽逺乡山谷惯避差徭之民亦乐服役被其责罚皆无怨恶及其觧任将行民赠路费悉却不受父老累千百人送之皆涕泣如失父母行至吉安河下本县里老民人易雅望施仲温等一千余人告蒙江西按察司副使焦宏仍留本官回县署事别为定夺近闻布政司又行移文催促本官赴部臣等闻之自以本县素为烦剧然自前至今未有县官得民心如何澄者若被考去则民失所望如蒙准奏乞勅吏部仍留何澄于本县管事以慰民心且使逺近官员闻本官以守已爱民得复其职皆知所劝庶有益于风化谨具奏闻
两溪文集巻二

两溪文集巻三
(明)刘球 撰
○赋颂
至日早朝赋
维宣徳纪年之五载逮玄冥司令之中旬羲和回驭于北陆招揺指子于初昏玉管之灰乃动黄钟之候维新开万物之大始转一气于洪钧幸会升平之运于今日宜致履长之庆于紫宸焉故诗则灵台是定礼则鸿胪斯宰仪物则内外毕偹执事则大小恪戒莫不齐沐宵兴敬恭以待是日也及东方之未曙仰明星之犹光车尘纷兮以起途烛灿兮交张听玉漏之滴沥望廷燎之辉煌九门辟兮既廓三鼓发而有镗填两掖以竞进鸣双佩兮铿锵陛卫罗以万队卤簿设其两傍合之则为耦离之则成行牙旗羽盖龙文鳯章玉节金凿殳矛戈扬众不能名美不能方少焉日曈昽兮东跻云缥缈兮下幂浮佳气于帘栊灿祥光于金碧飞鸟隼兮垂翔凝氷霜兮融液炉烟起而香风飘廷鞭响而羣嚣寂阍象端厥容止仗马不敢喘息然后起瑶扄来警跸鸿钟鍧銮舆出髙明衮衣之日月逺覩天位之飞龙黼扆后设而断必自乎睿思冕旒前垂而明不掩于重瞳无动声色笃恭其容俨然帝舜之正位乎南面无异周武之垂拱乎九重其臣则王公侯伯貂蝉眩帻玉带悬牙朱衣袭锡卿大夫士降至百职济济跄跄莫不盛饰冠以品分班以次设东文西武鸳排鹄植服声教者有逺夷凛尊亲者遍羣貊诗书所未道其名汉唐所不宾之国皆奉玉帛而逺来亦幸观光乎其侧于是绛帻鸡人长鸣东庑伶官发音金石柷敔琴瑟箫管交宣迭鼔声洋洋乎盈耳节铿铿乎有序礼官唱赞登降拜俯进退启跪或跃或舞咸中乎仪罔愆于素诸方匦进之辞既退万口嵩呼之声齐举喜动乎天颜声震乎寰宇迨乎大礼既成祥庆荐臻荷天子之有命赐众臣休暇于浃辰宴币既颁恩礼复勤凡有生之众庶莫不愿戴于一人且夫冬之为节自古所尚岂但鲁史偹云物之书周官重圜丘之享盖其在易卦则为复而复之为义取乎阴消而阳长阳长则君子道泰之渐阴消则小人道否之象上必体此而思君子之道当崇下必体此而思小人之道不足仗上下同情是则是惩务使邪枉不得胜乎正直谗慝不得妨乎贤能则天下可纳之仁义之域功徳可齐乎唐虞之称皇图于焉而巩固福物自是而骈増
畜鹰赋
惟鹰之为鸟有号曰鷞鸠锺炎精以为武徳禀金气而多伐谋习学则时乃夏祭鸟而天以秋威以时养翎以日修非其类不与非其林不休此羽族之雄杰百鸟所不得俦也是以有炳其文不一其色竦膺而昻脰博胫而健翮尾以合卢为贵目若点漆之黑喙曲于酋矛趾利于铁棘望逺兮若愁胡立屹兮若置石髙举则飘然凌乎九重之霄汉下视则廓然见乎万里之山川倏然闽越忽焉幽燕岳灵不能障川谷不能延其奋扬也有尚父之勇其捕逐也有子产之贤其数飞也髣髴乎学者之功其以小制大也兼总乎御史之权故百兽望之而迹敛众禽触之则躯捐岂其情之好杀盖亦天使其然也一旦应明诏沽善价贮雕笯覆黄帊足纡碧丝之绦以为常首冠缋韦之帻而少谢脱风霜于渤澥之濵濡雨露于阙廷之下顾玩叹赏徘徊圣驾乃命鹰坊宁厥攸舍处之温凉之室栖乎丹朱之架肥鲜饱于岁月食息时于昼夜幸遇比乘轩之鹤不殊亲爱虽入懐之鹞莫跨使其才不絶伦则是宠也亦何由而迓哉迨乎闭蛰届候冬狩及期万乘雷动亿骑云随则臂以金吾之卫士乘以内廐之骁骓左右乎紫鸾之驾后先乎翠鳯之旗入泱漭之野以较猎临奔逐之时而脱羇是宜竭所能鼔厥翅与西旅之獒戮力东海之豹合势大搏彼熊狸小殪此兔雉献获虞人奏功舆次以羞大庖以实宾器以为干豆祖庙是事思効报于万一求以免乎素餐之愧则于恩为不孤于徳为无负茍饥则惟人是依饱则髙飞而逺去则虽有矫矫之翰善攫之距较名而考实曽鸱鸮之不如若阨困而赖济于人为臣而叨食于主蒙其施当懐其报可不鉴视于鹰乎
龙驹赋(有序)
马之为瑞盖自羲轩虞夏以来世有之矣今皇上莅大寳七年山西以龙驹来献其体虽原于马育其灵实类于龙骧诚国家之瑞也皇上乃下明徳之音却众臣之贺又得春秋不书祥书不寳异物之义盖因皇上之谦抑而益见是驹之出有以开天下治平于无穷焉臣虽愚昧幸际昌期谨献龙驹赋一首以昭美事于万一赋曰
惟皇上之临御措区宇于至平乃气和之感召致龙驹之诞生其蟺蜒之毓秀抑星房之构精产彼山河表里之郡进于日月光华之廷雄竒则体干象之刚骏逸则孕坤牝之贞盖世所罕有之竒瑞乃天所仅降之休征也观其象肤牛尾虬骼麟角耳批竹而竦立目夹镜而双明顶攒花兮若玉蹄翻霜兮胜琼妙姿体之殊絶伟鳞鬛之纵横盖夐然不类乎凡马之为形矣至其动合矩度鸣谐律节驯不待习驰不假策触焉而不惊秣焉而后食势矫矫焉斯臧性循循兮无癖顺乎人情尽其物则又宛然其有君子之徳矣若乃拥金鞍骄玉勒出羣则万骑皆空骋驾则千里一息朝发歩于九馗夕周游乎八极纷红尘兮后起泚赤汗兮交滴风迈而星驰霆驱而电掣又岂寻常之足可以拟其才力哉是以陋渥洼之所产鄙大宛之所归虽周苑之八骏不足当其美岂燕台之千金所能充其赀髙视徃古独歩当时市不得鬻人不能私奚必遇伯乐颂傒斯而后知其骏称其竒耶脱闾阎登天圉出逄时育得所蒙雨露之沾濡依天日之妪煦亦何幸乎生之不凡而出遭圣主圣主竒之以示众庶众庶遑遑争先快覩莫不曰吁昔庖牺得负图之骏而书契造轩辕乘服皂之驹而百度举乘黄出而舜徳光飞菟至而禹绩序则此龙驹之出也又岂不足况我皇明之休誉哉请竭愚诚薄致庆语皇上曰咈使五榖熟而百姓宁夷狄服而礼义兴是乃有国之上瑞又奚必祥此一物之灵于是有拜手稽首而歌之者曰元气混兮育龙驹质不羣兮志夐殊跨騕褭兮凌騊駼倏幽冀兮忽荆吴谁所致兮皇徳敷继而有赓于其列者曰龙驹至四海肃百榖稔百姓足龙驹至九夷服皇图巩皇风穆龙驹至万物育天之贶国之福歌竟而祥飕四至瑞云烛天百工相与鼔舞于廷陛之下同声以祝圣寿于万年
琼岛观灯赋(有序)
皇上临御之六祀四海归于至治百祥应于豊年乃于琼岛张灯以庆元夕以奉圣母之欢下及羣臣皆赐荣宴四夷百姓亦得预观圣恩溥及如天众情欣戴无已莫不愿圣寿与日月同其悠长皇图与天地同其广大况臣叨禄春官过承宠遇惭无効报之勤敢竭奉扬之语谨为元夕观灯赋一首以进赋曰
繄皇风之清穆囿寰宇以皆春来玉帛于万国同车书于八夤乐年榖之屡穗致祥庆之骈臻气与形和俗由化醇抚元夕之既届实物华之肇新用张灯以娱节而必琼岛之是因焉是岛也奠重城濵太液境玄玄势奕奕殿则有仁智介福延庆之嘉号宫则体广寒金露玉虹之令式方壶瀛洲之景俨乎相沿白虎青龙之洞杳乎交辟歴万年之佳树穷九土之怪石莫不献竒其中罗列其侧是诚大内之美观歴朝之胜迹也于是髙跨其峯巅卑循其水泽象六鳌以驾山因五方而为色结彩垂旒抹金缀碧妆点瑶灯其数万亿皆因物以赋形而各妙极其饰也盖飞则雉鴈鸢鹭鸳鸯鸧鹒杂然羽族惟木是凭走则麕兎麞猱若羝若駉羣分队别随山而升潜则虾龟蛙蟹巨鲤修鲸扬鬐动甲惟水是萦巨而日月细而列星羽衣道侣缁服神僧类莫悉辨众莫能名各一其色各肖其形皆曲尽匠石之巧妙而夺乎天地之功能也迨乎西下金乌东升玉兎乃命司烜大然列炬爆竹雷鸣烛龙电骛须臾而万火毕张倏忽而四山髙布绽菡蓞以连城缀银花之满树彩云焕兮垂层空珠宿森兮拥前路春拍拍兮回光天胧胧兮欲曙走火骑而人皆辟易翔烟花而物皆鼔舞笙歌发而百戱方作鸾鳯下而众乐斯举宛然太乙之降临俨若青阳之回驭于是掲珠帘启玉户面以宫阙临以辇辂岂但以至治之功既成嘉好之节难遇而欲于万几之暇少快一时之覩哉盖因时和奉母后进珍羞上春酒以愉慈容以介眉寿尽爱日之诚而养以四海之所有将训天下以孝是即成周之绥庆于文母也上自公辅下逮庶官皆赐以假皆与其观饮以觞醑食以盘餐以劳其勤与乐其安将劝天下以忠是即巻阿之君臣同欢也弛卫禁发扄钥使众庶百姓蛮夷部落皆得覩其光辉増其欣跃而幸生遇时逄目覩圣作将广天下之爱是即灵台之与民同乐也举斯心加之广土流是徳溢乎寰穹则人将恭为子职士皆励于臣功家服礼义之化乡敦仁厚之风平平皥皥肃肃雍雍跻圣龄于万亿熈鸿业于无穷
景星赋(有序)
臣闻人以徳感天以祥应此理之自然古今之所同也近覩景星见西北天门之上稽之载籍谓必四气和而天子孝徳治功与天同大而后景星出惟昔黄帝尧舜之世有是祥焉洪惟皇上内笃至孝之徳外宏至治之功合气化于太和与天心而恊一是以天出景星以彰皇上之功徳以兆国家亿万年隆平之庆也天人感应之理为甚昭矣臣目覩旷世所无之祥不可无词以奉扬于万一谨拜手稽首而献赋曰
癸丑之秋闰月初旬有星丽天光彩絶伦明日而客有问于国之老人曰畴昔之夜瑞霭絪缊瞻彼星象髙丽天门皎若鉴之出匣烱如月之满轮辉映乎七曜势拱乎三垣烛龙不敢以张炬奎画未足为有文囿率土兮不夜耀普天兮若晨人皆知其为景星矣而莫悉其瑞之所由臻焉惟子傅前闻习旧史明天道究人纪格事物之至微知休征之自始幸开愚之愤发愚之悱告之以瑞应之由使明知夫天人相与之理国老曰大哉瑞应逺且有征盖必世有盛治而后天有景星昔者三皇之道莫俻于轩辕而是星有摄提之见五帝之徳莫盛于尧舜而是星有翼房之呈爰考瑞图之所载旁搜占书之所称谓必四气合至和之极天子笃至孝之诚贤能尽任使之道海内有欢悦之声制作合乎天意法令顺乎人情徳至八表高与天并斯天垂眷而景星昭明焉今天下广大天子圣睿体元居正法天出治四序顺行二仪由位炳玉烛之辉煌穹亭毒之功遂四气可谓和而无沴矣内奉慈闱之养上虔祖庙之祀数问候以承欢善继志而述事其孝也可谓极其至矣崇锡命用奬已用之贤歌招隐以来未用之士则任使务在得人而贤能皆乐于仕矣颁廵抚之条而人乐其业下寛恤之诏而家蒙其利则四海之内无不欢且慰矣乐由阳成礼由阴制声律克谐典章焕俻则制作可谓合乎天意矣禁必公行法无私置爵人所好刑人所忌则法令有以顺乎民志矣徳化之周洽仁恩之溥施穷寰宇之广而毕濡若元气之流而无滞则徳至于八表而与上天为无异矣故能动太虚感重玄嘉祥集景星悬莹然璧拱灿然珠连溥八埏而朗照倍五纬以昭宣使符皇道之瑞复流辉于今日而应帝徳之祥不专美于昔年播皇风之浩浩开皇庆之绵绵感之也自人应之也在天天人之际夫何间然客曰瑞应若此复何加焉国老曰今天子笃烈之心茂无涯量昨进羣臣示以天象曰臻兹庆祥莱尔辅相尚悉乃心燮调寅亮毋谓绩着而可惰毋谓效成而可放尚慎弼予昭荅天贶茍徳不加修而职随以旷虽有嘉征亦奚足仗羣臣皆再拜稽首而言曰陛下盛徳召此祯祥顾予臣僚之力万无有于锱铢愿毖厥终一如其初用迓百休用恢鸿谟虽臣才之不逮敢不孳孳思效其愚于是上下交懋化育宏敷岂以得瑞应为已足而谓政可不必图与客乃喜曰问一得四既闻天人之相与又闻上有诫下之训下有讽上之语欲经纶乎斯世使比隆乎三五亦何幸乎生逄其辰而事得其主哉国老曰虽然吾且有诗四章以形容乎景星之盛瑞而歌咏乎圣朝之雍熈举以授子共祝国禧客闻而跃曰盛哉斯诗尽乎华封三事之祝详乎虞廷赓歌之词足以流皇朝之徳美而赞皇庆于穷期请播之朝野使人人得而颂之其一章曰景星辉兮天西北晃六合兮周万国夜如旦兮昭瑞色谁所召兮圣皇徳其二章曰景星灿兮天门上溥天下兮毕融朗皇徳茂兮天所贶兆时雍兮显有象其三章曰覩景星兮众忻忭天子恭兮饬臣献各共职兮荅天眷庆大来兮国永奠其四章曰仰景星兮物焕遂肃百僚兮钦圣制熈洪猷兮迈百世皇寿隆兮万亿岁
瑞应麒麟赋(有序)
天启皇明亿万年景运皇上以至仁盛徳缵四圣之绪为天下生民主寔当亨嘉之期肆即阼以来笃任硕辅简擢庶寮省去冗务侈费以仁育万方迄今四载内安外服西殱阿台之众北来瓦剌之使东南番夷职贡骈臻榜葛剌国复航万里海道来献麒麟诸方物夫麟仁兽也必王者有徳而后至今也出自逺国献至阙廷非天贶有徳之明验欤惟成周盛时越裳氏来献瑞雉成王周公受而益修厥徳遂隆庆祚于无穷皇上召兹嘉瑞而承之以徳国家盛大悠久之庆宜嫓隆于周也臣沗职词垣何幸身亲覩之爰竭愚能为麒麟赋以进其词曰
繄大钧之造物兮为毛羣者三百有六独麟之为形兮卓不类乎其族等膺臆于鳯鸾兮象体貌于麕鹿耸昂昂之狼额兮立亭亭之骥足蔚文彩之缤纷兮俨容止之雍肃其为音也中律兮虽有角也不触动则惟义是由兮静则惟仁是育为四灵之称首兮亦百兽之所伏肆称徳于礼兮且咏歌于诗诚非常之灵贶兮实间世之祯祺觌之也不偶兮得之也尤竒盖天之秘其祥兮必覧徳而归之维皇徳之高厚兮上配穹昊克承天眷兮嗣履大寳逺效法于神祖兮近继志于圣考鋭缉熈于圣学兮频询徳于耋老允庶士之是任兮溥赤子之皆保既文教之覃敷兮乃武艺之继计徳旣迈于从前兮功且垂扵以后囿羣生于太和兮跻一世于熈皥故致此灵物兮出彼海隅纷逺夷之不敢有兮谓此中国之祥符从之以方物兮载之以穹舻海若跄以効役兮风伯翔以启途倏发迹于西洋兮忽至止于蓟都廓阊阖之既辟兮熈晨光之欲曙昉俻献于大廷兮屡惠顾于当宁六龙为之回旋兮百辟欣而快覩瑞彩溢乎神州兮颂声遍乎寰宇豁宸量之广大兮与化育而同流覩祥麟之在囿兮如瑞雉之于周岂侈夫休征之来兮而忘于吾徳之修将愈笃于敬兮用昭荅于天庥惟宅心之翼翼兮宜集庆之优优巩皇图之万亿兮与周徳而匹休
拟万国咸宁颂(有序)
易曰万国咸宁盖言圣人在上与干元配徳而万物莫不安其所也伏覩皇明自太祖开业垂统太宗仁宗继宏功徳益逺益隆传至皇帝陛下尤勤于任贤急于劝职以恢鸿图以致环海内外悉乂悉和旁洽百夷遐荒莫不宾来易所谓万国咸宁诚惟今日为然也然昔周之盛其臣皆能歌颂其休列之经集传之无穷臣虽愚不肖然幸生太平之世故敢竭无用之才为万国咸宁颂一首思効播盛美于万一其词曰
于维皇明显有天位尊无以加圣以继圣爰自神祖戡涤乱秽总挈干纲峻命顾系赫赫文宗绍绪都冀朝贡道均乐谐礼制穰穰秩秩仁考覃惠博赉广封缓刑省税三后委庆于明天子天子临御惟贤思致乃诏曰咨百尔卿士各恭乃职殚尔攸思用左右朕成先后志穹爵令秩予加尔赐卿士曰俞陛下智睿武而有文寛而能毅体干宅中先圣是类体我羣臣不遗巨细敢不夙夜求称所畀惟上克任惟下弗贰明良交欢越兹五祀仁化之流风行水渍义令之昭日临月莅搜无伏慝举无遗坠故自郊畿徂邉暨鄙大郡小邑错若棊置四民百姓辐辏鳞萃女务蚕织男勤树艺服温食饱长慈少悌外户长开夜犬不吠施及海隅穷陬遐裔凿齿雕题衣卉服■〈糹罽〉色不一方名不尽记各从厥译各修厥贽山梯而来川航而至奉词称藩俯伏廷陛普天率土靡有遗弃均濡化育均陶和气国不殊风家不异议人无弗安物得自遂易曰咸宁惟今为尔殷周莫踰汉唐敢跂臻兹大康从古不易维皇明徳累积有自高昭宏容与天相似天眷皇明时雨时霁旱雹不兴祥飙清睟凡厥所覆靡不康济维皇明功世集弗替深厚广逺足以配地地为皇明效灵兴利百榖岁登百川无沴凡厥所载靡不底乂维皇明泽世克溥施洋溢盛大无人不被人服皇明如指从臂咸乐其乐咸事其事凡厥有生各得其止是宜皇明久安长治是宜皇上茀禄毕俻愚臣何幸生此明世稽首陈词雅颂是次
瑞雪颂(有序)
宣徳五年冬多霁十有二月戊寅驾南狩还明夕大雨雪中外欢庆皇上乃制为诗以昭荅天贶臣因考春秋书六月雨以为僖公忧勤格天所致洪惟皇上绍统绥民事天无失致天眷鉴祥庆每臻故兹隆冬瑞雪且降销毒沴于既尽兆豊稔于将来盖与六月之雨同一感通之妙应也臣躬覩竒祥不自揆其词语鄙陋輙为颂一首以进颂曰
明明圣皇嘉谟令徳足绍先皇居中建极国无遐迩罔不视则物无巨细咸濡厥泽人以和应天以和格惟是年冬雪不降白驾南狩还曰维明夕不风不霰地乃积雪万象同辉六合一色京畿千里皎若锦幎阊阖九重莹若玉饰彤廷丹陛铺琼堆璧垢不得飞玼不容匿旦日俄霁同云涣释林灿瑶蕊泽流玉液豊年有征沴气潜涤戴白垂髫同情恊怿拜手贺曰瑞雪其硕利我来牟宜我黍稷我何忧虞伏腊衣食致此休征我皇之力圣皇让曰予心惕惕悯尔众庶劬弗遑息顺理燮调尚赖百职天之降祥岂专予绩乃发为诗昭天令锡中外欣传口诵心忆于维圣皇秉心渊塞尊事上天莫敢或斁天用眷临不违咫尺欲风风从欲雨雨得甘露祥云凡所欲获莫不顺应丝毫弗忒宜兹雪瑞昭垂典策臣愿圣皇永有万国臣愿圣皇寿年万亿祥庆之来源源不息
黄鹦鹉颂(有序)
宣徳七年春西土有以黄鹦鹉进者钦蒙皇上赐与羣臣观之臣切惟鹦鹉能人言而黄乃土徳以能人言之禽而禀此土徳之正色不类其羣性复慧于物则国家土地之愈大皇上寿年之无疆莫不有其兆矣臣躬承恩遇目覩殊祥用竭芜陋之才为黄鹦鹉颂一首以献其词曰
于昭圣皇诞绥厥宇至和所昭百祥来聚乃者西陲献瑞鹦鹉不类其羣不緑其羽厥色为黄于徳属土得气之正盖天所赋朱喙苍尾绛趾碧距目灿玭珠衣眩金缕质不凡庸貌甚容与好其音声能人言语信巧且都益辩而悟脱迹山林致身囿籞栖以雕笼纡以柔组令言则言令舞则舞惟人所使莫之敢忤朝之公卿大夫士庶共承恩命拜观廷庑莫不曰吁睹所未睹瑞物之来岂无其故惟我圣皇克文克武敬事帝祗祇承考祖以临其民民皆顺序以育乎物物各得所治隆化洽超越曩古天用贶祥以笃厥祜威鳯之仪白雉之举同符恊应昭徳宏溥愚臣献词是愿是慕皇庆骈臻皇图永固皇上万年为生灵主
两溪文集巻三

两溪文集巻四
(眀)刘球 撰
○记
谒少陵杜先生草堂记
至是方固欲询是方之俗亦不可不求是方先贤徃哲之流光遗润以博其见闻増益其所未逮故登西山而想伯夷之风临湘流而诵屈原之赋过殷墟而绎箕子之畴必将有得于心至使命于蜀则少陵杜先生草堂不可无其迹逰迹草堂亦岂无所得哉盖先生之文辞冠于唐超越于六朝两汉卓然成一家于三百篇之后凡习为诗者皆知其然至其处溷世能不污其行隳其髙其清类伯夷无日不懐其君忧于国其忠类屈原闵人穷伦圮汲汲欲拯而叙之以复古初其虑世类箕子有是道而未遇知当朝复更世变未及施诸用穷亦至矣惟其穷故其道施于文者愈光成都浣花溪草堂其守道固穷之地也距先生六百余年而幸造焉求其所谓万里桥百花潭雪峰锦里之胜槩固在而先生不可作无由观道徳而聆教诲然徘徊沧浪之涘桤林笼竹之间阅景物而诵其诗玩其雅澹之音而得其类伯夷者亦足以劝已亷沉潜其忧愤感激之词而得其类屈原者亦足以隆君敬探其陈古讽今之意而得其类箕子者亦足以资民治一行而三得者谒草堂之谓也草堂作于唐者毁于唐复于宋元者毁于宋元今茅茨如旧而益以享室憇亭门庑垣藩者昔献王王蜀兴其废而大于前也时谒草堂者永康侯合肥徐公安兵部侍郎钱塘柴公交车也陪谒者行人司行人闽南杨永钦天监五官挈壶正屯留申九寜士人祥符齐钦也欲徃谒而尼以事者工部郎中广徳谈信也谒退而记于石者礼部主事安成刘球也
张忠定公画像记
古之君子身没而烈与光岳俱存者其浩然之气足致乎逺也善养是气如乖崖先生张忠定公盖尤古人中名寔之著者乎公之贤于人者非有所外倚也能不动心而已夫名人所欲争也魁士举以先有徳而不居公之心岂名可动乎色人所好也纳二处子劝懐归者以娶而不御公之心岂色可动乎仓卒之变人所难处也遇众乱卒拥拜嵩呼亦下马望京师呼拜以息其哗公之心岂仓卒之变可动乎推其志之所操精神之所存虽坚如层城不足言固众如三军不足言勇巨如九鼎不足言重故身遏蜀乱廷抑丁谓之奸略无一毫难色者心有定而浩然充极其体者为之也气足有为故其政之严者恕平者果敏者详恵者信无施不宜亦其作于心者不能害之尔公于淳化咸平中两治蜀蜀人始而畏之中而安之终而思之及闻其没也拥其像哭之又为祠祀之乆而不衰岂惟蜀哉至今天下有志于古之士犹皆仰其风公之光及后世而不冺得非其浩然者所致欤公濮州人讳咏字复之仕至工部尚书其事迹具史其传诵在士大夫球素慕公为人及使蜀谒公与秦守李氷汉守文翁所合为三公庙者退得公像于公同姓生諌不知为公家藏本耶抑其授蜀人者耶然考公手讃及赵翰林孟俯拜观书足信为当时所传遂命工书善绘者临摹上石期与世之景先哲者共观仰焉乃记而系以诗曰于粲我公宣烈于世有定者心无馁者气惟心克一厥气是充施徳徳茂施业业崇既文而武亦严而循推来遡往如公几人公立朝廷憸谀敛迹公来蜀方坐殄乱畧蜀人懐公如懐考妣汉秦二守罔克专美愿被余休四海一词树兹穷誉公寔我师我秩蜀礼拜公寝堂载考厥像玄冠褐裳翼翼有容晔晔有讃浩然气象越世想见欲廸来观爰寿于石系之以辞永昭令德
游玉泉记
玉泉之游非佚游也词林诸寮欲为编修萧君孟勤尽一日之观以壮其荣归之行也适上已之辰编修与俭安简主静邀孟勤会予与修撰中规检讨廷器偕行以编修元玉未至候乆之意其必有所妨遂发骑従西城出行六七里犹皆以缺元玉为念俄扵广源闸见二骑立水北乃元玉得武臣导従别径至为之大喜沿流行十数里抵西湖湖中蒲荇郁郁皆春禽鸟虾鱼飞濳自得湖上草木方萌拆而竒峰秀嶂蔚然翠黛交辉水畴亦有耕者且行且观尽湖东涯至昭应庙下马憇松栢下出茶饼啖之北行渡青龙桥有老人年八十余家桥西迎入奉蜜汤因即其地置酒各尽数酌西折而达大功徳寺寺前有古台三乆不屋矣而廉隅尚整相传为金元主幸故所谓护圣寺时更衣处也寺门内有碑穹然乃宣宗皇帝御制始建今寺文众聚观之僧右觉义雪峰率徒来候且导入殿阁门庑皆极壮丽肃至方丈具素膳为礼甚恭既别之玉泉泉涌出池中而注之湖其清可掬其温可濯其甘可饮其上有亭可风乃环池取水以自洁升坐亭上柔风四来余垢尽涤僧复携茗来献茗毕张具余七人以次酌孟勤孟勤酬亦如之众复相酬因取诗来逰来歌以矢其音八字为韵分以赋诗虽无流觞曲水然临清序坐以觞以咏懐亦甚畅自玉泉遵湖西涯行一里余将折而南归遥望灵应观栋宇隠隠出树林中皆欲造焉独孟勤引骑行不顾众皆挽之辞曰吾醉矣姑留此再逰以相乐也即为之罢归途过普光寺僧羣然出迎亦不能为之留至城门已阖半扉抵家夕矣因坐而思京畿之盛在西湖西湖之盛在玉泉湖之作本于泉而为利于畿内也有自来矣自唐失驭是方遂为战鬬之场五代以后中更辽金南北隔絶者将百年矣孰敢一投足其间以覧其胜耶元虽一天下而士大夫得为玉泉逰者犹未几人今其山川景物乃得数蒙衣冠骈集而宠临者不偶然也圣朝之赐也虽然予前六年尝为是逰当时馆阁同行者十人今为孟勤徃则向十人中独予一人与焉余皆不在职矣岂惟予哉诸君逰亦出于再而亦多非故侣则吾侪之足迹得再及于玉泉之境者亦不偶也斯文之幸也合二不偶而揆之其大小虽异其有感于予心一尔已而诸君録所赋诗且嘱予记因述其实而附以所感期与诸君无忘是逰焉
苍山隠处记
以时会经以年攻髙吟缓酌而笑语従容则隠于苍山者其为乐益无穷也夫山以苍名岂徒取于色之苍然而已哉盖苍之为言仓也物成而藏之于其中者仓之谓也隠君虑周宻而行慎重在少壮时尝有为于世有声称于人中以事连走京师而夷险备渉今既老而思前日之迹有若浮沤之在波游尘之飘风漠然靡有所定乃归隠于苍山可谓得藏之道矣彼世之能进而不能退者闻隠君之风得毋愧于已动于心而思有所藏哉隠君名髙字同升为彭族之长球彭氏出也且尝授举业于其所砺子贯故得记其隠处云
黔江县学记
蜀川多僻县黔又僻之尤者界在重庆东南万山中道崖石披草莱行数日始可达其南接施乡施古夜郎之境皆夷獠所居故黔之民半夷元宋以前虽郡县之犹未建学立教官皇眀疆天下并其地于彭水置黔江千户所于故县西北二十里寻复县治于所城之西而学庙则建于城内黔之有学自兹始民蒙圣徳翕然欲革其故习以即新亦有学成而仕者矣以不时遭良有司作起之故学政多弛而学地为强暴所侵千户孙文徙置于县治东北惟文庙占地爽垲为屋崇坚其它学舎在庙之东皆下湿而卑隘积为雨潦所沈圯戺隳垣发础而欹柱师生讲诵游息举不得其所正统元年春吾安成谢君谦牧由进士擢为其邑令聴政之暇数与诸生讲艺学宫常悯其陋而欲更之越二年政得其理民安其恵与诸生谋以学地易庙南射圃先建眀伦堂次则二斋次则门廊廪库次则师生之舎庖湢之所未数月悉告事成由是学与庙前后相属其规模宏丽有加于昔数倍眀年谢君会朝京师奏缺学官请择硕儒为之使诸生得有所従以肄业其中且属予记夫儒者之政必欲以教化为先教化行而民知所向则强者不得恃其横狡者不得逞其奸诈者不得肆其欺愚者不得不求通懦者不得不立志彝伦之斁为可叙风俗之漓为可敦教化之移人也不亦逺哉不先于教化而徒峻法严禁以威其民是未得乎为政之道也昔范忠宣公令襄城大兴学校而择贤以教之又亲劝诱焉民被其化以兴扵善也既多其后公之功名徳业满天下其发迹盖亦自襄始襄犹中土易化之地非若黔之僻在邉鄙而为教之难也谢君乃能兴学立教如此其勤其知以忠宣之心为心者乎意其化之所渐必有人能佩诗书服仁义兴起于幽逺之乡以出而与中州衣冠礼义之士并驾于正直之途齐声于圣眀之世君之发闻进阶亦必始于此特记诸学壁为黔子弟劝且见君之为政能不失所先云
春草图记
画草数百千本或翳崇坂或被夷陆或沿清湍皆若得其生生之性遂其长育之天而无枯槁零悴之色是盖河南叅政孙元贞先生为礼部郎中时所蓄春草图也其草之芽者茁条者抽叶者方荣葩者已秀蔓引者绵延而丛翳者菌覆萋萋芊芊竞芳而骋媚于楮翰之间覧阅指顾之下四时之草盖莫不有而独谓之春草者以万物之生始于春春者天地之仁候也礼部于古为春官体天地生物之仁以出政者春官之职也先生効职春官凡教化之赞其施典章之议其设莫非仁政之流行其必观于是图有以探夫天地生物之仁也今之于河南则位尊于礼部而政不可不仁于礼部茍汴洛伊颍百郡县之民家被春阳徳泽以相安于无冻馁之地则是图也不但有功于礼部而且有功于河南矣先生饶之徳兴人由进士官礼部二十余年亷而有文以尚书洁庵胡公荐而为河南人不知先生者观于是图亦可知其自处约而处物仁矣予复记以为之赠
西庄记
得寛闲爽垲之所而饰以栋宇门垣庭径之制使尼山拱其后清溪经其前其它冈阜源泉杂然列其左右树林蔬圃良田深池错置其傍此邓君汝述之营其庄为甚美也邓之先自传芳隠君以瓜畬之族蕃而地隘徙居清陂四传至汝述复隘清陂而有西庄之营以是庄在清陂之西仅五里故名以西又曰西之为言栖也宜吾晩节之栖迟莫是庄若吾是以名焉濵州彭学正懐美里人也为予道乡故隠居之乐于京师必及西庄且谓汝述之营是庄也有善道者三置其故庐以广族人之居而别创业以开家异于乡人兄弟阋墙以相争也有让之道焉虽徙而不出其乡得以奉先人之坟墓便宗族之徃来异于乡人之逺逰而忘其亲索居而离其羣也有孝之道焉安居以为常优游而自得忧不维其心谗莫指其迹异于乡人之营营于外逐逐于利以自辱其身而累其徳也有狷介之道焉余谓汝述既得美庄又有三善道茍行之而有终充之以弘其徳流其泽以及其后人也深且逺安知西庄之后不蕃于清陂瓜畬欤懐美曰固未可量也然汝述尝请记是庄矣愿无靳焉庶乎其后人知是庄之所自始遂不辞而记之
遂贞堂记
呉巨室居洞庭山者多取山水景物之胜名其庐独金氏之堂以遂贞名者士大夫表其母周氏之节与其子公晋之善养也修撰施君宗铭与金氏有姻邻之好尝以公晋谒予退而与予言周归金未数年年仅二十其良人客死于京公晋犹未脱襁有劝之易节者周輙拒之惟劳心早夜自力衣食存其嬴余无非欲资训育以成其子之徳公晋既长内勤稼圃外游江湖入不遑息出不忘归无非欲丰于养以康其母之懐今周年垂六十公晋亦几四十岁时升堂甘旨前罗杯酌序进爱其色承敬有礼将婉愉交臻忧思夐屏蔼然自得其乐此遂贞之名所自立也予谓贞者女妇之恒徳古今人之所同尚也易曰従一而终礼曰一与之齐终身不改诗曰之死矢靡他是皆贞妇之道也世之贤于妇者既失所天则惟贞节是守岂特养有令子而后志不迁然有善哭其夫以无可倚之子遂抱痛以自沉如杞梁之妻苦亦甚焉又有子能笃尽孝道而母不安其室如卫之七子徒兴凯风之怨欲遂其贞可得乎然则母子得相亲爱于嫠居之下孤遗之余如周氏克免梁妻之苦公晋不必为七子之怨其为乐也不为不至矣其堂以遂贞名也亦宜矣修撰曰诚如斯言也他日公晋闻之来请书予二人之言归寘堂中以为其母寿予以其事足为世教也故不辞而书之堂在洞庭东山之阳云
逸斋记
永丰伍朂崇勉作居县城之东俯其前则恩江流碧顾其后则瓛峯叠翠虽迩阛阓而廛嚣不来虽逺林壑而竹树森遶不失其为幽人处士之居也崇勉朝游暮息其中习古篆籀之法无所事乎他因名之曰逸斋誓欲终身栖迟乎此人劝之仕则曰吾诸父为之矣吾弟又为之矣吾何用逐其迹耶终不一出及闻天子御经筵日进儒臣讲求古圣贤之道思复唐虞三代之治乃幡然曰吾幸沐清化为太平民独可不求効报于万一乎即用古篆法书无逸一篇以进冀圣心永永弗倦以措天下于乆安上嘉其意命礼部试用之崇勉复曰非吾志也恳乞罢归以终逸斋之乐或谓崇勉欲自逸而冀其上之无逸何言之背其行耶予素知崇勉因为辩之曰隠居之士与有国家者势位不同故其逸与无逸不能不相背也彼优游世外心无所累迹无所维宠辱所不及毁誉所不知分固宜于逸非逸则将驰骛于外矣逸其隠者之髙行欤故孔子独称伯夷之徒为逸民而世之富贵利达者不与焉尊居人上则庶政之理乱百官之黜陟四海之安危莫不繋之分所不宜逸逸则败事而隳职矣逸其有国家者之凶徳欤故周公戒成王以无逸而不在其位者不必与焉然则崇勉之以逸处已而以无逸望上者能安扵守身而忠于为国也岂可谓其言与行背耶或人不能难已而崇勉来别予行因述所言以遗之俾归而书之斋壁
南思堂记
予家食时族人希敏为言交址之叛也其妇翁彭友直以古费典史持郡牒抚谕叛冦着绩升新安主簿未数月病没没时归道已梗其子威因费民之懐之也藁塟费之杜社寺后意及冦平发以归未几交址境土悉为冦陷威伏围城中乆之赖朝廷宏天地之徳宥冦罪冦亦惧诛悉遣中国人之留其境者归威在遣中逼迫就道顾势不得归亲丧以属其亲所娶交址妇使竢所生子丑奴长而告之遂行抵家言于其兄诚诚恸其亲体魄寄葬万里外竟遭兵尘流离斩然限为异域不得复通道路徃而收以附先茔哀号攀慕之情弗克胜乃名堂于所居之西十里曰南思兄弟五人朝夕引领南向必穷神于海濵天涯而后已托希敏来请记值予赴京期迫未复之其后诚数至京每至輙三四诣予请不倦予念其悲深而意笃不可以不记夫交址壤地逺在禹服之外其得与失固不足为中国重轻然先朝既平其乱而郡县之矣使为牧守者能训耕桒寛赋徭渐以礼义之教如锡光之励于致理彼将率众来归必不乐于叛既而四野多垒使为元帅者能出竒设备仗天威以讨逆如马伏波之良于用兵彼将授首不暇亦不难于平其叛皆不能然以致中国冠带之士委骨荒徼不得归塟故土故予于友直不能不为之悲也况其子乎虽然当时吾邑仕交址者三人有欧阳典史坚者与友直俱授牒抚寇为寇所执死炎火中有谢县丞子方者与威同道归威亲见其舟碎海中举家八人溺水死皆不得塟独友直塟得地且有所托视彼二子为犹愈也诚兄弟之悲于此其亦可少慰乎
棠溪王氏先祠记
棠溪南于书台八十里王氏家棠踰百年祠则王氏为柳城贰尹名斐字如献所作贰尹既作祠祀其曽大父仁甫大父维新父九龄祔以従大父成都教授静观従子临桂教谕文振与凡仁甫所出子孙矣勤勤属予记问其经始之意则曰自吾兄弟而上至吾曽祖凡四世惟吾一人存自吾子若孙而下至吾兄弟子若孙凡数十人惟吾一人长祀先之责萃于吾身祠故不得不自吾作也问其所祀何为不及髙祖则曰吾族居棠自曽祖始非继髙祖之宗也故不敢祀问其栖神之宇致孝申虔之仪物何如则曰为屋四楹重门周垣固其外韬椟龛帘饰其内享祀时举牲醴称家丰俭设大率皆以朱氏家礼为凖也嗟乎贰尹之作是祠其得报本之道欤人非祖不生祖者身之所本也本之于人大矣可不知所报哉没报之以祭犹生报之以养也是以先王制礼逹乎诸侯大夫士皆得庙祀其先祭义亦曰筑为宫室设为宗祧以别亲疎逺迩教民反本复始不忘其所由生所以使人知报本也其后礼教衰庙制废世家祀礼茍焉无定规愚下之流遂至倾赀以礼浮屠老子冀为其先资福冥昧中惑亦甚矣是岂报本之意哉其弊盖自礼教不兴所致也至紫阳朱子述家礼首定祠堂之制为上下通行之则有先王教民报本之遗意焉皇朝崇礼以化天下朱氏之礼遂盛行由是大夫士家稍克有祠为奉先之所贰尹由国学生治柳城有绩效当迁秩恳乞谢事归故乡能推是礼以敬事其先予故谓其得报本之道焉王氏子孙周旋祠下覩礼文之盛景世徳之光仁孝之心固随以兴岂得不思前人创祠之意而嗣报之乎宜文于石以昭是祠之作不惟足以隆先祀抑又有以开其后也
思全记
有老成人姓宋名瑭字茂英会稽日铸人也代父兄役京师以能医见重于公卿贵人得免夫坚鋭之荷勤劳之供又得上名于朝将有向用之路矣而其心无日不在故乡故常以思全自号或问之曰世之君子得君而事之则思所以全其忠得民而理之则思所以全其恵得道而行之则思所以全其名凡所欲全者皆有其道不知子之所欲全者道安在耶茂英曰吾之所欲全者岂无故哉吾宋氏自廸功府君开家垂庆积十五世至先君月杵翁生瑭兄弟六人而二亲继下世先兄茂衡自戎行中用荐拔擢上林监録事谢官归田里以没瑭服其役十六年年垂七十矣幸诸弟之在乡者无故虽先世所遗土田庐舎及丹崖青壁五松聴泉槐西梅东诸书院多弃失頺圯然青山白云残书破砚尚有存者茍得以衰老之身生还其间相率子弟理而复之以乐余年用保首领没塟于先茔之次其为全也孰大哉此吾所以日夜思之不能忘也若子之所谓全者则非吾之所得与焉或又曰子之所思得孔子全而归之之谓乎吾无容议也他日茂英得代归有日矣以荅或人之言为予诵之且请予记予以人受其体于亲以生百骸五性无一不具能保而全之以不为亲辱斯所谓孝茂英足迹乆于外而念虑切于乡者无非欲复先业以保全其亲之遗体孝斯在矣卒于迟暮之岁而得南还之期十数年思全之念于是亦可以自慰也因备録其言以奬其孝
友竹轩记
竹人所同爱也爱而友之其工部侍郎周公之嗣子仁俊欤仁俊莳竹于庐陵之山前积有年多至万竿乃临以轩而名之曰友竹顷荷国恩表其发廪赈荒之义来京谒谢道遇考功主事夏仲昭得其墨竹一帙又佳或疎而垂或老而劲或嫩而舒或箨未觧或与石俱其为状也不齐然与其轩之所临者无不类焉仁俊常取以自随曰吾今而后行藏作息庶乎得与吾友偕矣间出示予且告其托交于竹之故为甚详予间与客诵之客曰庐陵名贤多天下侍郎公门客皆才良犹未足充仁俊之交欤顾乃友于植物耶予曰子未闻友之道乎友也者友其徳也徳之所在即友之所在请语子以竹之为徳其効瑞于汉宫也小大相附若子之弗违其亲然故以孝名其承眷护于唐苑也根盘而丛宻若兄弟之相亲然故以义名其发秀于淇澳也既美且盛若有文貌而又固于节故诗人以君子拟之仁俊亲具庆而又显贵欲祗顺容止以供子职取于孝竹有得焉兄弟竞爽欲隆爱而笃敬以极同气之欢取之义竹有得焉其才与志俱超乎等夷欲讲学自修以外文其业而内美其行取诸君子之竹有得焉则凡森森而立猗猗而盛者莫非仁俊益友也何可谓植物不足与友耶客曰是非愚所及也仁俊闻予与客之言谓深契其心遂谒予赋周雅巧言之四章乞记其事故记之
槐阴文会记
翰林学士李公有圃林在都城西隅完颜金故城之下正统五年八月公因广东佥事彭君毓敬来考绩约予暨编修呉君与俭以暇日俱徃逰焉至期公肩舆先发其子艮邀其同门友五人偕徃比至圃舍公见诸生仪观并雅又与其子游欲以文字课其所能而励其所未至圃傍有张老人者探知其意即具几席肃迎至家公顾其庭有古槐二株皆大数围柯叶繁盛垂阴茂宻指谓诸生曰兹非尔曹踏槐之兆耶乃布席坐其下课以四书讲义予三人继至则诸生文已就篇公复命佥宪发经论策题使备三场之作诸生得题又欣然构思予三人侍公行圃中一周还坐槐阴以临之老人亦时出茗菓以助诸生之勤逮日过午公遂设筵觞予三人以诸生执笔不得离次分筵就之而杯酌通行上下交欢诸生且饮且思未卒宴而巻已毕呈惟艮一人习书经而文最先公意其有宿构更其题至是亦成合诸巻而程之皆蔚然有章而不谬于理公喜且朂之曰由是而进不已何患文不中时选学不与古期耶其勉毋懈诸生亦皆自快如得意场屋中然私相语曰今日之会盛会也不可以无述因各赋诗一篇眀日以呈公冠其题曰槐阴文会予惟古之学者所以进业易而成才速者何也为老成长徳者奬掖之有其方激励之有其术无一会聚之间而非讲学较能课徳劝善之地是以当世之士皆深于道而文蔼如也去古逺而士大夫之会非酗于酒即云云于势利文何有哉公为是会惓惓欲程诗书义理之文于宴游之际得古人作起后学之道矣诸生岂得不承公意以力于学耶学弸于中而显荣之声誉盛大之事业将自至然后知是会有功于诸生也不少因笔其始末以为斯文他日美谈
滁溪山水间记
有山自武功东来至邑城之西二十里横为迭嶂出嶂下又数里峯耸谷回盘为夷坂水萦之流者数折而后去其前有岭曰金船洞曰桃花潭曰紫石溪曰泸溪溪上有泸南处士书台其后有灵湫能出云发雨其四面诸峯耸者笔立横者屏张其傍水畴陆壤皆良于树艺然未有人能知其胜而择以为居者永乐中今翰林侍读李公时勉以庶吉士乡居时与其里戴隐君诚辩及其兄前督府断事诚问游至其地徘徊乆之同声叹曰是诚山水佳处不可弃而不居乃营书舎其中以其环列皆山而山依于水有似乎滁也因名曰滁溪及侍读官于朝滁遂归于诚辩于是刳剔污淖寔以燥壤厥中为堂掲佥宪黄公大书山水间于楣以肃宾客厥西为塾棂豁几眀图书庋列以尊师儒训廸子姓厥东为轩饬以名画面以层台深池竒花异石以悦心目蔬畦菓林各适土宜水杵池渔足逸人劳跨山为墉濵水设扄广庭修径益邃益清遂使山溪増胜云树阴连禽鱼交乐湍籁谐声环滁佳境又皆其家兄弟所宅无日不相与叙天伦为文会其间由是滁中山水之乐尽有于戴氏矣嗟夫山水之胜固出于天之所造地之所成亦待夫人之好乐而品题之然后胜愈胜而名可传之无穷是故滁之为郡非不古也必欧阳子至而后酿泉之甘琅琊丰山之秀得临之以亭台文之以词翰使天下后世晓然同知其胜今吾邑之滁始名于翰林终归于诚辩安知其山水之胜他日不与滁郡并称于世乎为戴氏后人其积累以竢之姑记其槩以见其得名所由始焉
崇顺堂记
顺则昌不顺则亡古今人莫不以为然也或问之予曰今有人焉躭殖务蓄而靳于厚其亲之养好争欲得而慢其长弗克恭専私其产以穷饿其兄弟之遗孤子而弗恤由是其财贿日以増其土地日以广其势力又足眩惑其乡之人以致其相尊慕使拘拘以顺行何能致如此之丰哉抑有人焉寜不有其身而惟亲之是奉寜不私其家而惟长之是従寜薄于自取以厚其兄弟之遗孤子由是其赀日以销而产日以削又无势力以要人之尊慕使为不顺或者不至其约也则将由于顺乎由于不顺乎余曰尔何见之不宏且逺也夫行之顺不顺而其人之贤不肖固可知矣况天道好还顺焉未尝不荅之以顺不顺焉未尝不荅之以不顺顺不顺之报不啻如种之必获也不啻如卜之必应也不啻如薫莸之必有其臭也是故以蒯瞶之不父其父而有輙也为之子以楚虔之贼其兄之嗣而有司马弃疾为之弟以孟恵叔之善事其诸父而有蔑也为之従子然则宗祀之绵蹙家声之振坠又莫不繋乎人为之顺不顺焉何可以一时之丰约非其顺而是其不顺哉问者赧然改容跃然起而谢曰鄙人寡识言出而戻乎道幸正之君子亦庶几其知従于顺而违其不顺矣里有慕上之俊姓刘字徽育早岁失怙养其母甚孝尊事其季兄徽贤也不敢违思总率其羣従子弟皆归于徳让礼度之内以光其先以昌其家以流泽其后人因名其聚处之堂曰崇顺常従予学闻其荅或人之辞也曰斯言也足以发吾名堂之意愿记之屏间使吾族人朝夕诵而知顺之当崇不顺之当去余于刘氏以姻连而亲若族兄弟因嘉徽育之能顺于家而笃信予之言也故不辞而记之
水云轩记
余既奉恩命来荣其乡里得时省先庐墓于茨山泸水之间友人刘君汉广宾之厥考子瞻水云轩中従容言曰为轩与水云友者先人也持靖节名能文辞而与先人善者莫遯逰若也学遯逰之学与吾又最善者子也善吾先人者尝记是轩矣善于吾者独可嘿乎辞不可嗣为之记夫穿地以走者水浮空而游扬者云然水之气积而云生之云与水固相因矣方其静时渟而为渊敛而在山鉴涵而练澈峯竒而秀出肖乎隠者之无为宜隠者乐之及其动而蔽塞六合流通江河鼓风雷下雨泽濳鱼龙而走舟桴沃槁壤而蘓枯枿又若仕者之能泽乎物故仕者乐之若子瞻之脱迹州尘市閧之下退与水云相交接于山溪间而世之荣名利禄介然不得入于其中殆所谓隠者矣至于寄身水云间以穷经力学为工用世显亲为志将起而与天下业同而艺合者争先骋快于较胜负之场如汉广非志于仕者乎隠者既与水云同一无为志于仕者又将与水云同施其利泽则水云之趣尽得于刘氏父子矣刘氏之轩世名以水云亦宜矣然子瞻之友水云其愿已遂其迹已陈其咏歌于士大夫已备将増多其能思出与水云同恵泽乎物在汉广正宜勉之余不得乆于家日夕徃来水云之侧与汉广讲经议时务谨识其壁以竢之出而握手青云之上
续晩圃记
客有见主人名圃于龙溪而仍其先人之旧曰晩圃因问曰世之为圃者蔬欲其早茹菓欲其早实木欲其早材凡所生植之物莫不欲其早荣而早遂何子之圃再世一以晩名主人曰吾之圃不蔬不菓不产夫木不宜于他生植之物所植者惟菊夫菊之茂盛不易其为花又最后当春融物畅葩者夸其妍叶者侈其媚卉者竞其芳纷纷然出以争时光邀物赏而菊乃敛华匿美隠然不见其可好逮凛秋气肃向之夸妍侈媚而竞芳者皆凋没靡余菊始出其花献其美増辉乎就荒之径照耀乎傲霜之篱视众物之早荣而先萎者孰得孰失比于人也亦然方其少时达者掀轰其声富者动荡于利莫不振竦一时骇人闻于遐迩其性迟钝不欲速者方沉晦却避无能闻于世犹众物荣华于春而菊独无可爱也继而年与力俱衰向之掀轰动荡于声利者皆影灭响息独性迟钝不欲速者遗形骸于穹壤留暮景于桑榆得倍食于土之利岂不犹众物零悴于秋而菊犹占其芳欤今吾之圃既多菊而吾与吾先人在世又皆乆于时之人故再名是圃以晩焉客乃歌曰羣芳息兮菊乃花仁者寿兮与菊同葩主人和之曰鋭不寿兮钝不殀菊后花兮与钝者耦客去主人戒厥子为余诵其客主之辞请为续晩圃记予曰是足记晩圃矣主人姓曹名庭桂客之姓名不可详或曰予同举萧君不敏庭桂子琏従之业进士云
两溪文集巻四

两溪文集巻五
(眀)刘球 撰
○记
成都县学増修文庙记
凢为郡县必有学学必有庙以祀夫子自皇明一天下其制已然増益润色至永乐宣徳中虽武卫夷荒亦诏置学视郡县之制而成都学庙圯弗治日削其址入十二姓卫丁家乖厥制矣宣徳七年春教谕郑永安始率诸生诣使司具以其状告且曰今不复无以杜后侵布政甄公寔叅议李公斁允之明日谒宪司告如使司亷使刘公洵副使朱公与言佥事顾公侃允之又明日诣都司告如宪司都指挥佥事前兵部侍郎张公信允之三司羣执政遂会御史李公寔议复所侵不若悉求其所与更之既得所召十二姓谕之曰惟尔侵先圣庙地大不顺姑释弗尔经购兹美宅为尔家易尔所居以广先圣祠尔子若孙亦永利十二姓得美宅乐输其有而去之益地倍其旧者六乃俾知县童文敛材度址命吉属工悉撤其旧而新之不七月庙成不五月重门两庑成不三月肖像成涂甓之工丹漆藻缋之饰各以次毕扩规制倍其旧者十学官诸生周旋其间顾昔也如彼隘今也如此宏昔也如彼陋今也如此丽上乐于教下竞于学咸希永厥传夫二帝三王之迹逺而天下知笃彝伦重礼信贱利而贵义贤正直而否诐邪者夫子明道之功也夫子之道兼二帝三王之道行之万世无弊然常与治化为升降两汉唐宋皆乂安百数十年人趋诗书礼乐之化恐弗先则大牢肈享封号祀壤寖加其道炳如也秦晋宋齐梁陈隋五季不一二传而干戈相寻簒敓之祸接踵其礼夫子者亦阙然无闻今列圣崇儒术羣执政由儒入仕推儒化陶育全蜀之民使皆知徳而兴行用彰圣眀之治宏吾夫子之道泰乃其时也而尤一心于成都学庙之广者以成都为蜀首县成都之学庙崇人知修夫子之道去邪说则环蜀百郡县将风闻而震起盖臂运不患其指不应故用心必自成都始昔汉尊孔氏其臣文翁寔先广其化于蜀迄今犹为美谈羣执政克宣上徳如文翁宜载诸石以増蜀故事是举也御史蒋公彦俊袁公鋭郎中谈公信后至都督同知徐公甫副使阮公存叅议彭公谦石公坚佥事茅公惟扬自外归皆有力焉用附书之
礼部藏器及书记
宣徳六年夏五月行在礼部成上命臣某用六月戊申総僚属入莅事秋七月戊寅赐凢宜用之器恩莫大焉某既饬僚属惟勤惟恭图效万一之报复第所赐器为百六十二号别刻礼部公用四字其阴置诸堂颁诸属司用昭圣天子殊贶已而南京礼部复祈所藏古今书百十二部総二千八百本以寔新部咸惧其无所稽也遂籍器之号书之目用传示乆逺复命工镂石如籍之所载树堂之阴俾永永不磨因题其下曰器可代用也不可私于家也书可公覧阅也不可掩为一人之有也书离器敝可谋合而修之也不可慢而弗顾与虽顾而弗思复其旧也是盖某之所存心冀自今而后九官礼部者咸有是心庶上不没朝廷盛徳下亦为礼部光焉
菊庄记
垦地一区植佳菊数百本限以崇藩面以邃轩邻以清沚带以翠筠夐然清出吾安福西城之外是为楚山鲍先生菊庄也先生以召命去是庄而复归也命球以记夫菊为花殿众芳而不避寒露凛霜之摧抑有似遗士退寮不当时居要路者之违众独髙故凢不当时居要路者莫不好之其以好菊名天下闻后世又莫陶元亮若元亮之弃彭泽令去种菊柴桑里又似乎先生今日之不失菊庄则先生归而望就荒之径抚犹存之花岂无归去来兮之欢如元亮之怡然自得其懐耶呼长挈幼以溉以耘以游以玩以悦其心懐遣其俗虑岂无忘忧违世之咏如元亮之终不以一毫自外来者隳其髙耶揽其芳而薫其馥端巾屹坐以弹琴而读书则风以次来月以时至岂不自拟于羲农上人如元亮之下视今古耶虽然先生尝由士科出典袁瑞贑吉四郡教屡司文鉴徳与齿并为时所尊又有肖子列春官侍庭砌进退交能致其养亦何慕效于元亮哉惟其出处与元亮相似故其所好之物不能不似逮见菊庄之居室衣冠山川景物与柴桑并列之丹青形之诗歌而传之逺乆矣但不知为郡县者亦有好贤乐义能如白衣送酒以与先生共酬重九之节共倾倒东篱之下否然先生善教人邑之升俊造者多其弟子士之相传録者多其文章其造菊庄讯业而考则者必无日无之又未知元亮之庐彼时亦有其人耶球尝従先生游今当试用愿就正于有道不能不以先生之弃去为惜然有子若弟暨其朋徒家居而业未卒者多放而失所归又不能不以得先生归而裁之为幸也特记菊庄以与先生别何时足迹乡园尚当就菊庄采花酌酒以为先生寿
贞寿堂记
妇行以贞为良而福则以寿为先昔者七子之母不康其室而凯风之怨兴弗贞故也皋鱼之亲早世而风木之悲苦弗寿故也贞且寿如庐陵萧氏母刘氏二十而哭夫七十而在世嫠居四十余年而惟子是従则思敬兄弟可免夫七子之怨皋鱼之悲宜乎名堂以荣其贞介其寿致其庆奉其安也思敬常至京师求缙绅先生诗文颂其母节矣今复因监察御史王君体艮求余记余列春官表贞节而恤髙年以励风化乃所职也其可以记辞因为之记其堂在郡城之南堂之中有酒可以为寿有珍羞旨味可以为养有怡声婉容爱情敬色可以致其欢有逸老怡神之具可以节其倦有药物可以去其疾而叱谇之语悖逆骄慢之形无有焉故不待树萱而忧可忘不待负粟百里而养可尽不待服斑衣为儿啼常欣欣然有喜为子者既乐有贤母为母者亦乐有令子子母相乐而世之为人母为人子者亦可劝于慈劝于孝矣特记以表之
致爱堂记
治堂于宜兴之廨内而名之曰致爱是为邑宰永嘉章君惟诚奉母之所也惟诚受天子命宰宜兴之眀年蠧以眀而剔利以勤而兴民用服其政信其令乃迎其母于斯堂以便于起居之候欢愉之承饮膳之侍服用之供疾病药物之调非但荣之以官食之以禄去其忧懐之思而已则惟诚之爱其母也亦尽矣堂之以致爱名也宜矣今年夏其邑学生孙侗贡京师诵惟诚之徳于所交兵部主事王君守正礼部主事潘君有贞以属余记余以为人皆有此爱之理而亲尤爱之所当先也不及其亲而能及民者爱之悖其施也及其亲而不及于民者爱施之偏也悖且偏皆未尽乎爱之道必推爱亲之心以及于民而后爱之理得今惟诚得候其母之起居矣岂不思其民皆欲其亲之安乎得承其母之欢愉矣岂不思其民皆欲其亲之乐乎得侍其母之饮膳矣岂不思其民皆欲其亲之有养乎得供其母之服用矣岂不思其民皆欲其亲之不寒乎得亲其母之药物矣岂不思其民皆欲去其亲之疾病乎由是下慈祥之政流恺悌之泽使民皆兴于孝而仁风厚俗日以茂则爱不独及其亲而有以及其邑人之亲矣宜兴之民岂不有赖哉他日循良声着而穹官大任有所归则爱之施益广又不独及其邑人之亲而将及于大众人之亲焉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欤盖惟诚之为人孝且恕予故推极事亲之意以记其堂以广其所爱以期望之于未涯焉
清乐轩记
饰栋宇于金陵都会之区甲第之内而置文学之具其中树花卉其前以迎送风月于无穷是为驸马都尉沐公某清乐轩也夫幽逺之士脱迹尘俗栖迟林壑与泉石为侣云霞鱼鸟相追逐其为乐也清矣然多得之幽人处士殆非贵戚宦逰所能有今沐公以黔寜昭靖王能子太傅黔国公名弟尚太宗文皇帝公主为今皇上所亲之臣富贵优于人臣风采想于天下岂若彼幽逺之士徒乐其一丘壑之清哉惟三垂无烽烟之警海宇澄澈而民物各得其安跻治化以底于清公所乐也不系虑于货入之无有宠遇之得失所欲施于家者顺所欲尽于国者忠慎操履以极其清公所乐也使人皆诵其徳而称其善闻其馨而仰其光扬名誉以极其清公所乐也是以日逰斯轩以弹琴而读书挥毫而赋诗取徳礼以为佩服结缙绅以为朋曹逺以采乎古之道近以弃絶乎世浊游心乎髙眀之境尚何一毫愧怍乎俛仰之间哉则鲜纨重锦之被体而公未始以为华羣珍异玩之杂前而公未始以为美惟清化洽于时清节立于已清名垂于世乃其志所在而心所悦焉其为乐也固与幽人处士之所得者异亦岂彼溺志于利达者所得而与哉盖所谓富贵不能滛乐善而不倦者公有之也公既得缙绅先生诗文形容其清乐矣余辱与公素善复记于诸作之后焉
上田旧业记
安福四境之田多良其上游将百里为田尤良旱无槁壤涝无渰稼蝗蝻螟螣不为灾其播种之时芸耨之力虽等于他境而榖粟之登视他境则常丰厚而完好故其地以上田名上田去武功又近灵山所拱仙泉所会故草木秀焉禽鱼聚焉人谓其景物之良殆与其田称着姓李氏世家焉尝闻邑之老人曰李氏自宋迄元专有其土之利逾三百年遭元季之乱弃之徙乡之恰田国家治平既乆李氏有贤隠君始用其父遗命复家上田作居西于故址一里许由是连阡累陌移为他族所有者今则复为其家树艺之地如昔者之资用有余矣髙门广径为榛莽所塞者今则复有宾客徃来以笃交会如昔日之衣冠相望矣其山水景物之趣为樵童牧监所狎视而弃委者今皆效竒于窓户之下献秀于指顾之间足可复乎昔者游观之乐矣然李氏能复其旧物于海田变故之余者岂偶然哉自非其先世累徳之深后人继志之善不足以致此予曰理固然也然闻李氏之先儒其业其以儒术决科取仕者累累有人不知今日文雅风流尚如昔日之盛否老人曰见其诸子皆秀朗嗜学隠君又急于择师以训之意必有能出而袭书香续宦谱者试少待之予退而叹曰礼所谓不忘本书所谓率乃祖攸行者隠君之谓欤其贤于人也逺矣后数年隠君遣其中子尚来京请为上田旧业记问其家则益盛矣问其兄弟所学则多有成矣老人之言于是乎验遂书以复其请隠君名操字志节云
清白轩记
为之先者其道良于垂后法为之后者其志笃于守先训所谓善有余庆而世济厥美者予于杨氏清白轩见之矣夫太尉公自处公亷尝却暮夜之金而约子孙蔬食歩行不得为富贵态人劝之遗以赀产则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足矣其为法于后也不已良乎今县尹君懐忠出太尉公后千有余年不知几迁而家吾邑之横砻犹辟一轩面以碧山临以清池荫以修篁茂树名之曰清白以为藏修之所示不忘乎先也及君起家升太学擢尹景陵有民社之寄矣凢饮食衣服所以自奉之具悉未有加于其初惟常忧民之不给而不愿已之有余清白之操始终一致其景先徳之志盖不为不笃矣嗟乎士君子之立身处世其道固当清且白也岂为其后有所承先有所开而后为之哉惟仕而甘为污墨之行者恒孳孳于货贿之入土田居室之广珍寳之聚希富与贵长有于家以为其子孙百世不贫之计卒不获戾于身则贻祸其子孙或者幸而免之则所以孳孳而得之者亦将如蜃气之过目曽未几而悉丧焉然后见杨氏清白世守而不失足为士君子之景慕而乐闻也故为之记使杨氏后人无忘其世守且为世之仕而无亷者警
义储记
吟溪陈氏庐陵望族也有喜为善之士曰谦字朂让者隠君致广之子知寜国府事子将之孙也当乙卯岁俭尝出私廪二千斛助有司赈其乡民朝廷义之下勅旌异焉朂让以是感激为义益励以向所发二千斛者不过一时之恵未足施乆复出千斛储之乡岁以贷人而不收其息来请予记其言曰储以义名者示其为乡人所共利非一家所可私也其计则主于谦之家者虑有侵挠之弊也其管钥暨量则附人以掌之者欲其有所司也乡人岁乏而仰贷者百数十家大率欲视其所乏之缓急而髙下其贷凶丧疾病者有加恒产足以周岁计者不得与也其偿也斛加三升以为耗死徙不能偿者取储下田租以补之使无失其常数约乡人贷不过五月偿不过八月过八月不入者罚其息斛二斗乡人信之其入未有过八月者谦自以为是法也可为吾乡人永利虑后人不能如吾志而壊之愿记以为之戒因问其族人何以不得沾是利则曰储为乡人之贫者设不敢以待吾族若吾族人有贫不给者则别有储以资之并其息本不收焉予以朂让是举有厚之道三能不自有其利而举以利其乡人有不私已之心也散敛以时经画有制无非欲周不足而不以继有余有矜贫之意也不以待其乡人者待其族人而别资之不外其所亲也其为事也有次第其施恵也可悠乆岂茍然为名而不求寔者之比哉世之富人巨室厚积聚不以恵其乡里之贫人则亦已矣又従而朘削其锱铢之利以益其栋宇器玩之饰车服之光华使之不能自存而心犹未之厌视朂让之所为则其存心厚不厚何如哉为陈氏子弟者宜守其家法至于乆而不易慎毋惑志于彼也若人之善不善而子孙隆替系之是固必然之理奚待予言
黄州广恵堂记
黄为濵江富郡遭旱涝饥馑之余民不得其理也乆矣舒城钱君志学以大理评事用荐为之守而救荒有备训畊有时征敛有度制用有节由是冻饿者温饱大新黉舎留意经艺之讲以嘉人之能矜人之未至由是游侠者皆弦诵蠧虽宿而必剔奸无隠而不发由是武断者不得为民病未三年而野夫田叟以至州县之吏莫不服其化诵其贤部使者累累称其治行为郡守中最教授尹行逊先生因名其退休之堂曰广恵且致书其所交刘球曰太守所以致理效得人誉如此其速者有所由来也洪武永乐间太守之先君时用尝为郡之黄梅令能施公平仁恕之政以恵其民民懐其徳至于乆而不衰太守之至也能取县令君之政増损而润色之以施于郡由是一州七县之民徳太守之徳犹黄梅人徳令尹君之徳焉以故其效易臻而誉易起也因一邑之民安其政以推而达之于一郡而一郡之民无不安之太守之所以广其先君之恵也不亦至哉传曰善继人之志太守有焉故敢以广恵名其堂不可无文以彰之予太守同年友也愿为之记夫为守令而能有徳恵及民者皆吏之循也然古之循守莫过于龚黄未闻有父开之于前古之循令莫过于卓鲁未闻有子继之于后今钱氏则父为循令子为循守又先后相继仕于黄之一郡其父子之世美也乆而愈光矣黄之人民世蒙钱氏之恵亦岂偶然之故哉宜记其事以为黄之美谈于无穷
正心堂记
治退休之堂于常熟县署之侧而名以正心者其丞分宜李君子亷也子亷之言曰昔杨文节公之丞零陵也张忠献公勉以诚意正心之说文节退而名其斋曰诚以奉教命零陵人卒赖之其贤名盛业亦因以显当朝垂休至今吾虽愚不知学然素慕焉故敢拾其遗留所谓正心者以名斯堂将朝夕是顾以谋其政而恵乎常熟之人幸茍有所益亦二公遗泽所被也予闻而嘉之及其来京也问之曰闻子以正心名堂于常熟有诸夫心学未可以小言也大学之为目有八而正心寔修齐治平之本岂丞一邑所能尽其用哉吾为子举其槩可乎子亷曰固愿有所闻焉遂告之曰以方寸之微而能主乎一身管辖乎百理酬酢经纶乎万事者人心也心未始有不正其不正者所禀危之所欲倾之耳是故不待正而自正者圣人之心也反之于正而正者君子之心也昧然随其正不正而不知所择者众人之心也陷之以邪慝梏之以巧伪恶其正而乐其不正者小人之心也圣人不易及小人不可为惟拔乎众人之羣则可成乎君子之徳至于君子则希圣之途坦如矣其功惟在于正心正心之功岂难且逺哉惟愽于穷其理使具于吾心者无一而不眀约于诚其意使发于吾心者无一而不寔则是心也静而不偏动而无过不及之谬身得其所修矣虽施之家推之国达之天下且无不可理一邑乃其余事耳子能勉之何患前人不可及乎子廉曰知所教矣请书而归以置诸屏遂书之
止庵记
丰城游君世温以进士起家授兵部武选主事改重庆通判复调荆州丁外艰服除来京浩然有退休之志因以止庵自号人问其欲止之故则曰和之仕也无非欲致其亲荣也曩在武选荣亲之命可指期而得矣不幸为非辜所累致有重庆之迁犹自以为可树立以慰吾亲意故益勤于政弗敢怠复其民之流者五万繋累其敢死冦将百焉部使者欲上其功会郡守缺耆耋连疏请以和为郡守竟以事阻调荆州方欲有为而吾亲讣已至和之不得荣其亲生前非命也耶命不和与固可止也况和年未耄而疾痛之在身者不时作若犹仆仆仕途于义不已乖耶义弗宜于行亦可止也故和足迹虽至京师而精神念虑在于田野之间山林之下非一日矣此其所以有止庵之号焉人遂以世温无复有意仕进矣独其同年友刘球曰今世极隆平四方英杰莫不欲致身以効其用而显其名世温岂无是心耶人之止也不过顺于命适于义暂焉假息而已耳使其道与时逢则起而再仕也又岂不可乎盖尝观易之艮止也而其为卦后乎震而先乎渐震主动而渐主进动为之前而进为之后何也诚以物之止也虽因动之极而亦有进之兆也世温厯仕中外十有余年其动也不为不极矣宜乎有今日之止也止而徳益修誉益起又安知他日无进用之期哉世温幸无因其止也而遂止焉吾知其进有可必矣世温闻而喜曰得吾心也予故书以与之别
敬慎轩记
袁之南吉之北其山溪之最秀者防里也里中旧族世有阀阅衣冠者欧阳氏也欧阳氏以文学才行翘出其夷等者俊质也俊质所居花卉秀内图书连庋律已有箴肃客有位凢俗人损友与非礼之物举不得入乎其中者敬慎轩也夫名轩以敬慎岂徒以耸人之聴观哉盖将游焉息焉専致其功以为理心检身之凖则且心専于一之谓敬而慎则敬之所由存也礼曰毋不敬而言礼者以慎节文为礼之教敬固不能不资于慎大学曰慎独曰慎徳而言大学者以敬为成始成终慎亦不能外于敬敬慎之道一而有志于学者皆欲致力焉存养于闲居独处省察于言行交际惟恐其出于理而入于欲出于正而入于邪不敢以一息之顷一事之细而离外之则敬慎之功至而髙可以探圣域次亦不失为有徳之君子然敬慎岂可以声求而色取哉盖必有其寔焉俊质通古今之学袭故家文献之规蔵修于一轩之内而知名袁吉二郡间盖必有敬慎之寔矣其家子弟又皆嗜学笃行不敢放佚其亦敬慎之化有以及之欤予于欧阳氏世通家故不辞而为之记云
湖东翰墨记
总记序箴跋并五七言诗为一帙题其面曰湖东翰墨是为邑庠友张行汝輗辑厥祖景初厥考澧陵司训如旭厥兄汝轮与平昔所得士大夫文辞也汝輗间以示予请记予观周隠君景昌所论陶渊明读书台而知景初笃于好古观刘司训尚敬杨征君嗣庆呉府教孟勤胡翰林光大所称颂夫书冈芸者而知如旭之学专力乎其本观张中书昌龄述贫乐而知汝轮能处分不外慕观周佥宪子治发挥自得斋之意而知汝輗尚信而行将无不达及诵诸名贤咏歌其绘画水陆动植之物又知张氏世尚清洒有髙趣则是帙固足为其家文献之征也盖自古贤哲齿没而迹沦肉与骨相继以朽独其名寔在世不亡者所赖乎翰墨相传殆非富贵势力所得预也是知翰墨为重富贵势力为轻矣然世之人徃徃重富贵势力而轻翰墨甘于身死而名不闻亦何其不知所择哉若汝輗之辑是帙以遗其后可谓能轻世人之所重不以其所冝重者轻矣故为记之
郭氏静轩记
葛陂之东西郭犹陈留之南北阮或以富甲于乡或以学鸣于时举其族为庐陵望则交有济也其以西郭之殷思兼东郭之所有如南窓翁之光风固可尚矣至是其子宜英以出粟助赈感蒙玺书旌异之恩谒谢墀下退即携乡先进着其静轩之文谒予请曰某幸二亲皆年踰中寿无恙然巨细家政晨夕奉养其责偹于某身故不敢以仕为意然父母爱子无不欲其学以是辟兹轩外弛嚣喧内置百书籍取其余稍事诵习以规分寸之益因名以静盖取孔明所谓学湏静也之意但未得进为之方故年已迈而功无成愿有以教之使得归而识诸壁间以自励予既嘉其言益重翁有能子克绍其富不忘学之志足可大其家也得不推眀圣贤义理之学以助其进哉夫静之为说不一其寔未尝不一礼曰人生而静者性之初也孔子曰静而后能安学之进也周茂叔曰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者道之立也性之初也虽至静而凿于形气既汨之后非学无以复之道之立也虽主静而昧于私欲未去之前非学无以明之学也者复性眀道之具也其功初不外乎静焉故孔眀戒子必欲其静以成学意固有在宜英师其意以名轩可谓有志于学矣其为学也果欲致力于性道乎致力性道者圣贤之事求其说则在诗书求其途则在仁义求其行之所先必自亲始故事亲则推之于长而敬存焉达之于君而忠尽焉施之于友而信立焉凡有所为无不得其正者也其端惟在于学其学必本乎静静之所致宏矣哉宜英归而充极其义以深其学以隆其孝以全其性道之天则圣贤之域即此而在岂待求之逺哉幸加勉焉予将翘首以望道徳之光
乔林清趣记
逸者路君颙业读书尚友不荣于仕进庐于泸水之上背孤山之阴得乔林焉耸拂天苍邃迷野緑厯代年摧雪冻而其苍然者不衰又有激湍峻岭丹崕白石流峙起伏以环其左右而嘉葩异卉効竒而骋秀争妍而竞美者狼籍无算因曰乔林清趣而语人曰乔林之趣吾得之吾能言之盖纡紫腰金罗侍従于庙堂与天子宣力治百姓贵吾之欲也而赋命贱故不敢希乘肥衣轻连壤地于阡陌与公卿抗衡立当时富吾之欲也而赋命薄故不能有彼二者既不可得故寜偃息于乔林间负阻僻以自遂探旷寂以息喧任疎散以适情并舌力而畊通士庶而友圭窦土阶客至则焚香啜茗披清风抹皓月弹一局棊相与校古评今阅诗书而讲道徳及时明境闲四顾无聊则束韦蹑屦陟■〈山赞〉岏穷幽奥以拾山芝而采野蔌与云霞相追逐溪鸥野鹤共徃还执热则憇繁阴以自濯触污则掬清流以涤洁遇樵唱农谈则相与量晴测雨占旱涝以卜凶稔昕而作晡而息呌嚣不入耳忧懥不集心毁誉不饶舌刑赏不加躬饥餐倦卧行吟坐诵无徃而不自得故尝盻庭柯为执戟耳林籁为歌钟锦绣蓝缕甘旨藜藿以视彼之逐逐于荣耀之途汨汨于利诱之郷者其忧乐劳逸为何如哉此乔林之趣所以得之于吾而能言之也时两溪刘球觧褐归田里待用闻其言也愀然不怿泚然汗出以惶已而改然叹曰乐终身之散者不愿乎九锡之加贪一枕之安者将忘乎千金之赠非其故自为异也志不同也遂次第其言为乔林清趣记
竹溪清处记
去书台南将半舎有竹森如有水迂如有周垣迭宇列其中也整如是为竹溪清处乃友人管榖厚所居也盖其泽润根深波澄而影映荡日光以上层竿洗涤烦埃于既尽则竹得溪而益清也宻筱覆流积翠拂砥涂潦消于根底丛响而助其潺湲之声则溪得竹而益清也至其轩豁几张画展在壁书床棋局错置左右宾有容主有礼坐于垂阴之下面洄流以娯神涤虑诵说诗书则清响足以助其吟笑翠华足以涤其俗态又不知竹溪遭人而清欤人得竹溪而清欤且清者违乎浊之称人之所难致也故伯夷以道清严光周党以节清晋时士大夫以言清皆见异于人皆得流名于后世榖厚欲取竹溪之清以自附于古清者之俦固能违外世浊不依徇乎流俗矣况有子能力学思显其亲则其名岂不足传哉余尝造竹溪得其清处故为之记
石溪新隠记
石溪在邑上游三十里其石错布溪中昻若柱立蹲若龟伏巨若息舟细若列碁莫不随溪消长以为隠显濵溪多芳洲稼壤连山奥谷是盖天遗佳境以俟乎人也有达时变之士呉与粟氏宅阛阓间不乐交接之烦图得闲旷之区以自息遂受石溪于前真定守芹寓彭先生之胤乃列宇其上辟扄饰径以莅之杂植茂树森篁以周环之于是巉岩磊落布在中流者皆得献其竒湍激鬬喧波洄相荡皆得杂乎吟诵之声虾鱼鳬鹭出没窍穴涛浪之间者皆得与人同其乐幽葩异卉封苔漾藻杂然生于水陆者皆得以悦人情皓月柔风光霞暝霭之徃来无穷者皆得以发人之妙思商帆鱼艇欣以归儒冠士屦乐以游则石溪因居与粟而胜益増美益彰矣使与粟之负器藏道果如石之重溪之深坚所守而洁所行果如石之磨不磷溪之淆不浊基徳衍庆以贻其后之人也果如石之盘以固溪之流不息则其有石溪又岂不足砥其操濯其行哉昔者辋川名显于摩诘徳秀道就于陆浑地之与人交相赞也余于是既庆与粟之得石溪且庆石溪之遭与粟焉遂为之记
两溪文集巻五


两溪文集巻六
(眀)刘球 撰
○记
安福县重修城隍庙记
今天下有司得兼致祀事不为謟惟先圣贤山川社稷与城隍之神尔然社稷山川皆位乎坛岁不过再享其巍然正席而庙处月朔望湏上致虔则惟城隍与先圣贤为然夫先圣贤教尊万世通四海城隍灵显当时及一区为道有常典所被有广狭然先圣贤垂教无非欲人归善去不善而城隍能祸福善不善惟其均欲善世均有益于国家均有绩于生民故得并加礼欤圣朝秩祀典诰命我安福县城隍为显佑伯于爵既崇于号寔嘉庙故在县治之西百歩完而复圯乆弗逮修覆压墁穿雨风不蔽垣堕径通人畜趋便庭枝剪而无禁祠器迁靡有常祀事修不以时神不康处人莫捍其患永乐中前兵马指挥天台赵敏学林来知县事能任去败就完为已责劬躬连岁材庀有嬴力量无攰乃进耆耋俾敦营工惟厥中寝无易旧贯其后为灵室其前为叅廊又其前为阁门其东西为庑咸以更新覆墁坚而风雨却于外垣扄固而人畜不得道其中槐柏树庭而日茂簨簴设庙以不迁牲醴以时而上荐神用顾享无作瘥札而人以寜邑里歌曰昔公未来神徃祠頺致我民灾今公莅政神乃有定民寔蒙庆我愿我公主此庙宫靡有攸终永绥我耆童盖公尝新学宫大先圣贤庙然后勤兹土起民颂于序无失有足书者初庙之壊故碑徙于势家毁灭文字畏不敢处纳之学宫学宫不有复入于庙人以为神威所回至是耆耋请砥以刻诰命并庙兴替之由球故得専笔书之
砀山县孔子庙记
皇上嗣有天下之明年选任风纪之臣分督郡邑学政及其陛辞悉授勅条其政务之所急者俾之行之建饰学庙乃其一端也厥后四年砀山县学孔子庙以成功告庙为一室其崇以寻计者四其广以丈计者五其邃以尺计者三十有竒堂斋门庑之展庐庖廪舎之廓莫不称之其址夷其材硕其构浑坚其绘郁然其规制则皆壮丽于初然官不伤于费民不知其劳自非志惟壹出谋与佥谐何足以及此哉至是知县事衡水杜钊课最当迁以民乞留得増秩还官来请予记因问倡斯役者为谁则曰初监察御史庐陵彭侯祖期督学至邑陋其故宇命更而大之营筑之工以故兴焉又问宰斯役者为谁则曰前知县事刘伯吉寔受侯命经始之继而督厥工备厥用以克有终者钊暨县丞刘全典史周文中预有力又问赞襄斯役者为谁则曰以侯命勤勤相商以必其完且美者前教谕李孟玊与今教谕张观训导徐忞是赖焉予然后知任风纪者克率羣职奉勅旨以举事矣嗟夫道在天地间万世犹一日也任斯道于二帝三王之后者孔子一人耳四教所以立六经所以明百王之法所以备孰非孔子之功欤此其所以世为天下师也后世之人君有志于昭徳以兴复古治必诏郡邑隆其祀隆其祀者尊其道也尊斯道而后民知所従焉故其庙虽大而人不以侈也皇上绍统即留心于此欲尊斯道以熈鸿业也至矣内外大小之臣又克副成上徳如砀山焉岂非斯道之幸欤砀之诸生诵其诗书习其礼乐敏而为达材粹而为成徳得志而为朝家用也则发所蕴上可措斯世于唐虞下可等事功于伊周未得志而巷处也亦足以仁其家善其乡里之俗安徃不得斯道哉因题诸石以为诸生励
御马图记
郷达尊刘君原振蓄宋李伯时所临韩干御马图马凡二匹其■〈马岸〉而騚者势起顾欲奔其色騜者立而驯服马者四人有执策而前御者有尾束而従者有持鞍傍立欲驾者有辔而助其势者其上有蘓公子瞻为十咏歌以表出之其次黄公庭坚又其次滕公玉霄皆践其韵以恊赞之马与人尚完玉霄手墨亦未渝庭坚手墨灭字二十一其不可推而知者十四子瞻手墨灭字二十五其不可推而知者十七原振恐其乆而愈灭也属余改録而补完之余以孔子尝悼史无阙文故其为春秋书夏五纪子伯之类悉据旧史而不加益盖示后世不可以亿测乱古真也矧余至昧讵敢妄希前闻人奥思擅附会其亡缺故违圣经大训哉是用缺其所不可知而録其所可知为之记而归焉则是图虽越年乆更人覧翫愈众终不失为二三贤手题矣原振为邑望家上世有举进士显宋元朝者图其故物云
家弟畴蔵先世遗翰记
昔我刘氏遭宋失命而中微赖太史公文章名天下聱愚先生师尊诸郡庠学正公教行南楚县令公名荐自兰台兄弟一时并起复以我刘氏显盛元时当时游宦四方其书翰徃复固多至今载之家籍犹不少而手笔之存则无几焉独吾家弟畴家克藏太史公所遗聱愚先生三书一言其官京师之安一报其将辞翰林归提举江西儒学之任一谕其守沔阳民苦乐之状及聱愚先生于常州路学学正公于武昌州学所和太史公举子诗各一篇凢五纸徼幸出于兵尘毁烬之中不丧失于奔走刼夺之余犹可想见前人之相友让俱宦达而精于词翰也其为寳于吾刘氏虽兊戈和弓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有不得易惟畴为聱愚先生曽玄孙厥祖广东佥宪学行俱髙厥考逊峯处士不毁故业故能世寳此纸以俟畴出而表章之也畴既第其先后为巻将请题于士大夫以吾志绍先烈者宜记之嗟乎世之所尚乎旧徳之家者非以其土田之广金帛之富室宇之丽也以其翰墨有传也然翰墨之传岂徒取以为侈耀人之具哉正欲使后之人覩其传而思其徳以自振起不坠落其家声耳况畴已学于邑庠尤宜时展是巻玩其言意之交笃也必思忧勤自励以和其室求如前人之兄睦其弟弟尊其兄焉想其宦况之并佳也必思问学不怠以发其身求如前人之名副其寔寔称其名焉覩其词翰之俱妙也必思日孜孜以精其业求如前人之学自中发外愈乆而愈光焉则于家为顺孙立于人人之中为君子传之后嗣亦犹前人之烈足以起慕于今日则寳此纸也不为无益矣若身不加修学不务进徒持此于人曰吾家文献足征则非所以与吾共承先志之意矣畴其勉之哉戒之哉
愚懒斋记
性夫痴而弗去身夫惰以为康心既丧其慧事罔遂其功此愚懒之谓而人咸否是徳莫愿居也有隠君子庐陵王氏仲珣乃取以名其斋予従而问曰子能根究道底味索经腴博物知言达时酌务觧人之纷破人之误处闇能眀临浊不污此诚可谓智未足为愚也矧赀雄其里壤连其村心不免劳口无絶言内绥其室外膺其门来宾交友长子课孙生计既广食口益繁方营营之靡暇岂懒者之所能今名是斋乃黜智勤进愚懒岂未知其为之是而名之非欤抑虚置其名以匿徳美示谦道欤将见其名之不韪恐身有之欲常目焉以自警欤不然则名之所选何义欤仲珣曰子知愚懒之短未知愚懒之长彼世之逐逐于物者孰不欲骋其聪而作其明敝其力而困其神以希上于人而慕于人也然名出而毁已随功立而咎且至故智囊之赤晁族衡石程书之乱秦政是盖智而未知抑以愚勤而不能节以懒也岂愚懒皆无益于人哉余遂改容谢曰子之愚非不移之愚非好自用之愚非直与诈之愚也其庄周所谓大智而愚其老聃所谓盛徳而愚其孔子所谓不可及之愚耶若夫懒者又其愚之佐也余诚有所不知请原君之意属君之辞假笔以记之
伍氏伦乐堂记
有能笃彝伦之道不怠者皆足以仁其家善其后为君子之所称道也予岂得不以是望于伍氏哉伍氏之才而美者曰仰峻故隠君仲舒肖子也母孺人既寿且寜兄振海与弟述伦而下五人皆无恙其兄弟之子与已子十数人又多秀朗仰峻尝作堂于所居鸽湖之麓上思奉其母兄之欢下欲极其子弟之爱名则未之有也今年春其子谅因事来京以请于予予既名之伦乐矣又従而记之夫彝伦之道在天为经在人为纪其为品也虽有五其所当亲则莫先于骨肉能亲其骨肉之亲则其乐也为何如哉世之人徃徃溺于私爱货利之狥蔽于祸福之趋避而忘其所亲丧其所乐也多矣惟孝友君子不然其心惟知亲于其亲以乐其乐而已虽黄金万镒而得失不足与较也虽白刃咫尺而死生不足为忧也又岂以一毫自外至者间其心之至爱哉自非孝友之至则不足以语此孝友之徳至则和顺之气敷而泽之及其家人子姓自不能不逺吾于伍氏盖尝有以验其然矣初仰峻世父伯宏事亲得其欢与诸弟析产悉任自择然后従而收其所弃遗者后第进士擢丞沛县来休于家以后母弟陷诬使者逮之不能得将械繋其母诣京以复命即走告于亲故欲代行人谕以行必不能免于祸则曰岂可使祸及老母而已独安乎不若行以死孝为愈也卒往代之竟终于行迹其孝友之寔虽汉孔褒之行未之过也今三阅世而其家愈昌科名宦业有光于前得非孝友之报乎仰峻兄弟父子当平居无事之时能日为乐斯堂以叙其天然之伦固足尚矣抑能笃孝与友以如其世父耶能守其世父家法不壊则气和感召又将绵其家庆于无穷特记以致予期望之意
大洲书舎记
有大洲横据邑城东北广袤若干里泸湛二水夹之流而蒙冈北华诸山崒峙其后先环四面皆处民游商覆庐载艇所居泊而伟材宦达恒产其上则是洲固一邑之胜处也有隠君子谢氏尚哲中洲而居其子谦牧质美而学勤跻贤科可计日待矣尚哲欲大其成营书舎其居之偏俾加学焉故窓虚户敞几席鲜洁林木荫其后檐花石杂其前荣尘嚣夐屏风月次来杳不知其在环城负郭间者其舎之清闲足以寜神而一志也帙连牍累连床而挿架者其图书之富足以资覧诵也冠裳列坐言终日而不烦文酒叙会饮而不至乱者其经师学友时集其中足以发问而析疑也然则谢氏书舎又一洲之胜欤夫昔人有登匡庐入紫阁岭韬踪长白山以力学者其志盖自己立初非出其父兄而皆能就其业名其地于世今谦牧既常志昔人之志矣又乐有贤父兄之奬掖其蔵修于是洲茍诗书之膏泽日饱于咀嚼礼义之铓锷卒利于磨砻将见其业愈广而道愈充不惟昔人之武可追虽是洲山川亦将与匡庐紫阁长白齐其髙比其深也请记诸壁以俟之
玉垒书舎记
界乎蕃汉秦蜀之交其县曰文距县舎余有石山穹窿而起其色白泽莹若玉然故曰玉垒跨山之巅有关髙出云表曰仙关汉武之通西南夷也于以取道孔明之定秦陇也于以置防邓艾之入蜀也于以设栈然则西陲之地利其在文文之胜槩其在玉垒欤因玉垒之胜创为书舎而荫以茂树临以清流以亲鱼鸟以屏尘嚣无事乎雕梁镂节之华藻绘之饰惟经传子史兵法刑名之书象纬山川之图是贮是积而名之曰玉垒书舎者张瑾廷玉讲学之所也张本文之故族世长其土之民在元时为镇帅皇明一天下镇帅之后有名贵者以众来归授文县军民守御千户所百户以忠敢死逆冦锋弟文才以平冦功升千户传职其子斌即廷玉世父父兄也廷玉虽生介胄中而笃嗜文学当邉境无虞之秋輙与宗戚子弟缙绅名儒去城市而即书舎以讨论乎典籍讲求乎义理虽穷日夜而心未之厌俄而月连黎牙诸畨为我民患镇守重臣欲发兵殱之廷玉以为魏綘和戎而晋鄙安王恢开邉衅而中国困敌虽强盛尚可修和何以殱为遂白守臣亲率宗族姻旧百余人裹粮槖赀冐险逺以抵畨境喻以祸福故不烦寸兵之血一镞之遗而诸畨纳欵修贡恐后副都御史陈公上其功廷玉诣京授所镇抚职而还自以其能入絶域抚异类以得蒙显赏者皆由书舎讲眀道义之功激发之也不可无文以记之户部主事汪君清夫廷玉姻家也以其意来请夫为武弁子弟者贵乎有学识也学识既优然后可建絶世之勋成迈羣之业是以古之名将有说礼乐而敦诗书者君子知其必有济焉况有书舎慱其学识于平素如廷玉宜乎其能宣威徳于万里塞外使反面之仇转而为向化之氓也书舎之有助于廷玉不少矣茍进不已则欲树丰功着伟烈与古名将嫓美而争辉也何难哉故特记以为他日显融征
刘氏两墅记
安城北鄙景物莫胜于智溪泝溪别流西上半里有小丘屹立水涯卧丘上下磊磊皆巨石古木丛生石隙凢数十株其叶似柳其干似樟其青翠贯四时不改人不得其名因其所似呼为柳樟世传溪上故姓彭氏昔有显者于异域得其本以归植之今观逺近山谷俱无是木其来自异域无疑也刘氏旧墅寔面是丘又有崇山拱焉茂林翳焉良田清池环相属焉其地固为胜也循溪南行二三里横度长坂坂尽为丰溪刘氏别墅在焉其地虽不若旧墅有小丘之竒名花异木秀乎其前然村境豁开逺峰层出溪流汪注人烟稠匝则又旧墅之所无者盖亦不为不胜也予彭出也又尝读书其旧墅有土田邻其别墅故少时数得过従刘氏与孔庭伟经父子相接覧其两墅之胜亦熟矣自叨禄京师来故乡之迹阔如也尝假使节一过之辙造智溪拜母党望两墅青山烟树已在目中为王程所廹不得置足其间而此心缺然倐忽八九年孔庭父子继即世毎一念之未尝不及其两墅至是伟经之子资智送其季父従役京师予以其父祖故特加礼之因问而知其与兄某弟某分居两墅奉其母养甚乐且两墅之栋宇园林尚不减于初于是益羡故人有能子孙足可承其世业不至陨落也已而资智来请文记两墅予固辞之而其请不已又岂得不以笃尽所承之道勉之哉夫乡之人徒汲汲以富于货强于力为足承其先人之业而不知诗书者润身之膏泽也孝友者正家之凖绳也信让者悦乡闾之脍炙也能是三者则于先业不惟足承且将大有光焉资智兄弟其此是务则不必汲汲于货力之营自足为父祖光而増两墅之胜于弥隆矣姑勉之以此俟他日谢事南归尚当造两墅以观其胜之所増也何似
李氏祠堂记
李氏徙居洪洞自让翁始作小宗祠于所居之旁者让翁之孙工部主事彦甫之子荆门学正彦安之侄求正也求正之作是祠则又其兄求益之志焉祠之为楹若干周垣峻固重门深宻庖库器物巨细毕偹以至谒告荐享之节登降拜俯之仪又皆遵式古制尊祖之意盖已至矣犹虑无文载其上世所従来则不足以传信而昭逺乃遣其子洪来京请之也甚勤因摭李氏出髙阳氏才子庭坚后至周柱下史耳以知礼名三传至秦御史大夫昙皆为大官昙后家陇西乆之而西平王晟赫然以武功显唐世王子宪观察江西观察之子游剌宜春子孙即官为家厯十二世始徙吉水之谷平谷平初祖唐遗后有美徳故其胤在宋时有弟兄早孤而并庐亲墓感召气和致木有连理之瑞自后连世业儒其志古学名能文者累累焉出以侍经幄职禁署至有父第进士子举童子同宴朝堂蒙恩辍珠帘以间其坐者故至今吉郡称世族之家未尝不及谷平焉让翁距唐二十世以谷平地隘不足为容而洪洞山溪秀美可居故徙家焉今垂百年而人谓他日洪洞之盛当与昔日谷平埒者盖卜于求正兄弟所建祠堂有以知其然也祠堂者秩礼之地世徳之所由昭敬其先以开其后为道莫良于此不有祠堂以示敬而欲子孙悉绍先美盖亦难矣朱氏礼曰君子将营居室先立祠堂莫非此意而世之巨室徃徃忽而不为求正兄弟能力为之可谓得敬先开后之道矣为其祠下子孙岁时修其烝尝序其昭穆岂可不思求正之用心哉茍思其所用心而人敦孝义家尚睦肃使人子弟举得其所而不失其欢则谷平昔日之气和萃于洪洞矣亲师炙友服勤问学使人入其闾而所闻者莫非弦诵之声所相揖者莫非章甫缝掖之士则谷平昔日之儒风兴于洪洞矣待时而出以擢贤科以厯华要使事业光于当时功名垂于后世则谷平昔日之宦迹又将显于洪洞矣家声因以大风俗因以美是祠之有益于其族也其可以小言哉因识诸石庶后之覧者有所兴起云
李氏爱日堂记
正统七年春予滥典会试文衡祁阳李友闻以缺末场文字落焉遂欲留京以従予问业予既惜竒器未入所采中又嘉其不予怨而乐与予逰非不自是而惟善是师者不足及此故受之而不拒今年友闻为予言其二亲年踰五十矣曩家食时尝以爱日名堂为致养之所晨夕以得奉起居侍饮食候寒燠之节为欢自偕计入京不得复即斯堂以奉其养阅岁矣而屺岵之诗无日不诵诸口而感于懐今欲归以一致定省之私又念名未成而志莫遂黙无一辞可为二大人悦愿先生有以教之使得少尽为子之道于万一予又重其能不遗其亲不可无言以为之告乃复之曰子能躬夫名堂之义即可以悦其亲矣凢今人之生上寿者亦稀矣且以中寿言之为年八十厯日不过二万八千八百及其长而后知事亲则年已过半为日不过万四五千是子之得奉其亲为日甚不多也岂得不爱而惜之乎故愉颜乐意于是日必惟恐是日易过不敢顷刻不尽心焉此古之孝子所以爱亲而必及于日亦犹孔子所谓喜惧于知父母之年也子之名堂也果慕乎古人之孝耶昔之所养今之所思亦欲如古人之爱日耶虽然古之为亲爱日者非止于养而已也其求道之心汲汲焉无非欲亲覩其徳成于犹存之日其行道之心遑遑焉无非欲亲见其身显于未亡之前所以学必时习而名欲早扬此诚爱日之大者岂口体之养可及哉子之于道必朝思求焉夕思行焉冀为其亲荣也不后时则爱日之诚至而名堂之义不虚矣悦亲之道何以加此友闻拜曰先生教之矣敢不祗奉以求尽乎其道哉愿书其语以归而寘诸壁庶日有所感发云故为书之
杨氏重庆堂记
鄞大姓杨氏之堂以重庆名者何荣四亲之寿厚彝伦之乐也杨本慈湖先生之裔家鄞之江心里六世矣世守诗礼惟善是寳其乡之人艰于食者多仰其赈匮于财者多仰其贷有急难者多仰其援济莫不称之曰好善之家焉今杨氏后人有名寔字诚之者以眀经领正统辛酉乡荐矣而祖孟辉年七十有四祖母方氏年七十有三父灏年五十有一母张氏年五十有二皆在堂无恙寔与其弟寅人皆有子而克尽孝一门之内四世相亲晨夕问安则孙随子后岁时称寿则父侍子前怡怡愉愉甚得其欢以故其堂有重庆之名寔上春官不偶将抱其能归而以图后举属礼部员外郎王君仕华来请记夫重庆之乐固人情所愿得而亦古今所难致者焉盖有仁贤之子孙而父祖之寿考弗逮固不得有是乐也有寿考之父祖而子孙之仁贤未至亦不得有是乐也父祖寿而子孙贤以克有是乐者岂非天福其家乎天之所以福之者又莫非善积之厚所致也杨氏家鄞以来世累有善至寔父祖而俱有弥年克享至养以全盛乐者岂非天福善人之眀验哉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杨氏足以当之矣虽然寔能益学増业以崇其出身之阶则欲隆其庆而显其亲也又当有道因记而复期之以逺大云
橘井记
有能拯人于危阨之中而不有其功者皆足为有徳善人也吾于橘井而信其然夫棘其柯而包其寔森然徧江南者皆橘也掘深出泉窟焉徧天下者皆井也橘井之名何独擅于蘓氏哉世谓昔者躭隠郴之髙秀峰逆知其境之人将病疫于是凿井植橘而神之以其法其后病者取井泉橘叶而服之累累皆兴然未尝归功于躭躭亦不自收以为已功躭之能仙吾不得而知也然以橘井活人使不殀阏于瘥札又不有其功其徳善之髙于人也逺矣诸暨医学官马朂仕勉慕躭之橘井能去人病因取以为号毎至京师輙僦舎通衢置百药物其中人以疾病求之理即欣然従而诊其脉以察其病所自始与其攻所宜先而授之药服其药者疾无不愈由是京师之人求药者日填其门公卿贵人之家仆马迎送之者络绎于道虽大内亦尝召而用之其道不为不行矣然于人未曽有徳色及察其退居故土出逰外方所施慱而所获约皆若在京然仕勉之能躭吾亦不得而知也然其以药之活人也庶几乎橘井焉其诚有慕躭之徳善者欤不然何以有橘井之号也大扺士患不古慕耳慕乎古者必有以超乎今而志与古人相追逐矣是故颜氏慕舜而仁与舜期孟氏慕孔而圣与孔亚司马氏慕蔺而召与蔺齐仕勉之橘井所以慕乎躭也慕躭不已将日累善蓄徳以冀及之徳善冀乎躭安知他日不躭耶故特记橘井以为其力徳善之助焉马氏山阴人父祖而上皆名能医故郡邑医学之官多出其家云
怡轩记
灌溪刘氏有居南郭能笃友爱曰惟懋号怡轩者上杭教谕金铉之兄也金铉将之上杭请予记怡轩以致意其兄予谓之曰怡之为言恞也能恞睦于兄弟然后孔子所谓怡怡者有以体诸已不知金铉之兄所以睦于金铉者果何如而有怡轩之号耶金铉曰贵兄弟二人皆为父母所爱吾兄又能广父母爱子之心以爱贵自贵游邑庠来每有家事輙力为之不以烦贵曰恐其心为外挠不及进于学也每得布帛以为衣輙自择其恶者而推其善者与贵曰致身士大夫行衣服不可不称也贵每有师友馈遗之需輙白父母厚给之曰不可使有不足也由是感激贵亦恒恐恭敬之心有未至无以荅吾兄之爱已故常相欢无忤色吾父母以是亦顺焉及贵偕计上春官得教职以趋蜀其道途之费又皆吾兄所赍发不待贵一劳心而悉备贵在官十余年吾兄既善养亲又常教育吾子如已子使吾父母长得欢心不必以贵在逺方缺于朝夕侍左右为念者皆吾兄之所赐此怡轩之号所自始也予于是知惟懋之为兄者得其道焉夫兄之与弟生则气同亲则天合始也未尝不相睦其不睦者间于货利之私也移于妻子之爱也甚而阋墙不已则狱讼兴焉干戈之谋动焉何莫而非出于私爱之间移之欤能睦其弟如怡轩庶乎可以免此矣虽然古者兄弟相睦深且至则自家而乡皆化之福足以及其后世惟懋尚力于此毋怠焉他日予归故乡造南郭而里俗归于仁即其庐而和声相应视其庭阶而不凢之器森立可爱然后有以验其兄弟相睦之至焉先记怡轩为之兆
希贤斋记
有笃行敏学举进士于乡曰周贵显氏结书舎于尼山之麓名之曰希贤斋请余记未就而贵显已即世予慕古觧剑之谊为追记之夫学不可不志于古志于古而弗古逮亦不失为古人之徒贵显之言曰古之人有程朱者易道眀也学易而不程朱希非学也有韩柳者文之最也为文而不韩柳希非学也李杜二王诗之工书之法也诗不希李杜书不希二王非学也故吾于易则穷入画象玩极辞占常如覩程朱于占毕间于文与诗则大而经营其篇章细而陶錬其句读常如会韩柳李杜于制作之余于书则凢点画之布置体象之构结常如承接二王之颜辞于笔端虽身之愈而罔怠虽室之窭而罔惑日悯悯焉望古人而不能及故又名是斋以自朂焉吁务学若贵显亦可谓能志于古矣使不短其年安知其不与古之人相上下齐声寔哉惜乎其年不永而志有负也然贵显虽没而其心领夫程朱之奥妙契夫韩柳李杜二王之心法皆已传之其徒収録于卿大夫延誉于交识流恵泽于后之人是犹有不可没者在世使其初不以古自期则虽寿其命能富贵其家亦将与槁木胥腐灭烬俱寒何能遗此于身后哉既不有彼而有此则贵显之志亦不甚负矣贵显交予十九年凢余言外理行不叶于度贵显皆能规之贵显有失予亦不容自黙故予上春官贵显别至涕下贵显既弃世又岂堪予之戚为之记示不忘贵显云
周氏复姓记
能不忘其所生如恢永又岂不足嘉耶恢永之先姓周世为福之闽县人至元间有大椿者来为安福州学正以没子庆源娶州袁氏生子仲温而庆源没仲温三岁随母适颜氏鞠子继父新源因蒙颜姓恢永仲温子也与弟寛裕及子若侄七八人思复姓周或谓之曰周虽故姓然乆去乡土无宗族可亲颜为负郭巨族宗人子弟甚盛可借其助以为子孙乆安计柰何舍强宗以自孤其势弱其家声也恢永曰吾岂薄颜氏不欲宗之耶盖惧吾周氏之弗祀也幸脱周姓至吾身仅二世所传闻者犹在不及吾身而复之则后子孙知宗颜而不知有周矣其为不孝孰甚焉吾所以汲汲于复姓者求免夫不孝之罪也势之强弱何足较哉或人服其言他日恢永来京圗仕进为予诵其言且请文以张之夫姓者生也古者因生以受姓非姓无以别其所由生生生相承厯千百世不可易散之四方不得混者托姓以表之也姓可紊乎姓之不可紊犹松之不可称为柏桃之不可称为李禾麻菽麦不可称为稂莠蓬蒿也岂惟姓哉族亦不可紊也郭崇韬望汾阳之墓而拜杜正伦慕杜固之谱而欲通皆为士论所谬者以紊厥族也族姓紊则势不得不祖人之祖祖人之祖必自絶其祖之祀矣是岂仁孝子孙所忍为哉恢永之决于复姓盖知祖其祖矣岂不足为周氏仁孝子孙欤特记其事以示其后人且使附势慕利以紊族姓者有所愧而知改焉
两溪文集巻六

两溪文集巻七
(眀)刘球 撰
○序
送宋进士南归序
世皆以为穷经而得进士则问学之功至而无庸加矣予则未之然也昔者圣人作经以教世盖欲人知天地之所以大气化之所以行日月星辰山岳河海之所以布列于上下人之所以为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所以为道礼乐刑政之所以为教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齐桓晋文之所以为皇帝王伯皋夔稷契伊傅周召管夷吾狐偃之俦之所以为臣鸟兽虫鱼草木之所以为物不穷乎经则无以达其理处其事决其疑必穷乎经而后理无微而不可达事无难而不可处疑无大而不可决体之于内则道明而行立达之于其上则君可匡而圣推之于其下则民可措之安俗可移之厚是故穷经欲以善乎已就乎物大乎其事业岂徒以取进士而已哉后之君民者思得穷经之士以佐其治也然后设为是科以来之而贤人君子欲有为于时者常假其途出焉及其弊也为师者之教徒以得进士为期为弟子者之学徒欲举进士而止于是有剽掇记録已陈之言以希逢合乎主司之意侥幸其捷则弃之若筌蹄漠然不复经于意人遂以为学至于得进士可以已矣殊不知莅官发政方资于经无穷焉讵可以得进士而遂废其经哉世之为政者令多乖而行多谬盖不知求治之端于经以致然也不有杰特之士起而一去其弊不几乎圣经道塞使为邪说者得借口以自张欤予故于宋琏进士之归不能不拳拳焉琏尝受春秋于予今且以春秋第进士蒙待用之命而还矣予望其能益讨求经世大法于二百四十二年笔削间以待他日出而措之政不但以得进士为足而遂弃其业也故为是说以祝之
送陈主事还乡展祭序
推封赠之恩而荣省祭之命此皇朝劝忠奬孝之盛典也然必官于朝三年不失职而后与焉永丰陈君渊潜为主事刑部既得追赠其亲又得归而展燎黄之祭于其阡君虽慈祥慎重不好施张然始也由儒服捧乡书而来今之归也襃衣拥従辉映里闾使道路之顾望而叹息者不能不曰读书为儒而超达显耀乃至于此哉又不能不曰使其行不清而法有枉亦何能蒙天子之宠光哉又不能不曰为父母而有此贤才子亦何其幸哉则所谓忠与孝者兼有矣然此但乡人所称道非士君子之期待之也盖士君子期待于君者以其年方富才与识俱优必能感今日之荣遇以激昂濯砺其它日之名节使功有以昭于国泽有以润乎逺迩徳光有以及于二庙三庙芳声美迹有以列之金石传之简策而照耀乎无穷上以广其忠下以大其孝不但荣于一归见慕于一乡而已君素有高志逺量亦必不以其乡人之所称道者为自足而必以士君子之所期待者自勉焉君行郡人之官京师者咸赠以诗谓球与君同习于属词比事之教又同荐于乡俾为之序故不自忖其辞之谬敬书以光其装
送蘓州岳指挥致仕序
壮而拥甲兵冒矢石争胜于战鬬之场以立能功取显爵老而违荣去势甘恬退于家以康其懐终其余岁如姑蘓岳信指挥之进退以时岂非武臣中之达于道者哉且天之于物也春以温而生夏以燠而长秋以凉而成冬以寒而蔵四时之相迁代也各専其分故生长之功不待秋冬荣成蔵之功不必夏春遂其道则然也其在人也亦然勤动于少壮之日而休逸于衰暮之年立名于志未遂之时而退身于功已成之后非能为于始而不能为于终也亦其道之然也岳君始以骁杰之才奋敢决有为之志従太宗文皇帝征讨有战绩赏爵至指挥同知出略絶域得平冦进爵指挥使奉诏去掌蘓州卫事今年七十诣京师举其従子贵以自代天子许之于是京师贵人与之素共事者有饯以酒而问之曰公既置官守归休姑蘓名胜之地日覧长洲太湖包山之雅以寻范蠡之游迹味张季鹰所思之莼鲈乐且有余矣亦复有意于出竒宣力少输报効之劳于国家哉君曰乐固所欲劳则付之吾従子又曰慕其乐而置其劳者非吾之情也诚以老不可复壮也然则君之于道果何惑焉君行郎中陈君遵道主事刘君铉咸属文赠之因序其出处与问答之辞以华其行李云
送太常少卿魏先生赴任序
举一人而大众人莫不悦之非徒悦之又将加学立行以慕效之举人之公岂不大有益于理化哉宣徳七年春天子图得寔贤以弼熈鸿业诏柄政事大臣举所知公卿难其人者乆复锡以内制招隠之歌猗兰之操欲速得贤也公卿犹难其人复降勅明吝举之非公卿退而会举十六人以应诏会稽魏先生仲房与其列而独以文学称明日命下十五人皆外补藩贰宪副之缺独先生一人拜南京太常少卿以典郊庙百神祀事赞襄礼乐果殊擢也于是士无分先后进识面未识面者莫不欣然以为羣公卿举得其人如先生真可以称圣天子之求也先生之为人贤而守道不惑真能不负于明公卿之所举也士生今之世患无先生之徳之能无患荣名厚禄之不至也其望先生之风而兴起焉者不知几人矣盖先生行持介节学通古今才足以任事而建功由贤能兴司松之上海训典诸藩文衡迁博士太常为员外郎于考功所至徳光昭于上下清誉盈于人耳故其被眀荐膺显用也公道彰焉舆情惬焉士风有所劝焉如此也先生辙将南素辱其忠告善道者咸追饯之都门外酒行有歌以导其饮曰山河佳丽兮壮哉旧京魏侯之去兮位列清卿典兹三礼兮惟寅惟清云开日舒兮吾道之明临别不饮兮何以畅其朋情有赓于其列曰接衽聨裾彤庭曙兮洵美魏侯岂不懐其旧故兮顾彼容台位不可乆虚兮酒既饮矣驾翩翩其去兮先生乃饮而众皆欢或谓球可书以识其别球因序其事而书之以就教焉
送张巨川还故乡序
守官京师有禄以食其家之人有胥徒氓隶以执使令之役无大不堪之烦也然不能无故乡之思为富室居故乡有美庐畴园池以安以养有山林以供薪牧有粟帛货泉以供无穷之需无甚不足之求也然常慕为京师之游此吾之心所以日徃来于泸水之上书台西北而蓟都金台之地亦不能不有巨川之迹焉巨川姓张氏承其先人业于书台之杨梅溪而蓄产益富日用有资其弟兄又睦而能事其子従又知以通经应举为业其家岁为乡之赋税长去年冬巨川举其所给公牒来京以告其事之完得覩上国之光四方人物衣冠之会而将归其慕游京师之懐固已遂矣而吾方叨职礼闱道故乡之期愈未有涯然欲托巨川致意乡族之人宜安乃分治乃生训其子弟和其邻里姻戚以守其先人之坟茔永其先人之家声无为不义以败其身以斵丧其家巨川归而见其弟兄子従亲戚交游亦必能告以京师之盛圣天子元良百官有司执法严且明岂无天道好还之戒遗子孙以安之劝哉茍吾他日归而见故乡人富有礼贫不失其所尊卑有序取予有让必自巨川归而化之也盖巨川为人爽朗通于道而达于时故敢以移乡俗之薄而还于厚者望于其归非但吾之望之也时大理万寺副资中礼部鲍主事时博察院王侍御体艮皆故乡人在京师者皆以是望于巨川而属予书之
送张玄子诗序
张玄子名应道字处机始为道士于邑之修真观永乐间选入大晖为乐舞生宣徳三年来游金台五年复归大晖为住持道士得士大夫送行诗既富复托予文序之昔唐元和时有张道士者抱古今学具文武才能来京师上书言朝廷治职贡不如法者三皆不得其报失意而归于时士大夫多赠以诗昌黎韩子为之序至今人以为道家美谈玄子既与同姓亦有其学与才欤如有其才与学今天下统一九夷八蛮执贽都下襁属不絶无待其以贡不如法者为言茍有所言则今天子智睿方欲询刍荛以恢益鸿猷亦未必不报之则其归也非不得意而士大夫犹赠以诗予文虽非韩子比而亦为之序者以玄子出绣林旧家美质性能习于乐精于五声十二律相生相应之说施于音适清浊髙下轻重疾徐之宜锵锵乎其善鸣也夫乐本吾儒六艺之一可以养人情而成就其道徳自世教不立儒者多不通其学虽通其学亦不能精其说而玄子乃得其精而善鸣之所谓礼失而获诸野固不可无诗与文以张其能况其徒桑素荣何守玄请之不倦哉桑何又谓其师能究极玄文始来京谒长春真人语及玄教大见竒重言于所司故有住持大晖之举则玄子亦其法中之贤者欤其果能出入幽明陟降上下则非予所能知亦非予之敢知也姑以是说华其归云
送连江令刘君复任序
禄三年而考其绩古今通制也然有通才令行又岂待考其绩而后见哉庐陵刘君仲戬为连江令来考绩于天官拜命于天子之廷以还于职夫使地方百里之民服其令而不敢犯勤于赴役而不怠急于供赋而恐缓弊必革而功必取可谓能令矣或不得以循称率其民也以身处其民也有道抚字劳而不知其为利刑罚简而不见其所为可谓循令矣而或未可以能名然世之所尚者能也士大夫之所取者循也能谐于世好复满于士大夫公论者必能且循兼有之也予虽不知仲戬书于天官者行绩几何第于几等其善与最果优于人否然知其能声循誉必着于闽越之境焉盖仲戬尝罢余姚令退食于家克恭其兄训其子弟仁其家之人厚其所亲所交区画其家规也有条经纪其生事也有方生养遂而和气交应为逺近人所称道而比闾族党莫不取以为法可谓善为其家矣推为家之道以施于政以莅其民又岂不可得循能之名哉传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未有能理其家不能施于官者仲戬去而广其循能之政以润泽夫连江之民民亦何其幸哉虽然今明诏屡下以考察有司之贤不肖而陟降之恐超迁之命将及仲戬连江之民殆不得専其润泽而将均被乎大方之民姑序以速其行
送梁大尹赴祥符序
宿迁梁子英调尹祥符礼科给事中赵君子端礼部主事贾君文奎祥符人也诣予求文赠之盖祥符为开封首邑开封又河南首郡藩臬重臣柄河南政事者位所临焉朝之卿大夫士与凢将命之人有事于河南者必先及之焉邑之属于河南者八十余而人民之众未有过之者焉租税之出繇役之供未有能厚之而先之者焉讼狱之聴决凢百需用之酬给未尝有加之者焉茍尹失其人而能趋藩臬重臣之命不慢奉行将朝命者之令靡有违不为其民所怨恶而税役之催督无愆于期讼狱之聴明而凢百需用之酬给且捷盖亦鲜矣故司官人者毎艰其选必求得人焉而后任之子英以俊伟之器超迈之识始典抚寜县吏卓然着能声用荐知齐东又得民誉今去内艰来京而有祥符之调盖不待其发于政施于事人已知其必能不怠于藩臬重臣之命敏于顺奉行将朝命者之令免夫民之怨恶而不愆其税役之期明于讼狱之聴而捷于凢百需用之酬给矣虽然此其才之能也有行焉君子之取人也先其行而后其才茍敬以养心谦以处身慎以制事亷以砥名则行修于内才辅于外固足取于君子之清论而美官优陟且将加焉子英之为才也既富能茂于行以立其本则君子必有取焉而超迁之期且将不日而至姑序以期之
送布政陈公赴江西序
江西天下雄藩也天子虑不得人搃其政则无由宣其化下其恵拯其民之穷虚其布政之位待贤且能者积有年矣于是以授咸寜陈公孟几除目出而吾江西人士官于朝者无大小无不心相喜其十三郡六十九邑之正长僚佐暨胥役之徒述职在京者无贵贱无不交相庆其黧老壮倪食于其土者又莫不早夜引领以徯其来盖公自守亷而处乎物也公素蕴厚而施于政也熟始由进士擢监察御史用荐升陜西按察使咸克举宪纲以肃羣职毎言事朝廷輙下其法于天下贤声能闻诵于下而彻于上有自来矣今秩满九载故能有是陟而得吾江西人望如此其重也公自京师以即任大夫士有执其手而告之曰非公之守固而政醇固无足受明天子知以膺兹重命也又曰闵闵下人所以瞻俟于公者无非欲蠲其患以底于康也又曰公果不易其初志不色好正议而心惑于佞士用克承天子命以大敷民恵也公诺曰敢不日孳孳以求称上选副厥人望哉又曰未至而励宦成而怠某岂为是哉羣大夫士用是益知公将大有绩于斯行咸为诗壮之礼部主事鲍君时博其先咸寜人于公旧同乡自其尊府先生宦于江西遂为江西安福人与予同邑又同官礼部属为之序予交游鲍氏父子间耳公清徳素稔故不敢以浅塞辞而敬序之
送伍司训赴东昌序
道天下必错用天下之才而后公无私也然在昔者以经术名家而跻显仕有功业施之当时载之策书传至于今不息则北方之士常多于江之南其在后世以眀经起身科目而文章政事足以名世垂后希踪前列则南方之士又倍蓰于江以北岂北方之气化已盛于前而南方之人文方阐于今欤抑其师之为教子弟之为学有得其术不得其术欤不然何人才之出昔盛于北今盛于南欤圣天子欲均而平之公卿大臣又従而弼就之于是定科额限南北之士为十六四之取又多官南士之第副榜者于北欲其教导北方之士以南方为学之术盖得损益就中之道公天下之心也天子公卿之经纶斯世何其周哉吾江右之吉南方学者之渊林也有负秀质尚志而不羣者曰伍庸字省中少游县庠通易学能敷畅其词捧贤能书来试于礼部列名副榜授东昌司训是盖吾南方好学而欲行之者也然必体天子公卿欲均天下之意举其平昔闻于师友蕴诸心懐者以泽润东昌之子弟使皆笃志于诗书游心于理趣以广其才以致用于世以复其前世之旧则吾南方之教固有以行于北矣况东昌为郡宻迩邹鲁之区木铎弦诵之遗声犹可想念省中亦思之以培益其所未至欤果能取之于已以为他日超用之具则北方之化又岂无所资于吾南方之人哉诗所谓小子有造吾于东昌子弟有望书所谓惟斆学半又不能不致意于省中之徃焉凢吾邑人仕于京者咸酌省中酒而勉之已力谓吾与省中之僦舎邻而朝夕尤宻俾赠之序云
古愚先生诗集序
古今以诗名家者不一如古愚先生之诗得非韩子所谓穷苦之辞易好者欤先生始仕得都府断事司稽礼随失之谪云中而还安福益攻为诗肆力吟咏间十余年诗名盛着用荐于京不茍合复抵云中还自索居田野至旅游道途困抑于人情世故凢所感于心者皆于诗见之遇人有求焉亦不吝为之赋积而至十巻总五百余篇大抵皆罢官之后穷不得意时所作故自名其稿曰惯穷其意盖为是也夫太阿之器藏之匣中掩伏于地下不得时出为世用则精光鋭气徃徃上烛霄汉或为灵怪以駴世惊人终不埋没以与寻常什物等何也欎于中者必发于外也先生其不为世用之太阿欤懐蓄有余不得施于事业以羽仪朝廷泽润天下则不能不发其精鋭于诗使其得彼必不暇为此惟其视此重而视彼轻故寜无彼而有此也先生没其子难悉置百事惟类是集以刻梓尝贻书属予校之予未及报而刻本已出其亟于观成书也如此固足为先生能子矣至是来请序不敢不副其意先生姓戴名审字诚问云
送锺韶音还永丰诗序
锺为吾吉永丰着姓韶音锺氏老成人修撰弘彰従父也弘彰由进士及第厯任史职入侍经筵有年矣韶音犹従有司役来输里布京师或谓韶音有従子贵仕清朝乃不能庇之使间关逺渉于遅暮之年何也韶音曰吾従子虽贵然吾籍在民伍中输租税以奉上民之职也吾従是役盖思修其职求不负为太平民也岂従子不吾庇也虽然吾至京赖有従子将迎奉顺以笃亲长之意慰其行役羇旅之懐已不觉身去故乡逺在千万里外也况辱缙绅贵游以吾従子之故容接而礼遇之奉为尊客使得従容以观京国之光覧金台之胜槩茍株守一壑又何足以得此修职之外盖不为无获也由是人知韶音之来出其意也非有所使于人也继而弘彰固请于朝得归省其亲遂侍韶音而南赋诗送韶音行者属序于余夫举天下之人莫不各有其职能修而举之不自隳焉则自处安于上下不获戾其为人也不亦贤乎韶音韦布之士能修其职贤可知矣弘彰在馆阁亦孜孜早夜惟职是奉抑其父兄长者平昔身教有所感发之欤于此又见韶音之贤有以及其従子也使世之为公卿大夫至百执事皆能恭职如锺氏又岂有瘝官之患食君之禄而废其事之失哉故特表而白之以为世劝若其归途所遇田园所乐则已形于诸君之歌咏故不及之
送张孟初还句容诗序
昔者汉都于洛长安故老念其上不西顾咸兴慨惜班孟坚因作两都赋盛称洛邑之美逾于长安以谕其意至今垂之策书昭汉徳于无极圣眀肈建北京以均四方朝贡之道为宇内乆安长治之图诚万世无疆之鸿业而南土之人思日月之光逺常引领以望乘舆之复南盖犹汉之西人不欲其上之东也惜时无班氏赋两京以谕之岂得不因张孟初氏南还而举其万一与之言欤夫南京固江南之都会北京又天下之都会故自大寳定于北而九域之生灵乂安四夷之职贡交至率土愿戴而乐归不啻星拱辰而水朝宗卒无一人不得其所况南土习知故俗安守恒法士而勤学修行则爵禄之必归农而服田力穑则赋役不加厚百工商贾各事其事则入于私而输公者无所损益于旧所以享夫太平之福遂其室家之安者自若乘舆虽北犹南也岂在目覩龙旗周旋清道然后为有倚赖耶孟初幸以是致意其故老焉孟初南京负郭旧家以従弟諌擢进士北京请于其亲来视之未几且南两京胜槩已在其目矣归必能达吾言
送编修龚君南归诗序
世之君子能悦其亲于闲居之地者则不得致有爵禄之荣能显其亲于宦达之途者或不得身奉甘旨之养荣与养兼得如翰林编修龚君台鼎岂非能事其亲者乎台鼎少侍其亲习春秋学成而出以宣徳庚戌进士第二人擢今官恭职三年荷宠命封其尊府编修母孺人得请以归致其荣矣复官未几而定省之思常徃来于懐方慨其归之未可得已而寛恤诏下词臣得还家待召用者八人台鼎与焉又自喜其得复候起居视寒燠食饮之节于庭户下可免夫南北暌离之念也即治装行予故谓其事亲能兼得夫荣与养也虽然此特其私情之遂尔有公论存焉今眀主在上乐于亲贤如台鼎之问学博深足以偹顾问陈善道侍従中岂可缺其人耶二三元老居庙廊欲张文学以饰治平如台鼎之词翰优长足以事校雠秉载笔纂述中岂可缺其人耶士君子聚处京师多欲得贤达为知己如台鼎之性温雅而行端恪足与论道而辅徳交友中岂可缺其人耶是皆公论之不可掩也岂私情所能胜之乎吾故知其必不为大众所释行当复其位以事其事不得乆遂其私于家也台鼎为少师杨公邑人公既命吾侪作诗且自序以华其归矣而寮宷之情尚不容已复为诗俾予序以益之故为道其私情之遂于前而公论之不可负于后也如此
送杨千户袭职还安福序
圣朝优遇武臣不轻絶其官无大故败伦之节虽得罪罢斥逺方没而子孙皆得追袭其职为武臣者其可不知报乎故杨勲仲绩袭千户之职于其先君罢没之后复得守御安福学士李先生欲其知报也饯以酒而谓之曰子之家失其官守已十年朝廷不忘旧劳复与子职恩殊至矣不可不修徳竭能绥厥士卒以尽报効之道盖朝廷托士卒于武臣非为之利也欲其养而训之以偹不虞之用也受是托者诚能懐之以徳处之以正教之以时不为暴刻不仁之政以需于货而挠其生使部伍之间贫者有给怯者有武知者知方艺精而器利俟有征发则相率赴敌不为退避畏缩之计则于所托为不负矣何患乎声名之不起功业之不立哉不知世之为武臣者皆能是耶子以妙龄伟器偹尝艰难于乆抑之下得复爵禄于已絶之余所谓生于忧患者殆非众武臣比矣可不早夜惕励思不负所托以图报効乎昔者却缺感文公不念其先之罪用为大夫増修敬徳以懐其下卒收获狄之功复有冀邑却氏遂大于晋子其朂之吾将望子为安福之冀缺也仲绩再拜谢曰勲虽不武闻先生命不敢不朂时编修呉公节刘夏官信彭主事贯戴主事相国子生周训刘希阳及予二三子弟在侧咸嘉仲绩能拜善言谓予宜书为之赠遂书之
送张佥宪复任序
正统六年夏福建按察佥宪张君居彦奏课为风宪最将还视厥职与之游者以其兄居杰为江西叅政素厚于予予与佥宪又尝识面来征文为之赠义不容辞夫兄弟之竞爽于家齐名于仕途不但人情所同愿天下所欣覩而已寔有以关乎气运之盛为国家多贤之祥焉故二陈作于颍而汉史以光两蘓出于眉而宋徳以盛此令兄弟所以足为世荣也方今圣治尚文而佥宪兄弟俱由科目起家为儒官一则屡以荐升至方岳一则特膺拔居臬司所以宣布徳化为长育烝庶之春阳者其兄任之所以振作风纪为严肃有司之秋霜者其弟任之以一家同气之亲分柄二大方徳刑之政而皆有明敏之才卓异之绩诵于人之口溢于人之耳甚为公卿大臣所敬重殆将以二张之名称于圣朝如汉之陈宋之蘓乎兹亦不为不伟矣岂其尊府给事中徳如太丘教如老泉有以开其子欤将天欲祚斯文而庆泽有以锺于其家欤其为圣朝多贤之征一也虽然善始者贵乎善终责名者必先责寔故盛徳君子未尝以宦成而怠于检身必躬乎仁义然后用以范乎物而昭乎世所以然者诚知有终之为贵非寔不足以收名也佥宪徃而惟终是图惟寔是务以自力乎盛徳之事则望与位将日隆不连双璧于庙廊之上不已也因序以相待焉
送佥宪陈君复任云南诗序
云南按察佥宪陈君汝衡以课最还职予既赋诗三章赠之矣同年诸君皆为赋之兵部主事舒君守中复集为巻来属予序予以云南今日之务莫急于安定其民也盖自麓川逆命敌忾之师毎出则云南之人赴战鬬者委其生给转输者废其业出馈遗者殚其赀偹送迎者穷其力耄倪相率惟军旅之是従者无不冀寇之平而家之得其康也今渠魁未殱而羞琛之使不至是方之人思息其肩不能得则恒恐恐焉虑其无以自存矣不抚而安之可乎君至官岂得不与二三方面大臣谋其所以安之之道哉民得其安而仰事俯育无不赡然后训之以武激之以义则无战不克无功不成欲寘麓川残孽于掌握中也何难哉春秋之法制外者先治内服逺者必自迩正以此也君有竒伟才通古今学常以济时爱国为心始为御史数厯邉陲所至克除民患以肃清境土所谓安民制寇之道已晓然于胸中矣予犹恳恳以是为之言者何耶初王师之再南也予恐云南之民有弗克堪建议以为屡动大众以渉险逺而不得寇徒为民病无益也莫若止选精鋭于近邉使分屯要害以厚储蓄以勤训练以相声援得便则合势出竒以乘寇虚不得便则通使环境诸夷以掣冦肘或时为陈祸福以无塞其向化之路则不必劳天下之力竭公私之费而寇可坐平矣是予之素懐惟在于安民制冦而已惜其位不尊言不信而计不得施今师既班君幸审择愚衷之所布者于民有益于国无损于冦有可平之势请而施之未晩也君将以为何如
送贵州叅政严君赴任序
自荐举之令行而侍御之臣超授方面之任不少矣独钱塘严君敬夫拜贵州布政司叅政人无识不识者莫不以为举得其人而任当其职焉君果何为而能有是誉哉其由进士擢为御史也不问居京师按郡邑廵厯邉徼举克振肃风纪祛剔民蠧使良者悦而无良者惧赫然着绩于中外而称能于逺迩已足为人所重矣去年王师南向君又不避险逺以従征伐其士伍之无哗饷道之不絶君寔预有力焉比班师也上功状者失録其名故文僚武将俱被峻陟厚赉而君独不与人以君宜自陈其劳庶朝廷知之必有所处也君曰仗国法以佐军事讨寇攘乃吾职所当为设因将士之力俘馘其渠魁郡县其境土全师而归犹不敢贪以为功况元凶未殄邉境未寜得免咎戾亦已幸矣又敢掩为己功以要爵赏非惟欺国亦恐为小丑所笑竟嘿不言其谦退不伐劳也如此然不踰月而贵州之命下不得于彼而得之此亦可以见国论之公爵禄不待人希而自至也谓之举得其人而任当其职不亦宜乎虽然施政于贵州也有要不可不为君告故因其寮之请而述之今天下藩臬之司皆偹厥官而贵州独省其半何也以其民稀而杂夷非有艰剧之务重繁之役官不必备亦足致其理也朝廷闵念是方之民不欲扰之意甚至矣居其位以施其政者可不深体是意思去苛烦务従简易以与其民休息使穷陬荒服之境均得沾被徳泽乎君之徃也吾知上徳无不宣矣吾知下民有所赖矣吾知其声名之起功业之着又将自兹始矣因举以相告焉
送大名郡守李君复任序
皇上嗣大寳之初安邑李君公载自监察御史膺荐升大名知府翰林修撰刘君仲方大名人也自矜其郡得贤守以语人曰乡之人其有所赖以得康其居乐其业免夫穷苦垫隘之忧欤未有牧守得人而民不受其福者或谓之曰人之为才也不齐眀于执法者或短于长民著称于内任者或失名于外任故有谋获于野而不获于邑才优于赵魏老而不足于滕薛大夫李君虽举职于宪台安保其必能有效于郡事耶修撰曰君吾同年进士也吾知之为详其为御史时鉏奸之政毎施于爱物之余仁厚之意常存于刑狱之下可谓严而恕温而有理者也移之于郡何患其弗绩欤或人不能难李君守大名三年政成而民安之循良亷静之誉蔼然溢其郡而达乎京师修撰之言于是乎验及君来京以课最奏当复官与之交者来请文赠其行予于君亦有同年之好故既举其不负修撰所称者为之喜矣又岂得不道古贤之事以致予期望之私于其间耶昔狄梁公治大名不但有徳恵以及于其民又克自树使功施于国道光于时芳流于后世卓为唐之名臣今之大名犹古之大名也君益砥名濯节以梁公之业自期则亦今之梁公矣书曰罔俾阿衡専美有商君亦岂可使梁公専其美于大名也此则予之望于君也君其以为何如
送刘编修归省诗序
编修刘君主静得请归故乡省其尊府石潭先生予因忆前二十年主静従先生受学于吾邑之南当时年未及纪已能诵说五经百家言先生犹日督诲之必欲其进为硕儒君子焉其教子也盖亦勤矣后十数年主静挟其所有以试于乡大夫遂得与计偕以魁礼闱第甲科列职编苑卓然为时名流先生之教子也于是乎效矣已而朝廷嘉主静学绩之优推恩其亲遂爵先生为文林郎翰林编修又赐楮币赍主静归为先生寿其教子也不为不获其报矣虽然先生早以易学魁乡荐即退居家以徳礼自度淑英俊自娯功名富贵举不足入于心其所以茹道毓徳贻其子庆者深且厚岂今日所获可尽其所素积耶主静自去田里登台阁未尝以宦成身显而辍其业其所以修行树名为其亲荣者逺且大岂今日所至可满其所素望耶予以故知其父子间休声之着盛福之归由今以徃益不可涯也盖尝观古之人父子俱以贤称者非齿列于清署即继踵于要途而皆有美政善行故得并名当世也若隠显之迹异而徳行之积于躬文章之昭于时也同一揆则惟眉山蘓氏为然故至今天下人诵其父子之贤不絶口先生平昔重其在已而轻其在人者盖有老泉之风矣主静其可不承其志而以轼辙之事业自期哉茍他日徳行文章匹休昔贤则人将谓父子贤名不以隠显间者昔有眉山之三蘓今有禾川之二刘焉主静亦不可以此自让也予故因其乡旧之请特序以相朂
送山西布政使石公赴任诗序
正统七年秋八月大理少卿于公廵抚还疏言山西缺布政使时按察江西副使邺郡石公上绩在京大臣佥谓寔兹缺者莫公宜上命公徃或者以为方岳之寄与司风纪不同司风纪则职于激扬百僚之清浊居方岳则众万有司之事无不繋之公自侍御进职为宪副者再为宪使者一皆居风纪之职于激浊扬清则诚优矣转迁而不离乎风纪之司则诚宜矣乃遽付以有司之事而寘诸邉方其心必不乐焉士大夫则曰全才之士无任而不胜无施而不绩张释之収名于公交车未尝不惬望于廷尉宋广平着绩于棘寺未尝不称贤于政府以公之洁已如氷玉仁物如春阳烛枉如氷鉴发奸如神眀其正直而眀敏求诸人人中尠克俦岂有能于此而不能彼哉且一举而进三级亦殊擢也夫何不乐之有已而察公之心果欣然遂相与赋诗壮其行予复念吾江西十数年来墨吏鼠伏武断之徒不敢鸱张民得免夫暴横之挠而士气随以增者以有公在宪司也今乃夺而移诸山西彼方之民固得沾其恵矣其如吾江西之民失所倚赖何虽然官乆则迁古今通制也吾江西岂得乆専公恵哉宜乎其有今日之升焉今日之升亦岂非其它日登台省位廊庙之渐耶因序以为吾江西惜而寔为公庆
送国子司业赵先生序
仕宦而得循恩典以归荣其乡致孝其亲者固人情之所欣幸也然有不得于初而得于后如国子司业赵先生其为欣幸又岂常情之可拟哉先生自论秀起家厯教四邑召入翰林为待诏不一年而升今职上嘉其能用追爵其先人先生拜命即欲燎黄于阡当时总国学之政者多不惬众望百弊交作善人志士皆失所归其能持清白之操惇端方之行有训迪之方无阿比之私翕然为人所宗向者独先生一人故其以展祭为请也六馆诸生皆曰不可士大夫亦曰不可朝廷果不许之已而前之总学政者亦自引去上命翰林学士李公去为祭酒先生以贤遇贤由是得以展其所懐行其所志以商确夫为教之具成人之方故未几而国学之政缺者有所补废者有所更乱者有所理坠者有所兴百度焕然一新先生亦得少息其肩焉故复疏乞偿其夙昔之愿于是六馆诸生曰可士大夫亦曰可朝廷且许之焉然则先生始焉不得归者固众人之情也今焉得归者亦众人之情也其为欣幸也岂可以例之常者而论哉虽然楩楠杞梓所以能成栋梁者非出一木工之力也璠玙琪珣所以卒为珪瓒者必经众玉人之手也况国学为天下英俊所萃之地岂一贤之精神所能裁成其器琢就其材哉必资良佐赞襄之美以致其功焉先生之归也其可溺桑梓之故狥亲旧之情而乆违官守使一贤独当夫司成之任哉卒祀事而早顾王程者盖自诸生以达乎朝廷所共欲也先生幸无乆淹其迹于故乡焉
两溪文集巻七

两溪文集巻八
(眀)刘球 撰
○序
送章瑾还会稽序
冠带举人章瑾侍郎寅庵能子也天子嘉侍郎绩追锡其考妣祖考妣爵号侍郎恭职守不得躬展燎黄之礼于其乡请以瑾代徃诏许之有请言于予以为瑾规者予与侍郎共礼部政视瑾犹子弟茍勿徳则无以为同僚光规之宜也始予奉上命拔羣举人中词翰之最者二十四人俾冠带食训导禄卒业国子监必其为进士后科瑾乐弃州学正之选而就焉茍弗加其学则无以应上旨规之宜也今士大夫家子弟秀朗聪察能自立如瑾者尠人望其有父风将立业当朝扬声光后世者大小无不然茍弗大成其才则无以塞众望规之宜也规之而有此三宜又岂得以不暇辞哉遂进瑾而告曰惟克自抑则道增惟不貌恭而心傲也则诚存尔其慎兹徳以亲其宗族乡党斯称尔尊府懐予亦与有庆瑾曰敢不恳恳焉惟信让之务崇哉又曰业恒长于修而荒于弃尔其毋外惑以旷于学求必得其志于文闱斯不孤眀天子徳瑾曰敢以有所徃而或怠于诗书之诵哉又曰器不贵于小就尔其博所求厚所蕴扩其才以为大斯不负人所期待瑾曰虽不慧敢不竭愚力以求其至哉于是与瑾交者不但荣瑾能代其亲致宠命以光于乡且荣瑾能受予规以进厥徳长厥学而大厥才将遂其美于未涯焉皆请书以为瑾贶使瑾得早夜是顾以自励
送王太守赴云南序
由御史而升郡守岁不知几人矣独吾王君贵庄之守云南也人皆以为宜焉夫云南邉郡也族而居者非僰即獠其人夷也首次工以为礼刻木结绳以相交易其俗异吾中州也去御史于中州而徃守邉郡抚夷人阅异俗何宜之有盖君为人亷谨端静茂于材而粹于学其政平其令信徃守邉郡必能去■〈辶羊〉而効顺化异而为同居中州则无足尽其能大其事业人以为宜不亦信乎昔汉之邉蜀犹今日之邉云南也自文翁至而蜀之为郡遂与中州齿则云南之人易椎结为衣冠释甲兵而弦诵又将自吾王君之为政始矣球故作诗道其所宜以壮君之行诗曰脱彼骢兮驾五骢君之适兮南诏之陲顾中土既绥辑兮悯遐方不可以独遗故天子之有命兮付君徃厘觞君清酤兮道君于迈山川虽邈兮黎獠有待化左衽为逢掖兮寔维其时风调日丽兮勿缓其驰秀禾瑞麦兮将毓彼徼如徕增秩兮不日有诏
送太仆少卿郑君赴任序
凢为天下不可不蕃息于马盖军师行伍非马不行搜苖狝狩非马不利出警入跸非马莫驾送徃迎来非马莫给马之为用大矣皇眀统万国设太仆之职总马政马皆出于官而资牧于民今六七十年牝马騋驹生生愈众而闾井之间无非牧马之家昔周之十二闲汉之三十六苑唐之八坊四十监莫有盛于今日民于是不能不患其刍牧之不逮矣然则太仆少卿郑君复言莅任于滁其可不务足其民以广其马哉盖马固国所资也民尤国之本也民不足则马不可得而独蕃马不息则民不可得而独富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偏重于马而不恤其民不可也礼曰问国君之富则数马以对徒有其民而不众多于其马亦不可也民既遂而后马益増斯为两得其道焉郑君四眀人由进士擢主事员外郎郎中皆属礼部在职二十余年始有今陟其于治体盖闻之熟矣故予与侍郎章公以民与马举不失养望于其行焉茍江淮以南由是家不窘于衣食人得其所乐其业惟恐国马失养而休秣风字必以时使骏毛骥足日益而月盛然后见其效之增职之称予二人之懐固足慰眀天子亦岂不以用得其人为乐哉郑君徃也尚尽心焉
赠行人刘焕章序
有干霄连抱之杞梓自当出于朴樕之林入于匠氏之家以资大厦之构而为济川之具也士之抱负竒能又岂沉迹于庸众人之中不卓然起而为世用哉予与行人刘文焕章非有夙昔之好也宣徳中予有蜀之役吾徒锺诚九思者典教荣县来谒予公馆予意其诸生中必有佳士不可不知因问其请业问学以习为文词谁最勤九思以焕章对又问其心之所存志之所向言行之所出谁最良九思复以焕章对又问其才识髙迈可以任事而建功谁为优九思仍以焕章对予已心存而意许之矣后二年焕章果第进士冠带见予京师观其外则俨然其容庄也叩其中则充乎其本厚也方信九思所称不诬矣士有抱负于已者果不能掩诸外矣已而焕章擢今职其同年秦观属予文以劝之予以焕章存之乆则其施于政也必优奚待劝为虽然愿祝之意不可不申也自古行人以使四方为职其出也必承上徳以宣之于下其入也必询下情以达之于上皇华之所遣四牡之所劳其意笃且尽矣今之命官也固无异于古然居是职而能扬令誉如古之人则超迁拔擢又有加于古焉焕章勉乎哉予将侧耳以聆令誉之起注目以望华秩美任之归焉
送方同知致仕序
谢事于荣耀之途退身于寛闲之野如同知州事方年仲先生遭朝廷无事圣天子优老劝士之笃得请而归可谓仕而有终矣兵部主事项君文曜乃谓先生归而泽之及于人也当慱于在官之时予问之日先生既置官守去权势与世日益逺接人日益稀尚何泽之能及人哉项君曰先生之学愽极羣书而邃于春秋永乐初以春秋举进士擢官行人迁交址平原令进秩佐沧蓟滁三州奔走宦途三十余年未尝得与学者周旋函丈间而吾郡之士探其绪余犹足以擅声文场今退休于家外无逢迎征科之事以劳其形内无荣辱得失之患以累其心学者得亲其面聆其诲言决其疑难以陶成其徳性造就其术业嗣相传授以至于无穷其泽流之逺岂令一邑佐一州之可拟哉予谓古者致仕而去有悬车以为荣者有散金以为达者有结社以为乐者虽所志不同其足为天下后世之所慕效一也况得与故乡子弟谈经讲艺究极圣人笔削深意以眀夫王伯之辨黜乎功利之私归乎道义之正者为时儒宗如先生所为之有益于名教其为天下后世之人所慕效当何如也谓其泽之及人也慱不其然欤已而项君来请文赠先生行予以向之所言足以为先生赠遂书以复之先生名旭家严之淳安项君其邑人也
章处士挽诗序
挽诗古所有也挽诗之序古所未有也有之盖自近世始以近世既有而为之序之固无害于古况有可序之道如吾静庵章处士乎处士以世宦家遗孤子卓然有立志卒经纪其家至富且大恒念其亲不逮养毎履春雨秋霜必严享荐之礼凢笾豆之供罍爵之饰常身亲之未有使人代虽旁亲故垄亦常以亲之故而敬祀之可谓孝不忘其亲矣自少尊事其兄依依不忍私藏而异业施及其子犹共爨而食无间言故堂有怡愉之名而数百指之家欢声常满可谓悌能逮其幼矣爱其子择师教之必期于成以演其先代诗书之泽使不坠其家声可谓慈不忘乎其先矣又尝推其孝弟慈爱之道以训率夫乡之人人多服而化之闻其言也无不加敬自非有徳之士能是乎故其殁也人思其徳而悲其不可复见则相与为诗以拟乎古者虞殡绋讴薤露蒿里之遗音洋洋乎如此其盛岂可无言以序哉虽予与处士未稔然先予为主事礼部者其父日孜也后予为主事礼部者其子陬也日孜以眀经举陬以进士出身皆有名于时者予观诸寮宷间已知处士之徳有开于前有传于后矣又岂得不为之序哉处士台之黄岩人讳屿字子良静庵其号云
礼部司务马君考满序
毘陵胡公为礼部尚书天子亲信而优遇之故于行在建礼部视百官府为最先诏入莅政之朝公进羣属于堂戒之曰今天子眷念礼部殊深予适与诸君共事于兹盖非偶然之遇也茍思弗竭职弗恭其奚以答上宠昭上徳美哉诸君其与予同懐日孜孜以图报称惟亷可持已寛可容众公可致眀勤不怠可济事而有功允兹是廸则政可良诸君将显有令誉予亦或免于愆众皆诺曰敢不惟公诲言是服是诵求无沗厥官哉退则推公意以徧告其下人已而会稽章公来佐为礼部二公一心以经纶其政不二年而滞者宣纷者理缺者完废者举过者以损不及者以增焕然礼文偹而治具张人皆慎于行化及胥徒执役之人莫不有耻世之言治者以礼部为首称士大夫授官迁秩以得礼部为美选吏于礼部者虽有优陟美任皆顾恋不忍弃去于时马君志善寔职司务得考察诸司人士之勤惰吏事之得失文牒之出入迟疾礼部政成化行之效马君未尝无赞画弼成之功今以秩满赴天官超擢有期矣昔唐董太师陇西公功光朝廷而幕下士孟叔度赞辅为有力其后孟亦声望当时未始不借重陇西焉従事贤公卿之门能易着闻易起自古然也吾知马君他日功名不在人下者以其今日出得其门占之也马君此去而厯显爵尚守其清节雅操如在礼部时则其逺大又可涯哉
送主事余君省祭序
主事余君天祥奉恩归省其母安人祭其先君赠主事时礼部庶僚在官者十三人相率饮以酒馈以赆赠以诗退余为序夫仕而为僚则旦夕相接也出入相随也职任相守也忧乐功罪无不适均也古人谓同僚之好有兄弟之义不亦信乎然或势以接之货以交之诈以待之刻以处之不骄肆矜恣以争其能施其劳则必怠惰佚乐而不恤其职之隳者皆非君子僚也盖必接之以礼而不倚于势尚之以亷而不交于货待之以信而不诈处之有容而不刻不矜能伐劳而惟谦以自持虑有以隳其职而惟勤惟慎以相勉然后为君子僚焉夫君子之僚则居必欲固其交行必欲厚其别达则相推乆则不遗而非君子僚者何足以语此哉天祥以四眀世家彦由科目起而擢今职其为人详静而不暴于气其处物平易而不矫于情其官礼部也适当外国使命烦剧之余而与同列交未尝有忤色其同列诸君亦皆厚徳君子交于天祥又无不尽其欢其为僚也可谓得其为君子者而去非君子者矣冝乎诸君于天祥之行皆惓惓于懐也因序十有三人姓字于篇使他日有与天祥俱超迁而去礼部也尚不忘今日同僚之交叙别之意郎中则鄞江郑君复言徳兴孙君原贞严陵宋君原仁员外郎则欧郷冯君钦训万载易君时中主事则巴渝丘君用宾清江陈君处善五台马君之龙东阳沈君孝祥湘江袁君孟章横阳陈君重文丰城甘君宗华及球求乐也
送陈君止善还临江序
临江江右善郡也昔余季祖容窓先生为其郡録事有徳恵及于人人懐之不忘至其后世子弟有道临者临之父老輙相礼之曰吾先録事某之后也不可弃遇之不异其亲戚故旧盖可见其风俗之厚也徃年余复与其郡陈君处善同赴春闱同列进士第同奉恩旨待擢用来家又同陟于朝同官于礼部先后十余年交愈乆而情愈笃未尝见其有相背弃色尚不失其郡之忠厚风今年复得其兄止善则恳乎其情之相孚也脗乎其言之相入也蔼乎其交接之有让也所谓忠厚之风犹可想见止善来京师见其弟之宦日达名日显事业日有就相与序其亲亲之意且数月矣今将归临以乐其安闲之乐予虽守官辇毂之下不得一举趾于临访其父老以求先録事政绩之所在遗爱留思之所存然此心不能不因处善之故而逐夫止善之归迹以徃来乎清江之上玉笥金川之间焉止善归而亲桑梓抚松菊之余必日与其父老相接于言笑相欢于尊俎亦尚能道予之懐否如能道之而临之父老又能听而守其忠厚之风不余弃则余他日归故乡尚当泊舟于临借留数日以尽夫平昔之所愿托止善先致意焉惟时同僚诸君皆爼殽觞酒饮止善于公署之侧而赠以诗谓余于临有旧而交于止善最深不可无文故敢自序其慕临之懐以与止善别追
送郑少卿先生致仕序
今世士大夫年满七十得去官以息于家者不少也吾侪于四眀郑先生复言之去何独不能置诸懐哉先生由进士厯为礼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先后二十余年吾侪之官礼部皆出其后而常以先进之礼事之不敢慢先生见吾侪之恭已也亦自贬损未尝以后进易之又不吝于奬掖其进故凢与先生接于礼部者无不相好而相徳及先生迁太仆少卿位髙而地浸逺吾侪犹常思与先生时一见面资丽泽之益以笃所谓耐乆交继而郎中马君之龙与先生尤厚者谓先生谢事而去且逾时矣欲従而饯之不可及为之怅然者乆之夫既倦于仕以老为请天子悯其耳目精神之衰不欲拘以职劳以政而赐之老是皆古之礼人之情也先生之去固不为不宜独吾侪私念以为不得复与先生周旋仕途辱赐规切使吾之昩者有所眀戾者有所正如在礼部之日故于心不能不恋恋焉不知先生置身鄮山鄞水间日与其乡人宾客相嬉游于闲安之地酒壶琴咏之侧言笑维时动止皆乐亦复有心于幽蓟以北念忆其故旧僚友乎否周公谓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孔子以为乆要不忘平生之言球也故敢述诸僚之意为文以赠而以周公孔子之道日望于先生意先生不吾侪弃且忘焉
庆刘隠君寿旦诗序
宣徳八年秋刑部主事刘君广衡念其从父良英隠君明岁甲寅跻六秩孟春二十有八日乃其生辰也而已不得捧觞阶庭之下以为寿乃求士大夫诗若干首将遗归致贺恳属予序之夫年以十二支配十干叅错相承数至六十而一周人生而年周其数则益尊矣故礼谓六十杖于乡而乡饮酒则六十者坐而其豆三盖其齿之尊也孔子六十而耳顺蘧伯玉六十而化其徳之尊也今隠君年既六十则其起居出入自是而可以指使矣其周旋里巷间自是而可以杖矣其乡之饮也自是可坐而受三豆之飨矣然此特尊其齿也而有徳焉所谓耳顺与化虽未易及然闻其居已也忠以谅而遇物也平而恵末为不有徳焉徳与齿优而家又殷又有贤子令孙宗族姻邻以娱其生辰于春和之时景物畅茂之旦其乐为何如哉广衡虽不得拜寿其侧然有士大夫颂祝之词以焜耀其耳目则亦足以赞其寿而助其乐也隠君由今以徃益茂于徳以增其齿则期頥之寿殆将有焉而士大夫颂祝之词又以广衡之故洋洋乎来于万安之邑横街之里特序以肇其端云
送礼部员外沈君还南京序
圣天子徳加海外间遣中贵人捴甲士帆大舶穹舻道海洋抵暹罗阿丹瓜哇满刺加古里蘓门天方真腊锡兰山诸国收其所谓麒麟福鹿狮虎象犀诸异兽驼鸡■〈宾鸟〉鵧墩铎莺哥诸珍禽金砂珠香翠贝齿角与凢彼产所有此蓄所无之竒货以入中国以为苑囿之寔府库之蔵器玩服饰之用使逺方之人亦得因是以修其敬于朝廷然必冐风潮渉险阻阅数岁而后至至则礼部预请择属官之能且勤者会中使御史给事中徃莅蘓浙闽广诸海上督羣有司集众工偹百器物资用以候其泊而封启其舶籍其物之多寡轻重而归之京师重其事也故濵海郡邑毎悉其民力殚其地之财恐恐焉惟侧耳于礼部官之号召以为进退出纳其事盖柄于礼部也茍礼部官失人则必至调度无章以隳国家之事必至于役用无纪以重其民之忧故礼部毎难于得其人而官礼部者亦恒难于副是选宣徳癸丑寔当其期时南北京礼部行者十二人独钱塘沈君孟珎以祠祭员外郎为众所推得専其事于闽海之上君盖尝为司务兵刑二部勤名徳闻洋溢两京间于剸斯烦理斯剧也不啻若利刄之于盘错焉不啻若坚舟髙帆之欲飞扬于洪波之中焉宜乎为众所推以即有徃而不辞也至是果先十一人来复命于庭及其归也礼部庶僚谓张君之行劳以华君之归装莫良于文词遂不弃球之固劣輙授以简球故偹其事以为君贶云
送林玘省亲序
世之为妇翁者莫不乐于得佳子壻以增其门阑之喜其为子壻者亦莫不幸于遭贤妇翁以造其器业之成茍妇翁贤矣而不得佳子壻则乗龙之望失子壻佳矣而不得贤妇翁则倚玉之荣莫遂是故氷清而玉润自古以为难而晏元献所以惬意于富郑公之选王懿恪欧文忠公不能不增重于薛简肃公之门翁与壻俱美岂不为人情所快哉武进林玘今礼部尚书胡公壻也公以弘厚有容之徳慱达无遗之学由名进士厯官京师三十余年为腹心于朝廷流膏泽于天下天下慕义之士有不愿赠千金封万户而愿覩公之风采被公之容接也不啻若旱苖待润于时雨其见重于人如此玘得为之壻亦何幸哉玘为世族旧家子弟伟容质而和于声气内笃于孝悌外不为纷华侈靡之慕佻谲之习惟思读书以穷理亲师友以进其能故公乐于壻之使玘能日勤其所进月不忘其所守以增其学之所未至而不丧其行之所已能则髙科之取显仕之跻清节令名之着自不容已所以成夫公之乐也讵可涯哉盖公之盛徳广业已不在古人下为之壻者岂可不以古之人自待乎玘积学于公之馆也有年今将省母与兄于南京球特举壻翁并美之说以庆且期之若其奉慈颜以隆婉愉之色念天显以笃友恭之意则出其天性已然而闻教命于胡公也不为不稔奚容球之谆谆哉
送主事袁君还桐庐序
宣徳九年春袁君孟章乞致礼部主事政还桐庐或留之曰今天子遇文武臣甚优羣公卿处人正而有容百官有司公且明天下之士方急于仕进其老于位者尚顾恋不能去子居礼部职清而政简年未及于衰何求去之早不少待耶袁君曰人之所向固有异彼之利于仕者其才足以任事其疾病未入于体宜乎其能勇于进也今吾无任事之才而体有不可去之疾茍不去其位以待贤者非仁也其老于仕而不能去者或内无子弟以供其劳外无土田以给其养不得不以官为家也今吾子六人而孙倍之又有土田足以给衣食赡伏腊茍不及吾之生而还非智也况吾乡为汉处士严子陵畊钓之地遗庙故迹至今犹存覧其云山之苍翠临其滩濑之幽清尚可以侣禽鱼朋烟月以乐吾之余年此吾之心所以日在于富春之侧桐江之上而必欲脱驾于荣耀之途也于是人皆知袁君归意浩乎不可挽及其行也同僚诸君皆觞酒文明门外以与君饯酒行而歌曰春山嵯峨兮桐水萦迂袁君归去兮有坦其途翼子杖孙兮爰田爰渔夜永寝安兮尚有梦于南宫之署无袁君遂酌酒以为诸君谢且复歌曰南宫清兮卉木皆春诸公留兮政以日新云之停兮幸无忘我故人鴈之南兮尚冀夫好音之来频歌酣饮彻袁君已引辔欲去球因探诸公之意书其词以为袁君行李贶
送广文李先生归袁州序
仕宦以得归老其乡为乐而古今人鲜与有焉夫迹乎外也乆更厯乎世故也既厌一旦得去修途还故壤交接其邻里亲戚以终其年人情孰不乐哉然有得其官禄而或寿年之不足不得与有其乐也即有其寿矣或行不洁以致败名窜身不得与有其乐也虽无不洁之行矣或顾位而懐禄不能脱然自引去亦不得与有其乐也故凢致仕之途而士大夫皓首缨冠优逰里巷间者古今无几人焉此吾侪于乐陵教谕李先生仲鼎之归袁也岂得不羡其乐哉先生今年满七十盖有其寿矣厯官三十余年而槖无盛赀其为行也不为不洁矣迹虽宦途而心则乆于袁山秀水五台三峡之中位禄又不足维其懐矣今而得息驱驰啸傲风尘之外与松菊为偶以忧喜利害不入其念虑为安其乐复何如哉然先生始也由科目起司巴东澧州训而后迁乐陵所至子弟皆有造就与人交恳恳乎以徳相磋磨又达于事变不昩于政体吾知其归而不独得其乐于已也袁之子弟有志于学者必乐于及门而请业袁之长老素有徳者必乐于得其邻袁之为郡县而欲勤于民者必乐于有所就而问其政其乐又岂不有以及乎人哉予辱爱于先生也厚故敢道其乐以为謌诗赠行者倡云
哀朱员外诗序
宣徳八年秋礼部员外郎朱荩臣道暹罗使出岭表还及西江以疾没明年讣至京而欷歔感嘅之声满耳哀其不幸失此良友者朝之士大夫也其偹赙祭会哭其门哀其不幸失此贤僚者礼部羣曹也于会哭中其一人矉蹙涕泣尤甚哀其失此同年者球也荩臣云间上海人讳忠为人尚谦和内无钩刻诡险之懐外稔于世故人属以事虽万一不可犹将委旋而就之故与人多偶无忤容则士大夫交游中不可无荩臣也岂得不哀之哉其在礼部绰着勤闻凡有邉徼之役人皆难于行荩臣輙任以为已责常北走朔汉南厯瘴海未尝有劳色毎公暇輙徃来同列间评今较古以相规切则吾礼部寮寀中不可无荩臣也又岂得不哀之哉况球与荩臣俱以永乐辛丑进士承太宗文皇帝优旨卒学于家后十年先后入为主事礼部又三年荩臣升员外时居礼部不下三十人独荩臣与球以同年之故得朝夕相接思恊赞仪典以球之愚戅鄙执得见容于人不斥絶于人者多荩臣调护之力也则球于同年中不可无荩臣也又岂得不哀之哉惟其哀之故不能无词以发之词之悲者情之戚也情有浅深而其词之发也有缓有切此哀荩臣之诗所以和之在士大夫倡之在礼部而序之在球也
悼尹处士诗序
故乡集鳯尹处士仲刚殁二十七年矣其乡之人遇其子信冝教谕行逊京师犹悲仲刚之殁不已而为诗以悼之是诚何故哉盖仲刚存时故乡风俗犹厚爱其亲以及其遗孤子而成就之如仲刚之孝者甚众也自仲刚殁而有零落其亲之遗孤子者矣仁其子必求儒师以训育之如仲刚之慈者甚众也自仲刚殁而有以邪说道其子者矣与兄弟析产而不専其利不择其良如仲刚之友爱者甚众也自仲刚殁而有以争敓处其兄弟者矣济人之危周人之不给如仲刚之好施者甚众也自仲刚殁而有利人之危不给而取其货业者矣喜士大夫徃来其门以穷觞咏之欢如仲刚之善交接者甚众也自仲刚殁而有遇士大夫勿宾而所宾非士大夫者矣嗟乎仲刚之殁未三十年而乡俗一变至此茍不有以挽而回之恐莫知其所极也故人皆悲仲刚之殁者亦所以悲其乡俗之变也不忍殁仲刚而作诗以悼之者犹有望于乡之后进能卓立奋起以求其孝如仲刚慈如仲刚友让如仲刚好施善交接如仲刚庶其俗之流于薄者犹可敦而厚之以如仲刚未殁时焉故其词之苦者怜悲者思伤者愤颂者有所劝读之不可不省诗凡若干首用球序之云
送王望轮还连岭序
连岭吾乡胜处也其山有吟峯其水有吟源其间多果林蔬圃鱼池樵谷其人非儒则农其俗去古淳厚之风犹未逺望轮家其地与予季父清乐先生居邻而交善予少时従季父学其后望轮兄子善广复従予学予又素爱连岭景致之佳物产之富人情俗尚之美故足迹尝喜至其境望轮又乐善好读书能不厌予徃来之勤以故得相亲厚甚至也其后善广捧乡书出为顺义教谕予忝职礼部而季父且捐馆连岭之境无迹者数年予与望轮不相见亦乆矣去年秋望轮来视善广顺义且访予京师青灯对席相与论道旧故因嘅连岭之景物可好而人生聚会不可常不能不感伤懐抱今望轮复有连岭之归余尚縻禄顾荣未之去握手都门不能无眷眷之懐不知望轮之归优游连岭山水间偕其长老携其子弟相亲而相乐亦尚置余于思念中否然余以菲才浅学仕于有道之朝而无绩可建于连岭宜有退逰之日望轮尚为之致意夫北山之灵幸毋截其来辕则初盟徃迹尚得与望轮临髙渉清以寻之望轮以为何如望轮姓王宋名臣泸溪先生之胄自处谦和与人无是非得失较其情坦如也従善广游者刘生玉瓒请文赠之故特序以平昔之情云
送刑部侍郎叚君复任南京序
南京刑部掌部政侍郎叚君某来奏绩于廷天子锡之嘉议大夫命俾归而终厥政两京之人无不荣之昔周盛时成王锡命君陈理东都首曰惟尔令徳孝恭孝言顺于家恭言敬于官帷君陈有是徳故能膺厥命今国家与周齐盛而叚君由名进士读书翰林擢为主事为员外郎为郎中刑部能明于刑而刑罚之施无不中荐为叅政山东又汲汲于宣上徳拯民穷而民皆悦之誉之由山东进为侍郎户部迁刑部任愈重心愈慎而恵之及于人也愈广其莅官也可谓恭矣又尝念其先君不逮养养其母夫人也益虔茍不亲候其起居服食安否即不得其欢容则心歉然若有失致其母亦康于有子之能顺其志虽老而神完体无恙今年八十余犹克手绵丝以资君之亷岁时室中常欣欣如也其居家也可谓孝矣君之孝与恭既不减于君陈冝能如君陈之昭受厥命以分理都会之地惟君陈受命于政未施之日君则受命于绩已着之余其先后不同而天子复推恩赠君之父祖以君之官而封其母为太淑人不知成王当时亦常推恩及于君陈之亲否然成王之命又曰辟以止辟乃辟其心盖期于无刑也君陈能广是心卒致刑措而囹圄空今天子毎下恤刑之诏戒任刑者毋枉人于法好生之心即成王欲无刑之心也君尚当如君陈体在上之心移易其风俗臻夫刑措之效以不负明天子之宠命焉
送刘昆阳致仕还乡诗序
自优老诏下而吾安福之士大夫致官家居者后先相属今刘昆阳归则又添一人焉名僚宿宦骈处近郭逺郊闾巷之间徃徃有贵游之迹冠带缙绅相望于水涯林下斯亦盛矣不知诸贤岁従乡大夫饮酒读法之余亦复时为衣冠文酒之会以论道先王之法当朝之典故与其平昔履厯措政之详使其子弟见闻有所广志意有所感发欤诚有之则昆阳君必与其列邑中子弟又得熟闻南夷之俗与其有司奉国法以变化开导之方有以知朝廷徳化所及为至广蛮夷向慕中华必至于无极是又未为无益也设无之则倡为是会必自昆阳君之归始盖其家世有衣冠在宋时有仕至昭州太守曰志叔者尝致官归而有恵泽及其乡人人多徳之至昆阳君复以才优用荐擢安顺州同知未几调昆阳年满有绩效当进官竟以老请遂得休致之命可谓能守先世家法矣其弟若侄又竞爽而并秀足任使令亦自有科目起为教官能世其宦业者一时宗族既众且富谢事休于家而有族人子弟可恃赖以扶其衰而资其老如昆阳君者通邑中莫之或先球固知其为文酒之会有则必与焉无则能倡焉盖验于此而有以测乎彼也昆阳君字存有家邑之灌溪其归也学士李先生以乆要之雅首赋诗以赠之同邑之士多赋之而球为之序
赠亷检校序
亷君守贞蜀之巴渝人逰太学十余年学通才茂先生师长皆重其为人六堂诸生莫不欲与交朝之公卿大夫多知其名人或劝之曰子之学既优矣茍借援于当道有势力之人则穹官要职不难致也守贞曰进身有道出仕有时屈已以邀荣于人岂丈夫哉于是人多道守贞之贤今年夏守贞始得进于有司擢户部检校人复为之惜曰以子之才而不得大受其职是枉其人而用之也守贞曰吾体貌不如人吾才不能髙于人得一官京师幸矣尚敢以所受者小为有司咎哉于是人益道守贞之贤盖世之巧于宦者有不待甘虀塩申占毕于太学之乆已能出而践厯华要者矣然不由其道则人或不贤之而独贤守贞之能不亟于仕不卑其官是则士君子之公论犹明士君子之公论明则朝廷之公道可张朝廷之公道张则抱才徳而隠于卑僚伏于人之下者将有超迁拔擢之期地官之幕岂足乆淹守贞骥足哉虽然澡行■〈氵龠〉节者来华誉之囮也增才益能者陟显仕之阶也守贞其务行节之修求才能之进庶乎为好进贤者之所收采焉茍縁人以为贤遂自贤焉而于行能无所加则虽有好进贤之人犹将弃之欲望去下位就髙爵不亦难哉余寮友丘君用宾请文为守贞赠余与守贞交有素复因用宾之请为文以彰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尽焉
送萧主事南归诗序
吾邑人仕于朝者后先相望其进与退未有如萧相廷器之敏也廷器以宣徳乙卯领乡荐明年第进士又三年擢为主事刑部又五年以病乞归即得俞允之命九年之间去就之迹厯厯如此顾予忝名科甲十有七年始得厕朝列迄今又十四年尝欲一展丘墓以与亲戚故旧少叙契阔之私终不得命视廷器之进退无阻其利与钝为何如耶抑人之行藏有命存焉殆非人为所能必耶虽然予于廷器之归既不能无所惜亦不得不为之喜焉何也吾侪去故乡侨居京师常得安其所处忘其所思者赖有故乡数人出入同朝缓急相顾淑慝相训规如家人宗族之相睦于内相庇于外以慰其羁旅之懐壮其逺逰之志也若廷器尤其中之伟然者今以病去则减吾一同好人矣寜得不惜耶然人之病常生于忧思愈于安乐增于劬勚减于闲逸廷器既得释夫案牍之劳免夫听讼决狱之扰归而二亲康强子弟顺适展家庆以乐天伦之余非适意于琴书即陶情于泉石忧劳逺而安乐日臻则体疾固有可释之道不可不为之喜也且今着令以疾退而获愈者即还其职则廷器之去当有复来之期吾侪所惜殆将转而为喜耶廷器病间尚加学修行以图进焉毋以索居为安而遂怠也故特序赠行之诗以为复会期
送任主事归省诗序
従仕于至治之朝荣亲于具庆之日如吾任君敬让之归也不亦快哉盖仕不遭治朝未足以为快也仕于治朝而亲不及见未足以为快也亲及见其仕而荣恩不至未足以为快也昔者孔子耻贫贱于有道之邦而以显父母为孝之终殆谓是欤敬让自宣徳初擢冬官缮部主事逢时清和四海之内乂安言语不通之国悉臣悉附凢百造作城筑之工悉罢不举朝廷方隆推恩之典开归省之途而敬让二亲既膺显封且又得归以问其安慰其离别之思虽季子之道洛相如之使蜀其声华赫奕固有余未有能以其亲显于生前如吾敬让今日之快者然敬让之养于内有素而行于外不茍又岂以一荣其亲为已足而志以满退怠随骄生若彼浅器狭量者比哉盖欲事业大于当时声名流于后世以显其亲于无穷是乃敬让之所志而人亦以是望于敬让焉敬让与予同为西江人同时举进士又同官于朝故士大夫与敬让游者皆赠以诗予独为之序
两溪文集巻八

两溪文集巻九
(眀)刘球 撰
○序
戊午冬至宴会诗序
置酒于西长安直庐主为迎长之会者景陵太尹杨君懐忠也夫按节为会乃吾乡人居京师者相与叙其情行其礼宣其和乐以忘其故土之思也何为而主之太尹耶太尹吾乡老成人也去京师五六年来课其绩得复与吾曹聚首于乆别渇思之余而适当长至欲因是会以论道故情是以主之也于是前期涤器至期张具厥酒既旨厥殽斯馨厥従事事厥地肃清无不可人意者已而客与子弟十数人褒衣束带接踵及门尊者席于堂卑者席于外席于堂者指使席于外者顺旨此言彼应交得其欢是日旦暮欲辍未能乃继以烛莫不尽醉而后归故事会必分韵赋诗以文其敬至是以太尹之故无分少长无不喜而赋之是以长章短篇所以咏歌其懐而形容其乐又皆洋洋焉各极其能夫兰亭之会也因行酒以促诗金谷之宴也托赋诗以劝酒而吾曹今日之乐则不必诗劝而酒自醉不待酒促而诗自成古所谓文字饮者其庶几乎不可无述以示将来故敬序此于巻端
送汀州呉通判复任序
蘅兰之聚秀也香必逺钟磬之合鸣也声必洪仕于寮寀之间皆端人美士则其政之修于官恵之下于民声誉之闻于当时也讵可以小量哉吾知通判汀州府事掲阳呉君孔璧课最还官将大有就者以有陆君尚实知其府事也呉君为人详雅而端重貌甚和而其中井然有区别虽无所忤于物而亦未尝茍合于物可谓君子人也其在陆君亦然陆君方欲树名立节于世呉君未尝无是心焉二君尝同上春官策大廷为主事京师皆称贤于士大夫呉君判汀有年遇陆君至既悉其民情习俗之美恶与其政之便不便者为之告矣今其还也陆君又岂得不举其所欲设施者与之商确其可否哉吾意其郡之事有可利于民者陆君曰宜为呉君亦曰宜为必将推而行之使民皆蒙其福有不利于民者呉君曰不宜为陆君亦曰不宜为必将革而罢之使民不被其害夫如是又何患乎事业声名之不逺且大哉吾与二君亦同年也故敢以是望之茍相竞于恃势相比于取利相附和以为民病又何足取哉吾意二君必无是也因编修赖君世隆倡为诗赠呉君行特序以为之告且致意于陆君焉
送郭司训赴松滋诗序
淦之儒者郭用祥领松滋儒学训导荐待选于京不以其学为已足来问春秋于予未几而得其新者倍乎其旧乃幡然欲辞所荐别由进士之科出身以跻显荣来质其可否于予予谓之曰子之志则髙矣子之所学诚足举进士为邦家光矣虽然教导之职亦未为不尊且重也世之举进士为达官贵人者虽位在人上其出言足以耸人听其施徳行恵足以结人心故道益光而誉不难起然其始也孰不游于职教导者之门而兴耶职教导于羣有司之下者虽秩卑而势不炎内无以遂其欲为之志外无以展其有用之才功业不得以茂建声名不得以逺施然道存于已而足为达官贵人之模范是则达官贵人莫非职教导者门生弟子也以达官贵人为之门生弟子则其职不为不尊而道不为不行矣昔者胡安定先生未尝起科目居要路柄国家之政也然孙刘钱范诸贤炙其教诲薫其道徳出而为名公卿相与推其所传之道以润泽乎民者后先相属天下之人蒙其利施教之功岂不愽于为政之功乎子毋卑其职而有所外慕也其勤力尽心修其教以施诸人必将有达官贵人出子之门以推子之道达之于天下安定之功殆将归子也子其朂之用祥闻予言也欣然以喜决然有松滋之赴与之交者皆为诗赠之用予言弁其端
送刘司训原洁赴舒城诗序
君子何仕为最乐乎曰莫大于任师道以作兴贤才也孟氏以得英才而教育之为君子三乐之一而地大民众不与焉以是推之则为师之乐虽加之以九命食之以万锺有不足以易者盖为师之乐得于内九命万锺至自外自外至者讵足易其在内之乐哉然今之有志扵进士之举者徃徃蹙额于师儒之擢何耶彼盖不知乐其所乐也吾扵原洁之司训舒城也安得不举其所乐以告之哉夫为儒者而得升师位其心既无政事之繁利害之虑矣又道在已而章甫逢掖之士莫不従之以讲求夫诗书六艺之旨质问夫义理之疑使已之所眀者得推以觉乎人人之所蔽者得从而决诸已业于是乎有传徳于是乎能进其为乐于已何以加焉茍已无可师之道则其为师也名而已实则未也人之师之也貌而已心则未也何能有其乐哉故君子之为师也必求尽其道为师之道岂诚难哉孔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师道之存固不外乎进学之功进学而不已者何患不得其所乐哉原洁治春秋有年学勤而志専秀外而实中固足以为人之师舒城之士多瑰伟而嗜学必喜于得吾原洁为之师其师弟子相得自不能不乐矣吾犹欲原洁加温故知新之学者盖将必其为有道之师以乐夫君子之乐也原洁吾邑人姓刘名清云
送刘教谕赴中牟诗序
朝廷拳拳于学校之兴勅宪臣専督其事三年而天下教官以惰职罢者亦多于是诏选两监诸生学优者补之有司奉命惟谨进而试之于廷然后因其髙下而授以教谕训导之职吾邑刘君自祯以第髙等得河南中牟教谕将行吾邑人在朝者各赋诗赠之谓予宜序因忆永乐中予始入邑庠为弟子员尝约二三同志力学于讲堂之东偏朝夕更相饬励以期于成自祯与焉迄今二十余年乃始授斯职其出也不为不缓矣其讲学以求夫道也不为不乆矣其所蕴蓄于中也亦深且厚矣去教一邑譬犹泻万顷之陂灌百畆之地不患其不浃洽也虽然职教导以为人之师表者当有徳以为之本也夫岂智谋诈力所可任哉身有其徳而后训之以礼义课之以诗书绳之以条范虽素不率乎教者犹当乐従况中牟介在中土昔者鲁恭为令能以徳化民民大服之虽童子且有仁心以至昆虫鸟兽亦为之动今学官之司教化也専于令立其门者又身皆士服口皆儒言茍务徳以感之则其应也必速于童子易于昆虫鸟兽自祯行矣尚念朝廷急扵兴贤之意必先于徳以感其化而尽其职吾将翘首以望今之中牟为古之中牟也勿徒诿曰典教之势与为令不同
送大名郡守李君考绩序
安邑李君公载守大名六年将再上绩于朝元城教谕关誉以太守素持清白他物不足为之赠可赠者惟文词耳然文词非其相知居馆阁者为之亦不足为太守重乃走人京师请之予予以昔者太守课最复官时尝因士大夫请而厯序其所以致郡政之理得民心之懐者为之赠矣迄今三年其徳之及民也益厚其民之懐之也益深而予之文则未尝有加于初也何足以序其绩而张大其美也虽然太守予同年友也同年之情岂得而不道哉前二十三年四方抱负竒器之士战艺春闱者以数千计独吾侪二百人得进对大廷登名黄甲以归荣其乡是岂偶然之遇哉及蒙召命先后拜官于朝不过四五十人而太守以克振风纪称能御史于京师固足为同年光矣积十余年向之四五十人用荐超升外职者不过十数軰而太守以克勤抚字称良有司于畿内又足为同年光矣今数年来向之超迁外职者累累进而与闻国政总揽台纲如太守之绩日以茂名日以起必不乆淹于外而将柄用于内其为同年光也尚可涯哉予虽钝拙不足与有为然覩诸君之卓立如是显融如是亦足自庆而举以夸于众曰吾榜中有人太守岂得不有以副之耶故因教谕请而先为致其愿望之私俟其至而尚当与之握手论道之
赠监察御史邝君序
朝廷重御史之职始也着令必择士之由儒出身者为之自是而胥徒杂艺不与也今天子改元之初始诏在任御史举常厯官炼事者为之自是而初仕者不与也未几又诏三品以上达官举所知有才行者为之自是而才行不闻于达官者不与也立法愈详而授人是职愈不轻则仕而得御史也不亦难哉及为御史而进无补于国家之缺退不能激扬百官有司清浊论事可否以造民之福遏民之患者皆为不举职而黜逐之期随以至其或幸而免夫国之明宪亦不免为士大夫公论所贬则仕而为御史也尤难焉是以君子不惟患御史之难得而尤患御史之难为茍当其任则常俛而念之进而力行之以求称乎其职然后得以良御史称而超擢恒在百职事之先南海邝君某以乡郡之誉受知刑部侍郎陈君得荐名于朝擢山东道监察御史盖能得人之所难得矣君尝为崇仁丞而崇仁之民被其恵従事礼部而官礼部者悦焉验诸已试之效而知其将来之事业当不在人下又岂不能为人所难哉虽然矜持严饬以立名于志大未得之时而诡随自肆以变其初于宦成之后世之仕者徃徃有之昔者黄覇着绩于治郡矣及陟相位而名实损焉阳城以道名天下矣既司諌议而不免为韩子所论是二贤者尚有此失邝君于此得不谨哉古人有言保初节易保末节难正谓此也故序以冀君之不于末而变其初云
送李养和归故乡序
吾邑多善俗始焉或有不善其俗者矣自吾邑人官京师者众而贤必相推行必相励名必相游扬有所失必相掩喜必相庆忧必相慰疾病患难必相扶持良时休日必为文酒之会以相欢其相处也有礼其相接也有恩而货利则无所争焉于是人皆谓吾邑人交会于京师也有善俗焉其不善之声则不在京师而在于故乡夫故乡之嗜徳通才甚多何故其俗尚有未善欤抑无其实而传之者过欤故因养和归而欲致问夫乡之人于交游间果能推人之贤励人之行游扬人之名掩人之失庆其喜而慰其忧扶持其疾病患难亦时有文酒以相欢如吾众人在京师有礼以相处有恩以相接而无货利以相争则其俗固无不善也所谓不善盖传之者过欤茍有所未善则宜询在京师者相交接之道于养和以去其所不善而取其善者焉盖养和为学士古亷李先生元子先生忠直着朝廷声名满天下天下士大夫仰其徳行慕其文章莫不愿与之交而先生平昔所亲且厚未有先于吾同乡之人者吾众人亦无一举动不视则听命于先生凡吾邑人得善交名京师者以有先生为之倡率也养和负清粹之资服义方之训得先生与吾众人相交接之道于耳目间也既详且稔又素为故乡人所器重故敢以易其乡俗之不善而为善者望于其归茍他日闻乡之人长遇少如先生之不薄于吾众人少事长如吾众人之恭于先生则养和居乡亦岂无恵泽及于人哉养和行吾邑人在京师皆赠以诗予为之序云
送鲍时黙南归序
鲍时黙前吉安府学教授楚山先生之子今仪部主事时慱之弟时慱乆在京师时黙来省居数月为之新其庐之敝者为美易其骑之蹇者为骏增益物用之缺者为完好复慨然曰视二亲寝兴服食节待某躬尚可乆淹于外耶即治装就道盖凡有官者之子弟茍不知学则不縦情肆体以为惰慢之习即妄嗜穷欲而崇侈靡之风不商财货殖而为市井之趍即挟权负势而有州府之迹不徼怜取媚以结游侠之交即务争尚斗以逞血气之忿小以累其父兄之徳大以速其父兄于祸戾隳其家声者徃徃皆尔时黙既无是过又能逺来经纪其兄之家悌也今思归以终其二亲之养孝也孝与悌人之大行也时黙兼思尽之是虽其质美而性然亦岂非尊府先生教命之所致哉先生以经学为逺近人所师法所谓孝弟之道盖得之深而言之详时黙常熟于见闻而蕴于心懐矣冝其行弗惑也吾与鲍氏居同邑于时愽官同寮亦有弟若子将望其能如时黙之勤勤于其兄与亲时黙归而尚取是道履之于内而不怠推之于外而愈光使之将取以为法焉非惟吾之子弟取以为法使凡有官者之子弟举将取以为法则时黙之兴孝弟也益广矣若徒善其始而不足于其终人亦何所法焉时黙行且念之
赠龚礼和序
吾江右地介荆呉闽越间而山水秀于天下故其风气锺于人而为粹良英伟不凡之士恒多于天下茍其人得明于周公仲尼之道者为之师以开其蒙指其归则进而为名才为达士也亦必易于天下其以文章兴起于贤能之科布列于内外大小之职也又常倍蓰于天下至其徳望之重功烈之弘足以为国家之荣生民之赖后世之所传诵者亦常先于天下其或望周公仲尼之道不得其门以入而周旋于外攻于老氏浮屠之法以尽其聪明用其心志卒各就其能深于其术足以为其徒之总帅者亦不后于天下盖同得于山川清秀之气以为质故其学虽有异而其成功俱无难也上饶江右名郡也有姓龚字礼和者饶之芗溪人少有志扵周公仲尼之道不得其师于是入龙虎山为道士受老氏法以能驱使风雷拘逐鬼魅致有中使驰传之召来京师授道箓左至灵夫以礼和之才敏捷而志超异使其始也得周公仲尼之徒为之依归以服乎诗书礼乐之教道乎彝伦日用之常则其列于士大夫之林光功业于逺大也何难哉惜乎未遇其人而所遇者老氏之徒也学老氏之徒而不难于以其法显名当朝者由其出于江右得山川清秀之气以为之质也余江右人故从交逰之请为文以致其喜焉
送常州莫太守序
常州太守莫君子朴广之桂林人也由主事升郎中着能声工部宣徳五年天子诏大臣举京官有治行者补郡守之缺得九人焉皆赐之玺书使驰驿赴任以郡守得奉玺书驰驿赴任自九人始而莫君与焉后三年天下群有司述职来京上皆原其罪而还之独宴召太守七人赐以御制招隠歌上林春色诗石刻本莫君又与焉已而于七人中留二人焉赐以复任道路费莫君又与焉非常之恩三下及人愈少而莫君三得之其荷蒙宠遇盖不为不厚矣礼部尚书胡公常州人也既荣其郡守得蒙宠遇之厚且虑其政不得其道则不足以昭宠光使其郡之人官于朝者徃告之曰天子之加厚于太守者非徒然也将以古之循吏期望于太守也古循吏之为政也有道其所奉者法而已其所循者理而已必推仁恩以下其民使民家有养而人不失其业隆学校之教以端其本而厚其俗不好为聪眀以惑其视听如是而已若猛于赋役急于刑罚侈于用度则其为吏也未足以为循矣太守归其择古循吏之道以恵夫常之民以求称夫天子之望焉既告之矣犹恐其言之未详也乃使属吏刘球书以赠之
送刘郎中赴南京礼部序
崇仁刘君子恕由永乐甲申进士为主事工刑二部迄今三十年始以秩满迁南京礼部精缮郎中同寅诸君不鄙球之愚无能使为文赠之球以昔宋天子在汴而洛京之政为最简士大夫居洛而年髙有文学者甚多又遭天下太平之盛文潞公于是合十三人为耆英会于资圣院之堂又与司马郎中旦等为同甲会其后司马温公又与数公为真率会皆绘像为图有诗歌以传之当时垂美谈于后世至今人犹诵而慕之今乘舆在北而南京之政犹昔者洛京之简士大夫居南京而年髙有文学者又不减扵洛之多今天下太平视宋时为尤盛不知诸君子之在南京尚能合其年齿同尊之人为耆英会而序坐以年相与乐其衰暮之懐否亦能与其生同年之人为同甲会而序坐以月相与乐其同生于世而同得乆在于世否复能倡其徳同道比之人为真率会约酒食之数不得过五以乐其自然之乐否如有是三会则刘君之去也又増其一人矣盖今世士大夫官在京师无有年过七十者而刘君年且六十有余更厯世故也为多所谓耆英会者可与也其间岂无与之同年而生同乐其乆在于世者哉所谓同甲会者可与也其为人又恬静不事作为不务矜夸矫饰不慕人之荣华耻已之淡薄所谓真率会者可与也既得与其会固有能绘其像而为图者矣亦岂无诗以歌其美文其乐而传之无穷哉球虽年方壮力未及于衰奔走辇毂之下供其为少者劳之役乃所冝也然使诸君子果有是会则其迹虽北而心未必不向望于南慕一齿名其末縦不能得犹当侧耳金台之次俟其宴会之什来而为之诵之以播扬今天下太平之盛诸君子闲暇之乐特因刘君徃而告之诸君子焉
送邓棐尔辅南还序
凢困而不能早达于志者皆可以发其愤而大其所就也故易曰困亨谓虽处困而有亨通之道则困乃君子忧患疑虑之时増徳广业之机也昔者舜困于孝伊尹管夷吾困于士曽子舆困于学孟氏困于辨蘓秦张仪困于游秦穆汉髙困于战韩欧困于举进士卒皆成大业遂大名困岂无所益于人哉外族子弟従吾游者邓棐尔辅秀于质而躭于学自吾去乡来京师观政仪曹遂俻司主事员棐皆従之以读书为文自新其业今年大比以懐柔县学生战艺京闱人皆望其捷也竟弗遂意束书告归以卒业其不遂所举也盖亦困矣茍困而能愤愤而不已必将苦于心思以扩其器量劳于耳目以长其聪眀戒于佚游以穷其诗书息于外慕以愽其理趣使学充于内而文日彰于外则髙科大魁尚可待而俊采华誉之发于身而扬于人也其谁得而夺之安知一举之困不为其它日逺大造端乎茍愤不发志不固则不外慕而迁业必将因循怠惰以终于无成虽困何益哉盖嘉苖秀稼困于岁旱能灌以人力则穰穰乎有秋不然则必槁矣故凢遇夫困者皆不可不懋也吾意棐归而能自懋焉则必反困而为亨矣冀其家之尊且长者皆能处棐于困而必亨之地故为序以励棐志以为其家之尊且长者告焉
送礼部郎中陈君赴任诗序
吾邑陈君会鼎以行在礼部主客主事秩满擢南京礼部祠祭郎中人谓祠祭之署清于主客南京之事简于行在皆喜会鼎之迁得其所焉况予与会鼎仕同官居同舎出入相逐忧乐相维其相亲睦如家人兄弟者将十年能不为之喜哉虽然忠告之言不可不进于垂别之际也故既与乡人故旧酌之酒而赠以诗复退而告之曰仕而得美地固人情之所欲也然君子之树名立节岂皆藉乎是哉版筑之兴良弼兎置之出干城管库之举才士其地非皆美也由能自修之所致也茍得美地而其行之不足扬其学不加进欲望其名誉之起得乎是故君子居其位无冗浊之事有闲暇之期则必留心诗书以愽其见闻广其志趋使政体眀于已而资于仕也为无穷然后业日増而名可大语曰仕而优则学政谓是也祠祭之职既易为又以錬达之才而居之譬犹巧匠操斧于杞梓之肆良御执辔于康庄之途固不待劳于力苦于心而绩自多然而为学力行之功亦宜有加以为収名进阶之地不可以其职之易为而安且怠无复有志于进也传所谓宴安酖毒者可不取以为戒哉会鼎在主客克勤其职尝奉使命南厯象邦西极酒泉中遍乎梁宋许洛之墟所至有声称既倦于行适有祠祭之任可谓劳而后逸者也闻予言欣然而喜惕然而惧汲汲欲予书以为之警因合其所得士大夫赠行诗为一巻而书所言弁其端云
送修撰杨先生致仕还闽中序
正统三年秋七月翰林修撰杨先生寿夫请老归闽中朝廷论道代言之臣以至百职庶士皆挽而留之不可得则相与顾视咨嗟以惜其去夫七十而致仕者礼也谓功成名遂身退为天之道者李聃也能知止足不至于殆辱者疏广受也先生之归得乎礼合乎二贤之志矣人亦何乃惜之如此其众哉盖先生有徳行文学能明于治体练于世故始也居下僚先帝赐招隠之歌于一二元臣以求贤而后得之即升之编苑皇上以其纂述国史有劳绩也复进其秩则先生诚可谓当世贤者矣使其在朝则居髙位者固得就焉以诹询善道赞成国家之治功居卑位者亦得时相亲焉以讯疑而辨惑増益乎已之所未能于世不为无补也今也退居田里寘身闲散之地自乐则有矣尚何有及于人哉故不能不以其去为惜也虽然先生典其乡邑之教二十余年而后官于朝其间俊秀之才瓌竒杰特之器不问従逰与未従逰者莫不仰其徳光思沐其教以开其蒙决其瞶造就其徳器有如渇之思饮饥之思食也乆矣则闻先生之归也又安得不欣喜其有所依归哉先生既失于此而得之彼其将何以副彼之喜而慰此之惜也诗曰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此众人之所愿于先生也又曰成人有徳小子有造非其乡子弟之资之者乎先生必能两尽之焉今之为诗以赠先生行者皆其典文衡时所得门生也以球父子皆出先生门特俾之序球因道夫此之所惜彼之所喜者以见先生之去就皆有关于人望如此云
送福建叅议耿君赴任序
方面之寄为至重皇上毎深注意焉今年夏诏榜其名于朝之西序犹以为不得常目及之复诏榜于文华殿之东西壁文华寔上朝夕与侍臣论道之地至亲且宻士而列名于其间亦不为不荣矣然乘舆出而目其名也必将询察其人之贤不肖焉入而目其名也亦将询察其人之贤不肖焉则是非于是乎明而赏罚黜陟之政不可以不举列名于此者又寜得而不慎哉能自慎焉以恭其职斯不负乎朝廷贵重方面之意而可长有其荣矣和州耿君淑静以刑部郎中秩满升福建布政司叅议其得列名亲宻之地自兹始矣君由胄监出而擢主事升郎中厯官二十余年皆在刑部其才识之明敏政事之练达见誉于同列知名扵当道已非一日岂不能慎以修其职哉虽然上之徳意不可不申告之也夫位至方面则环数千里之民皆在其使令之下必得其人然后民可安其生乐其业老者有养少者有教无饥寒之色鬬争愁叹之声以动朝廷之念虑不然则民苦之朝廷亦不得不忧此皇上之汲汲以得贤方面为心者所以为民也非自为也君其体是心何患贤名不入扵圣听哉昔唐太宗尝録刺史名于屏风当时民富足而天下号为小康或者以此为太宗甄别刺史之效今之方面固非昔之刺史比而皇上欲别其贤不肖严于太宗予知太平之兆在今日矣请于耿君之行卜之
送邹翰林还吉水诗序
有惜离怅别之意必托文词以发之此吾词林寮寀中故事也况于待诏良中以疾而归乎良中庶子邹先生肖子也先生官词林二十余年徳行文章举足为世表今之与良中别者皆进扵先生之后而景先生之余烈为已乆固当有词以致意于良中之行也予尝辱先生之教而知良中最深又可嘿无所言哉夫去纷扰即闲安不以事物自外来者维其心困败其体固君子寜神却疾之道然当明世而道不行于时泽不被诸物名不称于世亦君子之所恶焉是故长卿理渇于茂陵子厚药痞于愚溪而忧世立名之志未尝不存诸心形诸声古人之不忘心乎世也如此良中年方冨其为疾也尚可理而去之朝廷虽従其请而假以休养之命然其才质之美非可乆抑扵无事之地殆必有征诏之期进用之日亦岂可有忘世之心乎当因其闲暇加学而进徳使有诸已者日益笃无诸已者日益増以求资乎他日之所施扵无穷不可溺乎山溪田里之乐而遂忘扵进也良中行矣吾侪尚日引领辇毂之下以望冠盖之复来幸无安于独处果于离羣而语人曰顾瞻玉堂如在天上送
按察使郭公赴福建序
凢内外切要之职有缺必诏公卿举贤以补之实皇朝令典也是岁之秋所举者十九人上特选其能者十四人授以方面重任芜胡郭君懋眀其首选也得拜福建按察使士大夫皆快之而欲期以古昔贤监司之政乃告之曰位列监司则一方之人举将従而听观其言动以为趋向进退茍不自重则羣有司无所取则而民失所望矣君亦岂得不慎乎已以正乎人使逺近得蒙其利如鲜于子骏之为福星于一路乎又曰福为濵海巨藩其民富其去京师也逺以故郡县之吏得肆其墨以为民病所以救其弊者惟贤监司是赖君亦岂得不急扵祛其蠧如马亮之免民于寃乎又曰今天子睿圣凢百职事有才溢其位政优于职尚不吝于拔擢况监司之重尤所注意于奬劝者茍有所树则股肱之司可不次而至君亦岂得不茂乃绩着乃称如吕居简之屡迁其秩乎郭公为人寛平端重在内台为都御史者一为监察御史者再而喜愠未尝见其言面可谓有君子长者之风故闻斯言也欣然诺曰某虽不徳敢不承命而以古之人自期待哉又曰茍在官政有所失而不自知也犹乞逺致诲言以匡其不逮士大夫以郭公既受其言又欲有所闻其进盖未可涯也遂相与赋诗以赠之余扵郭君有同年之好特书所言以申作者之意云
复朴藁序
备诸体之文名之曰复朴藁者蜀府长史泰和刘仲珩先生所为文章也余使蜀时获覩之已若干巻后数年先生之子蘩见余京师言其又増至若干巻且请序之予惟邃古之世风龎而人尚质当时未之有文其为道也朴而已自皇帝王伯之迭兴然后道阴阳也有易记言事也有书吟咏性情也有诗公天下之是非也有春秋行敬而宣和也有礼与乐六经既作而文已着然所载者无非民生日用彝伦之道犹朴如也先秦两汉去古未逺文虽不足以凖经然其气犹浑厚有古之遗风焉逮晋以降世俗日偷人惟俪偶是攻古朴之意荡然矣唐有天下三百年能汲汲作起斯文以救积世之弊者一韩子耳其文虽足以振古亦岂能遏五季之衰使不转而袭六朝之谬欤宋兴百余年然后欧阳子出而韩氏之言尊周程张朱数子作而六经之道眀由是天下之为文者得其宗自宋迄今作者固多能追迹乎古者殆未几人而先生其一焉盖古之文所以髙于今者以其道髙于今而文随之也必由其道而后能其文韩子所谓学古道则兼通其词是也先生笃实君子自少举眀经为儒学师厯官至藩国首臣凢内之所存外之所施无非古道故其发为文也华而有其实变而归乎正词浩瀚而其本深以沉骎骎乎与古作者逼得非古之遗朴乎后之诵斯藁者当知先生能身古道以为之本也不但其词之髙而已
送山东叅政洪公赴任序
正统三年冬十有二月上用少师泰和杨公荐擢刑部员外郎洪君本立为山东布政司叅政吾侪以少师之荐也得其人洪君之擢也当其职虽无所请犹当有言以致其欣喜况与洪君有寮寀之好者请文为之赠也甚勤予岂得不言哉夫大臣为国其事莫忠于荐贤庶僚谨职其志莫荣于膺荐然为上者之知人为难而为下者之遇知扵人亦难彼强扵外者或柔于中仁其色者或暴其行短于逢迎之才者或优于亷静之徳此知人之所以难也爱憎任情而是非昧焉毁誉异口而黒白乱焉其不以正直有检者为狂妄则以回邪不徳者为恭谨此遇知于人所以亦难也非为上者有素知之眀而荐之为下者有可荐之实而膺之又岂能免夫人之非议哉洪君广之髙州人由进士起而掌刑罚者十数年详宻而不刻简重而有文闲于吏政而不改儒素之风亷于守已而未尝有矜人之意人尝荐其能于朝矣诏特留之以待用则其贤也未为无实其见知于少师也不可谓不素故是荐也不问识不识者莫不谓宜吁使世之荐人者皆如少师之得洪君则公论岂有不惬百官有司岂有不得人哉此吾侪所以深为之喜也虽然叅政之位非副郎之比君之徃也尚加慎焉以无懈于其初则少师之眀益彰而君之超进也又将有地吾侪之喜岂有穷耶
送彭教谕赴四会诗序
违悔吝之境即亨嘉之途固人情之所快也然是二者未尝不相倚伏焉观于易之否泰有以知之矣夫阴内阳外之谓否否者君子悔吝之象积而至于上九阴衰而阳徳振于是复有倾否之喜则否之极者泰之兆也阳内阴外之谓泰泰者君子亨嘉之象积而至于上六阳微而阴遂张于是有城复于隍之吝则泰之极者否之兆也否泰之相徃来也理固如此惟君子处泰常存艰贞之心遇否能不忘乎苞桑之戒故能常泰而不至于否予于彭璧毓髙之去垣曲适四会也岂得不以处泰逺否之道望之哉垣曲在太行之西俗陋而知学者尠自吾安福人视之不啻若絶域也毓髙以天台训导免丧来京为有司所抑移训其地与亲故不通音问有年今以秩满升四会教谕四会为广之饶邑其诵诗书以取科第者先后相踵士风之振殆不减于吾乡其地之去吾乡又近毓髙之徃既得取便拜其亲见其宗族故人又得与其弟子日优游于道徳文学之中可谓去否而即夫泰矣其可不知处泰逺否之道哉毓髙今广东佥宪毓敬之弟也佥宪平昔视富贵利诱澹若外物之无与扵已故自脱艰险以跻华要未尝移易其所志于泰否之道盖知之眀而处之不惑矣毓髙尝従其兄授易今复官其兄之部下惟慎所履以毋忘其凡之教则于处泰逺否也何难哉予于其行也既告之矣又为赠行诗序以申之焉
涟川李氏族谱序
涟川之有李自大观始大观之先庐陵朋川人六世祖公溥始徙安福荆山至大观复徙涟川尝谱荆山朋川之族传至其曽孙刑科给事中原缙犹勌勌乎桑梓之思以予其祖乡人也属序其谱夫李氏之族于吾乡也众矣然家声莫振于朋川尝闻大父老人称其家当宋元时不独科名宦业甚盛其经眀徳茂之士着为文章徃徃与百家之书并行于世故子弟多好学里中弦诵之声旦暮不絶冠章甫而服缝掖者相望于途宛然江右望族也今虽少衰他族犹有所慕者迹其开家剏始则肇自大观十五世祖三经处士元膺一人耳元膺实西平王子陇西公宪之冡孙王之武功忠烈固足荫启其后人处士又能首勤儒业以承之宜其子孙独盛也大观至涟亦尝业儒以训后故未几世而给事中与其従父卫经厯学初俱由儒科入仕其故家流风犹存盖不忝为朋川之后矣使其后人能继之而不怠充之以尽其余则涟川衣冠文物之盛安知不为湖南之朋川耶盖儒道之足以大人家也譬犹渊泉之水焉注之愈逺则其来愈洽而其泽愈广非若池潢行潦之倐盈而忽竭也虽然亦在乎为之前者有以浚其源继之后者有以达其流然后能臻其大焉予见李氏浚其源于前也深矣特序其谱以望将来者能达其流于未涯焉
两溪文集巻九



两溪文集卷十
(眀)刘球 撰
○序
送河南按察使包侯复任诗序
河南连有水旱蝗蝝之灾而细民艰食阻饥之情隠得以上达虽孱软之余者不至有无告之患朝廷救荒赈乏之仁恩得以下流而横狡之尤者不得为壅滞之病则按察使包侯不为无功于其间焉故其以课最复官而歌诗赠之者皆美其克举宪政以康其民有益于国而贤于世之人也予则以侯之为人可追踪乎古非止贤于今世之人而已盖尝闻侯之一二善行于修撰邵君宏誉而有以知其然矣邵君之言曰侯为御史时有同寮杨御史者蜀人也徃使云南以无家人在京道寄白金数十两托侯贮以俟其归后杨死于道其家不知寄金之故侯乃谋以归之遇其乡故官京师者即以告焉卒归金于其家侯之镇辽东也其乡人胡文善为验封郎中缄一书置侯笥中语侯家人以俟侯归而发之不数日自沉于井以死侯归发书皆托其家之言持书哭诣其家则妻子俱无惟一女甫十岁遂収以归长育教诲如已女及笄择壻得良家子即治奁具割庄田以嫁之嗟乎范文正归死友之金呉文肃嫁故人之女至今人以为义事如侯所为殆不下扵二贤矣予故谓其非止贤于今世之人而已也虽然二贤以公天下为心岂义于一事而已哉其为上也知有国而不知有身其为下也知有民而不知有家故范氏之言曰处江湖之逺则忧其君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正谓此也亦何所适而非义乎故能髙其功业于当朝大其声名于后世也侯能广是心以效忠于国尽力于民又何患古贤之不可及哉因序是诗以祝望焉侯浙之金华人懐徳其名云
送河南叅政孙侯复任诗序
上课绩京师岁不知几千百人及河南叅政孙侯至而京师士大夫自礼部以达百司莫不冀其留天子左右辅治赞化以泽润天下不欲释而归之河南使一方之人偏蒙其恵河南七府十二州八十八县之民又莫不欲其亟还会府增修徳政以绥而字之惟恐其乆于京师而不来使失其所庇赖夫奏课非满九年之期则无分殿最举得复官此着令也何故于孙侯则冀其留京师者如此乎切欲其还河南者如此其亟欤盖其为人自处洁白与物寛和为政平易又有学问文章以润色之尝官礼部为主事郎中克佐其长秩典礼以文治平今居河南三年数陈封事以业其民之流者累万计又欲课耕蚕设学校推先王之政以富且教之以至河防之固兵籍之清吏蠧之祛凢可以除民害为民利者莫不尽心以故来京师则河南人皆待之归河南则京师人欲留之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其侯之谓欤球于侯有同寅之旧用作诗以赠其去且祝其来焉
送刘先生赴四川叅政序
仪制刘先生以四川左叅政荐将行议者以先生为吾吉老成人由进士厯官禁林郎署三十年优于学而闲于政自元老列卿而下莫不知其贤天子尝命之署礼部事有荐之为布政使者特诏留之以偹急切之用其为时望也有自来矣必升诸庙廊以赞治化之出使其恵均天下然后有以惬舆情出叅藩政其任非不崇且重然去朝廷既逺蜀又在西南万里外渉百险而后达天下欲均其恵不可得也是岂舆情所快哉先生则曰吾乆居京师其鋭者挫而壮者衰矣得佐政方岳则志或可施而事或可为其称吾意一也且老母年几期頥得従便道过家拜堂下亦足少娯其情以慰离别之思其称吾意二也吾尝董事至蜀其民多信服之至今山谷间犹有父老能记其名识其颜面者徃而抚之则令必易行政必易效其称吾意三也官至三品食禄倍于其前又有此三称意自吾分而揣之已荷恩遇出于望外矣尚何敢当议者所称欤夫先生之言固有长者之风议者之词亦出公天下之意可谓彼此俱至矣然先生道有诸身而贤名著于上下者固在其辍朝行出以厯外任俟有理效可称然后进之廊庙以当股肱之寄所谓将欲亲之必姑逺之朝廷之处先生其意岂在是欤球盖有以知先生之意虽称于一时而议者之望亦将有副于他日因闽县尹伍君遵宪有请特序其故以为先生赠先生字孟铎伍君幼尝従游及第进士有官命徃来京师而师弟子之情犹蔼如也于此亦可验先生之徳矣
乐平虞氏家范序
数口之家理之无其法犹将有争竞不齐之患况欲义聚一族至于乆而不析岂可无法以齐之乎此乐平虞氏家范所由作也虞氏之义聚本竹轩隠君之志后分而复合则其子良佐克佐其孙谏兄弟也义聚家范作始于良徃而演益编校之则其子讷与谦也范之为条百五十二凢尊尊字卑睦族之道冠婚丧祭之仪居官礼宾经财供赋防患周急之节靡不悉备齐家之法尽于此矣欲绳其子姓使归于义固不可无此矣在昔以义聚尤著称于世而蒙旌异于朝家不过三姓焉耳九世同居者张合食七百人者陈不分异十数世而食口以千计者郑是三姓者非有法守何能然然张氏所持惟一忍陈氏所训仅数事惟郑氏有家规百六十条以维持其家约束其子孙极精且详则其世数修于张食口众于陈由宋迄今孝友相承衣冠文物甚盛卓然称为天下第一家所以致此者得非家规之力耶虞氏家范大扺叅酌家规而损益之以为其家一定不易之制故尤精详使其后人能身服而世守之则于和闺门厚彝典绵家庆美风化又何难匹休郑氏耶然守是范以义其门也岂无其道哉茍父子兄弟之间同以至公为心不为一毫私利所间则是范之行也固易不然虽有是范将安施耶传曰徒法不能以自行此之谓也因序以为虞氏后人劝
送金华刘通判复任诗序
朝廷之任人也难扵得恬退之士君子之厯官也难于遇清明之时士恬退则得失非所患时清明则用舎无不公二者俱至岂不诚为难哉吾友金华通判刘嘉秀其以恬退而遭遇夫时者欤盖自荐举之法行而列庶位者一为当道所知则取尊官迁美任不啻于拾芥折枝之易嘉秀来京课绩不投足于达官贵人之门则亦已矣又自陈其材薄亲老乞授教职以自便自通判而视教职其位之崇卑秩之厚薄固夐然不侔矣乃欲辞此以居彼是岂利于富贵者之所能为哉会有诏旨省涤庶官中外执事之臣以冗退者累千百嘉秀自谓必得遂其所愿欲乃复有金华之命朝廷岂不以其才足以为治而长民非典教之职所能尽欤不然何独留之而不释也愚尝以为唐虞之世无遗贤两汉而下有巧宦其所以然者何哉盖古盛时为上者明于知人为下者耻于幸进故贤者得以尽用而无遗及世浸衰上无甄别之鉴下习奔竞之风故宦者轻冐而多巧今嘉秀辞之既敏朝廷留之益固其犹有古之风欤嘉秀以翰林庶吉士出判郡事三年不以妻子随不与流軰伍亷介之操绰有声称故其留也人皆喜公论之存而古道有可复之端然而美其所施之政以文其所守之操求无负于朝廷留之之意嘉秀于此亦不可以不力因序以告之
南楼宴会诗序
南楼在北京皇城之南牖户皆南向故以南名清流赖君徳寿自翰林庶言士擢为编修尝构斯楼庋古图书公退輙従而阅之以愽其所学非素厚者不与造焉至是以纂述稍暇约同馆之士饮其上酒殽虀果多自其乡来甚竒且旨杯酌既举则薫风徐至时雨轻洒俄而云收雨止檐月浸白虽宻迩朝市而尘喧凈涤虽无山溪云水之临而襟抱自清虽当盛夏之时而爽若秋至是以坐者交欢饮者益进因取好风能自至明月不湏期之句分韵赋诗以冩其懐其为乐也裕乎有余得非斯楼有以助成之欤虽然世亦岂无崇台杰阁盛供具而妙歌舞得风月之先于斯楼者乎至于宾主皆文学缙绅之流笑谈觞咏之间必先于徳义崇于礼让着之文章以乐其清乐则斯楼所有而彼所无也惟吾侪与赖君皆由儒服先后升朝以共事于禁署故得退而相与徃还以乐其私也如此则是乐也又皆斯文契合之所致欤匪徒借助于斯楼而已为诗二十首探韵而赋之者客也倚韵而和之者赖君也受众命而序之者球也
送呉氏二子南归诗序
呉氏二子者翰林编修与俭兄子咨与其子逺也与俭在翰林走书命二子奉其母孺人来就养二子恭命而至与俭修职侍膳之余輙进二子授以春秋心学二子既闻其教亦鋭于进虽盛寒暑而窓几之间书声不辍迄今二年文与义通仪观声气亦雅于旧缙绅大夫见而问之莫不羡呉氏之有子与俭亦自喜二子能如其志诲之益切已而其母荷褒封之命有故园之思与俭以守官不得侍行复命二子奉以归且俾卒业于家吾爱二子之好学而欲其大有所成也乃酌而告之曰义理之载于书也无穷愽而求之则其端倪愈广而莫究深而造之则其底蕴益逺而难窥君子必孳孳日夜以尽心所学至于乆而不怠然后得于心也硕以邃施为徳业发为文章莫不俊伟光眀茍勤其始而惰其终不务乎内而慕乎外吾未见其有成也子兄弟领父叔之教不为无所得矣虽然此其已至者也有未至者焉不可不求其益也故乡多耆徳达才归而师且友之以讲求乎精微之蕴而加之以不自己之功则他日所就必将倍蓰于今日孔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徃也子其进而毋止焉吾将望子为士林之乔岳矣可不懋哉故事邑子弟省其父兄京师归者同列中必有诗致其赠勉之意至是亦然因録吾言为诗序
送江编修还蜀诗序
蜀川江君世用为翰林编修三年蒙恩赐归其家待召用或谓世用以瓌伟之资服其先君叅议公义方之训益之以通都大方达人君子薫陶之功故其藏于中也愽而有本尝第进士宣徳中遭先帝注意求贤亲试羣进士于便殿选其最者八人入翰林为庶吉士赐以袭衣给之居第从人使得从容进学世用寔八人中杰特者也后四年复合先后科进士试之选其最者二十八人拟诸二十八宿俾进学如初世用又二十八人中杰特者也今皇上即祚思用先朝所遗才俊于二十八人拔其最者十二人授以翰林七品职世用又十二人中杰特者也三大选拔皆朝廷盛事世用皆与焉其进用之期冝日益至今遽逺归岂不有以沮其进欤予曰是归也岂非世用向进之地欤今世士学所以不古功业亦随以卑者以其幼则縻功于举业之习壮而局迹于宦途之逰不得尽心所学以与古追也茍仕而得归家林以肆力于诗书而深有得一旦起而位崇重则其所就必将髙与古期非时流所能及矣吾故知世用他日之进必自今日之归始盖尝验于其家祖文通而有以知其然矣文通仕而归田里即闭门却扫以力于学后复仕而文章政事卓然冠当时至于封侯拜相功光前史则归而加学以大有所成其江氏家法欤世用能嗣而守之不患不为今之文通矣其进也又孰得而沮之哉或者之论遂息而同馆之士皆为诗赠之用予为序因书为世用告
送侍读尹先生南归诗序
谷有芝则卉物以馥林有鳯则羽族自驯乡有君子则士俗不患其不美君子其人中芝鳯欤是故王通居龙门而河濵之人好学阳城隠中条而晋鄙之人善良君子之善变其俗如此予岂得不以复其郡之故习望于侍读尹先生之归哉吾吉以文献名天下乆矣今时学者多逐末其文与气浸弱于初岂其弘才硕士悉出以仕于时内无老成人为之矜式以作起之欤不然青原文水之锺秀自若何来者之不如昔也尹先生吉之君子也尝魁乡荐名甲科列官词苑沐清光二十余年三迁而至今职其学有原委其教有成规其家居时従之逰者已众及官禁署四方学者犹多负箧踵门常闭而郄之不可得故每一兴贤其门生輙有与者今也去官守以即闲安郡人子弟必喜以为得所师近者将徃而亲炙焉逺者将慕而私淑焉先生亦必乐于出其所有以造就之意夫邑里之间衣冠相望弦诵之声不辍翻然有以复其文献之旧当自先生之归始虽然天子之命先生固曰还家偹召用也非许其休致也水濵林下岂先生骥足乆逸之地耶行当应命而来以展歩于九达之逵也弟子之及门受业固不可缓先生之为人觧惑亦不可不早否则征书卒下师弟子间必有彼此相失之慨焉予既有诗赠先生行矣因给事中刘君益中书舎人宋君懐有请复序以并告夫郡人子弟
送张孟敬还赤水诗序
有佳子弟能力问学以振起其家声者必赖其父兄之贤以佐其进而资其成也古所谓乐有贤父兄者岂徒为不肖子弟言之哉虽佳子弟亦然也吾故有以知张氏之必昌焉张本句容旧族因戍以家贵州赤水今五六十年来子姓兄弟盛于故乡犹合爨无间言卓为戎行中巨室其最秀者曰諌始游蜀府长史刘仲珩先生门予典丧礼蜀邦甚无事长史进諌于予予得与之讲礼经窜改文字间覩其尊翁伯安甫勉之进学书数纸词皆端雅有儒者风询而知其平昔心公而行笃自守将而下莫不宾之邉臣朝使道其地而不获其一见必不乐也其见重于人如此又能倾赀以给諌之就学予已知諌有贤父矣其后諌领郷荐上春官后期复从予卒所业其从兄孟敬奉父伯命来视之则諌已第进士兄弟相顾甚欢予见孟敬礼恭而言顺举止进退莫不有莭且能笃友爱以谋足其弟之所未备者甚周且致又有以知諌之有贤兄也父兄俱贤则其子弟之进徳立名有所资矣又何患其道之未成家之弗昌哉吾尝观于大林之木矣美材丛植其中必有干霄而连抱者出焉何也其庇荫之者众而滋养之有素也人之有赖于父兄也亦然予固知諌之所就非止扵进士殆将显当时名后世盖以其父兄俱贤卜之矣孟敬居京师数月将归为其父伯喜与諌游者皆赋诗赠之予知其父子兄弟之贤有素特为之序
送陈编修归省诗序
士之有文学富而才美者未尝不荣于官近侍其有爵命峩轩冕者又未尝不荣于归故乡故登瀛之举自昔所重昼锦之喻至今流传二者为世所荣有自来矣如吾安简今日之归岂不又为荣之至欤夫策进士之髙等者入翰林而锡廷臣之举职者归以致其推恩之命固圣朝令典也然士大夫有望玉署之崇严而不得一从事其间者虽从事其间或厯年之乆而不得以请归者得请而归或其亲已不得目覩其盛者是皆未足以为荣之至也安简自儒服捧乡书而来策为进士第二人擢翰林编修仅三年荷朝廷推恩加其父母荣爵美号复得请归以致其命且为其大父欢昭重庆于家庭播宠光于闾里其为荣也何其至哉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今朝廷之遇安简其礼不为不厚矣安简将思何以効其忠乎吾乡忠节名天下盖以在昔诸贤处心至公畧不为一毫邪私矫诡所惑故其事君也笃尽乃心以能収名于当世垂休于后来而以吾郡显至于今安简归而谒其祠按其载籍询其寔于乡之长老则于忠君之道自当有得特序以启其衷焉安简姓陈名文家庐陵之大厯云
送侍讲邢君南归诗序
君子之进退也有道岂众人所能测识耶侍讲邢君之还濡湏以待召用也人或谓君家冨且殷宦游十数年归而母安人尚无恙兄弟子侄同居者千指惟其意之所向无不从居东阡南陌有阀阅衣冠者非其亲戚即其故旧可与徃来以相欢名园别墅逺近相望而芝岭巢湖山水佳处莫非其宴逰之地吟咏之资其为乐也当不减季真居鉴湖乐天在龙门矣岂复有心当世眷念夫宦途之人哉予以此为众人之见也非知吾邢君者也永乐中屡策进士江北之士占名第一者惟君一人太宗皇帝得之喜以丹书其名于榜首前此第进士未有丹书其名者至君始有之当时以为竒遇后君官翰林再修国史俱蒙加赉进秩以优赏之朝廷之遇君也不为不厚君之抱负渊宏茂硕犹未尽输于国今之归也且有后命非若彼休致者得以终于离羣而絶世也他日召命及门君且就道矣故乡之乐岂足乆维其心哉已而会诸交游觞君为赋白驹之三章君曰寛也敢过于优游而决于遁世耶因复以假乐之卒章在会者皆曰不觧位以寜其民者君与吾侪共之耶扵是人皆知吾侪与君有恋恋不释之情也故乡之乐不足为君淹也玊堂金马行且有君迹也学士大夫作诗赠君者又皆此意予故不揆浅薄谨従侍读孙君曰恭修撰邵君弘誉之属而叙其端
送检讨何君诗序
今年夏天子以旱涝之相仍悯烝庶之重困诏廷臣省躬修政并省厥寮于是庶官以剰员去者甚众其中能不改容兴叹经营觊觎于复职之命无几人焉惟翰林去者八人无一人无喜色何耶是八人者皆君子也君子烛扵理而安扵分有以知礼义亷耻之在已者为至重势位利禄之自外得者为至轻能不以其所轻而易其所重者故于去留之际超然不以介于意况侍従之臣为上所优遇特令家居以待召用非若众有司去则当改选于吏部也其心岂得不喜也检讨何君孟焕又八人中喜去之尤者也先是孟焕荷朝廷推恩封其尊府以其官即请还家致其荣未蒙所允然其归寜之懐未尝不日徃来于舜水龙泉之间至是忽有是命譬如待渡巨川之上欲徃无由而适遇舟棹之来其为喜也岂得不倍于人哉孟焕行矣陟岵之思可指期而释矣甘旨之养愉色婉容之娱可朝夕施于其亲矣虽然君子之厚于亲者未尝敢忘其君也古所谓求忠臣于孝子之门非以是欤吾以故知召命既下孟焕之喜扵趋朝当不减于今日之喜于还乡也孟焕奉欢之余尚力徳加学以恢弘其它日事君之器焉户科给事中舒君孟焕邑人也倡交逰之士作诗送其行且属予序孟焕举进士时予官礼部因得与接其后同预史事又同官翰林相雅非一日义不容辞故序之如此云
送尚寳少卿袁公致仕还郷诗序
正统四年秋七月尚寳少卿袁公忠彻疏于朝曰臣起四明布衣因先臣太常少卿廷玊获侍太宗皇帝于潜邸伏覩龙颜之灵异逆知神器之必归已而果靖大难奄有寰区父子以是屡承眷注臣自中书舎人积官至今职叨荣禁署三十余年厯事列圣咸辱不见弃掷今年六十有四聪眀日以去筋力日以衰虽欲强自支持以効涓埃之报然任事服勤不逮少壮时逺矣如蒙矜悯俾得生还故里则臣受赐为无穷感恩必至瞑目而后已上留之不能得乃允其请士大夫甚为公荣设供帐都门外以厚其饯能为诗者皆赋之翰林修撰邵君宏誉复命工画者绘写其事且録所得诗合为一巻属予序诸首其在昔人致事以去而饯送之荣足为史氏所张皆未有过于汉之二疏唐之贺季真二三君子而已然二疏之去虽有人能图画其事流传以至于今而诗则未闻有赋季真之去虽有诗为之赠而画又未之有作今公行李既有士大夫之诗又有工画者为之图可谓能兼有疏贺二家之有矣画犹未足多也惟公以诗名家今又益之以此其归也与乡人故旧倘佯鄮岭之麓鄞水之涯席白云而荫乔树时阅斯巻必有髙懐逺思形诸篇什以咏歌夫太平之盛颂其退休之乐源源其无已也亦复留心都下念其未去之人数恵一章以道其故情否诚辱不吝所恵则吾侪当珍而重之以为竒玩慎毋以出处迹殊而契阔不以及吾侪尚日翘首以望嘉贶之来也
送河南佥宪欧阳君赴任序
朝廷增置风纪之职以督学政三年河南佥宪欧阳广哲首以其绩来奏得纪最以复官其部下诸生第进士在京者十数人诣予请曰吾曹以藐焉布褐之子一旦得受冠冕以立于朝是皆佥宪公作育造就之所致也今幸一见面顾他物无足为赠其可赠者惟文尔故敢以请又曰河南虽连饥馑以佥宪公能徧厯郡县谕慰其人开导其善心以故士不废学人皆乐业如平时其为恵也莫大焉非文则无以张之又曰先生佥宪公郡人也文寔宜为愿勿有所却嗟乎欧阳公今世之笃于行邃于学工于辞者也岂予文能为之重哉虽然乆交素愿之私积于心者不可以不道也始予与君同以春秋之学策进士永乐中当时皆有志于文斯世及君以吏部主事膺荐赴河南所事虽不离于文予犹惜其不得留内廷以备顾问掌纪载俾予得有资以济其愚无能然无力以挽之徒眷眷于懐而已今君于河南乃能得其人之感恩诵徳如此以是占之则其徳泽之洽被于汴洛伊颍间殆不可涯后来之俊闻风而起者又将盛于今日君虽去此而能大有功于彼矣其徳业之茂岂予所得与哉然而今世仕者茍有文行著称公卿大臣必将置诸天子左右以辅成徳器如君之贤岂冝乆于外耶势当有以慰予所惜而遂其所愿河南之士将不得独専其恵也因序以待之
送山东佥事薛君赴任序
余在馆阁闻侍讲仪先生诵薛佥宪徳温之贤于稠人中曰薛君督诸郡邑学政甚有方能作其士气使惰者勤懦者奋愤悱者有所启发其恵之及山东子弟已多山东子弟薫其徳以进而为名材出而登仕版也不为少克勤厥职如薛君岂不诚贤乎哉余従而佐之曰薛君吾同年友也吾知其贤为有素其为人也亷静谦约而积学不倦可谓士林中君子也其为御史也深达宪体所至而人服之累陈封事皆切于理道有益于风化可谓台宪中君子也今居山东而宪职之举不减于御史时又岂非方面中君子欤宜乎其造就后学之有此效也士大夫以故而皆贤薛君薛君来京课最当复官御史阎君肃孙君睿请予言以赠之予以増宪臣以督学者寔圣朝令典天子公卿欲推唐虞三代之徳化以文其治平故有是举不可不与薛君论之夫古圣人立教未尝専于文艺必以徳行为之本也舜命契敷五教而文艺不与周大司徒以三物教万民则置六艺于徳行之后孔子亦谓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皆不以文而先于行也而今世为师者之教惟事于文为弟子者之学尠由于行亦独何哉必有以去其弊而后古道可复薛君于山东果能使其师弟子事于文而不遗其行乎茍有青兖海岱之境弦诵之声比屋而孝悌礼让之风蔼然以兴则不问而知薛君能广徳意以美其士俗其为士大夫之所贤愈不容已矣薛君以为何如
中秋宴会诗序
宣徳四年秋八月霖雨既霁天廓风清余乃会客赏中秋节于西朝房时李检讨克述奉旨将南归刘教谕金铉秩满自蜀至国子生周志谟刘自省来自故郷王教谕忠佐将之杞刘教谕自祯将之中牟皆在会列尊爼具陈醴馔序进予欲与客为欢客乃従容于故旧之序礼文之讲虽数易令而饮皆不尽量必俟月出东方然后探韵赋诗各引觞以期于醉而无一人至乱失仪者可谓乐而有节矣夫君子之相与未尝不托宴会以叙其情然其会也岂徒以盛馔为尚沉酗为悦而已哉所贵有礼以相接有忠告善道以相规使人见徳而皆勉于善也故乐宾如伐木则求友之意笃好主如鹿鸣则周行之示切欲并受福如宾之初筵则伐徳之戒严古之君子崇徳于宴会间也如此今余与客虽齿有少长达有后先去就离合有逺近之不齐然皆去乡土暂聚辇毂之下得为是会以共一夕之欢固非偶然诚冝以徳为之表顾予徳薄无嘉言行可益于客为是会重惟恃诸客动有礼存言与道不悖非惟能使是会不索寞其所以进予于徳也盖不少亦庶几乎有周雅宴会之遗意欤因集録所赋诗得十四篇其十篇皆客所赋又四篇则予及子弟为之复序其端以彰是会之有徳
赠永平郡守李侯考满序
宣徳中朝廷屡诏举贤当时大臣以初严举主之令不可犯率连数人共举一人以塞责独都御史熊公扵南京一疏举十人上皆用为郡守寜海李君文定由进士起为工部主事进刑部郎中皆有能声以故在十人之列擢守永平今秩满六年当上课京师卢龙指挥使李君本正与之姓同而意气相得遣人诣予请曰永平界在畿甸而邉临朔漠之域内廷将命之臣外蕃献琛之使无日不徃来道路其送迎常不暇而供亿为甚烦非通才敏识练于事而勤于职者为之守欲望理效盛臻民心悦服不可得矣帷今郡守下车以来公不废于事私不縦于奸政令得其平刑罚无不中虽吾武卫之士亦皆蒙其恵而安其土况其所莅之民孰不懐徳畏威以相安扵抚字之下欤有贤郡守若此则于课绩之际不可无文以彰其美故敢以请幸勿有所辞予信其言而知郡守奏课必为天下最矣又服熊公有知人之明足以验荐举之法有益于世不可废也虽然大林之木垂荫愈广则柯叶愈茂广渊之水流泽愈逺则波涛愈深君子能成事业于逺大垂声名于悠乆者必其志不满于既得之后功克勤于垂成之余非若小丈夫然愿遂而量已盈也今郡守之绩着于徃者已茂矣使其政不怠于初立心制行益励于后则贤名愈着必有人能眀于知人如熊公以跻而置诸廊庙之上岂但乆利于一郡而已哉因序以待之
钱塘陈氏族谱序
谱为族而作族有谱然后本支可究昭穆可眀戚疏可别亲亲之意于斯乎存岂以世代不得逺叙而废于作谱耶此监察御史陈君志浩所以拳拳于此而弗置也陈本中州士族宋时従髙宗南渡占籍钱塘之丰寜里世以官爵尊里中遭乱宗族散尽谱随以亡自高祖以上世次竟不可究御史心尝悯焉乃悉曾祖以下宗派而谱之且携以示予曰自吾之身上泝髙祖为世仅四旁达吾三从兄弟为服犹未尽扵五然已不得其名而书之矣今复不书其名之可得者以传子孙安知后人有欲求其名而书之亦将如吾今日有不可得者耶此吾谱所以作也然谱者谱其寔也敢有一毫夸附于其间哉先生吾同榜中职为文者愿一序之庶几覧者知吾谱意焉以予观于斯谱岂惟亲亲之意至而足以系其族人之心哉盖寔近乎淳古之风而可矫夫流俗之伪焉何也寜缺髙祖以上世次而不可有所増益以诬其先则世有追名汉太公上世于唐时比者视此能不悔其妄哉寜自再従之亲而録之不敢扳附名宗右族以欺其后则世有因贵盛求与赵郡诸李叙昭穆比者视此能不愧其谬哉其于世教为有补不独有功其族人而已也况御史席其父龙溪监税彦良遗庆由进士尹零陵能恵其民用超今职其平昔自树以贻其子孙谋者多扵是谱陈氏殆将为钱塘蕃盛之宗欤后之人其力于徳以承之
送桂嵒先生南还诗序
君子之进而仕者岂恶穷居耻卑服求其身之利达而已哉盖欲立有为之地发抱负之竒以达乎其志也及其退而休者岂薄荣名轻富禄求其身之闲安而己哉盖欲顾止足之义励亷耻之风以眀乎其节也志行于强仕之余节全于赐老之日如桂嵒杨先生惟效其进退岂不合乎君子之道哉先生始以进士蒙恩特授河南按察副使以风厉失官用荐擢监察御史按事云南福建乆之调松江推官虽迹有升降而势不能无崇卑逺近之殊然所至必欲勤职务严禁令以张国法而兴民利不欲随俗上下以取容而希誉夫岂世之夸毗而涊淟者所可伦哉今年力未衰而决意求去期与乡邦倦逰退处之士穷山水之趣寻烟霞泉石之盟于文江之上以乐其余年其欲退之速亦足使当时患得患失懐禄而固位者颜忸怩而心愧怍予故谓其进退合于君子之道焉先生戒行修撰邵君徳昭以士大夫赠别诗来索予序惟杨氏之先多闻人而文节公于吾家孝节贡君为同门谦亨録事于吾家太史公为同年二贤之退休于家也与吾先世数有文词徃复以笃绸缪之好虽予出晩然幸接先生清歩于朝于其归也固不能嘿先生即田里亦能有作为予寄否茍彼此不弃则于先好其有继云
送刘断事赴福建都司序
皇朝法古建制于方州置都帅之府以当一面之寄而所任皆武功之臣不可无文吏以辅之此经厯断事之司所由致也有二司以掌其吏牍理其刑名故武臣不必劳心于会计竭智于讯谳而所部之内事不至于愆期狱不至于淹抑政务自得其理帅府所资于二司不轻而重益明矣为二司者岂可不率其职以分任夫帅府之事哉宜阳刘君制宜由国学生筮仕为浙江都司经厯踰年以家艰去官至是免丧改受福建都司断事夫二司虽皆帅府之所不可无然经厯所司之地又非断事比也盖断事理官狱情之枉直刑罚之重轻人命之生死莫不系之尤为帅府所重之司夫岂可以忽而不慎哉昔欧阳崇公为郡理官尝夜烛灯治死狱文状而屡废以叹家人问之则曰我求其生而不得尔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求而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古人之用刑也如此其慎后其子文忠公以藐焉遗孤起为宋之辅臣而文章道徳卓为百世师得非慎刑之报欤制宜于听讼决狱之际能如古人之加慎焉使刑必中而人不至于冤则忠恕之意存于刑罚之中矣岂但足以増重于帅府収名于当朝而已哉殆见庆流后胤徳光昭于无穷也予与制宜素雅又重以海北塩课提举张君洪范为之请故特为文而举崇公慎刑之意以期望之
送海北塩课提举张君赴任序
予家居时闻张畴洪范以习书翘然自拔于分宜诸生中徃徃于两邑世族家见其所作大字颇雄壮而心爱之意其它日必能成书名后官京师遇洪范膺贡而来询而知其书法有所宗益加重焉及其中礼部考将赴南监待次以出身也从而谓之曰今天下善书者悉萃辇毂下子若自陈其所习乞就能者以卒业可北留矣洪范如其语作数百字随疏以进果得留北监未几且预写诰之选由是书法益进而四方踵门来求者无虚日岁满当受职予谓其必入中书以掌丝纶之出然后不枉其所能已而乃有北海塩课提举之擢提塩之秩固优于中书然所理者泉货所司者簿书未若中书宻迩阙廷得优游翰墨之域有足尽吾洪范之能也虽然君子抱有竒器能不以自外至者间而毁之则无仕而不可无徃而不自得矣故西溪塩税不足贬范文正之盛徳衡州塩仓乃足起刘忠肃之清誉盖素心髙眀者虽居污地而道愈光也以洪范之学力至而志识髙海北塩课岂得掩其书法之精哉况古六书之法皆出心画心画得其正则岂直书法出于正而已哉施诸天下无不出于正而下可著称于簿书之末髙可致大用成伟烈于燮调弼亮之余精可赞至理于枢宻之地心画之为用也愽哉故自古名能书者未尝不优于政事而擅乎休名也洪范因其能以求诸心而发于政则其所至岂有极哉故因乡故之请序以为其逺大张本云
两溪文集巻十

两溪文集巻十一
(眀)刘球 撰
○序
送佥宪王先生还诸暨序
在易艮之彖曰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王先生孟坚之出处其有合乎斯义欤先生尝以翰林修撰谢病退居诸暨山水间恬然不复有意于世用及朝廷欲布维新之化用大臣荐擢为江西按察佥事俾奉勑徃督十三郡六十九邑儒学之政乃幡然就征不复为田里顾按诸学三年徳与政行俗由化改来京上其绩又脱然请老以归畧不为名位系其出其处无适不与时宜其道岂不光乎然其贤名之为世望也重丽泽之入人心也深故中外之人尚有不乐其去而欲其留者其在翰林诸君则曰先生徳行文章髙与古期年未甚耄才力犹足有为既不欲乆暴道途任廵按之劳则可复留于翰林以备上顾问为士大夫典型何故求去之速使人无従观仪而咨善道耶在江西子弟则曰吾■〈尚阝〉之士被公之教服公之令方思勤于进学励于修业幸其作育之乆薫陶之至则所造就不患不倍于初何不少留以终所恵使吾侪得有所成耶惟先生决出处之分于心也有素终不可狥舆情而或移于是翰林诸君赋诗赠其行也连篇相属以道其别懐致其不忍释之意既详且尽俾球序之球江西人也因并述其子弟感徳愿留之情如此或者先生优游物外事著述之余展是巻读之因忆翰林尚不忘吾江西焉
送礼部左侍郎吴公致仕南还序
仁宗皇帝御极初吏部循资升给事中三人为按察司佥事陛辞之日诏以三人可大用不宜置诸疎逺即日命下俱拜在京三品官今礼部左侍郎政和吴公三人中尤贤者特拜刑部右侍郎公由进士给事内廷十余年眀敏之才清慎之行素为仁庙所知故有是拜在刑部益茂厥徳皇上嗣大寳遂升礼部丁家艰去官终丧入觐以年逾七十抗疏请老上特允之行在礼部尚书毘陵胡公侍郎武城王公将率厥属徃送之以球尝吏于礼部俾序其事夫仕宦而得引年谢去固君子知足之道亦国家优老之礼也然忠臣念国不以去位而或忘明君信贤不以赐休而遂已故祁奚老矣为社稷虑即乘驿入言董仲舒赐归矣国有大议则遣使就而问之君臣相与之情岂以进退逺近而有间哉今时清寜士大夫方荣于进用公年虽至而精神未衰乃脱然谢髙官辞厚禄乞退身田野以卒余齿朝廷加重老成人不欲使之劬躬夙夜忧耻而虑殆故狥所请以成其恬退之节所谓知足而优老者两尽之矣然宇内之士以公受先朝拔擢恩出非常効报之心必不以老而少息咸欲其为今之祁氏而愿朝廷以仲舒待之球因序以为公告冀公之迹虽南而心常北也
送孙侍读归省诗序
自上御经筵侍讲之臣欲省其亲者皆严于奉职不敢请请亦必至再三而后得命独吾丰城孙君曰恭念二亲衰暮而兄方伯莅政西广弟郡愽掌教京学俱不在侧奉朝夕之欢疏乞归省辞恳切而意深至上特悯之不复询于有司即命之行人皆快焉且谓孙君其亦善荣于亲者乎及第为编修时荷恩封其尊府国子先生以其官母为孺人矣及进修撰尝得请归为二亲寿矣今转侍读复得膺是命以归在官十余年三迁其秩而得三称其庆于家非善于荣亲者能之乎君子则曰此特世俗所荣耳在于孙君必不以此为至而将取其大者焉君明于儒者之道行义髙于今人文章追乎前古其志固欲有为于今而期至于古也使世不大用儒则已用则君必与之况已列侍従之职乎一推而进之必将举儒道以康济天下光泽朝廷恢宏其事业矣资是以荣其亲不有大于其所尝得者乎虽然未有致大不自小也盖尝观易之渐矣其象鸿之进自干以至于逵然后有羽仪之用者必以其升之有渐也然则荣之小者其亦大之渐乎故知孙君将致大荣扵其亲亦必兆扵今日之归幸益其道以竢之寮友重君行者皆赠以诗俾予为序予因抑其荣于众人者而申其荣于君子者以期君进且悦其亲扵无穷焉
华林胡氏族谱序
胡氏家洪之华林千余年而徙毘陵者半之予在礼部时大宗伯示以毘陵谱自华林支子璚仕唐为常州刺史始璚四世至宋太子少师文恭公宿宿従子吏部尚书宗愈累传至宗伯世系为甚详今扵兵部主事舒君敬所遇华林后人彦志之子一清覩其合毘陵之谱扵华林者盖自刘宋太子左卫率壮侯藩始藩后二十四世唐御史韶有子五人璚其一也兄弟各居名郡独冡兄膳部员外郎珰以宗子留华林三传至国子监簿仲尧以义门名天下其子用之第进士再传至刑部尚书直儒直儒之后八世至淮西提干文昌即彦志六世祖也其间此昭彼穆大宗支派莫不悉着眀扵宗伯所示者逺矣盖彦志父子尝与宗伯叅合较订无所遗失故其尤详如此虽然质之扵史犹有当辩者史谓仲尧弟克顺仕至都官员外郎三司户部判官而谱没之且系宗愈扵华林派下亦与史异果谱得其寔欤谱云直儒为尚书建炎间能遏伪归正有勤王功氏族书亦取其诗矣则史当有传乃逸其名非史之失欤史称仲尧弟光禄丞仲容以弟之子用讷后试校书郎谱直以讷为其兄子无后仲容之说又以用之为容子亦与谱不合是皆史之伪也谱必有据至谓壮侯孝友忠良仲良兄弟义聚而有养贤赈乏之徳文恭脱万人扵溺卓然为时名贤则史与谱有若珪瑁之相合亦足验徳善之有其寔不容自掩也两宗胄裔乆而益振得非本于此乎宗伯孜孜扵泽被斯世彦志父子笃行不倦可谓能增徳益善绵先世庆以遗其后人矣予知胡氏将来必有亢厥宗者特序其谱以竢之宗伯名濙字源洁考于谱盖与彦志为二十世兄弟云
送艾主事侍亲序
艾君鳯翔吾吉名能文之士也予游邑庠时累累闻部使者道其构思之敏琢辞之精夐非同列所可及已心慕之永乐甲午乡试始与接言面见其所作遂信向所闻者不虚也有其寔也后七年同策进士京师覩其临文之际一写千百言皆縦横踊跃迭出新竒视向之所见者又大有径庭矣已而分散不相接者十余年及再抵京则君已擢工部主事其所掌非营筑造作之工即会计出纳之事东驰西骛畧无休日间一相遇不过叙别懐论时务而已未尝敢及文章事非但为其不暇闻亦恐其不乐闻也及其秩满待陟明于吏部颇无外事因造其所索其近槀得诗与文若干篇皆气雄杰而味深长屹然老成态度度越其初为甚逺然后知其居纷浊之司任烦剧之政而能不废文学也方欲资之以损予之过补予之缺君且以母老得请而归侍养矣予虽不能得君之助然知其文必将大有进焉何也奉亲之余无官守以维之无行役以劳之无是非利害以挠之又得肆志诗书游身山水景物之间以愽其趣适其性情则其文入于髙妙也可必矣虽然文者道徳之着也道徳弸扵中则文不期髙而自髙矣昔吾吉以文鸣天下范后世莫过扵欧阳子其始也亦惟扵慈侍之下隆道徳以为之本耳故蘓氏序其文曰着礼乐仁义之寔以合乎大道正谓是也君有母侍似欧阳子矣尚弘于道崇于徳以培植其本予想望其能追欧阳氏之武为吉郡将来光也不可不副予懐
送福建塩运使马君赴任序
正统五年夏吏部以福建塩运使缺与大臣议推庶僚才行之堪任者得都给事中二人郎中二人具以名进惟上所选而擢之所谓郎中则五台马君之龙也特中上选即日命下或谓马君自国监生擢主事升郎中皆在礼部寅清之职垂二十年骤令掌塩法居钱货之司任簿计之烦恐非所安予谓吾尝官礼部与马君为同僚又相交最乆知之不为不深其为人也温厚而有理沉毅而不刻其遇事也眀决敢为虽大而不惊精察审处虽小而不忽其为大臣之所推天子之所选以总一方之塩利寔公且宜因徃贺之与论运司之弊所当去福所当造者君皆剖析有条处置有方足以信予之所言退而有请予言赠者予何敢爱其言而不为之道哉塩之为利虽甚愽然运司不得人则其利不失扵官即失扵民不失扵民即失于商逋负累积而征之无其法侵渔百姓而禁之无其术官必失其利矣卤出愈缓而赋入愈急亭户愈少而岁课愈繁民必失其利矣非挠于权势以先后其所支之期即狥于货赂而髙下其所分之场商必失其利矣利失于官则所积愈少而所资愈不给利失于民则贫者众而负税益多利失于商则无以取信于人而入粟塞下者益寡其足为国家之患一也马君行矣尚勤所职以求均其利使官有余而民无不足商亦不至扵困则其为当时之贤运使也无忝矣其不负大臣所推天子所选也必矣因序以致其期望之意如此
送曽司训赴弋阳序
督江西儒学佥宪王公孟坚尝举吾吉眀经之士足以为人师表者七人以补郡县教官之缺上诏试其文学果优皆授以司训之职泰和曽庠蒙训其一也得弋阳司训命下之日予以弋阳子弟才器之成也可期而蒙训声名之大亦必自此始也盖蒙训之为质也美而曽氏诸贤为翰林庶吉士者其先君也今为侍讲学士者其季父也吉士君有学问文章未及用世而没其贻休委庆扵蒙训也固未涯学士先生为天下之大魁负儒林之重望动足为世法文足与古期其所以面命口授于蒙训也尤详且切蒙训筮仕便地有名教之寄矣岂不能推其平昔得于家庭者以淑诸人以成其亲长之徳哉予故以为弋阳子弟得所师而蒙训之跻显荣有其兆也譬之水焉其所由来也有本则流而为川潴而为渊非但可资灌溉走舟楫而已逮天之欲雨也其气輙凭云雾上升霄汉下其润泽于九土以滋育乎万物其为功也莫大焉蒙训则诚有本之水矣予尚望其升霄汉为甘霖以蘓万物也施教雨以滋一邑岂足尽其能耶蒙训尚愽于诗书以浚其源深乎仁义以大其流修乎礼敬以固其防俟时之至而发之则泽之及物弘也可必矣蒙训将行贵溪胡司训如瞻与之同举来请文赠之予因述其素所望扵蒙训者以塞责云
送礼部司务明君还大同祭祖序
正统五年秋礼部司务明君得请而归展先墓其寮陈君珪来属予言赠之予为主事礼部时明君由国监生擢今职相交接未几而予将有大同之役君谓人曰大同吾乡也先人坟墓在焉安得一从是役以致吾桑梓之恭扫其蓬藋之秽耶予闻而即言扵尚书胡公固让之行距今甫六年而君又得援例以归専修祀享之礼官未九年而足迹已再彻乡土展其孝思其荣且幸为何如且大同为古云中之地逺接雁门逼近塞外昔汉隆时数为匈奴所蹂躏迨唐中叶冦复縦横其间厯宋三百年其民未尝一入中国版图况六朝五代云扰鼎沸之祸接迹以兴当此之时其地士大夫欲一翱翔轩冕进观上国之光身被中华礼义之化且不可及况得宦扵清朝数还其乡以申其孝而致其荣如君今日者耶则君之得徃来乡国后先增庆者皆朝廷控御有方之力四方无事太平之征也又可不知其所自耶茍知所自则効报之念自不容已而优升美任之及之也可期君试待之君名礼字敬之其出身也由科目其为人也刚果而疏达可谓穷经而能致用者也归抵其乡尚即楼烦故城顾盼匈奴出没之道考求李牧魏尚战守之迹退为守邉之臣告曰古之良扵为将者安不忘危故能保有万全之功慎勿以邉尘灭息而怠于事也予留心于此也乆矣特因君归一陈之以为大同乆安计
送王教授赴福州儒学序
徃岁华亭王汝善先生以淳安教谕课绩京师与翰林诸君会饮进士周瑄所侍讲洪君宗器言扵座曰先生笃学善教人吾淳安学者蒙其作育以出而魁乡荐第进士凢若干人今当迁秩为教授吾邑不得专其恵矣予闻而欲得之教于吉侍讲陈君叔刚又欲得之教于福州然皆无夤縁以致之先生遂有处州之任今先生丧既祥复至京则陈君已谢世独予守官如初吾吉又缺教官洪君又为侍郎吏部意其必能探予初意以先生为吾吉恵矣除目下乃转先生福州予虽惜其不得于吉为子弟矜式而深喜其得扵彼有足慰吾陈君扵九原也已而兵部主事项君文曜来请文为赠予又岂得辞哉夫师弟子之相遇也其犹工之扵材欤大林之材虽足充栋梁造舟车必遇良工师然后有以成其器良工师虽善引绳墨斵斤斧不得大林之材则亦无以施其巧福为八闽首郡地大而民富逢掖缙绅之儒相望出弦诵之声不辍于野固产英杰之大林也先生道欲古期教思身率又有疏达之才足以佐成其徳扵内备举其学政扵外其真造就后学之良工师欤其徃也诚能广礼义之训为之绳墨严学校之规为之斧斤使狂者有所裁狷者知所进懦者有所立惰者知所劝则福州子弟必将感激而兴起不为名材不成伟器不自已也向者礼部策大廷吾吉与福之士徃徃相后先由今以徃吾吉之士其将退避后尘以让彼出一头地欤何也以先生徃教其郡卜之也先生其亦自勉以副人望焉
送呉知州赴任序
教与治之名不同而同欲推已道以匡人之入扵善也举诗书礼乐之训仁义道徳之说以开人之蒙去人之惑使其气质随以变而才器有所成教固足以善夫人矣详扵徳刑之施明扵政令之布督民以职业劝民以孝弟使颠连者有所赖以为养暴横者有所畏而不敢肆淳良者有所恃以自安治又足以善乎人焉然今之典教者虽有治人之才而或无由展为治者虽有教人之术而或无由施得为民牧扵师表之余如呉君方振其治教将并着扵世乎方振尝由乡贡士起为教谕荆山继以丧故改香河两邑学者服其化而兴扵徳成扵业也不少其教既有以及扵人矣年满当迁秩用知者荐擢知广西宾州事治之下扵民也又当自兹始焉或者乃以宾为边夷之郡毒瘴之乡方振儒者非所宜居予则以为善治边郡莫儒者若也九真昔在汉世人惟射猎是习罔知农作骆越之民又无男女之辩其俗固夷扵今之宾矣任延以时名儒守之能归民扵农教以嫁娶之礼由是民食足而彝伦叙风雨顺其节瘴疠不为害岭表之习俗风气幡然与中国并佳儒者之善变夫风俗也如此方振徃而平心以处之善其道以理之自足为宾之任延岂可谓儒者不冝扵居彼耶方振吾江右新喻人刑部主事方大之兄也士大夫与其弟交者来属予文赠其行予因其教之有成而知其治之必效故敢以任延之绩望之方振亦不可不自朂
送従弟县尹赴莆田诗序
朝廷重县尹之职以廷臣举任不得人诏用进士为之吏部扵进士中得十七人以应诏弟玭求素其一也蒙恩擢尹莆田吾既为之喜亦不能不为之惧盖闽之有莆犹吾江右之有吉其文风之盛贤人君子之多素名天下固为海濵儒邑也玭尝従吾学其平昔得扵耳目以蓄诸懐思皆儒者事以儒者治儒邑必可少行其志以验其所言者可见诸事为非但能资诵说而己故不能不为之喜然其邑大而附扵兴化郡城郡之为邑者三而赋税之出力役之征送迎徃来之费则其邑当彼二邑常十八九其政烦而弊巨也称是又为当道剧邑也玭之出仕也新以新仕而莅剧邑茍措置不得其向方必将获戻于上下以重吾之不徳惧岂能忘于懐耶虽然守官家法在扵处已之以洁莅事之以勤待物之以平而其要又皆本于诚也诚以洁已则心清而见益眀诚以勤事则政举而绩益茂诚于平物则令行而民益亲能是三者则邑虽剧理之已有余况于儒道有合又何患其化之不流而效之不臻也玭徃而力扵此则欲免吾之惧而益吾之喜势不难矣因作诗以朂之诗曰致身七品阶作宰百里邑既为国保障亦系民休戚所以圣眀朝孜孜选贤徳筮仕拜兹命固当竭所力况彼莆阳地附在郡城侧儒风古所称吏政今殊剧填门狱讼来盈几公文积刀笔肆为奸鹑衣苦乏食到官亦何措以成理化绩君子立当道所守贵清白莅事绰有功亦在勤弗息平易以临民自无离怨色持此二三规已无虚诈饰上可荅君恩下能拯民溺家声信不隳华要岂难陟方春气和至雪净河氷释不寐顾王程所思在行役斯湏骨肉亲屈指川原隔别离夺恩爱歌咏道衷臆服此茍无忘庶几古贤迹
送礼部侍郎陈公致仕还东莞序
上嗣大寳之七年礼部左侍郎陈公拜疏乞谢事士大夫以公自儒师擢知滁州有恵政秩满当迁因民之请升扬州守而还抚滁至今滁人称牧守之贤必以公为最继升宪使扵蜀肃清风纪之余数进儒生讲学著书以作起士气至今蜀人称监司之贤必以公为最及自南京通政使兼国子祭酒转而至礼部位日益尊而徳日益光以故人称南京大臣之贤又必以公为最凡厯内外大小之职既以贤称最又年未髦视听精神未甚衰尚可少留阙下以辅圣徳以正雅俗以为天下望未可以遽退也然公欲退之志已决虽欲留之不可强其留矣扵是赐老命下而礼部诸曹以尚书胡公意来属予文为之赠予自弱冠闻乡先生遁逰杨子道公之贤而心慕之逮今二十余年数欲一承教诲以少损其愚无能而公已行矣扵心尤不能不拳拳虽然逾岭而南名才显宦世出不少其间政事文章俱盛则前三百余年独一余襄公称贤扵宋又前三百余年独一张文献公称贤扵唐廸二贤之美扵圣眀之朝得非公耶然二贤皆老扵宦途欲一退身岭海间日与乡人旧故徃还南陌东阡追寻少时嬉游之迹以乐其遅暮之年皆不能得公独得之则公虽出二公之后而有以享其福之全矣因序以见其不留扵此为足惜而得二贤所未得者为足庆也
赠武库员外郎程君序
浮梁程君惟贤冯君至诚皆予同年友也冯君自县尹用荐入为监察御史而程君以南京行人补秩行在遂有兵部武库副郎之陟冯君以同年在翰林独予一人来征文以为程君贶予因念昔吾同年之盛聚则满都下散则徧海内其意气之相得声望之相髙有如春木向荣蔼然日盛扵一日时吾三人未及与焉十数年来升沉去就存没之迹异而感慨扵是乎兴则又不啻秋叶就悴萧然日稀于一日而吾三人始相合焉不得逐迹扵方盛之时而得聚首于既衰之后兹亦不为不难矣文岂庸辞耶夫君子抱才器以仕扵清朝幸被上擢使其位日以进禄日以增则所履不可不加慎于事不可不加勤扵绩不可不加懋盖蒙恩既优必思所以尽其报称之意者君子之心所当然也今副郎之位髙扵行人其等已五而分禄之入倍之恩意之加不为不优矣程君可不益慎所履益勤所事益懋乃绩以图报称于无穷哉昔韩魏公厯官愈髙则自检愈严而奉职愈恭或劝以功名如此可少自休无亲细事公曰已惮扵劳则人必受弊且禄已厚而不事事扵心不安其事业所以髙扵人勋绩于以着扵国贤名所以施之扵悠逺者非以是欤程君幸以古贤之心为心则其所以为吾同年光也必有加扵前日而盛于今日焉
送郑太守复任寜波序
朝廷欲施泽扵下非贤郡守无由宣其意烝庶欲徼福扵上非贤郡守无由达其情由郡守而上虽有方岳之臣而其位尊尊则其势不得与下接由郡守而下虽有县邑之吏而其位卑卑则其分不得与上亲处乎二者之间深为上下之情所共属者惟郡守为然故汉世称郡守为吏民之本而大小百职不与焉为郡守而能不负众情之所属是岂不足为贤乎郑侯希玉由翰林庶吉士擢刑部主事有能声用知者荐为四眀郡守其禁令之所出徳刑之所施无一而非益国字民之美政尝以内艰去官五邑之民皇皇焉如婴儿之失慈母恳乞其还故仅襄事而夺哀之诏下亦足验其为下情所属殆不异扵冦恂之守颍川也至是上六载之绩于京师而丘垄之念方切扵懐因乞归致展祭之私朝廷以専城之寄不可虚未允所请故方奏最而复官之期已廹又足验其为上情所属虽杜诗不得去南阳不是过也今而即郡则望益隆治益新绩益茂矣虽然必有以悉其民之所病与其所愿欲彻诸宸聪以除而遂之使太平之清化得沾被乎阻江极海之区然后扵上下之所素属者可以不负而为今世之冦杜也何忝哉太守行士大夫有属予文赠之者予以郑为三山望姓其诸父昆弟皆起儒科官中外所谓文者其家世业也予文奚足增其重哉而属者必欲得之因序其所以得扵民而不释扵国者以励其治效之有终焉
送恵州通判郑君复任序
失意扵不虞之中而收名扵乆抑之后予于同年友莆田郑君季述来课绩也有以知其然焉宣徳初君为刑部主事天子以廷臣有荒扵酒者思有以惩之遣人宻询其情寔以闻遣者不达上意欲致其详惟以庶寮不在官者当之时君以病在告已月余又素不能酒而悞名其间再三求白不得免遂有通判恵州之调是岂其道所宜得而分所当然耶无乃咎至自外也然君去刑部已十年故寮宿契犹有在者咸谓其处心平而易决狱详而恕非有沈湎惰职之状斥而置诸岭以南则为善者无所恃为不善者无所惩非所以为移易风俗必引而复之然后有以惬众懐则公论犹眀于内也其在恵州以慈祥勤慎为藩臬大臣所器重每有难均之政乆滞之狱輙委之理民亦素服其令不敢欺以故事多厎绩上下之人交诵其贤且谓其来也必留京师以泽扵天下岂得乆为其郡所专也则公论又眀扵外也内外之公论俱眀岂不足为君脱去悔吝以即亨嘉之兆欤君之奏最还也尚茂厥徳以熙厥政以永厥誉不自懈焉以待之凡为同年者莫不以是望焉予特序以致其意
送胡太守复任南昌序
南昌太守胡君本恵捧永乐庚子乡书时已与予友及游太学又与江陵王君伯宣交其后予在礼部伯宣入翰林胡君以户部主事着绩升员外郎数与吾二人相徃来以笃旧日之好已而胡君用荐擢守南昌吾亦继伯宣入翰林望其治法之修扵官恵泽之下扵民声誉之隆扵世也不谋而同乆而徃徃遇部使者自江西来问其列郡之治孰优必曰无逋赋淹狱藏奸积蠧者惟南昌问其四境之民孰安必曰无愁叹之声冻馁憔悴之色者惟南昌问其郡守孰贤必曰和而有守寛而有为不为赫赫之威皦皦之行而人自服其令仰其徳者帷南昌吾二人以是喜胡君之为政也有古循吏之风足不负其知已所望矣今胡君上课京师与吾侪握手交欢如故吾侪又窃冀其奏最复官当有以新厥政然政之所务莫大扵尊贤尊贤者化民之本移风易俗之首务也南昌之在汉时贤者固未盛出自陈蕃为守能尊其郡之贤者徐穉常设一榻以待之无徐子之徳者不与焉感激其民皆化于善自是大江以西髙风清节之士接踵而起其道徳文儒又相颉颃乎其后遂使其地名为忠节文献之邦流至于今而益盛尊贤之效其逺若此可不务哉胡君归而求其郡人之贤者加礼焉则民将自劝于善俗将自归于厚又岂不足为今世之陈蕃欤君扵民尚尽心焉同一南昌毋使彼独擅名乎其间
赠古评事序
今天下仕者亦众矣其由眀经出学校者亿万人中仅千人焉虽眀经出学校矣其得出身进士之科者千人中仅百人焉虽出身进士矣其得蒙上选为庶吉士翰林以尽读中秘书充其所有而后出者百人中不十数人焉则由庶吉士出而受职者视进士为已少视出学校者为尤少又岂发迹扵他途者所可累数而等较哉至于莅官行事其由他途由学校由进士起者力或有余而由庶吉士出者才或不足然则政绩理效之着又不系乎所出之地之髙而惟视其人之所以自立何如耶则为庶吉士者尤不可不勉以求无负其出翰林也太原古镛宗器以眀经第进士为庶吉士翰林久而有大理评事之擢与之交者来属予文赠之予以评事之职所以平乎诸司刑狱之不平而致其平也以吾宗器居之则昔焉愽诸秘籍征诸缙绅大夫辩诸其友以得其大中至正之道扵己者今则可举以为轻重刑罚之权衡使谳讯之下伪者得其情枉者得其直平反有道而刑之所施无不中矣所谓勉扵自立求无负其出翰林者在宗器必能之也或者乃谓宗器之儒术则优矣未见其理狱之眀也予谓孔曽仲由非儒者欤仲由扵狱可片言以折之其果扵理狱也如此曽子告狱官曰如得其情则哀矜勿喜其仁扵理狱也如此孔子之听讼则曰必也使无讼乎其圣于理狱也如此宗器学其学也有素扵狱而能得其果存其仁而希乎圣则圣贤之事业可期国家生民尚有所赖何可谓优扵儒者不能眀扵狱也哉或人不能难因书以为宗器逺大期
送兵科给事中刘君致仕南归诗序
今天下士大夫置官而巷处者固多吾吉玄思堂刘氏其又盛乎哉前六年翰林修撰显仁年仅五十已谢病而归矣今兵科给事中文缜年未六十又得请老以归焉给事君修撰従子也二贤并起科目并従游缙绅间修撰君在北京以文章显当世而遂退给事君掌南京工科转兵科复得展其政事之才竭其献替之职翘然为人所尊重秩满九年当有不次之擢亦果扵求去畧不以利禄累其懐得非有慕扵其叔父之髙风耶修撰君居田里尝合宗族作先祠扵故居为岁时会祭之所亦必有意待其従子之归给事君既脱宦途又岂不能奉其叔父优游田社抚乔木之余阴想清门之故事以时叙其伦乐哉盖知其念木本水源之至笃桑梓恭敬之余又能表率其族人使长者笃慈爱幼者循孝弟仁其子弟者必先扵教恭其父兄者必勤扵学富者不忮而贫者有养礼让兴而诗书之声足以消其忿争不平之气如是则二贤虽去官守退居闲安之地而有益扵其族也甚大乡里之俗亦将化归于厚焉何徃而无恵泽以及人哉尝考古贤叔侄得并著称扵休致之后者莫过汉之二疏今二贤退休之迹去疏氏不甚逺矣能力行以善其俗如疏氏又岂不足为今世二疏耶予因序交游赠行之诗为给事君告且致意扵修撰君欲其居乡必以古道自励或予他日幸获退休之命当従玄思堂观仪而考法焉
送何太守复任诗序
能广上之徳意以拯下之人穷此有司之良而为政之恵者也毘陵何公彦泽之守袁也其得是道欤宣徳乙卯江南之民苦饥天子寔深悯焉屡诏有司发粟以赈之而有司多怠其事不思所以恭上命遂致泽壅而不流民困而弗恤上下俱负所望独袁州不然时予有事于蜀还道见湖广之民饭草木死者相枕籍长沙尤甚袁与长沙邻也入其境则民饥饿之色愁吟之声视长沙己减其十七八而炊烟蔽野农馌交途人相安扵室又非长沙所能有因怪二郡之地相错何故人事若此其异欤询诸父老知公之奉诏赈饥也能尽心焉量时之缓急以为先后视民之有无以为损益又能劝民之富者出粟以赡贫人非若众有司之果扵慢厥职也故能济乎其民不至如他郡之穷且急焉此盖公之恵政一端然予所耳闻而目覩者因是而知袁人被公之恵必优乎有余焉盖公由宾贤起而厯官中外三十余年熟扵理而详扵事所谓广徳意以拯人穷者乃其心所素存推是而従政何施而无恵民之寔欤予故知其恵之及扵袁人多也昔者子产之养民也恵孔子谓其有君子之道焉公之治袁也其亦君子之道欤不然何以民受其恵之多也公来京师考绩最而归缙绅之士皆为诗以赠之予复序以道其能恵袁人之意亦使袁人徳公扵无穷焉
叙喜赠李给事中
荣名美任加乎身者人情所最喜也然喜扵一己孰若喜扵国中而及乎天下耶庆锺其家则一家之人喜之光贲其乡则一乡之人喜之功施扵国而及扵天下则自家而及扵天下无不喜之徳之及人有逺近而喜亦随之者其势然也予知李震用初之喜深扵已溢于家洽扵乡进而不已殆将遍扵国中而达扵天下何也以予尝为之喜占之也予筮仕礼部时用初大父侍郎公属为用初择师予以修撰刘君麟应报焉公即遣用初受易其门已而用初学业有成予既为之喜及公即世尚书毘陵胡公以公之故言于朝録用初为国学生俾予送之従国子先生学未几用初领乡荐第进士予又为之喜及予在翰林用初来为庶吉士相接为尤数相知为尤深今其擢工科给事中行义达道自兹始矣予岂得不为之喜耶予既为之喜则其父兄子弟为之喜扵内比闾族■〈尚阝〉为之喜于外为可知也然以用初之贤居侍臣之列有言责之寄凡百官司所为之或谬所掌之或缺皆得举以为上陈而置诸法使其职举而志行则大小之臣必思善其政朝廷必将蒙其福烝庶必将被其泽其为喜也可涯哉欲致是喜不难也在慎所履竭所能以狥所务而已殆非色厉而内荏者所能与子思子曰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其是之谓欤用初其朂之予因乡贡士郑韶之请特序所喜为之贺而亦有以为之期焉
送刘给事中兄弟荣归序
为故家旧族而科甲之名宦游之迹相承而弗替亦岂偶然之故哉自非世泽深厚家庆有余不足以得此予扵吉水刘氏而益信其然刘氏世业诗书有潜徳洪武中宗平先生以易经领乡荐积官至翰林检讨其嗜学其好士至老不衰人称之为其家斯立焉宣徳中检讨之子崇益又以易经第进士擢兵科给事中其才质粹然而词气容色称之人谓其家原父焉正统初给事中之弟崇观又以易经魁乡榜第进士其才敏而志不凢人谓其家贡父焉父子兄弟继起科目仕清朝皆有贤称于士大夫间亦足验其世泽家庆所従来也逺矣今给事中与进士又皆得请以奉其母归故乡展先君之墓其荣且幸为何如哉虽然是皆至自外者也有当尽诸已者焉澡雪其行砥砺其节施之扵乡必使徳义着礼让兴动輙足以为人法措之扵官必使道与政行功随事立动輙有以为国利是则尽已之事君子之所当为穹爵美职不与焉而穹爵美职之加乎其躬也未始不资以为之本惟令兄弟其朂之予徯双鳯之効祥扵有道之世也乆矣故因进士欧阳某请而复申之文词间云
两溪文集巻十一

两溪文集巻十二
(眀)刘球 撰
○序
送彭佥宪复任广东诗序
奉玺书陆道万山絶徼水航巨海触蛮烟瘴雨之毒风涛之险蛟鼍虵虎之怒终岁弗遑寜处为朝廷播教条宣徳意欲使穷荒之地化为衣冠文墨之乡习尚礼义之俗而不自顾其身劳而家不足如佥宪彭君毓敬之勤扵督学政广东卒着茂绩扵当时收美名扵中外岂不足为宪臣中之翘楚者欤故其课最还官也上特勉以恭乃职公卿大夫莫不壮其行学士古亷李先生又率乡人子弟歌诗以赠之兹亦盛矣球窃以先君与其先君编修公有莫逆之好常相与以为人生无如教子乐故球与君年幼时二大人争出贽币逆良先生授以经独君得前侍御退山胡先生为依归领易学之传甚早球则失所従最后始遇胡先生以得与君同捧乡书先后第进士俱以他官相继入翰林未几君且膺荐升外台有风纪之任得展所学以恵及人致声称赫然如此足不负编修公之教矣球虽不似然幸托世契之乆其可无辞以纪其成而期其将来之显大欤故特序而系以诗曰海波汹涌兮山途嵚巇人视为险兮君履为夷思广文教兮穷极幽逺晨驰夕骛兮弗遑有偃蛮荒夷徼兮诵声连屋椎结卉裳兮乃冠乃服嗟古之人兮化闽者衮君劳倍之兮其绩与脗有善及人兮人岂君忘令名之归兮先徳之光课最其列兮允惬舆论輶车言迈兮毋淹毋缓俾慎厥终兮天子之命君徃肃将兮用迓休庆
送姚千户还赤水诗序
赤水卫隶贵州而士卒月米则仰给扵蜀蜀之有司率因循茍且不定为之所使出给有常惟月待赤水遣官上军数贵州转而至蜀会计合焉始以公牒定其米之所在使徃取之奸吏遂得夤縁以邀贿必满所欲然后得便地否则定扵僻逺之邑或与以陈腐不堪食之储虽有给米之名而士卒多不得其用以故困惫无聊致有转徙于外以求食者卫将亦不得尽禁之今年春千户姚质尚斌持军数至蜀问米所在蜀吏停阁以邀贿如故尚斌百方譬之不能得即置而退曰与其垂首下气扵小吏胥以求一时之便孰若公言扵朝乞定米所以为一卫经乆之利哉乃白之卫将即浮舟道万里至京具陈前弊且言卫邉夷境必有宿廪乃可御暴若食不足则军日疲而城不可守矣上可其奏诏有司以永寜之米月给之永寜去赤水为程不三日士卒取米甚便且利自非尚斌勇决恳请不足得此士大夫义之扵其行也赋诗赠焉属予为序予尝阅前史见古竒伟士徃徃能为人所不能为以致功业盛大光眀施之乆逺而不灭心窃慕之又毎叹当世少遇其人今观尚斌为黩吏所激毅然发愤以言人所未言使数十年积弊一旦扫尽而利及扵人无穷岂不足为当世竒伟之士哉孔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尚斌其勇扵为义者欤不然何其英敏奋发若是也使其扵他义皆能为之若此其勇以守而守必固策战而战必捷建勋立名而勋名无不成其与古之竒伟士何间哉予因进士张諌道其事而甚壮其为人复着之文以勉其为义不惑焉
送蔡教谕赴嘉兴序
选国子监生文学优者补敎官员缺此圣朝求贤广教之令典也至是有司会考诸生得中选者三百人锺观为首蔡澄次之进于翰林覆考焉予与侍读陈君汝同阅巻而苦其佳者难得乆之汝同曰吾得一巻矣以示予予诵而谓曰诚佳也已而予复得一巻以示陈君陈君亦曰诚佳也遂第陈君所得者为首予所得者次之发其糊名则首蔡澄次即锺观盖二人之学本优于众故再考而再居前列而非他人所能先之扵此亦可以验抱负竒器者自不埋没于甄别之下而吾侪任事亦幸不昩其是非之公也澄字宗亷句容人蒙恩擢嘉兴教谕朝士大夫与之交者来求文赠其行予虽与之未尝识面然知其丽泽必将及乎嘉兴子弟者因考其文而有以测其然也盖为人师之道譬犹梓匠焉其规矩之良者欲求其物之方也则従而方欲求其物之圆也则従而圆其故何也以取方员之法良于已也宗亷之文既足为儒学中良规矩矣欲其学者归扵方员夫何难哉然此特其文尔尚有本焉求乎仁义之道修其孝弟忠信之行潜心乎诗书之所载是则本也本之树其中也深则文之着扵外也不患不髙教之施扵人也不患不广矣宗亷尚固其本以表率其学者殆将为今世有道之师其泽之所及岂有穷耶因叙以朂之
叙交送侍读陈君行
交朋友之道在人为至切而亦至难尽也故因侍读陈君归省其亲也特着其说扵赠行诗后焉夫士大夫之相交岂徒为饮食之接货财之通而已哉盖将资以辅其徳匡其不逮游扬其声誉也为士大夫而不能善其所交可乎易有金兰之喻诗有伐木之歌说春秋者有同志之言古之圣贤推眀其训欲人之笃于交际也审矣然人之趍向不同强者多自髙固者多自是忌者怨人在已上怠者悦人不已知故其交也常离离则不易合有能相尚以徳相下以礼不相弃背于暌离之后而常顾恤于患难穷阨之中则其交也固厚矣其或内不相徳外不相能纷然诋訾以相倾其为交也不亦薄乎惟君子于人也必去其薄以従其厚然后彼此之情孚而交道为可尽也吾陈君文学行能皆卓乎在人上矣而与人交则寜自处之卑而未尝有卑人之心寜自讼其过而未尝招人之过谦乎有君子之风非得所谓厚之道乎今之歌诗为君赠者皆其平昔所厚之人故道其归之荣而愿其来之速若出一口是亦厚之道也球与君为同年交垂二十年为同朝交垂十年为同馆交亦四三年日益乆而迹益亲辱君之相厚弥至而所资于君也未涯孔子曰不知其人视其友盖其友贤则其人之贤従可知也球虽不徳幸交于君矣冀君之徳业日以茂而贤名有光于天下使世之不知球者见其与贤者交亦不谓其无能焉则球之资君也岂可涯哉君闽人叔刚其字云
诸生分别诗序
圣天子在位之十九年既赐球等进士出身又还之家俾读书俟选用球自荷恩命来于外事多不省理惟僻居之西隅罗百书籍日呻吟占毕其中眀年受家严君教曰学不徒欲善已贵有以及物也汝成名来乡里而教不及沾于物何所及哉彼姻旧子弟有来学者宜不问其俸入有无一供给其舎榻饮膳之需以奬诱其成材可也由是四方来讲经质疑义者相继其始终在门请业则有彭贯刘菁李时欧阳武刘温良竒桂胜暨従弟玭従子鉴十人焉又眀年冬球以征命下行色日促弗暇及讲学事诸生嘅失所仗将告去十人者乃取韩文公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之句分韵赋诗交赠其别且相戒以无废所学来请球叙夫球以肤学凉徳道不中藏材无能为世用徒服儒服従士大夫后然进之朝既遭蒙圣天子不恒之宠眷退之家又乐有贤父兄箴规资给怂慂使成人处乎塾又得与诸生朝游夕泳以讲求圣贤之道诵歌文眀之盛人生为乐孰有过于是哉然当其时亦不自知其乐之为乐及将分去觉后会之难得然后知向之所乐为可乐既知之又无従而得之矣虽然诸生之去也诚能不以索居而惰进不矜小就以害于成不为势怵货诱以丧心而惑志不为外艺徙业时切而日磋之月琢而岁磨之以翱翔乎诗书之林府睥睨乎仁义之室堂相与羣出而鸣盛于一时流徳光于后世则岂但足以乐球心于既去之后哉虽家严君诲球之美意与圣天子归球之殊恩皆有荅而不孤矣其懋之哉其懋之哉
赴科十咏后序
予友伍君士元与计偕赴礼闱期试于天子之廷为进士球既次第进士恩荣之盛为十题分邑之贤士夫业为诗者歌以导之又求工画者图其状以华之又请文于侍御胡公以张大之且饮而告曰进士科于今莫重焉凢今之出而仕者有以贤良举有以胥史进有以胄监发身然举于贤良者困于使令之给进以胥史者困于案牍之供发身胄监者困于铨次之待岁月之停率不得即授一官享有禄位预其政与事独进士无是烦焉举于乡而升之部选于部而登之廷亲策以试之异巾服以别之赐宴饮以乐之领登科之録以显扬之官之以其品食之以其禄朝释褐而暮輙与朝之贵士齿此所以重乎进士也而监生材吏人不与是荣焉使能砻其节行发达其所蔵蓄以効劳于国加恵利其民垂芳声昭美烈于其身后诚有光于进士超出监生材吏人之等伦矣茍庸碌以无为昩浊之不齿尸其位以妨乎贤蠧其政而疾扵众顾监生材吏人之不逮岂不为进士玷哉伍君世宦之后气髙而材富学乆而业精今徃而就是科也必将为进士荣不为玷矣球也不敢不告士元扵是辍饮受辞遂书以为十咏后序
送山西布政使王公复任序
山西布政使王公着贤名士大夫间彰彰矣至是上课京师予始得与叙殷勤接言论因道及夫西鄙之事公为之言昔强敌之侵凌也四境之民苦扵转输三军之士疲扵战守大小文武之臣非劳扵筹划即困于供亿朝廷之命使无一日不奔走于其途吾曹虽欲暂辍职务来赴课绩之期不可得也今幸天祚圣眀边境平复干戈可以不事邉庭无举烽传箭之虞民得力扵田兵得撤其戍文武之臣俱得息其肩朝廷之使至者岁不几人吾曹是以有今日之来也虽然慢政扵闲暇者古人所戒虑患扵未然者君子之所用心讵敢谓敌势衰而弛其邉防忘其守备以贻后来之忧哉故吾曹虽迹京师而心未尝不在白登紫塞之墟焉予闻其言而益重其贤已而有来请文为公还官行李贶者嗟乎公之忧外患之弗靖也岂不欲捐身以勤事耶公之喜外患之中殄也岂不欲与众以相安耶公之虑外患之复至也岂不欲为乆安长治之计耶其心之贤于人也逺矣其归而能推是心以宣徳化以拯人穷则表里山河之民必将厚蒙其恵朝廷亦将倚以为一方之重矣其功烈之成岂在古之贤方伯下哉公名纲字存纪筠之上髙人由进士厯御史叅议用荐升今职其政事之素良者必本于其问学之优也予故敢以古贤之事望之云
中秋燕会诗序
居京师而乐文酒之会为吾乡故为然会而遇有逺来之客则是会也为尤乐焉辛酉之岁阳朔万县尹季丙以课绩至顺义王广文善广以终丧至适近中秋之期编修与俭谓广文其内兄也县尹其同年友也会不可不主其家至日酒筵盛张众宾毕集编修言扵座曰今日之会得二逺客在列扵乡故中大有光焉饮不可不尽量县尹复曰霁自赴阳朔不得相侍宴会扵今六年然在官遇佳时令节未尝不忆旧游而増感慨今幸得侍兹会敢不饮耶广文继之曰昔元在顺义距京师甚迩数得先生长者宴会之诗诵之輙徤羡而起慕况得亲侍座隅醉亦不敢辞也吾侪扵是更酬迭劝非谈当时之务即讲说诗书论道徳义以导饮而助欢故凢在席者无不醉醉亦不至愆礼而失徳乃循故事分韵赋诗诗成而属余序嗟乎中秋之为节也最佳故昔人之赏之也乐皆至焉观涛于广陵者其思逺登髙扵天柱者其抱豁升坐扵南楼者其兴清羣游旅宴扵华阳之仙宫者其咏雅大合乐扵南都者其情适所向不同而同有其乐同得垂名扵乆逺今是会也逺者至而近者愉尊者倡而卑者和不观广陵之涛而足逺其思不登天柱之髙而足豁其抱不坐南楼而足清其兴不宴游仙宫而足雅其咏不大合乐而足适其情其为乐也亦至矣其名之垂不垂于后也何足较哉特序其事于诸作之首以识其乐云
送刘通判赴真定序
圣天子虑生民之未遂欲仁泽之溥施既遴选郡守赐玺书而励以致理之效矣至是复扵府州县各増置其佐一员使専抚其民之未安其所未遂其业者扵是咸寜刘君彦宾得以其能考第于天官而有通判真定之擢与彦宾交游在京师者莫不荣之求文扵予赠其行夫民之欲转移流徙而之乎他所者皆非其情必有不得已也使其身不至冻馁家不乏于仰事俯育之需货利土地不为强横之收敓则得其所养之道虽诱之以甘言赍之以厚利使之迁而去其乡吾知其不可得也茍冻馁之不能免仰事俯育之不赡而强横之侵渔又日至而未厌则不得其所养之道虽系之以严刑制之以重法使之安居而不去其乡吾亦知其不可得也盖乐其土而重于迁者凡民之情莫不然也能顺其民之情而养之又岂患其涣散不归扵理哉彦宾以练达之才卓越不凡之志由眀经捧乡书来游胄监其抱蓄乎中也有源则发而出之外也必弘逺而无穷今徃而抚乎真定之民政犹发余波以润乎槁苗未有不克济者然必顺而养之使其民不待其禁令而自不欲去其土然后见其化之流政之美而于皇上求才图理之盛意为不负矣予故因其交游之请为序以勉其治之成焉
送抚州太守王君复任序
为政莫效扵得民懐而世之良于为政者果皆得民之懐乎彼眀于令之下详扵法之立可以新民听未可以得民懐也发奸伏之如神折讼狱之甚敏可以使民畏未可以得民懐也功以劝之利以动之梗则锄之蠧则剔之可以致民服未可以得民懐也懐其民也有道惟正乎已以率之平其法以约之不烦扵事以挠其生不为竒恠之行以惑其趍向使之安其业兴扵徳让而无冻馁之色愁吟之声恵日及扵民而不自为徳则民必懐之不忘矣昔班孟坚传循吏曰所居民富所去民思殆谓是欤故吾于抚州太守王公日初之来考绩也知其必有以得民之懐焉初公由进士擢令吾邑其政绰有古循吏风其后改令他邑厯官大理去吾邑二十余年昔时濡恵之民丱角者苍然矣苍然者垂白矣犹能谈公之恵徳诵公之遗爱不置况今扵抚奉玺书之重以下恵其民有年矣岂得其懐不如吾邑哉意必有秀麦之謡阳春之喻兴于三市五邑间矣然公之才之徳岂抚一郡能尽所展哉其进而列诸天子左右使恵加扵大众功施扵天下亦且有期吾恐抚之民懐之扵他日将犹吾邑之民懐之扵今日也故其归也士大夫皆为诗予复为文以赠公行以祝公终恵其民以语抚之民未可乆専公之恵
送河南叅政王公致仕序
河南叅政王公来京师欲谢事而去翰林侍读学士李先生即其馆而留之曰公年甫六十精神筋力未衰竭乆錬之才摅有余之忠为眀天子奠一方恵泽元元乃其时也何急扵置荣禄离交游以求自佚计欤叅政公曰吾自捧乡书升太学擢典郡教为礼部郎叅两藩政事蒙国恩三十余年不为不荣矣今仕乆而志倦茍不去位以待贤岂知止足之谓哉以故决意于投老蒙冈泸水间不能为知己留也眀日遂白吏部不数日而赐老之命下先生乃会同邑之士饯以酒且赋诗以赠之命在会者皆赋之命球序之球惟杨巨源致国子司业孔君严致尚书左丞其去一也昌黎子留君严再而无所赠赠巨源以文而不留今叅政公之去也与二人类先生留之不得则赠以诗兼韩子厚二人之意何哉诚以叅政公之留则上之徳化待以宣下之人穷待以拯犹君严若留而人有所赖也去则乡人之老者得其所与游壮而少者得有所观徳而问学士之客其土者有所主吏其土者有所宾犹巨源去而乡里増重也盖进有益扵国退可法于乡者叅政公有焉亦先生素所望之球因推先生之意以其不可留也为大众惜而以其勇扵去也为吾乡人贺
骆氏溪园嘉遯倡和诗序
骆氏暨阳世族也有隠君则民守诗书家训不忘子五人又肖其徳隠君园其所居之北作亭其中日徃逰焉憇焉封焉植焉鉏焉灌焉非徒觊其畦蔬之佳林果之硕以资其日之所用而已盖将扵此窥夫天时之所以运地利之所以成物情之所以遂人事之所以安以博其问学之趣适其性情之乐故即其景而为题者十有六咏之以诗者连篇总而名之曰溪园嘉遁传至京师士大夫属而和之盈帙监察御史邵君宏誉其郡人也以序丐予夫欲广园池以适其宴安之懐盘游之乐者不独山溪之幽人处士为然虽王公贵人亦多不能忘情乎此焉然古今称园林之胜未有过扵石崇之金谷李徳裕之平泉庄者而君子或不之取独许子春之南园见称扵欧阳子之文甚至岂南园胜扵金谷平泉哉特以金谷平泉侈富丽扵亭台花木间而徳不足南园笃孝友之道于游观之外而侈丽非所尚以故人皆轻彼而重此也予虽未造隐君以覧溪园之胜然闻其子孙甚盛而家庭甚肃所为诗又皆和平雅重无激诡之音意其必能黜金谷平泉之侈丽而笃南园之孝友矣和者之诗其将与欧阳子之文同垂不泯欤予亦何幸有辞其间哉
送梁经厯赴邵武序
予后出未及亲炙侍读泊庵梁先生然闻先进长者道其平生羣行笃乎有古尚徳君子风睹其文又浩瀚铿鍧杰然足以追古作而垂世教常慕其贤而思接其后人以观其遗徳距今未二三年始遇叔蒙以贤良举叔车以进士举叔济以才行卓异举三人皆先生子也一时兄弟接迹仕途知名京师于斯信乎贤者之有后也今叔蒙擢邵武经厯交游之士谓予宜赠以言予以守官行已之法叔蒙得于先生身教言命详矣何待予言然予于叔蒙亦不能黙夫承世德之光而起者其发闻也固易亦宜有以自立而后乐道人之善者得有所藉其口春秋虽书公孙会之出以重其为子臧之后然使会无可书之善圣人亦何従而书之哉是以君子不可不自立也叔蒙之于邵武所事有其长所莅有其民所理有其事其可不思所以自立哉盖正身以表乎人使人有以见其徳加学以资乎政使政有以由乎道君子之自立也莫先乎此叔蒙能致力焉则人必谓邵武有贤佐先生有贤子矣何患乎仕不达而功不显哉杞梓之余颕复茂茍培植之不已则其为材也当不减扵初叔蒙幸加培植之功予有待其为栋梁而资廊庙也姑序以祝之
送陆汀州序
正统二年春礼部尚书胡公以主客陆主事尚寔之行能荐于朝天子用为汀州知府为之寮者欲华其行以文乃以属予昔唐贞元时有陆先生傪者以祠部员外郎为宰臣所荐出刺于歙当时人皆赍咨涕洟谓其不当去尚寔与傪同姓其先必本扵一人也祠部与主客皆司典礼而主事员外又皆郎官之佐也尚书之荐无异扵宰臣之荐也歙与汀皆江南富郡其瓖地邻也知府之与刺史名殊而官一也何尚寔之行独不闻人有赍咨涕洟之声色如傪者耶岂以昔之与今其时与势有所不同耶方唐之衰也方镇拥兵权戎马之迹交于四境国家多故茍有抱竒负器之士则人皆望其在朝廷以扶植国本不愿其有外任所以急内而缓外也今天下惟一四方无烽戍之虞甲兵之扰国家恬安天子公卿惟患有司失人将无以绥吾民使不至扵寒饿愁叹恒汲汲扵得贤以任之士茍被荐举以出而守一郡抚有数十万家之民则人莫不以为荣所以缓内而急外也以故傪之去也大为众所惜而尚寔之蒙拔擢不淹抑扵郎署也尤为众所幸焉虽然傪之为人也能是是而非非以舎已之矜従人之善其入为祠部也京师之人造焉者填门悉拒而不内其贤若此其为歙也必有美治善化以恵泽其民无疑矣尚实至汀能守其家法以字其民则汀之民固有所赖亦何忝乎与傪同姓而同其出处哉尚寔名征松之华亭人其始举进士也与予同年云
送镏判官赴定州诗序
永新与吾安福壤连而习俗一故二邑士夫宦扵外者其志之所在行之所履事功之所立未尝不交相朂而争相先也况镏君易直以通才敏识逰太学十余年盖与吾徒还徃宻而相磋磨之尤乆者今而出判定州以掌马政则其内之所操外之所施当不在羣有司下然无言以赠之又将何以尽吾乡邑旧故之情哉此诸公所以有诗予所以有序以附其行李焉夫国家之设有司所以为民也然虑掌庶事者势不逮于典国马之牧力不徧于督国赋之输或有以为吾民病也又各设官以司之欲求民之安也至矣及其弊也典牧者惟欲其马息之蕃而不念其民之困督输者惟患其赋入之不急而不恤其民之贫致理庶事者亦曰吾惟事吾之事耳彼牧与赋则各有所掌何与于吾哉官之署一出政之门二三民之心一而趋事之途不下十如是而欲其民之父子相亲兄弟相聚不可得也于设官之意岂不负哉必也若正若佐均之以为民皆国之民也莅之不可以偏重事皆国之事也视之不可以独轻使事体归一而令出不二然后民得其安而于设官初意不负焉易直之効职扵定也予固知其有余能矣然必恊其寮公视其政求如朝廷设官初意以寜其民则不惟定之士民有赖亦吾乡故人所愿望焉
送江西布政使张侯赴任序
江西右布政使缺二年矣至是公卿大臣佥举监察御史张侯文昌为之布政之位髙扵御史九等自御史超升是职前此未之有也至侯始有之不待循名较迹已知其行检之清淑器识之宏伟治法之精练卓然有以髙其等夷夐出世表矣不然何以见重于庙廊受知扵宸极而特蒙此无前之拔擢哉然士君子抱负所有遭逢其时致有无前之拔擢者必欲殚其智力大其设施以茂建无前之功业然后足以副众望荅上恩以不负举主之力于推毂也侯之徃也得不大有所为哉予既幸其故土之得贤牧伯而交游之士又以赠行之文为属则于所当为者不得不举其万一为告也夫江西之人沾沐圣治之余又赖有方面之臣克顺抚之故文墨之俗乆而犹存然百执事不能无鄙暴无浪浊于其间必思有以退之然后亷风益励小大之政利于民者或未行其行者或非民所便必思举而革之然后至理益臻鄙逺之民贫者或失养流者或未归以致田多芜而岁或俭必思绥而业之使邦本益固懐挟才艺欲出而仕者或遏扵所司其仗义守节者或旌别之未及必思作而起之使俗化益美武断之徒侵渔之未餍必思锄而击之使民蠧逺屏此皆为之所当先者侯诚留意扵此而又従容以尽其余则徳化必赖以盛宣所谓无前之功业固可得而建矣吾江西之民蒙其仁也尚可既哉昔鲜于子骏牧东京当时以一路福星称之今之为福星江西者其在侯欤侯与子骏皆蜀之良皆由科目兴故敢以之望之
送佥都御史张侯复任南京诗序
南京佥都御史张侯志忠既上其绩于墀下退而疏言两淮之民有饥色而有司以甓山阳运道收其佣者累巨万非民所堪臣见官所弃甓山积于济南还漕舟襁属于途若因还舟顺载弃甓寘山阳可蘓两淮民困上既允之其同榜之士刘球窃喜其一言中旨而利及于人为甚溥检讨王君伯宣复为球言侯为监察御史南京时尝按宪司所上狱状有十数人罪不至死而所司坐以死者即抱状白于都堂请出之都堂以狱成难更为嫌侯固争曰避嫌以杀非辜不徳也卒脱其人于死其守制家居也悯乡民阨扵岁俭不能自存出所束银带易粟以赈之由是感激富人不敢闭籴以要利人赖以生者众其能理狱之寃拯人之穷也有自来矣岂止一事足利于民而已哉球益有以知其道济扵物将无穷焉何也先正有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扵爱物扵人必有所济况立都堂之位身之所处为已尊势之所及为可逺固非一命之比而能笃于爱物如此茍充极是心岂不足隆国家之庆广生民之福为世道之所赖哉以故知其济物必将无穷也侯之行李将南也王君复以词林诸君赠行之诗来属球序夫侯素以爱物为心请广所爱之道以为之告盖爱者仁之施也而仁之要在扵公无私焉是故见善而必举之者非欲其附已也将励天下之人使同归于善见恶而必去之者非恶其害已也将遏天下之人使不入于恶是则仁人公无私之心公卿大臣今日之所当务况激扬浊清又宪纲之所素存侯归而思仁其身公其好恶以举其所职则其爱所及必溥天下之仰其泽其有涯哉
送宪副胡君赴广西诗序
广西与福建皆极中土之南其民之良顽俗之美恶施政宣化之难易盖不待辩已章章然眀且白矣仕而乐扵得福建不乐扵得广西者人情皆然自非有志之士其孰能免于此哉故会稽胡君宗愚以福建按察副使去丧调广西人皆意其有不怿之色此徃彼顾之懐独士君子知胡君者以为天下无不可化之俗而俗化之移也待乎人茍得人焉以临乎民上则不美之地可变而为美安知广西不可为福建耶始也福建之文物固未足与中国埒及常衮观察其地设乡校以诲之见民能诵书作文词者輙与为宾主之礼奬掖劝进靡不有方渐濡之乆而后其人风流儒雅道徳功业卓然有以雄天下其作而起之盖自衮始胡君负才能有文学知名于内台也有年茍至广西能如常衮之尽心焉以化其民使溪峒之间蛮烟瘴雾之下持戈矢者皆耰锄言侏离者皆弦诵习椎结者皆冠缨利争夺者皆礼让则他日广西之文物当如今日之福建矣胡君之得广西岂非其建功立名之地欤夫何不乐之有已而覩胡君果欣然自得跃然就道畧无一毫不快于心不惟有以超乎人之意表且欲化成其俗以求副乎士君子之论焉翰林修撰陈君叔刚壮其志而属交逰赋诗以赠之属予序之余三人同年友也故不惭以浅陋之词冠扵雅颂之首
送查大夫致仕还龙潭诗序
在彭蠡之浦匡庐之麓有龙潭地灵而水盛树林丛茂雾霭欝积世谓斯潭也有龙常升降其间故以龙名潭之上为世姓查氏所居查之彦曰济时将致礼部郎中事而归其子壻谼尚书胡公能子也为籍所得缙绅送行诗若千篇属球为序球因喻以龙之为徳焉夫至灵变莫测龙也方其见而与时逢也则能乗风云行雨泽施其用以济夫物于无穷及其潜而与时违也则必处渊渎韬神光守其徳以自养而不外盖无徃不得乎道焉故易取其象于干以眀君子之出处进退当如龙焉必动与道适然后当其可也查大夫负过人之才徳由贤科起而厯官郎署佐掌邦礼三十余年凢典章之秩仪文之施莫不宜乎今而不谬乎古使人称其习扵礼而修于职其进也固能见诸用矣今也年力衰而仕进之心倦乃疏于朝乞归田里虽爵禄荣扵前轩裳圭组乘于后举不足移其退休之念岂非笃守其徳而不失乎自守之道哉昔李伯阳为周守藏史能眀于礼以施诸世及脱驾而西则托方外之说事著述以自晦其迹故孔子谓其犹龙焉球扵查大夫之归也又岂得不借此以为喻哉若夫林泉之下待其归室家有庆子弟有教乡人故旧有所观徳则籍中之诗咏详矣奚庸言
瓜畬邓氏族谱序
安成多大族而瓜畬之邓最盛盖自梅魁翁开业垂荫以来非惟发科登仕连世有人其以人庶而地不足为容析居横石金溪下店汉江横店斗塘清陂安田枫林凢十数派所至未三四传则又以地之小而谋他析者不可以数计其生之蕃也他族尠克俦球壻于邓氏其族人时节享祀之会间得与焉一日有诵其族之盛而问扵球曰昔何以致此今何以处此球曰致族之盛在徳处族之盛亦在徳而非势力智计财贿所能为众皆曰徳何如斯可以致其盛而处其盛球因告之曰财无私而事无専如某之为子能顺其亲诲必领而行必后如某之为少能恭其长闵其稚弱而不欺如某之尊能慈其卑养其不才以成其才如某之贤而不弃其不肖分其余以给其空乏如某之富能济其贫以得其道而扶持其不得道者使不为人所困厄如某之达能顾其穷念其父之不及见而抚其遗孤子如某之生不忘乎死诚如是是谓有徳徳积之厚则其嗣续蕃而族各得所矣言讫而其族之长徳温顾谓其羣子弟曰斯言也可书之谱为吾宗人世世劝球辞以姑俟他日已而徳温甫即世球尝自咎当时不能亟于顺承以至终扵无地以复长者之命后十余年其宗弟晋初甫年七十有三矣携其谱至京属球序之球因得追书昔者之言于其端云
送教谕萧先生赴长洲诗序
泰和多贤者而萧氏又世有人焉予少时闻山东盐运副使鹏举措政平而自守固动足为居官者楷法心已贤之后于京师覩翰林编修孟勤文章徳行足追乎古而发闻于今则又贤之今复于编修所得长洲教谕彦清则仪观美扵外问学优于中有足为后学表帅者又岂得不贤之哉盖彦清为运副之孙编修之従子能自进修以肖其祖肖其诸父者也予得之而益信萧氏多贤焉及其行也饮而告之曰世之所以重赖于贤者非谓其能取诸道以自善也为其能推善已之道以善乎人也茍贤扵已矣而教不施于外泽不能及其徒则其善也独而已矣岂所谓兼善之道哉子之扵长洲也其必取夫闻扵尔祖受扵尔诸父而懐蓄扵尔之心思者以加诸彼之子弟使得遵轨度蒙润泽以进其徳以成其才然后善及扵人也广而人之仰其教也无穷矣彦清曰敢不思早夜罄厥能以为长洲子弟规哉予既得彦清入其言复不揣固陋輙书于歌诗赠行者先彦清名栾由乡贡进士试礼部以乙榜奏名授斯职云
两溪文集巻十二

《四库全书两溪文集》下(明)刘球 撰

两溪文集巻十三
(明)刘球 撰
○序
送河南参议宋君赴任序
荆山之玉必遇卞和而后可别于凡石以重于连城夫玉与石其理之精粗异其体质之温润燥涩不伦人皆得而别之奚待卞氏哉葢玉之为璞也侪于石而石有碔砆者似之非遇明于知玉者往往混而莫之辩是故魏人获尺璧以为怪物怖而弃诸野宋人得燕石深藏什袭以为至寳彼岂贱玉而贵石哉昧于不知孰为玉与石也惟卞氏知玉之尤者凡玉之经其目入其椟者皆珪瓒之才国家之寳故见重于人长价于市而碔砆不得与焉吁世岂无美玉哉不遇卞氏而弃为怪物以寳燕石者多矣其得遇卞氏者不亦幸乎礼部尚书胡公知人之卞和也去年举仪制郎中孙君原贞为河南参政人皆曰宜今年举精膳郎中宋君景仁为河南参议人皆曰宜孙君之为人贤也宋君严之淳安人自刑部主事转吏部而升礼部其负才之渊茂履行之端确处心之公而无私皆与孙君埒其为人又贤也故胡公举之而人皆宜之夫天子所以委腹心于公卿大臣者望其能进贤以辅治而宣化也然贤者多退逊宁屈下位累迹羣众人之中不求人之知而不肖者惟恐其不暴白使时无明公卿则不肖者进而贤者退矣必赖公卿之明而能择之而后贤不肖辩如也二君之得彻名天子拔于郎曹之列膺乎方岳之重者其亦幸遇胡公欤二君举而官于礼部者既以为荣复以为劝且属予文赠宋君并致意孙君欲其竭志均力佐理河南之民使咸蒙圣化以求不负胡公之明
送彭谦进士赴天官序
皇帝御天下之明年勑吏部召用永乐甲辰进士庐陵彭君终吉在召列将行友人王仲求倡为诗赠之请球序其端夫通一经能习为文辞拔出郡县齐民之列为儒生以应试于方岳则一郡县人自以莫及焉而慕之拔出一方儒生之列为举人以会试于春官则一方人自以莫及焉而慕之拔出天下举人之列以策进士于天子之廷则天下人自以莫及焉而慕之所进益髙则不及之者益众而慕之者益远举进士岂易言哉然为进士而有官弗克称其官有民弗克理其民守日移而行日迷闻日隳则逺而天下近而一方又近而一郡一邑之人举失所慕举将心谬而舌诛之其致毁也亦备可不慎哉终吉以多识敏才见慕于郡县于一方于天下矣又得退而修之家以涵濡其所已得增益其所未能今当出而仕于时显于用其功业必弘逺卓异足不负逺近人所共慕矣球与终吉同升方岳而先后第进士行当骈首铨曹接武阙廷之下笃昔人所谓青云交不可不致忠告之私以为歌诗道行者先
送礼部侍郎王公致事还武城诗序
七十而致仕礼也亦有不得谢者何耶有义存焉礼亦不可得拘矣礼所以守乎道之常可去而不去非礼也义所以适乎事之变不可去而去非义也故召公闻周公之喻而遂留石蜡必定其君而后老古之君子所以不敢辞劳贪逸于国有事之时而常谢荣乐退于世既平之后者何也审于去就之节适乎迟速之宜以求合乎礼与义也往岁礼部侍郎武城王公以年满七十请老不得而留焉迄今三载然后果于去而不可挽其去就迟速岂不合于古人之道哉方其初请之时上嗣大寳之日浅而西陲之干戈未息北敌之气焰方炎中外多故佐大宗伯以赞大猷商确庶政为国家久安计也虽年已至岂忍遽释而去以求自闲安哉故不得命而不敢固请视义之重于礼也今上春秋日以富万几日以亲西北晏安中外实为无事百官有司各修其职大臣之所荷负于是乎少轻矣公知其有可老之期遂决意于去虽有厚禄盛位岂足系维其心少淹其迹哉所以必请而行于礼既得而义亦尽矣始也为义而留留而天下之人不谓其固宠终也据礼而去去而天下之人不谓其独洁球故谓公于去就迟速之际得古之道焉虽然公自早岁从胄监出尹大邑佥宪司事转冬官正副郎出参藩司政然后升礼部歴官四十余年朝之公卿大臣非其故寮即其夙契设祖都门外岂无分弃之惜耶况吾侪以友其子检讨玉故数辱公爱尤不能无恋恋之怀有是怀而无诗以发之将何以达于公哉此赠公之诗所由作也作者二十一人咸谓球宜为序故不惭以芜谬之词冠于诸作云
送王绍肇武归醮序
外惑者迁业内务者成效此俗人智士所由分也葢士之始学也罗列诗书朋厥辈行以遐搜而幽讨博辩而竞识昼不足则夜以继之虽穷居寂寥而不较无非欲并驱往哲榷誉当时也顷焉羣分外处凡荣华易好之物乐骄佚燕游之人可以悦其视听分裂其聪明者杂然四至使其心一动志一胶必将毁业以慕之改其辙而趋之乆而不归则陷于流俗人矣有能专心壹志使在彼者不得易吾之所固愿妨吾之所素习则功日収业日就岂得不为智士哉然在彼者易向在此者易违故世之出此而入彼者比比皆是宜乎智士恒少而俗人恒多也夫子夏圣门髙弟也犹曰入闻夫子之道而乐出见纷华盛丽而悦使子夏遂悦其所悦而不复乐其所乐亦将与流俗人同居惟其能不以所悦者易所乐故终以文学名科而能不去索居之贫也后之学者可不慎哉王绍肇武从余授春秋能通大义将归受父兄之命以有室余惧其惑于外也故为是说以晓之虽绍之父兄皆贤而善教必不致绍之外惑然防微杜渐春秋法也不可不预言之使早自辩于是与绍同游者十人分韵赋诗以系其下
路氏重修族谱序
自轩辕支子封路始有路姓其后临淮守温舒言中宣帝旨得载名西汉书而路姓始着又其后兵部侍郎衮四传至尚书冀国公嗣恭生散骑常侍应世家平阳世有忠勋隋唐朝得载名唐世系表而路姓大显有弟于常侍曰恕官跻御史大夫其子随宦寓汴之开封祥符邑北城子孙屡为大官能不隳平阳之家声凡十世至文林以明经举宋仕元终安福州云子孙遂居州东后徙其西下塘而分湖溪分蒜坑咸业儒志宦有汴之遗响焉其六世曰诚明始辑録旧闻推本先系用谱其族以其基德自平阳也遂题曰平阳路氏谱又二世曰世昻重加参订以补其未备于是路氏一姓自平阳而汴自汴而安福其宗支秩然不紊文物炳然有光矣昔在春秋时杞夏裔也宋商之枝也皆先代之后皆作周家之宾而杞屡降称子位列庶邦之下宋尊称公位跻侯伯之首圣人何卑杞而尊宋哉诚以杞自弱以灭夏之文献宋尚能存商之祀事故圣人特加抑扬其间使后于华宗哲祖者有所惩劝以自树立而不坠落下风也其拳拳务成厥谱如世昻祖孙思述平阳汴之遗德以作起其后之人殆得惩劝之意于春秋乎且路族之翘楚者曰世清其俊而才者曰世白于余为内外兄弟而世清季子璧又从余课进士业方勤余故知路姓之显将复乎阳汴之旧也用序其谱以待之
墨庄刘氏重修族谱序
余少习春秋窥宋集贤学士临江荻斜刘公是先生所为意林权衡已慕其有功于经及读宋史见其与弟中书舍人攽暨子秘书监奉世俱以文章理行显于仁英二宗朝称三刘于天下又慕其有光于国后观地理志并世族书具载其祖赠户部尚书式以工部郎聚书千巻因夫人陈氏授诸子为墨庄致乃考主客郎中立之兄弟五人俱得第为美官泽及其父子兄弟而益大其后四世孙除又笃修前业以重墨庄之旧生子二人继登第其季清之守袁州且以道学名又慕其德之世积于家焉常思其人不可见思即其地见其后之人求其墨庄遗址问其家累善至今凡几世所聚书仅存其残缺者几巻能味其余脂剩馥而兴起者先后几人其文物衣冠有如前日之盛否亦有父子兄弟并与计偕履华耀尚能持其清节不弃毁否其流光遗润及其乡之人有能道吾圣人之道不陷于邪说否则有志未遂间以图传太史容窓翁文集之故得交淦水北刘君自贞辱道其上世自荻而分集贤学士即其先也故其为书楼亦欲如墨庄故事且以谱来干序因穷其始末推本其世系考其派别甚白且悉不待即其地尽识其后人已可知其善累于家也源源不替有书楼以代墨庄而所谓千巻者尽更其旧而为新咀嚼其脂馥而作兴者又将骈起而辈出今日之文物衣冠殆不减昔日之盛将见父鸣而子和兄倡而弟随以并登要路守清节以不渝家法者接踵而来虽未见其乡之人不知其道未道吾圣人之道然余波所渐必皆知邪说之不可入矣球于是谱而益慕刘氏之愈逺而愈昌固不待球之序已足以昭前开后矣而自贞乃请之勤勤不倦其亦知球之最慕其先德之乆欤故球虽愚不似亦不得以序辞焉谱谓其刘来自吾安成今按吾刘氏谱亦有荻之派但其刘祖汉元王交吾祖定王发岂当时记载之伪亦后好事者附为其说欤姑置是以俟考焉
宴会诗序
吾邑人宴会于京师也有善俗之道三而矜行能荣名爵侈富商利之事弗与焉其三善俗之道何哉自乡人亲故仕于朝者重时节邀饮不得人致而家赴于是每节定以一人为之主众皆从而会焉以共一日之饮无忘其平昔之欢则乡好笃而旧故不至遗矣其会也少必恭长尊必礼卑蔼然彼此之情交相达则礼让兴而傲慢之习可革矣凡会必有法言以相规巽语以相掖使人得以自省其过而勉进于善不至内蔽之深外行之缺则忠告有闻而德义之乐趍矣有是善俗之道三又必相与赋诗以咏歌其事纪载其乐将垂之无穷文物于是乎昭焉故是会也作之三年以国哀而停焉停之三年而后复焉复至于今又五年矣其人之离合官之转迁不一矣而终无厌辍之期外方异邑之人尝窃慕而复叹其不可效于此亦可验吾邑人之睦而习俗之不薄也编修吴君与俭尝白于祭酒李先生辑録其诗自壬子除夕始至甲寅冬凡二十二会作诗者三十三人诗总三百一十八首分为二巻而复会之作不在是列噫不为不盛矣岂吾同好之士幸得托名至于乆逺而已哉其未会者得而诵之亦必有观感之心作起之志也吴君之有功于乡会间岂可以小言哉特序以嘉其意
黄田八景诗序
地之遇其人人之名其地皆若有所待也极县之北有黄田焉其山蜿蟺而盘崒嵂而起皆列翠于其四面有水中其两山而行迂徐恬洁贯四时而长清山之木多松松下有径樵人往还扣檐相和而歌声闻旦暮■〈辶鸟〉溪皆丛竹昏夜渔火照暎其间错若明星布地溪上有旧墩桥通驿道驿改桥颓而故址余砌犹在其山溪会处有巨石断如锯画分置道左右世传昔有二仙争道为前至者推石蔽其路后至者奋剑断石而路复通每冬雪霁其峰之特峻者冻白弥旬若玉柱矻立天表阴崖有洞风时从之出则声鸣若雷是皆竒胜可观然自天开地辟未尝见好于人能名于世必待杰特有文之士彭氏庸质庄于其间往顾来瞻列为八景而后时之能诗者歌咏兴焉夫染溪更名于子厚而八愚之诗作姑熟经游于太白而十咏之诵传皆地之遇得其人而后名也今黄田之景幸遇庸质又岂不足发人之歌咏昭人之耳目以与染溪姑熟同垂之无穷哉余故序以张之其八景之名一曰羣山列翠二曰一水清流三曰松阴樵径四曰竹里渔灯五曰残桥古道六曰断石仙踪七曰雪峰玉立八曰风洞雷鸣
徐教授云壑幽居图诗序
游宦于四方能不忘其旧所居者知礼乐人也姑熟徐君民彝少袭父祖业居其邑之青山乐其地胜而幽闲夷旷有云霞林壑居室田园之可游息耕食也扁之曰云壑幽居以穷经探道其间学成贡之京师掌教于南皮升教于袁之郡庠驱驰宦辙思居云壑不可复得因图其状于巻以自随所至于莅教之余輙拂几横巻以想其云物之所寓林壑之所止居室之所在田园之所有邻烟里社之所聚竹树花卉禽鱼之所生植飞濳葢不必浮长江泊采石登临吴山楚水之交而其云壑之景物人情悉可接之目融会之心胸恍然不知身在他乡有官守之系也夫礼不忘其本乐乐其所自生若徐君之怀旧居念旧德非达于礼而明于乐者能之乎葢不可以无赞善之词以彰其休也余故序以发作者之兴
甘氏祠堂侑享嘏福诗序
祠堂非古制也然专一室处髙曾祖祢神位按时日合羣昭穆进谒其报本之虔犹庶几古者家有庙之意葢紫阳朱子因时宜参酌以古制约为贵贱通行之礼诚后世所当讲也今二百余年士大夫之家能知而好之者鲜能好而行之者尤鲜余士服时常举斯礼于家矣然位次不能不狃于时之尚中衣冠器物不能不因仍于时之所服用享祀之期仪文度数之设施不能不趋于时之便视朱子家礼犹未悉合焉独丰城甘君孟进建祠堂其庐之东所制则惟家礼是凖可谓好古能行人所未行者矣惜余未举踵其两阶间观其位次之定询其衣冠器物之用考其春秋行事之节果皆遵家礼不依拘乎时否欤然意其次昭穆以尚中竭乎报本之虔必本之家礼亦无异乎余家所施也况其子瑛与余同主事礼部又同有志于述旧典以尊祀乎先不宜无词乎缙绅记述之末特为侑享嘏福诗五章使其奠爵受胙之际得有所诵焉甘氏系出丹阳其先有仕宋至司空者食邑丰城至今庙享其邑之骊塘司空之后有为宪副为州守为县尹学官者孟进之宗也世居其邑进贤坊今祠堂在焉诗曰
于嘉兹土肇造明宇内廓其楹外环其堵栢翠松苍周遭庭庑审厥阴阳开牖达户爰洁爰修事尔列祖列祖显显世泽世演司空垂裕宪副贻戬绍熈迓休郡守县尹承之不替播之益缅穆穆昭昭永享祀典祀典有秩维时卜吉罇罍既涤豆笾斯实醴齐牲肴厥香孔飶庸致孝思孝思克一是瞻是俟来祖考于室祖考既位曰尔孝嗣克毖克劬肃将祀事锡尔永年食兹土利允康其居无圯于志众多孙子世愈昌而炽庶哉孙子既明且伟靡忒于仪克穷于理躭诗悦书芥拾青紫峩冠长裾世济厥美剑水滔滔流庆源不已
王处士濳德巻序
世人诵太史公之言曰闾巷之人砥行立名非附青云之志恶能施于后世遂谓士穷于下苟不为达官贵人所録将无自而名于后其能名于后者必达官贵人表白而张大之也愚则以为士患德有所未立善有所未臻耳何患无名乎后哉茍累迹庸众人之中而无德善可称将何以借口于达官贵人以能永其传闻欤葢必有过人之行而爵禄未之加焉事业未及施焉以至没身不遂则彼达官贵人茍有文章而乐道人之善者必将哀之且有言焉以述其所有而悲其所不幸使后世知而慕之不至于沦落无闻此太史公所以传伯夷悲许由而悼颜渊皆出于忠厚之至君子之心也是宜处士昻霄之潜德有巻愚亦不得不因刑部主事功载之请而为之序焉昻霄素负竒气有识量为学务大义急践履而不事章句其于孝也至而生之者荣于有子其于弟也笃而长之者乐于有少其于友爱也切而弟之者安于有兄其自幼至壮未尝计家之有无惟知力此孝弟友爱之道而已其平居命其族训育其徒与乡人故旧言亦无非举此孝弟友爱之道葢有志于善世厉俗者矣惜其未沾一命以没则达官贵人岂得黙无一言及之哉是以讄行之词悼亡之什亹亹乎聫篇洋洋乎盈耳所以诵说乎昻霄之德者既工且至则昻霄没而名可称于后矣昻霄讳俅吉水富溪人姓王氏功载其从弟云
双峰先生文集序
有令德其中者不能不文于外文者宣播其德之具也不有其德而曰文足以追古作名后世非诬即谬皆不足与言文也有追古名后之文浩乎与江河同其流皦乎与云汉争其辉铿乎与金石抗其音者皆非末沿外袭所能为必有德焉为之本德有大小而文之浅深髙下随之故曰有德者必有言此双峰舒先生国辅之文所以垂至于今不忘也先生靖安人举进士宋淳熈间厯官郡邑以亷于处已公于理物为晦庵朱夫子所嘉晦庵当世大贤也先生能不见絶于大贤而为大贤所嘉其亦大贤之徒欤为大贤之徒者必有德之士也先生之文传至十世孙守中凡九巻合表笺启疏诗赋记序之文二百二十九篇葢不局于时格而一出于已之新意是以竒正迭出而浑深俊逸之气象相生蔼然有德者之言也守中余同榜进士今为主事刑部文学政事大类其祖将重入是文于梓又见有德者之有后宜序以明之
送戴先生归梅溪诗序
梅溪永新山水佳处也戴先生本敬罢官于衡将归而寻泉石之旧好定鱼鸟之新盟于是溪之滨人谓先生年未老力未衰所抱负而施于外者未及尽乎其中之所有何不与世委曲以留连仕途少增其事业乃果于投闲寂寞之地将何所用其能耶球闻而语之曰先生之志固有在也夫君子之进而居得其位食得其禄出有舆马仆隶以代其行执其役入有裒衣巍冠以尊其瞻视汲汲乎上者惟患吾忠不得效汲汲乎下者惟患吾泽未之流汲汲乎四方者惟患吾之功业有未着声名有未扬日夕弗遑以求其意之遂道之行此遭乎时者之所事也先生始也由进士起而职郡教相藩国同知郡事未尝不志乎此矣然时不可必其得焉君子之退而优游物外左经右史前亲戚而后游徒日以穷夫天地之所以自始人物之所以生先圣贤之所以为教近则口授之于人逺则手笔之于书将推其道以淑乎其后以传之无穷此不遭乎时者之所事也先生今也乃得归而事之况其事有可得而必乎若夫以得失为患知进而不知退必将遵行险之途揺乞怜之尾侥幸以苟得阿徇以取容亷耻丧而奔竞之风成此小人鄙夫之事君子之所耻先生岂为是哉人以是皆知先生于进退之际确乎其有道裕乎其自得矣缙绅之士作诗赠先生归者遂用其言为之先云
端午宴会诗序
吾邑人居京师而时节有会者常事也宣德乙卯春以国有丧罢之及再祥也而后复焉是岁端午会者十有五人而主治具者余也虽敝庐不广又无逺方珍竒之味与夫华丽之观丝管之奏然牖户夙涤熏风时来菓馐随宜蒲觞角黍又应时荐亦足以娯令节追旧会之髙踪况在会诸君尊者有容卑者有敬动以礼节故不必严禁申教而諠哗自息言以文宣故不必谑谐謟笑而欢意自洽酒以令行故不必强酬酷劝而众宾自醉又继之以吟咏使人各得畅其怀尤足以笃乡好厚彝伦美风俗昭国家之闲暇而吾徒得优游以自适也顾其为乐不亦至哉窃思余自庚戌之岁入京至明年冬始有乡会当时预者十余人又明年増至十四人又明年至二十人未几会罢而预者亦或迁或调或归或没及今复会则坐中能言向时事者不过五六人焉耳虽学士古亷李先生风采如故犹以子丧未预而后至者乃倍其旧焉夫以数年之内而一邑之人升沉聚散若此况厯年之乆哉昔人所谓俛仰之间已为陈迹不能不以之兴怀者信乎其然矣又安知他日不有人焉思今日之会如吾侪之不能忘情于向日乎因録诸君所赋并序以文非徒以夸今日之乐亦将以系后来之思
送王邦英赴景陵丞序
邑彦士王邦英之擢丞景陵也来问余莅民之道因告之曰凡受命官其土者无小大皆谓之民牧葢将使之牧其民不至于失所养也为天子命官以为民牧者岂得不尽所职乎借使受人之委以牧其马牛犹当食其所食除其所害使其生长而蕃息焉食之不时也害之不除也生息之不蕃也固失其所以为牧之职况又有所攘焉以拔其鬛角竭其奶酪以病且瘠之则将何以逃其咎今也为天子牧斯民而不知修其职又冒焉攘其所有以触夫不可逃之咎而不知愧者皆非所谓良牧也其良于为牧者必于此乎惧以恭其职不敢有所攘焉以取其咎则令闻优秩必将归之或有秩不加乎其良而咎不及乎其不良者非道之常也出于时世之异也君子道常不道异故吾之望子也以其良而不以其不良焉邦英退以诵之其兄监察御史醴艮谓余宜书所言为邦英警且朂余忆邦英始也从余问举业学通而文赡一游场屋不得志连谒试于有司而有司连辞焉怀抱其有留连江淮汴泗间以求遇夫知己而终不遇退修其业于家郡守知其贤而荐之遂有今擢可谓伸于乆屈而用于既足者也其为人牧也必良其于令闻优秩也必将有得然后见其学之行吾言之信也遂书以贻之
送郿州学正林惟盛序
余居京师友天下贤俊多矣而执礼之恭莫惟盛最惟盛游太学师缙绅先生多矣而相好之笃莫余先故旬朔见面相与辩疑而质难往往夜分不倦至有庆事及不安节欣戚亦尝同之是岂他人之为师友者比哉今年惟盛战艺春闱余沗考较之列意其必在进士选中惟盛亦尝以是自期矣乃竟列名副榜之首去进士特一间焉余甚为之惜而惟盛略无怨色于此亦可见吾师友间所守者正所顺者命所信者公无私耳岂茍焉相比附欲徼一时之幸者所能预哉已而惟盛得郿州学正将行来问其所以为教之方因语之曰子之学于余者非春秋乎春秋大义以公天下为主其是非之所以辩功罪之所以定予夺之所以施名分之所以正莫非大公之道焉圣人用是以匡天下后世之人心也逺矣学是经者可不以至公为心哉子与余之心均无所私于春闱也庶几不昧乎春秋之为训矣今子往而克广是道以淑乎已以推而矜式其徒则郿为三稣子之乡其习俗尚古其山川之秀锺于人者当以时发安知其间无瑰杰竒伟之士出而与子遇耶遇则不但余之授于子者可行于彼而已子之令闻当因以起美秩当随以至所谓行仁义而自无不利者余诚有望于子也子慎无怠惟盛曰敬受教愿书以识不忘故为书之惟盛姓林洪之新建宦家子其尊府贰令君退休有年惟盛葢能守其家法云
送方侍御序
量能而授官者朝廷之首务今昔之通典也而今时御史之职独难于得人始以吏部选用监生进士之有才质者为之乆之而贤不肖均焉乃罢而用大臣举已仕者试御史事六月然后考而任之其贤不肖又均焉复罢而听吏部杂选待选官试而考之如大臣所举者然后任之其贤不肖又均焉得人之难如此于是都御史言进士监生所学者经所明者理所养者为有素既不任之以筮仕之初宜选其仕为中外七品以下官而治行著者考试如初而任之上俞其言命下而首与是选者永福方员茂规也方君以宣德癸丑进士为行人三年行以茂闻绩以最称故得与选擢监察御史广西道使其行绩未着着而非进士亦不得与焉其得御史葢亦不为不难矣嗟乎世之为御史者孰不欲胜其任哉然而任克胜者卒不多焉何也其刚猛之有余者或仁恕之不足执守之素固者或风力之不逮明敏之足称者或自矜之大过恭谨之不肆者或大体之不谙是皆失于一偏而不得乎道之中也欲胜其任可得乎刚而能恕执而有为明而不自矜谨而识大体余惟方君是望葢与新定御史之选自方君始始而得人则继其后者不患不得人矣故因其交游有请特序以为之贺而亦有以为之期焉
送彭教谕赴长乐序
宜章地里距吾安福不甚远其邑人官吾邑而政与民安德及民远泽入民深莫前大尹邝公若焉公去吾邑三十余年而后司训彭先生友谅至邑之父兄思公不可复见得见先生犹见公然莫不喜而为其子弟曰先生昔贤大尹邑人也必能去尔之昏昏进尔于明明宜善服其教无违焉其子弟由是奋于自修勇于进学争欲从其门以出身不数年而生徒之数倍厥初其与计偕者益众焉先生以故大収善教之名而大尹公之德泽亦因以増辉而益润于吾邑也至是先生以年满课最升长乐教谕兵部左侍郎邝公大尹公哲子也以余出其先公治下遣人来征文为先生赠余岂得辞哉夫仕于今之世而得上谈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以广圣朝之化以开后学之蒙以文当世之俗惟师儒之职为然故职师儒者不必劳于吏牍之亲酷于刑具之用而佐理之功常倍于百有司然亦岂无其道哉行谊之修日勤而不怠如诗所谓成人有德者师之道也问学之进日増而不已如孔子所谓温故知新者师之道也师道既立则不患其教之不效矣先生由宾兴起家训成都转而至吾邑而吾邑之士随与其教之已效也如此今升长乐又为产贤育才之地士之抱艺能以冠乡选魁廷对者屡屡有人欲教之效于彼也不难矣虽然师道之在已者不可以不尽也能尽其道而后可以为人之模范成人之德器焉不然将何以资人之求哉况世之由师儒进而立要路超而为达官者以能尽其道也先生之于师道克尽焉则长乐虽士大夫渊薮岂足淹其足哉显用之期行当至矣因序以赞先生之进
送李教谕致仕南归诗序
黄梅教谕李士安先生课最在京不谋于交游不考诸蓍龟不自计其年数之未逮脱然坚以老为请吾安福之士闻而欲留之则赐归命下而势不可得留矣然犹拳拳不忍其去者何耶先生上世本吾邑东清陂人自曽祖以来避地广东再徙而家苍梧则地之去吾邑也数千里自始迄今垂百年其声闻之不相及也乆矣至先生出而仕四方遇吾邑人无分贵贱贤不肖无不礼之至京师必求吾侪邸舍而造焉以叙契阔道殷勤讯问其宗族坟墓安否何如及去而守职于外则起居之问平安之报又常累累而至其厚于吾邑人也虽亲骨肉不逾焉今先生归老苍梧即其少时之所居出其宦途之所得以师表其乡作式于后学其为乐也固有余矣吾侪欲复与之接一面交一言共一觞酌之欢可得耶故于其行而情有所不能释焉因各赋诗以道之余复念吾邑中故俗散于外境而子孙袭其余泽以至盛且大者不少也能厚其祖之邑人如先生者曽几人哉先生之所以厚吾邑人者念其祖也念其祖者仁厚之道也笃于仁厚之道者必思继其祖之志而不忍委其故物余以是知清陂之烟霞泉石殆将为先生所有焉余家茨溪之上去清陂不甚逺青山乔木东西相望他日幸有归期则与先生携琴载酒往来其间乐闲暇而颂清平意必有日特序以为后会张本
送周修譔还乡祭祖序
皇朝策士迄今二十科而两浙学者与大魁之擢自四明之张信后有今永嘉周君中规其人焉中规之擢魁也又当圣天子改元之初年则其出也岂偶然哉葢必有以锺夫浙东最秀之气而关夫天地极盛之运也不然何以生当其地出当其时欤士大夫于此岂得不以润色大猷培植名教为吾斯文光者属望之哉今年春君同考礼部会试以勤于事致疾因欲解职而去余数以士大夫之所属望者勉留之未几而疾且瘳虽欲去而义有不得去者矣于是以朝廷尝推恩荣其二亲而燎黄之典尚缺修举乃乞归展丘垄果得请而行其同榜之士征余文为之贶余以其所生之地与所出之时而揆之因有以知君将得以大行其志大収其名而大成其事业于斯时矣虽然君亦不可不増乎其能笃乎其行以待之焉夫骐骥之驹空冀北之羣而出适遇燕人千金之购以得售而登天闲人莫不期其鸣和銮驾大辂驰骋乎清道之间矣然而终老槽枥之下卒不得追望属车之后尘者何耶调习未至而蹄啮之性尚亏其循良之德也君其登天闲之骐骥矣茍致力于仁义留心于诗书以尽调习之功焉其何患乎不中大仆之选而居六飞之列哉幸勉于自进以求副乎士大夫之望焉
送金吾右卫彭指挥赴南京序
南京金吾右卫指挥佥事彭君欲引年谢事遣其嗣子名铸字大用者诣阙以求代大用得代命而南侍读周君属余文以贶之余谓侍读君文章名天下如欲为大用贶则取之于已绰有余奚庸余属哉侍读君谓彭氏上世虽由武功累官至今职然大用父子雅好文学尤喜与缙绅之士游凡两京名能文者莫不有作而得吾所作为尤多顾其箧笥中不可缺吾子作以故为之请之余虽欲让而义有所不可让者矣夫世之峩武弁以树勋名者多迂文章而弗尚其仗文德以辅治平者又鄙武事而弗为彭氏以世武之家而庭多士大夫之迹词苑之英华又悉为其所有非其志尚乎此心乐乎此则又何足以臻此哉虽然文以致理为先武以止戈为义其道在于济时康为国家治安计者一也是以古之贤士建大名成大业卓然为世宗臣者必德偹文武而身兼将相之任焉况今圣朝方崇文化以升世于大猷未尝不重武举以防患于未兆所谓文事而武偹者诚宸虑之所素存也大用往践乃职而克上体朝廷之盛意下以古贤自期待使文武之道全尽于已则欲树勋立名以克大其父祖之烈岂无其地哉因序以为之朂俟其有成而复为之颂焉
送义乌刘贰尹复仕诗序
义乌往岁缺贰尹民以其丞能字已羣然疏请尹之而吏部已选进士刘同补其缺矣竟却所请及同至而见丞之佐县果有余能民之戴丞也果出至愿即自奏乞以丞代已尹兹邑庶不违民望虽吏部执先言复却之然士大夫莫不以此多同之能让而嘉丞能得上下人之心皆足为贤也至是丞以三载课最还官与之厚者取唐相权德舆赠崔丞五字诗二句分韵赋诗赠其行兵部郎中龚君永吉尤德于丞来征余序因问丞常行何异政乃能得人之心推诚向慕如此耶龚君次第为之言以故知其素有伟才敏识及佐县政又能敷德惠明威信以绥理其民且尝条其职所宜行而未得行者凡十数事以陈于朝无非欲奬忠良表孝节以善其俗重师儒之职修庠序之教以作起其士气严考较黜陟之令以励廉耻平赋徭广赈贷以闵人穷防奸禁盗以除民害皆有益于国足利于民故一邑之中无问居其下与上者交欲推而尹之士大夫贤之于前而歌咏之于后也非溢美矣虽然专其名者不可无其实善其始者不可怠其终贤哉丞乎必实与名副终与始一然后绩愈茂而人之誉愈逺内外显要之位将有待焉一尹之得不得何足较哉丞刘姓杰名仁杰其字饶之乐平人其发身也以文学才行云
两溪文集巻十三

两溪文集巻十四
(明)刘球 撰
○序
会稽八景序(并诗)
会稽为浙望郡而山水佳于天下其南十余里有禹穴在龙瑞宫之侧世谓禹藏书其中司马迁尝慕而探焉至今烟霞覆护深宻说老氏者复指为阳明洞天其东南二十五里有山蔚然蓊茂树而蔼繁云者会稽山也其名自禹始越勾践北于呉而栖焉卒以余兵克呉其东北九十里有山屹立海岸曰夏葢者雄峙峻絶以禹之驻驿名也山之下潮汐之声远闻若雷其东南十三里耸竒迭翠曰斋台者勾践尝壝之以事祷焉每日将旦则曙光曈曚辉映逺迩此皆山之尤佳者也其间未尝无水焉其东八十里有江名娥者汉曹旴之女死孝所也每夕阳沉深影映古祠残刻过者为之感慨其环城之四面为镜湖周百余里当春融水溢之际波光浩渺鱼鸟交泳而苹藻漾緑又其最胜者明皇赐贺知章休老处也其西南三十里为兰亭虽修禊流觞旷乆不举而激湍之水茂林之竹具在右军遗风尚可想者其东南七十里为剡溪王子猷之忆戴逵也雪夜棹焉今复接迩龙门若耶之胜好古者多慕游之此水之尤佳者也其间未尝无山焉凡山水之尤佳者八皆古人之迹而后世名之矣今礼部侍郎章公复以其周旋所居无远百里者而斋台之麓又有先垄在焉遂合而列之为八景属名能诗者赋之夫公由进士入翰林擢吏部主事郎中而后为礼部足迹乆于宦途惠泽加于海内声名达于外藩天子方欲资焉以熈至治则进思効忠退思修其职以树勋当时而流德芳于后世乃所宜也何勌勌留意其故乡山水哉葢章氏世居会稽及公而家愈大凡立庭阶者皆如谢兰窦桂之佳其子瑾复第进士以接武清庙得非山水之秀锺于其家也乆而益盛乎昔陈秦公父子锺阆之秀而兴则阆峯锦屏南岩龙爪滩紫微捧砚诸亭俱得著名文字间今会稽之章犹阆之陈也岂可使其山水蔽于一方而不文之以词哉宜乎公之不能忘怀其间而山水之遭公为有幸也球尝吏于礼部辱公之教为多特序而系之以诗曰
烟霞覆深穴兹景何辽閴通灵彻两仪吐瑞成五色明烛方外晨暝归岩底夕藏书今有无百世传禹迹
两溪文集巻十四

两溪文集巻十五
(明)刘球 撰
○书
上东里杨先生书
球学疎识浅生四十余年于世故犹未甚炼独于事先一事不敢不尽心窃念先世有合族之祠于邑西汤村经兵燹丧之先祖遂徙邑北葛洲先君思复旧祠不可将营于徙居之东球以进士去家时先君指谓之曰得吉即成之成则记必请之东里杨先生先生德行足以表当时文章足以名后世祠不记于先生不足以传乆也又曰同郡诸先正以忠节闻天下者吾家籍中皆有其文杨先生令名盛业当不在诸先正下必求得其记然后终吾志不幸球行未达京而先君讣至归服丧既祥与诸父昆弟谋如先君志成之祠成已七年球之叨禄礼部亦四年而记尚未之请是固球兄弟不恭先命之辜然亦未为无所待也今先君荷朝廷推恩将有赠命之及家兄复走戒球无易先君命必求记于先生者数矣故敢踵门来请先生幸无却焉若祠堂中大小礼节则惟朱子家礼是凖其间亦有宜于古而不宜于今者势固不能必其皆合又不可不就有道而正之惟先生博古今之学达时势之宜球又辱以乡郡之故承赐教诲为多欲求正乎礼而不即先生门则无可适矣先生幸无塞其欲求正之意葢家礼缘古道尚右故次髙曽祖祢神位皆自右而达左今世以中为尚以左为尊故祠堂神位之列皆尚中而尊左其不合者一也家礼祭始祖于冬祭先祖于春祭祢于秋已谓冬至之祭似僭矣况今国家无此三祭而居下者有之非礼也因皆罢之而所致者惟时祭焉其不合者二也家礼时祭皆于先月下旬卜用祭月三旬吉日今国家时享定于孟月朔故四时有事于祠堂亦欲用仲月朔以省卜日之繁其不合者三也凡祠堂所祀之主惟忌日焚黄等祭羣主所不当与则独迁本主祭于正寝若四时羣主皆与之祭则不迁止于祠堂行事家礼则凡事皆迁主于寝其不合者四也在昔旧祠通一族共之今逺不能宗惟自一世而下至五大房始开之祖及其后有德望爵位显闻于人有光于族者各以昭穆合为一图藏之祠堂岁正月初约宗族展而祭之上以存旧规下以亲族属而家礼未有是祭其不合者五也凡此五不合者乞定其可不可而去取之其可取者愿附之记庶后之人永永守之使有识者终不得指摘其非则先生于寒门大有德其或有观感而起者犹将利其泽润于无穷焉若其世家居里则别状以呈乞采撰焉
奉侍读李先生书
后进之士必得先达之贤者奬掖诱拔之于其上则业可茂而声可弘先达之贤者必得后进之士奉承演播之于其下则道愈光而流愈逺是故欧公欲避子瞻之路南纪卒表昌黎之文使达于前者榷其美而不顾其后进于后者榷其美而不顾乎前则情日离而交日坏其为过均也球无髙材异能以自见乎世偶一第即沉落下里因循二三年来不间外内踈戚皆恶其迂要之达而在官者恶其卑贱其未达而巷处者恶其出已前经生学友恶其教不与时俱省径当道之有势力能轻重人者恶其不委蜿逢合其意市井里巷之人恶其不与之游故壹置诸齿舌之外无复有能心存而言及之者矧阁下为时长德歴职要地朝廷无日无其迹天下无处无其名忠諌足以光载籍文章足以淑来学诚今先达之贤者也视球之不才无聊为大众人所同恶絶者正如大仓中粒稊意必不复记忆世有其人矣近闻人来京师犹辱赐问且怪其书乆不至何大君子之于球独不类乎时之人也岂犹以球为可教欲奬掖诱拔以进之于善耶抑将使之奉承演播以广其善耶夫球之惷愚鄙塞问学未广于诗书聪明日损于耳目已不当承蒙大君子之念恋不忘矣况可与之进善而广其善哉虽然使世有能进人之善已如韩欧之用心则亦必有广其善者如南纪子瞻其人出焉谨献近作十首冀详察幸幸
与孙参政书
比诏大臣举贤补春官亚卿佥举执事仆窃自喜承教有日竟以事阻莫遂所期然执事之贤名自是益着朝廷之知执事自是益深安知所期终弗遂也幸慎所履以俟之仆固未能一日忘乎斯也敝邑刘修譔麟应执事同年其为人其问学皆执事所知今致仕家居仆常惜其未老而休无以展其所藴欲起而致诸有用之地又无其力来岁乡试得缘辟命以司文衡亦足为斯文光执事曩在仪曹每举会试考官必汲汲然引翰林诸前辈退休者为之况修譔其知己乎量必尽心故敢以言采纳幸甚
与王廉使书
仆性至愚又好任情肆论不能委婉以逢合世好其见弃絶于时之显贵人宜也乃辱足下问及之又赐之诸家法帖使得窥古人心画以自进于古学足下之待其同年也何其厚哉仆于同年虽不能为德然闻其有异政善行輙乐道之及其所为有未尽善亦不能不为之言之比者陜右多虞而供亿之民退得康其私进则急于赴公安然自得人以为由掌宪事者能严于下禁信于致罚以剔其宿蠧鉏其元奸故民得以遂其情足下奉天子命察一方未踰一年而得人誉如此可谓措置有方而托付已效矣仆固得借口以夸同年中之有人足下亦何患无进秩超用之地哉虽然刑罚之施自古圣贤未尝不以为重而欲人之慎之也舜典曰惟刑之恤哉吕刑曰刑罚之疑有赦鲁论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无不欲人存仁恕之意于诛流捶击之下今陜右百郡邑之刑柄操于足下之手鞫谳之际岂可不以仁恕为心哉仆辱爱厚故敢进其一得之愚于左右茍陜右之人得蒙仁恕之泽则见足下之于同年不独厚之且能用其言矣幸加察焉
唁彭太尹罢官书
别来闻有沛之役者再歴年而三致无恙问矣然其中之郁郁者无早夜不问居羣处独恒不能以自置何其念之乆而悼之勤哉葢以足下之蓄材不为不富濯行不为不洁纳交不为不广擅声不为不早然犹排抑若此阨塞若此则后有志于励足下之风声持足下之节槩者又将髙何智见仗何法守以能不见忌于人而免咎戾乎其身哉此仆所以念之乆而悼之勤者不但为足下发亦有以自发也虽然士君子之处身立世能不类乎庸众人者非有所顾藉于外在有诸中而已茍中之所藏者实则进而显诸用固可以发其身而惠利乎民退而晦其迹亦可以立言垂教以晓乎世以淑诸其徒而作式于将来是故子长系而史遂成仲淹归而教大阐使二公皆得其志皆能行其道于当年以崇髙其位而光泽其身家则功名事业不在时之名公辅下可必矣然求能业著述身教导使后之操载笔者不外其籓篱而世之秉钧衡者皆出其门下又可得乎二公宁有此而无彼此其所以髙于人而取重于后世也足下昔之所志与夫今之所屈似彷佛乎子长仲淹者矣茍力而为之不改道而进之尚何患后之所就不为子长仲淹哉然世之欲为子长仲淹者甚众而卒不能为者岂皆富贵繋之哉葢又穷阨移之患难沮之也以足下自见之明自守之固自进之力必不以得失之自外至者为其身之屈伸与其心之欣戚以阻其进以害其成故敢竭已进言以污听左右俟行李入京道寓地借一日之留得少尽其笔所未备者愿赐察之
回梅翁叔父书
颜亲来拜家书及诗自侄妇以下皆以叔父叔母尊候万福为庆蒙叔父喻及钺第进士入翰林实为荣幸虽然尝观王文正公戒兄子举进士书有曰吾常以大盛为惧古之人不荣其子弟之达也如此侄又安敢以儿子辈一遇为荣幸哉但得其朝夕相近为安耳余无足快者复汤村祠堂虽甚佳但彼中诸族无有力人能主其事者恐志大无成徒为人笑必有人能主之乃可不然莫若求数十畆田于杨梅因故址新本亭为岁时会族省祭之所甚便且易急与长兄诸弟族人商确以必其成先后寄上赐银五十余两托长兄买田以给族子弟为学之费未审就否叔父其区画之南塘本可居叔父营之实宜但须移田便地为乆安计耳侄年来髪鬂三分已白其二须亦有一二茎白者旧病寒疝亦时或举发数欲乞身期与叔父兄弟共田间之乐特以史事未毕经筵方开未可遽有自便图然此心未尝一日忘之所奉绢及通鉴纲目必至清乐叔墓文待玭达时自求今但详一行状以为他日谒铭之地耳玭之学不免徇外为人叔父须督其进毋令他日悔之虽畴亦然蒜坑诸弟回亟安存之以笃至亲余不能悉干渎尊严不具备
荅汝耘弟书
别去踰月书来谢弗欵弟之尊其兄者固宜为然使弟克和其家务勤为学不冺没先世光虽蔬茹汤啜兄亦怡怡其乐若弟家弗协谐学靡务进于先德有忝则珍鼎陈前鼔钟设左右兄亦不能乐也兄之南还诚今昔所希遇自谓弟之旷于业者必可以律而成今一年来中外离离比在京之岁无甚逺恐征命日夕下无以承厥先而惠厥后每居闲处独记忆西堂灯火风雪鸡鸣与吾弟相讲阅如畴昔夜者乆不得再岂弟之弃欤亦兄之辜也同舟之丁宁贻书之切责对床之告诫惟恐其不出人前兄之矜悯于其弟葢无往不极其情矣更长夜静髙枕寒窓百感之俱寂旦气之初凝弟于时也亦可念其兄之用心而思有以副答其万一则前人幸甚后人幸甚一时诸父兄幸甚若徒诿曰有命是与其兄故为矛盾也残腊之会明春之期当力践之毋诱于私利毋牵于佚乐毋安于小成以馁其志以枉其材以虚其岁倘不拒兄之命敏厥修罔自怠于进必期于成他岁宾贤使人曰某有弟某在列用是以尊其兄为荣多矣又奚在饮食哉道家者流素不为兄所信爱亦未尝业为其文为是来请已大谬矣因并复之均采择是幸
与焦宪副书
来者皆言执事按吉能悯吾安福人控诉还其已退知县何澄且将上其得民心无可退之状于朝闻者皆议执事是举谓风宪尚有敢言不附势君子风化为有赖焉今更数月而章不上达论者疑执事必有所畏避寝其事独一二同年力辩执事素刚明临事有断不肯媕婀依随必无所畏避且留澄之事逺近人已闻之势不可寝彼必欲审之详而后发耳何用疑为退而思之亦恐执事为义不力则仆辈之争反为公议所短不可以不白夫廉察有司之贤不肖而去留之者风宪职也为风宪而欲急于存贤有司去其不肖者非徒曰欲使所部之民蒙其福不被其毒而已葢将使羣有司之贤者有所劝不肖者有所惩风化之所由繋也有一贤有司而人欲去之为风宪者又不能仗义以存之则贤者闻之必曰彼以贤而见黜我亦何所恃哉将不乐意于为善矣不肖者闻之必曰彼以贤而见黜我又何所畏哉将无所忌惮以为不善矣风化必至于坏为风宪者将何以避其责哉如澄者其秩不过七品其所宰不过百里其去与留何足为人轻重哉然闻吾邑人诵其慈祥之政无异词又闻其就考时文意实不在人下但自让其才不堪任以故见退及代为县者至即出宿于外人赠以财悉却不取又闻乡民父老送至于河累百千人相望数十里莫不咨嗟泣下如失父母仆虽与之未相接不知其人器宇仪观何似然因其所闻以想其人之处心立行则诚贤也贤而不得康其职窃恐时之贤者惧而不肖者得志风化移而为不美也仆虽不当风宪而心常愤忿不平意澄至京而铨曹或贬其秩则将言其事于朝以明澄之抑万一得罪所不避也已而闻执事有此义举私幸风宪得人可以免仆之越职而言也今乃迁延至此岂执事之心果有所畏避者不过以澄之退倡于侍郎赵公和于都御史王公二公当道有权力人其势不可忤然不知二公之志未尝不欲扶植风化今必悔其始也所为之误矣得执事一举以葢其愆二公必将以为德又何必畏避以隳其义以废其职以启士论之纷纷哉仆所以言之切者非为澄也葢欲成就执事之义也执事幸听而用之必言于朝以正其事使天下后世知圣朝有举职之风宪无枉弃黜之贤有司不亦美哉慎无谓其逆耳而不用昔阳城为谏官若有所避而不言韩退之作诤臣论以讽之城遂翻然改行正色立朝论陆贽之贤斥裴延龄之奸天下义之至今声誉不朽执事其慕阳子之风勉成义事垂美名于无穷幸甚
与徐教授书
夫好与人之进以汲汲于奬就来学者君子乐劝善之心也今之居师位能以君子乐劝善之心为心又未有先于阁下焉仆虽越处旁郡未及觌一面聆一音接一殷勤然阁下之教声已满其耳阁下之风采无日不想慕于怀诚以家诸父沐教爱之惟多而道盛德之不已也仆私以为虽未承教受命犹当推所识之欲举进士者使出阁下之门以助成阁下乐劝善之心亦后辈事先生之礼所当然也况辱教命于家诸父音问间者甚勤尚敢隐其人不为阁下言之哉故尝因家诸父进二三子于阁下左右果辱不见鄙弃即遣人来取其家状又不意若王生达者欧阳生琏者俱为有势柄者夺去幸别得其人以报严命其明于经而工于文如王生浩者今河南参政之弟尝应试于往岁未偶而人皆以为屈又如前胡进士之子冲者刘侍御之子文者皆以经学师闾里擅能文声亦有年葢各得其家之传又尝亲于仆者愿皆进而教之上其名于贵府以总试之必能中主司之选副阁下之望而称仆之所举也昔有盈尺之宝弃掷道侧掩其光于涂壤中则与瓦砾无异一旦俯而拾之于卞和之手列之于羣玉之笥则覩者不能释其手售者为之倍其价葢以収得其人之所致也今二三子得由阁下之门以出岂不犹遗寳之遭卞氏哉冀亮纳之
与王主事书
球混迹流俗中不能出就问学于世之达士长德以求去其不如人而増其愈于人者其不足与进于善人人已觇测之矣阁下独不以庸劣见待每进而语之以六书法奬掖后学之意甚盛故每居穷处独必时取古法帖临摸三五过愿效其颦于万一然穷神于点画之习则贻憾于体象之乖作意于神彩之精则未免于法度之越是以希其工而益见其拙求其精而愈滋其惑抑资品凡下有所拘而不能大有成耶将古法峻絶非近功所能入与后之人所能到耶不然何其效之难収而志之易懈也阁下曩官京师会天下之名能书者合手于翰墨之林争妍于笔札之府其于锺王之笔法欧虞颜柳之家学必深得其奥妙而未语诸人者故敢洁已进问觊悉所能以教导之夫适国而未底乎郊关望岳而仅即夫■〈山咅〉嵝是虽往者自懈其罪而导焉者亦不得有其功也所望不逺其地不鄙其人不恡其教时加警觉庶免其自懈之罪以収夫导之之功幸甚
贡鲍先生简
乆缺问安之敬负愧良深然尊况之佳未尝不察以自忻慰但未审先生鉴此忱否贤郎再膺荐擢出贰方岳何其快哉先生覩此荣庆于迟暮之年于心不能不乐虽然以道自髙用享盛福于未涯实维其时城府之迹意必稀阔葢得乎已者复何所愿于人哉球业不加修徒役役以文字为人忙甚非古人为已之学也先生将何以教之使不谬于道幸甚
答万大尹书
今年二月二十五日郭方来致足下去年正月廿日书情词恳委于故旧可谓能不遗矣视众人以达之先后位之上下时之得失而厚薄其所交者越朔殊辙矣然犹谓其疎于仆足下亦何自逊之过欤仆虽越在丘莾然赖天子明圣贤公卿有容凡同进之人皆职清要足下复留内阁预笔削二十三年言事以为后代耳目虽逺不及面犹且诚欢诚愿每欲达其庆幸私情于足下之左右限于制守不得以时遣去足下乃谓仆必待其先施而后报焉是以众人望仆非以君子之道望于仆也夫君子之于友也患已未先施不患人不先施仆虽愚无能亦幸闻此矣复敢徼先施于知已者哉仆自去足下来过莫闻之耳善莫责于躬问学莫激昻其志羣疑众难莫释之心鄙吝莫去之怀抱凡施诸行而措诸词者莫指摘其是与非忽忽度日自惮少年之易去暮景之倐来然后思昔焉与足下共处之有益惟足下出当时而居得地有二翰林以为归有三进士以同处有同乡异邑诸官京师者以共往来相长相推宜其术业日以精志意日以遂矣然而慎思为以立其敬重言答以厚其信先交接以崇其让公好憎以昭其义明与取以励其廉时显晦以通其变是六者足下亦宜自力以树名今之世而追迹乎古贤达人之途无若仆之惑志迷道卒于无成也编着有暇辱数惠诲以去其所不似幸甚胡侍御久繋无亲子弟在侧日夕顾念惟衡鉴与足下一二友生是赖尚力为之亮察不宣
荅士元书
前承诲帖索所为文观之值有邑南之行应命弗即近归察其疵谬尤甚宜不敢左右陈然足下去喧慕寂日加意贡举业将惟文是聚用摘猎其所寡以培益其所多期与四方士争锋于笔阵下故不暇计其人之凡异与其辞之工拙例用収采及于淹抑者流于用心勤矣又谁敢禁而不发哉虽然文主乎理理载于书而应乎心心罔玩其书则理罔由明理未明则文罔克工韩子所谓必有诸其中者是也以足下之聪明天与见闻日増诚欲其文之合于时而髙于时则莫若究极其理理不外在唯平其心以求之于经加之以孔曽思孟之书与夫百子史之说循环而诵之早夜以思之不中止不疾成不为外物夺章捜而句得之使片辞只字皆由中出则其来也必源源乎有本滔滔乎不竭矣尚何患其不合于时而不髙于时哉果能是则视凡今之谬戾者殆将覆瓿其何能少留于心目间欤尚加察焉
答彭检讨书
仆去京师来家不为人所尊重每见弃絶于交游阁下不谓其无聊逺赐之书并诗于故旧情莫厚矣况又谓其能学古且欲其出而仕于时又何其奬之深而招引之有其术哉虽然仆自少读古人书见古人之立心操行与古人之行事甚有志乎古之道今年三十有三卒无一言行彷佛乎古者非古道之不可为于今也才质之不古逮问学之不古倍故岁已往而德未増志欲怠而道不及见阁下犹以古学见推葢亦见其外而不见其中闻其声而未察其实也且古之仕者非慕乎爵命之贵谷禄之富也所欲行于时者道所欲流于外而润乎民者德与泽故不必乎资格之循仆既乏古人之道德而欲外资格冒然以自进则非但不足以追古且将获戾于今矣若今世仕者先富贵而后道德故不能脱念虑于升斗间以自濯砺求与古君子并立而齐驱固非仆之所愿为然有副公望职词林立然为时名献如阁下之拔出羣伦人人谓其迹可蹑乎古道可行之今芳可流之后矣犹自谓其縻于升斗不若仆之能进于古不知庸碌固滞如仆之所为又何足取于人而何足用于世哉无乃阁下许人之大过而许已之不逮责人之甚缓而责已之甚急欤阁下谓仆既第进士不宜违众独洁以散人自目其所以责之者甚当而爱之者诚切矣虽然仆之待上命两溪间也言责无所归官守不相及似无所絷而无所干矣然犹恐其心梏于物而身或役于外故又托号于散人以屏内累以解外覉非有意于潜名逸迹以自遂也但不当用于交际间以起阁下之问敢不谨受教命而庆责善之得所托哉书来数月诵一过而意一新使人搁笔不敢复者乆今幸有所遣去觊察之不宣
答欧阳隠君谢训子书
球群居庸众人间尠聪明而多疾病岁月骎骎于易迈问学落落于难成又不幸挫志于先君之见遗弃斩焉衰绖中于诗书何暇心游而目照之哉内外学经子弟慕其声不察其实群然愿推以为师是犹求聋瞶以决壅蔽就跛刖以习趋走卒致其闻之不广歩之不前也况世登科而人好学如欧阳氏一族又邑南之望也亦辱遣子就业其门辞避再三终不拜弃释之命方恐荆山之琳琅斵丧于拙工之手华阳之騄駬奔蹶于庸驭之车发汗怀惭正未有已乃辱惠之以艶辞贶之以厚币加之以盘飱如欲重其惶惧然虽贤父兄欲诱掖其子弟之进不自顾爱其所费而取之者得无虚蒙人之赐欤制中不及绘辞以复聊此以代面不宣
两溪文集巻十五



两溪文集巻十六
(明)刘球 撰
○书
与临清彭广文书
君子之所资于友者为其能规已过而进之于寡过之地葢不在乎酒食之接殷勤钱帛之相交易势位之相附倚也故得其友则迷者可以觉其悟薄者可以敦其厚友之助于人不浅矣然知已之遇也为难遇知已而欲同出处无进退逺近之分异也尤难仆所与荐于乡者百九十五人惟足下一人最知己策于庭者二百人惟万君资中一人最知己以四百人之相接而知己之称最者不过一二三人遇知己之难也信矣况足下与资中履仕途蒙禄赐擅华誉举先于仆而学宏于仆犹未足较论近者仆之去故乡也幸与足下并舟而来意得早夜会语以求去其过矣不谓中道相失竟乖隔以迄于今不及见及抵京遇资中辱与同舍而居同携持以出入甚欢甚狎意必能去其过矣又不谓其有南京大理之迁是岂吾三人所欲相弃逺哉葢必有莫之为而为之也为知已而欲无进退逺近之分异尚可得乎然而规过之望又不可以进退逺近之分异而自息也仆居此内无茂德殊行竒能卓见以为人所重外无美容貎辩言语以骇人之观听次无乡曲之誉以致人之慕望又不善委曲迁就趋走承顺以悦人之颜面固不待加之官授之职已自知其无可好于人无能有为于世矣然犹有望于知己者之能指其过而教导之使不获戾于当时不见弃絶于先生长者是诚愚心日夜所切切也惟足下居临清去京师为不逺凡仆之所为或妄言有所不经行有所不洁皆不越旬已闻于足下之耳矣幸悉是教庶几知而改之以无负平昔之知己也故因资中便敬致意左右愿详采焉
与学士李先生书
奉违数月缅想展墓之余动有礼则使乡里后进见德而聆规皆竞于进善耻于为非移其习俗之不美以复为美必自先生今日之归始也夫何幸哉虽然主上之眷念有在大夫士之瞻恋未已入京之装不可不蚤趣也少师东里先生请老不允亦有展墓之命为球言其抵家必得与先生相见球故不敢不达其归也有中使与偕量必速行先生造焉诚不宜缓倘并舟而北尤为球所乐闻而深愿也奉教有期不敢多布乞照亮不宣
唁伍司训下第书
仆北来路闻足下赴春试得次选乞俟后试不获命将职教于外遂置百思为一念之甚有所不喜及抵京适足下有桂之往时仆人事生疎又遭谗毁之口后先摧沮以不得从容笑论丰厚饩赠而心小有所喜足下既去仆亦人事稍通谗毁之口稍减复为熟念而逺图之则大有所可喜其不喜者以足下自龆冠绩学邑庠又退而潜习之家进而博求之胄监歴年乆更师说不为不多藏之膺腑也充实施之翰策也汹涌而铿鍧得进士宜如指掌拾芥乃仅列其次于足下之才诚有所枉志诚有所孤矣且使后之学者得借口曰取进士不在乎学之髙也有命也不然则学如某何故竟不得耶必将生其慕外侥幸之心故甚为之不喜也其小喜者以桂僻在山谷间其子弟学不经于师也乆矣以足下往任其教举吾礼义之说以移易其暴慢鄙诈之气使知读书以穷理为文以取仕正犹饥之得食渴之得饮亦可以行其志下其惠矣况其地与吾郡邻可通其往来之道以诱其乡之子弟使益向学慕问则交有所成是亦有可喜也其大喜者见今世由教官有学识超迁为大夫为朝士者累累有之其与仆同上春官而得教职后复擢内任已领告身归荣其父母者亦自不少而仆犹未脱迹铨司徒循资格日逐逐乎人之后是虽自缘家累蹉跌于进亦终不如彼擅声之敏也向使足下得进士快所欲而归则或满其志怠其学而名不足拟于教官也必然矣茍志不满学不怠亦家大于仆累多于仆安知不如仆之得第十年犹未有一职之居哉今既不为进士而为教官则志必奋于成学必勇于进又无家累以相及仆知朝士大夫之位有待其来为甚速或者司人物之进退于冥冥中者欲相足下之早达且使后进之人知大官髙位不但进士可为也教官有学亦可为也其为喜也不亦大乎虽然窒欲者固学之防闲也澡行者収名之囮饵也足下幸毋以为居位徼邑尊为人师而欲可纵行可污以荒于学以隳其名使好称人之善显人之能者论列有所不敢及此又仆之所愿望焉近同好中多谓足下自失意来遂不崇于交接仆虽未覩其状然居今之世交接有不至则不但善能无由彰且羣毁众恶皆将归之足下慎毋效彼龌龊之徒甘受人毁恶而不辞也仆恃亲且旧故敢言之恕其狂直幸甚
与王断士书
仆不奉教命之日虽乆然闻南藩贵人自国公以下皆能礼贤其以学髙政优尤为其所礼者莫执事若仆固有以知执事虽越在千万里外必常恃此坦怀自得忘其覉旅之思下其抑郁不平之气以肆志于诗书文字间矣已而连辱赐诗复有诗赐诸后进皆句法清新思味深长卓然欲追古作仆益知执事适意于滇地之山川景物其乐殆不减于京师虽然殊方之乐岂足乆淹执事之迹耶葢执事未去京师时贤名虽闻于下犹未盛达于上也自南迁以来昔之居下位好臧否人者多跻显官颇能持公论畏清议不茍徇时好使其不举贤则已举则必先执事葢其人未得志时每与仆论执事之贤必甚怜其逺掷而痛恨当道者不一引手以挽而回之岂其身当其任乃不急于矫彼之非以践彼之言耶顾仆之力虽不足伸执事之抑然知执事之抑不日当伸者卜于知己之居当道也昔王阳结绶贡禹弹冠谊固当然执事亦岂得乆安于殊方哉迁迹量有期尚为时自重
奉侍御胡先生书
球不执经席下十年而违言面又四年其间先生道德之光事业之茂恩遇之隆与球之沉踪晦迹俱不及言惟遯逰所遗文未有集不可以不渎先生之听挂先生之怀也窃惟文章之名世已难文章之垂世尤难其始也搜猎于诗书牢笼于心腑役用其精魄敷张之翰策莫不欲髙轧一代之雄卓为万世之冠然工者恒寡腐者恒多粹者难求疵者尽是卒不能皆好于人皆流于时故曰名世难也辞既工而不腐矣理皆粹而靡疵矣浩瀚乎编简之穰洋溢乎耳目之广然缵述之于内无贤子孙流传发达之于外无其徒与良知己则其光微响寂将覆瓿之是用与死骨而俱化故曰垂世难也然则名世之责在已垂世之托在人在已者可自致托于人则有得焉不得焉今裒括遯逰之文与诗不下五百余首似多任务而粹可好于人而流于世则名世之责固自致矣惜其家无有人能缵述之为之徒者又未知所好以不能流传而发达之有知所好欲流传发达之如球者又学不明于已词不达于外名不重于人无足受其垂世之托若学明足以定去取词达足以发隠微名重足以息是非且见礼于遯游也甚厚而德于遯游也素深通邑中莫先生与侍读李先生若则其垂世之托非二先生是赖而谁赖昔文中子上策隋文皇朝不报去立言开教河汾间至今名显天下世谓由房魏诸人官显在朝有以张大之不知房魏辈皆出其门欤抑但取其道私淑艾者欤将特相知同好而后人遂假借之以取重欤然能以文中显一也迹遯游之文与其教诲人者虽未知其能文中否然清洁其行屡征而不赴屡试而不仕比文中之不得志而后隠亦有间矣况相知在朝亦不减文中然世无其人已五更岁而易名之法犹未议于私识葬之文犹未入于石二先生皆宜图之庶后来者知先进人于所交游不以存没而厚薄其情则不胜幸甚
与刘修譔书
往年足下官内禁多闲暇之日仆方歴职礼部欲常会晤以论学讲道不可得今幸获内迁亦颇无事使足下尚留京得时相往还则其为乐何如也足下乃先引去顾当时同游在京者惟仆一人其无聊赖殆甚于初每退食燕处遇美风日未尝不为足下翘首而南望不知足下置身田里养有寿亲诲有能子传业有其徒无适不安亦复有心于辇毂之下尚怀其未归之人否仆数言之当道欲致足下来京一相见而愿不可遂然足下昔与共事如曹员外邢侍御者近复有命预内事而不辍外政又各举其一子在官习所业意此事复举则足下当不得乆逸林下仆之所以悬悬于足下者亦或有可卜之期也贤郎才思妙不可当约以规矩古人之地不难到幸加勉焉余不能悉
慰万侍御丧母书
承谕球以哭令先安人讣痛不能堪已解任归使人为之戚然悲以慨至谓无复有意人世则球以资中之哀为已甚矣茍不有以寛之亦何足以称知己耶寛资中之哀而不取其平昔所哀有过于资中者以譬之未见其能寛之也球与资中生同年第进士又同年欲寿其亲之心未尝不同也然球得乡举之明年先母见弃后十年以进士被召即途先君讣至及官于朝荷上推恩褒封其亲二大人已不得生被荣命徒增哀感而已如资中由史官三转其职至御史二亲皆目覩其荣而身荷褒封之命又得请归奉巵酒上寿以极其欢所谓荣父母于生前者球不能及资中之万一资中今日之哀以后于球二十五年以球之不得尽孝其亲方之资中不啻秦越相逺资中于此亦可少自寛矣况尊府署正公在堂又岂可为哀痛以伤其怀耶球故以资中所谓无意人世为已甚也传曰毁不灭性又曰无以死伤生自古仁人孝子丧亲而不敢为已甚之哀也乆矣资中又岂得不以此自寛耶途修冻阻他物不能逺致聊奉俸米在原贯半月之给以充赙惟亮而纳之幸甚
慰欧阳佥事书
仆窃谓足下居得肆于文学出得美其政事畧无内顾之忧者以寿母令兄综理其家有余裕也向别未几闻于临清道中哭寿母讣又哭令兄讣二尊长连相弃背不憗遗哀恸之情能不切于中乎仆亦不能不为知己伤怀失色也虽然足下尝为朝廷所选往督河南诸郡县子弟进业德望在士大夫间不为不重向用之期殆不可涯襄事之下宜损忧思颇事著作庶他日复即官政得有所持以惠于人昔朱文公家礼一书多成于丧次古之大贤不忍过为毁伤以废其业于此亦可验矣足下岂得以哀戚之故乆弃简札耶仆尝以此为周侍读劝矣今又以劝足下二公郡中贤者其志素期于古故敢及此在他人则非所预也冀亮察之
慰罗侍御丧母书
仆与足下别七年相越千万里起居不通问者自别去迄今及闻先夫人遐逝心惕然以动容色改然而无欢矧为之子者哉然终天之痛固情难免灭性之戒尤礼所严足下诚宜以是自寛也且孝如足下荣养以逮于生前宠赠必随其身后于亲复何憾焉视仆之累进累退欲显其亲而未能者已逺其视庸众人之倐生忽没莫知以其亲显者为尤逺足下又可不以此自寛哉故因舍弟来布此愚恳幸赐察不宣
与李检讨书
去月末本院请召足下赖世隆江渊何瑄龎珙五人还职命已俞允拟移文令各驰驿赴京更不遣人相促俾得与家眷俱行亦甚便也然语有之君命召不俟驾行矣是趋召命于理宜急足下岂可少迟行色以自越于礼耶昔者足下既去官后而勤慎介直之名盛彻于先生长者之耳先生长者皆惜其去而势不得遽还之然欲还之之意藏诸心发诸口再歴暑寒始有今日之命则是命之下自足下一人以及其余也足下又可不早趋官以副斯文颙望耶且仆与足下别来聪明浸损志虑浸衰平昔心知道契之人不遂云亡即复散去人事如此往往伤怀故每旦造朝视职之外輙闭门髙坐足迹稀所往言论稀所发每日引领以图颜面之接暌离之慰衷曲之布未有甚于足下者足下亦不可不为之速来也甫及凉秋即令男钺引骑都门以相待切不可更后是期数遣书取舍侄辈来倘得附骥尤为至愿郡学古今科贡题名碑冀各打一通并録彭进士士竒所譔忠节传及诸世族谱所载名贤事迹并携至此以备采摭幸勿忘之余待面悉不宣
与刘惟恭书
古所谓重同年者非但重其年之同也重其志同业同与其进身之阶同也矧仆与足下其生也同郡其学也同经其既第而来荣于乡也同荷恩旨岂直同志同业同其进身之阶而已是葢同年中相知宜甚宻者也然而地不百里而足迹不一履其庭别已有年而声闻不一接于耳何同年而不相接如此其疎哉惟足下出得地而居当途有贤士大夫以相交游其讲论足以广其学识其推拔足以隆其声称此同年中之特达者也仆滞迹一乡为贤士大夫所弃外口欲言而无可语者以发志有惑而无相知者以解此同年中之无聊者自其无聊而望其特达故虽相知之甚宻而相接之甚疎然征命已下足下与仆例应赴召京师听选用若不谓其无聊俾得同载以往同旅以游则同年之好情虽不得尽之于乡又岂不得尽之于官哉故因家兄来聊此以润行色希加察之是幸
与刘宪伟书
人自应试来者皆诵足下之文必在髙选不意竟黜落于主司之不明凡相知莫不以为惜足下自处能无不平于中哉虽然人之困厄摧败乃其进学修业之基也故易于困之象曰困君子以致命遂志则君子之得天命而成已志以大有声于时皆由困以发其愤増益其所未至未可以幸而得也是以昌黎连蹇卒为儒宗梁灏垂白乃为选首此皆伸于乆屈之中捷于屡败之后况今呉节亦三试不偶而后解魁归焉使其列于前榜又何能魁于今科哉则足下今日之小失意又安知不为他日大得意开先欤愿勿以介怀即弃置家事归学肄业以为斯文主路璧入学惟足下是赖幸即置之班末勿使有货力者夺其所余待面悉不具
与桂广文书
古今人莫不慎其所出出得地则道光而誉流出不得地则能多亦望下尝观之通馗大市材百美矣货百奇矣然鬻不在名工之家衒不在巨贾之肆人亦贱之弗价也虽有垄断焉而弗睨也物之重轻且系其所出地之得失况经生学士将售其素藴于国家可不择其出身之地于邃文长德之门以取重于当时哉惟先生泝往哲之渊源耸羣儒之山斗兹岁大比挟材美而角出门下者云合雷鸣固不借一外之人以夸多四方然有抱所能欲借其门而出如刘生文者宜可与其进焉生之家世业儒在洪武间有名履节者举进士科擢侍御史迁交趾南以殁生即其遗孤子也自髫齓时収育教娶于其父执友今李翰林时勉先生长而能自世其事业所谓生忧患者也故其于志奋于学敏于行不污于交际畧无乖伪而亦慎择所与若于文则未敢必其能第是科与否然以方前所第士亦或有可几及者惟不获由先生之门以出故曰悯悯焉若材之待鬻于名工若货之希售于巨贾而愿弗自遂焉球与相知素且尝受教于先生故敢以其名进若不塞其向上之心遂収録以上之明有司也惟命若犹以为外而外之亦惟命谨俟一言以进退之幸加察焉
与胡医士书
仆居京师十二年于布衣中得君子交者惟足下一人焉然前十一年知足下者以其不汲汲于名不营营于利不妄易其行与言有儒者风而已至今年因长儿之病又有以知足下医学之良焉方其病势之张也或以为宜汗汗则体之烦者静而病自外散或以为当下下则腹之满者寛而病自内消惟足下以为病在表里之间非下与汗所能愈必以温中之药和解之而后可不然则愈不愈未可知仆以为然已而果效非良于医者能之乎仆尝以为医之药人病也自有其理理之得者无不效其不效者理之失也世之良为医者惟理是究而庸者往往昧焉与之反故于病不能无安危之分岂惟医哉用武亦然沛公顺乎人情而项羽逆之其成败所以异也治水亦然禹因其性以导之而崇伯陻之其通塞所以异也理天下国家亦然尧舜文武行其所无事而秦政乃为苛法以扰之其治乱所以异也足下于医其足为用武之沛公治水之禹理天下国家之尧舜文武乎不然何所施輙效而众医不能及耶不腆仪物聊致谢臆幸勿讶其菲輶而见郄也直禁中有暇乞时过临示以调养之方幸甚
与胡显融书
昨于东阁覩江西乡贡録有显融名而不知其为谁俄而周侍读先生指曰此即髙徒忱更名也予遂不胜其喜所喜者岂徒以主司所选能不遗落尝从予游之士哉葢以足下不接予之论议十有二年矣其以族大家富外为势所廹内为利所诱以挠其志而夺其所旧闻者为状殆不一矣乃能以其所有与十三郡之士较优劣场屋卒获荐名六十五人之列非专心于学肆力于文脱然不为世故家累所迁不足以及此予所以为之喜也特倍于他从游者焉以予占之知其诸父昆弟之喜必又甚也而况亲得之者乎虽然天下之道载诸书也纎悉偹矣求之愈勤则得之愈广而足资吾德业文章之进于无穷怠而不求将并其已得者而失之况敢望其有新得哉足下与荐乡闱固足喜矣慎勿以此而或怠尚加功于书使道益明于已而德业文章随以进则偕计而来不但甲科贵仕可指期而取虽古贤人君子之事业不难到也其为予之喜也又岂今日之比哉昔范忠宣出胡安定之门而他日功业过之予道不加修不足为足下之安定而足下志髙才俊不可不勉为忠宣也故特致此以相贺亦所以相朂焉见应显遂贞幸亦致此意
与孙参政手简
承惠十诗词工而意到使人读而念夙昔之游起别离之思自不容已以是知先生位益髙而识益逺不独政优于官泽润于民虽文章亦有以加于旧矣敬羡敬羡仆冗于事弗克以时奉和然欲奉和之心未尝一日忘也俟他日寄去旬宣之余必有髙兴幸时惠一篇以开荒塞毋谓奉承不速而遂絶其教也冯太守状铭甫就而仲宾之讣已至使人感感不已虽尝一致薄祭然其子幼兄弟又不更垂其不可没者无非朋友责也先生尚图之虞氏家范至今未脱稿又辱寄惠饶纱二疋欲辞不得须待来春方可偿此意乃知游词林不如居礼部之优也余不敢悉惟鉴察不宣
与胡推官手简
别后寄去行巻想达但未审足下何时到官意民被其惠狱得其理当不少矣近询人自岳来者多不能道足下起居岂彼皆未知足下心胸者耶抑足下特立自处不求人之知耶虽然事在公而已公则人已何间焉足下于事惟处心公则廉声能闻将自至京师仆日侧耳以俟焉他不敢及亮之幸甚
两溪文集巻十六

两溪文集巻十七
(明)刘球 撰
○说谕论
说圃
尝圃于秽谷之中以食诸从游者其地硗也粪之以倍而后饶其苖芜也薙之旦旦而后治其亢而易燥也沃之以荷水而后洳其致力也甚劬其为事也未易然倍得美茹以分之家以惠其邻之馑者未尝病其不足也已而得易圃于居之西偏不待粪之而饶不必日薙之而治不假荷水之沃而自洳于力无费于事无难然一岁至馑者数常仰给之邻家犹未见其有余何不得地而有其利得地而不有其利欤诚以人为有勤惰功施有疎宻以致其然也人之为学其亦犹是乎居吾之下而其学也突然出吾上居吾之上而其学也坠然在吾下其何由而上下于吾哉功用之上下于吾也故学不以其年之长少不必其质之美恶不以其进之先后劳加于人则加于人力后于人则后于人能自进焉则日进欲自退焉则日退茍无忌其难无易其易加之以勤持之以久则愚不肖未有不可为智与贤若其难则置之易则慢之勤则各施久则生厌虽智且贤未必不为愚不肖之归故有志立于未遂之前亦有功隳于垂成之日书曰圣罔念作狂狂克念作圣其是之谓乎有庐陵名家子王达应显学于予三年而不去功专而志不外若可望其有成也未知他日异处果能如今日之忧勤不怠与否故借圃为说以警励之使知日俛焉以求取其所以为贤智而去其所以为愚不肖者焉达之家有曰绍肇武者其诸父也龄妙而质美亦从予学将以是说并告之使其相与恊懋焉
说水
有志于学者曰胡忱氏以庐陵望家子越百里来从余游将怀其所得东归请言以励进其方来之学余因指水喻之曰子试观夫水之为水也发自涓勺以流而为溪会而为川汪洋而为海细而蠏虾螺蚌无不育巨而蛟虬鲲鳌无不容水必至于海然后就其大焉人茍事于学则拔出齐民之列而为士充极其所有而为贤不假于思勉自中乎道而为圣事业文章以之而着天下国家以之而均学不至于圣贤则未能以造其极夫学必以圣贤自期犹水之以海为归欲昼夜而少息焉可乎然水焉而不至于海学焉而不至于圣贤是非学与水之罪也必有人为壅遏之使其中道而息也茍无所息之于中道而水不止于海学不至于圣贤吾未之信也惟水之与学大相似焉故孔子兴在川之叹孟子发观澜之喻彼圣贤谆谆以称于水者无非欲学者取水以为法也其拘拘以词章为习而不通于性道者譬犹沼沚之水不可以行逺也其孳孳以记诵为事而不探其根本者譬犹途潦之水不可以持乆也其或乱于支离穿凿之说而失其归者譬犹抟激之水不得其润下之性也是皆辞而外之可也其必笃之孝弟以浚其源博之诗书以广其流亲诸师友以大其澜然后得为学之道焉子之归也毋汨于货利毋没于逰嬉毋溺于傲惰以自窒其源遏其流小其澜则圣贤之渊海不难到矣其功惟在于不自息焉忱既以其说为切于已且愿诵之不忘故书之巻使归而时得展览以自勤于学
王氏子名说
王氏子者刑部主事功载仲子也功载既更其名曰贯矣复属予教之值予有职务之繋不得与贯从容讲业而辩是非也因广功载命名之意以为贯告葢欲进贯于圣贤之道焉夫道之所本者一而已然其流行散着于太虚间则二气之运三光之明四时之行万物之生人之所以灵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所以序服食宫室器皿之所以为用诗书六艺之所以为文揖让进退之所以为礼无巨细无隠显无逺近无非是道之所寓学焉而能博极其理于众万事物之表以约而达其本之一犹百川之会于海万蹊之聚于国是之谓贯也学已至于贯则德成而道立矣大哉贯之为义乎在昔游孔子之门墙而欲升其堂以造其室者非无其人也而得闻一贯以无疑于应唯间者独一曾子耳虽颕悟如子贡其识也非不多矣然能闻之而不能悟之焉虽贤如七十子其肖也非不速矣然得学之而不得闻之焉向非曽子之问学功至亦岂得而与于此哉贯固未可以易言也今尔父之命子以是名也葢将责子以圣贤之学而期子为圣贤之徒子亦岂得不尽心于学以求称其名哉必朝求而暮习焉日益而月累焉以体是道于践履之余思惟之内使人皆谓其实之符于名不谓其名之无其实然后有以副尔父之望也子勉之无怠贯既拜予言且请书以为终身诵遂书之
曽生名字说
曾生吾吉之泰和人蜀府典仪鲁庵翁子质伟而嗜学尝为蜀献王所重其名曰着典仪命之也其字曰知微献王命之也生从余游余欲广其君父之意以进生于道因语之曰子亦知尔君父命子之意耶吾明语子夫人具天地之理以立于天地间其始也固善有不善者欲挠之也理欲交于中故形之于色闻之于声播之于事业其善不善皆着而不能掩然其着之端必自其方寸之间一念之发始则至微也君子知其着也自微始必思用力于其微是以内省之欲频慎独之欲力所以遏其不善而存其善于至微之中功有加而志不惑由是施之于言也为嘉言发之于行也为令行措之于事业也为良事业无着而不善者谨微之功至也然则欲善其着岂得不究极其微哉故欲尔之着善德于外者尔父名子之意也惧尔之忽其微于内者尔君字子之意也父以慈训君以严戒仁义之道也子能顾名思着以承父训因字察微以奉君戒忠孝莫大焉茍蒙其名而不务其实玩其字而不求其义则无以成尔德且孤尔君父之命尚慎于斯生既唯吾言且请书以为其名字说
内省说
省者察之详也省之自内则所察不在乎外不为乎人而有益于已矣且人之心不趋于义即趋于利不入于善即入于恶其可不加省乎其义利之趋也善恶之入也皆自其一念之发又可不省之自内乎是故见不忠信人也必内省之不使已亦有是不忠信焉见不孝弟人也必内省之不使已亦有是不孝弟焉见凡外其道昧其理不顾其言行之人也必内省之不使已亦有是外道昧理不顾言行之失焉孔子曰见不贤而内自省此之谓也省之熟而内无恶于志外无忧惧于人则可与入圣贤之域矣昔者游孔子之门而得传其道者惟一曾子耳以曽子能日省其身也夫曽子年最少质最鲁使其省之未至又何能卓出三千之羣以自列于七十二子之首哉今之人省身不能如曾子而道则欲希乎孔子譬犹欲游身于千里之外而不知发足于跬歩之间庭户之下宜乎其终不能到也吾友庐陵王肇允生于尚德之家游于缙绅之林志髙而行笃尝名其斋曰内省葢知求孔子之道当自曾子省身之功始矣或者乃曰圣莫大于孔子贤莫大于曽子孔子曽子之道岂易至哉余曰不然为人而不以古圣贤自期是自卑其志自小其身自枉度其生也或人不能难遂书是说归之肇允使益励焉
文会说
与人朋不能无会会而以文乂会之有益于道教也文者士君子所凭以探夫道之具不讲求其文而能通乎道者未之有焉故古之会者味诗书过于盘飱甘讲辩胜于杯啜无不致意于文后之会者重盘飱而轻诗书先杯啜而后讲辩于文若无与焉是以古之见道也易后之见道也难古之为君子也众后之为君子也寡夫孔子大圣人也犹以学不讲为忧则孔子固尝会其朋以文矣子思大贤人也犹以辩弗明为弗措则子思亦尝会其朋以文矣后之人不圣于孔子不贤于子思而以为学不必讲也辩不必明也文何用会为以故卒不能深于孔子子思之道而曰孔子之圣天圣之子思之贤天贤之非后之人所能到又何自暴弃之甚哉彼老佛氏其说不根也其术不神也然为其徒者能游迹千里之外周履四海之中日会其朋相与叅详而讲道之以自根其说以神其术故卒有以惑世而流于世为吾孔子子思徒者莫不欲外而排之矣然取交不能如彼之逺慕道不能如彼之笃讲学不能如彼之勤乃徒托之言曰老者吾师辟之也佛者吾师辟之也彼之道行岂吾道之幸哉致为老佛者亦哗然起而反之曰孔子师吾之师也子思道吾之道也吾何外于彼哉朝夕转相诋訾卒靡有所胜呜呼若不时会其朋讲其学明其辩昭其道于文使世之人晓然知彼之说不若吾之正知彼之道不若吾之常皆欲去彼而归此则彼不庸外而自外矣不必排而自排矣又何用纷纷然与之竞是非笔舌间哉嗟夫文不恒于会而欲望吾道之扬邪说之遏难矣有戴氏之彦曰敏志一而学勤好交而不怠尝字其讲学之斋曰文会而属余言余于敏交乆且厚故为是说以相勉焉
南岐瘿者说
南岐在秦蜀山谷中其水甘而不良凡饮之者輙病瘿故其地之民无分大姓小家子男妇女老人后生无一人无瘿者彼既安于常故而莫丑之亦莫思所以去之及见外方人至则羣小子妇人聚观而笑之曰异哉尔之颈也焦而不吾类焉外方人曰尔之累然凸出于颈者瘿病之也不求善药去尔病反以吾颈为焦耶笑者曰吾祖然也吾父然也吾家之人然也吾乡之人然也乌用去乎哉终莫知其为丑焉夫世之人纷然以货利病其心而不念其背于道外于义犹瘿者不自觉于失其形矣及见正人君子言不能相入輙羣起而攻之曰尔何迂也非吾类也噫是何异瘿者笑世人为焦颈哉
养树说
岂不见夫大林深谷所产之树乎其土辟而旷故其根之行乎中也舒而不枉其樵牧之剪食不至故其柯叶之发荣于外也畅茂而无不遂则生生之理完而暑寒雨露之及也皆得施其功而成其为连抱之材资于匠石之用为可必矣其在人烟纷杂之区虽有佳木萌蘖其间而斧斤加焉牛羊造焉马足车轮又从而往来焉凡所以戕其性而夭折其生者日且至欲望其材之美可得乎士之于学犹地之于树也必退迹乎寂寥之野置身于安闲之庐使耳目之所接者无非诗书心志之所向者无非理道则内养固而外诱之来也无由入由是以窥夫贤哲之阃奥追其文躅希其事业端不失其途矣舍是不居而游乎通都大市交接夫贵游公子以为讲学之徒僦居而旅食以为进学之所则心方濳而事物之欲已间之功欲加而佚乐之朋已挠之如是而欲収其效不亦难哉同郡西昌仕族欧阳氏有才子曰广渤质伟而志髙从其妇翁太常博士杨希淳游京师学非无所得也犹弗康其所将归乡以毕业而大其所成与之交者皆赠以诗余独为养树之说以勉之广渤归见其兄考工主事广哲余同榜中深于学者也幸以是说与质其可否焉
听其自然说
凡出于天而不可移于人者皆所谓自然之分也惟其分系于天不繋于人故人有厌贫贱而不可以力去慕富贵而不可以幸取何莫非出于自然者为之哉必俛焉听之于天付之于自然而后可故居易以俟命者子思之言也子思固欲人之听其自然殀寿不贰者孟子之言也孟子亦欲人之听其自然况听之者祥不听之者殃听之为君子不听之为小人岂得而不听之哉昔伊尹起于耕傅说起于版筑而相殷太公起于渔钓而封齐皆听其自然也虞公贪以丧其国知伯贪以丧其家不知听其自然也听其自然之道当何如哉葢贫贱穷阨矣则思求吾志守吾道不可有出位之思富贵利达矣则思处之以义文之以礼不可有矜已骄人之色如是而已兵马指挥何君廷用故都督某之子指挥使祯之叔父其未遇知当时也则力耕稼而乐闲安富贵不足维其心及其聫姻王国受爵命于朝廷而其自处也犹退然若未遇时所谓听其自然者葢庶几矣如其未也尤不可不致力焉故因其有听其自然之号特为说以劝之
说舟
余尝观舟于江湖之上矣其水盛而风烈波涛之势汹涌鼋鼍蛟鱼出没逺近山川为之震荡昼日为之昏黒彼羣小艇方港収岸泊之不暇所谓巨舰穹舻者且欲髙其牙樯张其帆席当中流冒白浪以上下乎其间万斛中藏不见其为重千里倐至不觉其为逺葢其物大而具备故虽涉江涛之险而恬若无事又功百倍于羣小艇焉使其在恬风之潴止水之渊虽有载重致逺之能且无所施其与众小艇何辨焉士君子负才美不能得名于僻壤小邑而能得名于大方亦何异于舟哉友人罗君勉学工部侍郎寅庵先生从子也以归安丞得代来京中外人皆荐之限于常格不得拔调江夏丞江夏湖广首邑当水陆四达之冲朝使蕃物往来无虚日势逼而政琐以烦人无乐于官其邑者犹风涛险阻而群小艇皆畏缩不敢前也罗君有学问文章而才能优于已识量髙于世犹巨舰穹舻之为物大而其具备也往丞剧邑虽喧嚣交集其耳疑难充塞其胸必能无动于怀犹舟之犯险浪而若履安流也事必敏于为效必果于収犹舟之行愈速而至愈逺也政令之施事业之就必将异于人而优于人犹舟大而功倍也虽然罗君犹当端其心以为之舵树其节以为之樯察于世故以髙下其帆席体乎人情以缓急其绹索然后能有济也不然将危于羣小艇焉尚敢望其功之成哉交游之士皆赠罗君以诗余独举舟以喻之
马谕送王善广赴春闱
有售马于幽冀之都者乐其多不自限其数但遇项而鬛足而蹄梁而可鞍者輙就其驵而商之输其值以致之故虽有骐骥之材超轶絶尘之足且混于庸马之羣与驽骀比数德焉不外称能焉不外见歩焉无能骋孰知其为良马哉有改其道而售焉者限其数不侈其多壮者顾之疲者去之骏者収之驽者斥之于是所谓骐骏者皆出乎群而入其笼络之内脱乎伏以就于驾驭之场德可称而能可见歩可骋人皆道其马之良焉士之于时也亦然方举科之未有定员也士纷然以记诵为尚以剽裂陈腐为工以乘时希合主司之意为竒而髙才硕学杂进其中何见其素能之卓絶得之外以藏之中者弘博而深厚哉犹售马之多而不见其良也逮科额定而上之所取也为甚严下之所贡也不敢泛由是负过人之才有积中之学者皆颕出乎士嚢之表而骈入乎雄彀之中犹良马之自见于市也从吾游者王元善广立志笃而务乎学也勤蓄材实而措之文也雅昔举于乡而解名杂未尽见其能舒其志今贡于礼部而科额始定宜得展其所厚藴如其所素愿矣故于其行举马为谕以赠之
论志送周蒙南归
士之于学也孰为先曰莫先于志志者心之致成事立效之端也苟志有定而不迁则事无为而不遂行无适而不达志于王则王志于伯则伯志于君子则君子志于小人也亦然无一事业而不随其志之大焉而大小焉而小志之所存事业之所由以立也昔人以为有志者事竟成其言岂予欺哉从事于学而志之所向也未定或学焉或辍焉而曰吾之于事业也不患其无成非自昧于已即外以诬于人皆不足与言志也古所谓有志之士者其平居也固自得及骤与物遇虽雷霆之震不足惊渊谷之临不足惧庙廊之升不足骄茅土之加不足侈威武之摧不足慑穷饿之阨不足悯是何也其志素定而利害不能迁之也是以三军之帅可夺而志不可夺也诵诗书六艺之文以学夫圣贤之道所事则善矣其为志则未也葢能不为邪说外诱所夺以由乎其途而造乎其域几人哉彼力于百畆之稼而为农逐于什一之利而为商专一艺之能而为工其为事也贱矣然皆有以致其效者能不迁其志也使慕圣贤之道者能如农商工之民固守其志而不迁何患乎无其效哉故古之善观人者不于其所为惟于其所志勇如子路夫子称其果矣必使之言志仁如颜渊夫子称其贤矣亦使之言志则当时弟子及门而夫子不观其志者尠矣观其志则其人之贤不肖从可知也君子之于志也可不慎持之哉周蒙敬熈服乃翁修譔君之训而得厥祖职方先生之传已名为儒矣又往来京师请益缙绅间且尝及余余见其志之所向不小矣于其归着是论以遗之葢将进之于贤人君子之地以成其父祖之德也蒙游郡庠见胡生忱罗生智皆尝问予业者幸亦告以慎厥志焉
两溪文集巻十七

两溪文集巻十八
(明)刘球 撰
○箴铭赞
书室箴
有巢其庐贮百斯书庐吾足寄书吾道器哲士韪人咸此发身业茂茂望与旷而旷彼昏之罹舍斯取斯所以君子慎卒踰始所以君子不极不止
彭氏敬训堂箴
人之弗克肖其父祖者莫大于慢视其训而弗守也恭守父祖之训如毓义兄弟岂不足为彭氏肖子孙欤况有敬训之堂以昭示于将来又欲后之人世肖其先而不坠也予故箴以致其朂曰明明彝训哲祖之诒乃考式传为家之规谓尔处者孝友是为而尔仕者清白是持或不然者庸俗之归惟令兄弟祇奏弗违游宦宦达宝家家肥乃斯堂之肇建欲先训之远垂于后子孙世守在兹钦承无替庶永昌期
好问轩铭
生民有初均秉厥彝有达者道中坦且夷志随气荡人百斯岐跬歩既讹千里异驰匪询匪诹孰觉孰知卓惟古哲善弗自以知裕在人思歉在已博访敏求务即厥止颜忘其多舜察于迩故不违仁且大其智彼昏罔念乃妄自尊终甘弃暴胡恤人言听既藐藐诲惟谆谆曷决其瞀乃厚其芚故哲愈昭而昏遂昏岂道之异言闻不闻洵美王君早克自艾知尊其尊弗是其是上师先古下朋斯士刍荛之询梁肉同嗜羣疑外屏万善中萃辟此义门希全天畀君子之归小人之弃作铭其轩以淑斯世
槐阴书屋铭
古者三公之位面槐故王晋公手树三槐于庭卒兆其子魏文正公位宰相为三公天下荣之称为三槐王家自是凡姓王者其庭莫不有槐焉又槐为花时士方急于应举因谓应举之岁为槐秋又谓赴举为踏槐故凡举进士者莫不忙于槐之黄焉则槐之名重于世也乆矣友人王君荩居负郭湛溪有槐几株槐边屋几间贮书几百巻每读书其中则柔条蔽户重阴堆几啼禽噪蝉助答弦诵可以消俗浊进清明以游神于简牍探测乎圣贤之阃因题曰槐阴书屋葢未知王君将以其槐兆为三公欤抑以之相促其赴举之期欤如以之兆为三公则固其家故事矣以之促其赴举之期则又君今日所当务也然赴举仕之始也三公仕之终也欲极其终必自其始则促赴举之槐即为兆三公之槐也君姑壅其荄以加其学俟其花而出其身又安知他日荣名盛位不可希冀其前之人哉余始与君同游邑庠今将别去故敢序而为之铭铭曰
有槐结緑兮有书连屋涤除浊俗兮清阴在目槐之芳兮三公之祥槐之黄兮举子之忙孰知举子兮三公之所自始于维王氏兮世传厥美我为铭兮牖户风清惟王氏之后人兮宜日孜孜以望其成
复善堂铭
莫贵于人善其天爵所不善者非性之恶为禀所拘为欲之凿何以复之曰效先觉惟先觉人学至德成渊鉴洞烛厥善之明规循矩蹈厥善之行我其孳孳希与之并取彼之知以开我蔽取彼之能以勤我事移禀遏欲全我良贵庶几斯善克复攸畀众人惑惑斯善以亡卓彼郭氏取以名堂三叶相承烨有余光苟诣其极圣贤同乡
敏求斋铭
凡天下之物皆可求求之不敏未见其获也况古之道得之足以智其生不得不免为凡人其可置而不求求而不敏哉且圣于百代之上尊为亿世之师者孔子也孔子之道葢亦敏而求之于古焉故其思也不寝其学也不厌其愤发于已也忘于食其师之于人也无常其于经读之而三絶编又何其求之敏欤今之人望孔子之门墙不得入者葢不知其求道于古知求之古又不能如孔子之敏也乡达尊王君仲求得孔子敏求之说以名其斋葢有志乎古之道者矣茍能如孔子之不寝焉以思之不厌倦焉以学之不暇食焉以自愤之惟得其人焉而即师之于经而三絶其编以读之则求之也诚敏矣又何患古之道不可得之今哉葢王氏为庐陵闻姓出其家者多秀而文而君又能求古道思与古之人相颉颃其去乎凡俗人已逺矣其子绍从余游以君之辞来请铭故特序而铭之铭曰我瞻古人越世同心宜尔君子求古自今谓鲁大圣言必可谌动息是顾早夜惟钦居食弗择简牍日临穷大尽细致逺诣深芥视千驷珍宝寸阴存心亹亹诣古骎骎有铭其中以儆以箴
复朴斋铭
有笃古先生名其斋曰复朴众人异之君子慕焉彼异之者必以朴之为道宜于古不宜于今先生居今之世而欲复古之朴将隳栋宇之制去镂节缋楹之饰而为橹巢营窟乎将屏文绣绮縠之华而为卉褐乎将舍五味六和珍羞膏梁之美而为捭腥燔黍之食乎将弃罍爵俎豆钟鼔管磬而为杯饮块撃乎将易楷法为科斗之画洗章句之烦若书契之初乎如是以求朴徒见其用意苦而无益于今之世葢欲以其末窥先生而未知其本也君子则谓先生所复之朴有在焉非谓是也夫混然大一体万化而藴迹于万化之表者天之大朴也寂然大中与形气俱生而不为形气所汨没者人所得于天之朴也天不坏其为朴也亦不坏惟智者凿之巧者践之伪者文之贪者昧之不能不斵丧其朴人之朴丧则天之朴亦不可得而完矣故道日污政日弊俗日趋于漓者丧其朴故也有志于古之道者必求复之而后道之污者可隆政之弊者可理俗之漓者可变而为厚先生忠信之质优学问之功至能孳孳焉求复其固有之朴则朴之赋于天者将全于已推之以隆其道理其政而厚其俗也何难哉故闻先生作而翕然慕之者知先生所敦者本也非末也先生名瑀字仲珩量洪而德尊官至蜀府长史上佐国治内理家政皆有古君子风球与先生同姓同为吉郡人而慕先生有志于复古故特铭其斋曰元命沕穆大朴在天暨赋之物人得其全惟人初生笃实无文其朴未散其性则然末习靡靡遂丧厥朴道夷者险风龎者薄谁斯复斯曰有先觉惟此先觉惟朴是求爰辟其斋以藏以修祛彼蠧巧复我鸿畴敛华就实黜诡敦愫众人所异君子所慕恂恂谔谔为王室辅由家达国政随化淳亹亹弗息庶几古人敬而铭之来者其循
徐氏白云山寿藏铭
白云为乐平石砚望山营寿藏是山之阳者其里世家徐姓炀名文光其字松间老人其号也老人为广东转运使庚之裔古山教谕之曽孙桂轩隠君之子素嗜学从进士叶宗敬受业而无仕进意惟欲行其所得之书于家永乐中桂轩被诬当徙边老人与弟文职争告县官求代之县遣文职行老人卒能归之以其道兄弟遂合如初居父母丧率阖室致哀出宿治塟悉遵朱氏礼同产至鳃服亲同居者五百余指而主之有家法故内外肃雍无间言择子与侄性敏者赍遣从良师受经必敦敦勉之至学成受官犹贻书戒以毋隳职以孤上恩抚其弟之遗孤子特厚于他子族人贫不能塟其亲者为具仪物以塟之乡人构争来质成老人輙谕以礼义人亦无不化焉宗戚子弟从之学即欣然倾写所有以造就之其羣居之行如此又雅好诗所作多尚理致关世教晩而其配严氏暨诸弟俱下世而四子七孙及诸从子足以承家而顺志仲子碧复领乡荐授杞县司训升教谕老人亦甚慰焉于是因白云山水之佳营寿藏以为终计以某年月日告成时老人年七十有一矣乃命从子考城司训润状其事来请予铭夫藏之为言藏藏以寿名欲其乆也先事而为之非达于理者不能也古之预为寿藏者图先贤与已之像设为宾主其间不知白云寿藏可有是图否然白云有龙冈面其前砚溪月湖润其下寿山新顶天马诸峰拱掖乎左右其为景也蔚然甚胜不知古人寿藏亦有是景否至若达于生必有终之理不以凶事介于懐必先期而为之以俟乎命焉则古贤与老人同是心也因铭以着其意铭曰奠斯藏者地兮帱斯藏者天也盘旋以锺秀于无穷兮美哉山与川也维君子之达观兮预卜此而将归其全也人皆冀乎迟迟其封兮使享有永年也非徒欲其安且固兮以隆世庆于绵绵也
戴隠君诚辨画像赞
貎古且闲时衣时冠日从容乎山水之间乐宾戚之往还取觞咏以为欢殆不觉其白髪苍颜非古逸民亦孰得而与之班欤
胡处士画像赞
国之逸民乡之善士其在斯人庶几无愧方其少时笃事乎亲及其长也兼睦宗姻遯而能亨鳏不再偶惟周人急不靳所有积善尊师训厥子孙忠简家风宛然犹存花竹禽鱼以悦情性岩乐之名于斯为称年余八袠为况益殊今也逺矣有像在图时衣时冠足表令德俨乎容仪卓为世式顾瞻起敬想望风神其最者谁馆甥史臣
张琦佥宪画像赞
其容肃如其神冲如其所锺者汾晋之秀其所学者姬孔之书擅科名于一代振风纪于两都遂因内朝之荐而有外台之趋方其一道振肃百蠧毕祛以琴鹤自随临水竹之居从容步履乐及公余此丹青之所状诚不失于锱铢矣至其运经济顾廉隅力足以任天下之大事智足以赞国家之吁谟惟有识者知其然殆非丹青所能图也噫湖西岭北岂足乆淹其迹而廊庙之上将待其议纪法而秉钧枢也耶
周侍读画像赞
其质也如良玉之粹然其容也如乔岳之安然其气象也如春阳之蔼然况济之以才美充之以学识文之以词翰符之以实德是以人见其擅香誉于棘闱迩清光于木天着弘功于载笔赞鸿猷于讲筵志与时行秩随次迁也皆谓其能续故家之宦谱为当代之名贤矣抑孰知其急于济时也有六一之忠贞善于为政也有平园之简易敢为直言也有澹庵之蹇谔笃于制行也有诚斋之介厉若付之以重任跻之于要地亦何功不至何业不遂哉于戏天之生斯人于吾忠节之邦也岂无意耶殆将使之踵芳迹于前贤而垂鸿名于后世也
益庵赞
益庵者黔江大尹谢君自号也大尹名牧字谦牧其平生于修行力学为政之际常怀不自满足之心能不失其名与字之义其志葢欲有所得也所以有益庵之号焉学士大夫为之推明其义既详且尽球复为之赞以奬其成焉赞曰
书戒满损易示盈虚皆明所益兆自谦卑彼海居下百流是归彼地既旷生物故滋谦谦之积诚益之基求益之道岂不在兹抑抑谢尹为行素奇于学有本于政有为终不外伐惟谦是持亦不自足惟人是咨爰察厥行则欲古追日进于善自忘所私爰察厥学则中孜孜日明于理自不蓄疑爰察厥政则绩就熈日宣德化旁洽百夷谦之为效逺且有辉名庵以益孰不曰宜敢藉墨卿赞之以词
何太守画像赞
丰而颀伟乎其姿葢知其所负之竒庄而慈俨乎其仪葢知其操之有持襜而齐洁乎其裳衣葢知其才足以有为故入而辅百揆以甄别才俊出而守一郡以抚字民黎爵愈崇而业愈茂又何往而不得其宜哉
龙赞
不凡厥质克神厥踪陟降天渊鼓扇雷风与干元而为象赞化育以成功噫是岂豢于人而后食转运于有力者而后免其穷也耶
周鳯员外画像赞
其貎也苍然其性也天然其形诸外也俨然其藴诸内也渊然故能致善誉享有年早歴乎将命之司晩膺乎副郎之迁亦可见圣朝之得人吾同榜中之多贤也
蜀府长史复朴刘先生像赞
其姿也丰其气也充其容也恭人见其丰矣而不知其德厚于已人见其充矣而不知其学诣乎理人见其恭矣而不知其才足以辅治及其为名教师而教大行为王国辅而国有典刑然后知其着也有所本其实也过于名噫兹非所谓复朴先生耶
黄司训讲学图赞
兴宁黄添华由宾贡起为马湖司训时侍讲席受经业有成以出仕者若白侍御圭胡侍御鉴魏进士正殷贰尹祥郑司训嵩张贰守麟王检校应先暨其子上蔡司训敬也后升教蓬莱以没诸生念遗诲之在耳而往迹已成陈遂绘斯图以寓江汉秋阳之思敬复奉以求予赞予嘉是图有厚之道也故不辞而为之赞曰
自古善俗在立师道师得其人士斯有造卓卓先生秀外实中足为人师以开世蒙邈彼蜀徼民俗夷鄙自分教来士气奋起侍函丈者肃雍有仪饫闻德礼博极书诗疑随辨析业以序就各抱所得荐履荣要教铎既东梁木云摧济济多贤不胜其哀爰托绘像以存往迹聊寓遐思亦昭余泽九原不作遗教在焉教虽在焉亦何逮焉我瞻是图起敬起爱继之以辞用表嘉会
两溪文集巻十八

两溪文集巻十九
(明)刘球 撰
○题跋
青紫聫辉图识
画菜二根杂青与紫十数叶葢云间朱君荩臣以进士游闽时其故交所赠之图不画他花木而画菜者葢欲以甘淡泊勉之也其题曰青紫聫辉者葢欲以取青紫期之也交游之意葢亦周矣后荩臣还京拜礼部主事升员外郎清节见重于人人功名日就于逺大可谓能副其交游勉而期之之意矣荩臣以予同年又同官尝手是图请识之予未施翰而荩臣遽没然荩臣虽没而其请识之念则未没也请识之念未没予固不可偃然没之而不为之识予不没荩臣而为识斯图以归其子又岂能无悬剑之悲哉吁
跋宋赐杨忠襄公家田札后
宋杨忠襄公九世孙尚炳来京师示予以绍兴五年尚书省下吉州赐其家食田公牒而忠襄公死节与宋朝劝恤恩礼大畧可见当建炎末金人陷建康守郡者皆降独通判杨公义不屈敌胁之以威不屈诱之以富贵不屈卒厉声骂敌以激其怒而死之其为忠也烈矣髙宗中兴赠公为朝奉大夫谥为忠襄庙以祀之収其二子而録之又诏有司给田二百畆食其家其报之也何其厚哉夫忠固臣子所当尽而朝廷劝忠之礼亦不可不厚焉宋能厚之故自绍兴至德佑百有余年偏处江南一隅浸削之地以控金元数十百郡强勇之众而人心不去虽大社已屋而抗敌死节之臣犹奋然连衽而起或者以为此皆朝廷厚于劝忠之礼有以感激其然也不亦信乎然则有国家而不知劝忠义以励臣节固不可也是牒迄今将三百年尚不失为杨氏子孙旧物亦可见忠臣之家世有人矣故谨跋而归之尚炳云
跋志溪彭氏所存泸溪先生十帖后
右泸溪王先生与其子壻志溪彭将仕家十帖垂二百年余传守者家没入官丧焉又数十年其族之长同升殚计力购归之家时会宾客观之且欲付其子若孙世藏之于戱使先生多遗其壻家物产则亦湮于变故移于他姓必不能流传以迨今矣使同升不知重先生手笔则亦视如地芥弃如弁髦必不能宝有之如昔矣是则遗亲爱如先生斯可以有传嗣先守如同升斯可谓无忝余以彭氏外孙觌盛美而溉余波者乆请书此以为之殿云
跋李信丰手札后
天球赤刀之陈于周庙宝玉大弓之纪于鲁史皆所以尊先传而昭示来修也况书翰通朋游之情而先人手泽之在其可不加重哉观彭氏罔便存留李公行简所与其家贰郡公手翰于海田变迁之余则可谓知所重矣葢李公为春秋会通而其教与江河同其流行死信丰而其节与泰华比其崇髙世之人得其遗墨犹知重而藏之况贰郡公之生也与之同乡学也与之同经其第进士也与之同年其宦游四方也与之同欲砥名而濯行则其来翰又可不重于彭氏之后人哉初二公皆笃师友好于吾家大史公兄弟则其手翰之来吾家也必富今皆冺没无遗独罔便能存此纸则其贤于人又岂不逺哉故跋其末而归之
跋戴氏所传宋元名贤翰墨后
仆展是巻观知録府判所得诚斋父子书知戴氏有宋名笔诵庐南所得圭斋赞知戴氏有元名笔及观古愚与其子去伐得二少师及诸学士题其巻尾又见今代名笔多有于戴氏于此不独有以信其家世有贤者能与士大夫相游处亦可考见三朝名贤词翰芳华照暎于后先也
书倪县宰瑞麦巻
毘陵倪君叔大宰仙居之明年麦有一茎两穗之瑞产其郊耄老以为倪君惠政所致相与进而贺之邑之士夫又从而咏歌之翰林侍讲杜君宗谧又为之序之来请予题夫邑有瑞麦固足验其宰之仁爱洽于民和气动于物矣然以倪君之贤为政未几已获兹应又岂得不举昔贤之事以朂之欤陈述古先生之宰仙居也常教其民厚彝伦事文学贫难相救婚丧相助无为盗窃赌博争讼欺夺之事必以让人敬老为先由是礼义之化行仁厚之俗兴逺近遂以仙居为有道之邑今其教条具在倪君履其位抚其邑之民亦能追想昔贤流风思取其教以教其众否能取以教其众则闾井之间殆见人有德而家有礼岁有丰穰之乐无寒饿之忧而颂声随以起其为瑞也甚美且巨岂但麦穗两岐而已哉倪君幸力于此他日伟迹明效之可书者当不一而足瑞麦之巻特其兆耳因书其末以俟之
书王绍怀先巻端
从游王绍服其先君敏求翁之丧既练乃葺名儒贵士所遗其先君书翰诗篇若干纸次序为巻时展诵以致其哀慕于怀请余名之余以绍于是巻因其人而怀其先君之所交观其所诵之善而怀其先君之所履详其所言之事而怀其先君之所为则不必趋庭下侍膝前而其先君之髙风雅度常在于心目矣用名曰怀先巻且问之曰先君没而可怀者岂独是乎绍曰不惟是也有大者焉先君临絶时呼绍兄弟至前不及家诸事但目绍曰绍尔既就师攻举业宜惟勤惟一以勉就尔学毋以吾弃遗尔之故堕厥志又顾谓诸兄弟曰尔兄弟其奬辅绍志如吾存时使绍终有成吾虽没泉下又奚憾其咸忆吾言勿忘是命也无日月无时刻不往来绍怀余曰是诚重于巻所葺者尤宜怀焉务力学以副之则庶几其不委之地绍请书之遂并其事书其巻端以励绍之进云
书范先生候官藁后
昔吾清江范德机先生以诗鸣元盛所谓候官藁者乃其佐闽幕时所作总五七言诗不越五十七篇已可见其用思之清苦制辞之婉正类事之切实足以形容山川之胜物景之美吏政之得失民风士气之好恶况窥其全藁哉宜乎其与虞杨揭二三先生并称贤当时也自泰定迄今百有余年度兵燹而复覩文明之盛其手笔犹幸存之友人刘大彰家自非其精神流布浩然有不可没而又托得其人亦何能如此其乆于世哉夫时之人遇古名画者图一山临一水描状一卉一木一鸟兽虫鱼輙购之以厚利珍之若至宝然徒能资玩好而无益于已之修岂若此藁诵之则足以博见闻习而得之则可以发吟咏悦性情较彼之能资玩好者大不侔矣惟大彰则贱彼而贵此则其贤于世之人也不既逺哉余故乐为书其后以归之
书龙云刘氏仍辉楼巻后
洪熈改元之初球奉嗣天子召命将入京有龙云刘氏齐贤手仍辉楼巻来需题观之不无感焉葢龙云距吾茨溪不半舍初其家有擢绍圣词科官吏院进摄翰林学士曰弇文最工也而与吾秘书府君襟连而谊合有举嘉定进士累赞军机拜澧州守曰鳯骥政最优也而与吾家中郎巢林同举于乡节干方舟同策于廷有荫授至融州守死义靖江曰子荐节最髙也而吾家签判书台哭之有诗大史容窓为之立传则吾两家之刘在宋元时固耦德而齐声矣自海田变易而茨溪之族落莫如吾家多徙之四方其未徙皆濵江野处弗自康其故地故昔者寝兴之处今皆禾麦生矣昔者衣冠往来之道今皆蛇蚁所宅有狐兎之迹矣昔者观游弦诵之区今皆荒茅藂竹而鼪鼯魑魅日夕相呌啸矣独龙云诸刘昭前光继往躅如齐贤父子世有其人而大栋连宗穹垣广庭园池玩好之美花竹之富丽俱不改昔人之旧簮绂之华儒人学士之来会以发诗书之声序时节燕游之乐又不减昔人之盛故仍辉之楼不能不起颂于士大夫呜呼岂龙云之后人皆贤而吾茨溪之后人皆不似欤抑茨溪之邻风里俗不若龙云之仁且厚欤将山川风气之所锺独绵延于龙云而短遏于茨溪欤吾虽有上命不敢逗遛其乡然尝谋之父商之兄与弟欲于茨溪求数畆田葺数椽居期与齐贤父子相交接以寻昔者之好扫吾先墓使如齐贤之先墓而刍牧不敢犯碑砌完以固长吾子弟使与齐贤之子弟时得相会以文相切磋以进学又不知齐贤能怂慂之欤否欤故书此于巻末以问之
书龙云刘氏潜光集
潜光之集何集也葢刘氏后人惧澧融二史君之节义隠与夫龙云先生之文德弗着而聚诸贤所为文辞一大帙以暴白其休也吾吉之士尽忠于有宋者固多方宋德之浸殷能发渊源之学倡古文辞风励士类以兴三百年崇文之治如吾欧阳子者天下一人而已而周益公序龙云集曰庐陵自欧阳子殁龙云公卓出其后而文足继之是则簸欧之波澜于已息之余者亦一龙云公也暨宋运之既去而能奋干戈之武鞠躬尽瘁与国俱亡以収十五庙养士之功如吾文信国者天下一人而已而其与二史君书徍徍称其公明英烈非所敢及而二君果皆先之以死节是淬文之忠芒于未鋭之日者乂二史君也后欧阳子而出者其文同先文信国而死者其节一然欧也首四忠一节之称万口诵其文于无已文也都四忠一节之美百世仰其风而莫及而刘氏二三先正之文与节一则仅着之文苑而颁行之议已缺一则仅収之死节传而庙祀之命竟寝呜呼吉之郡一也其人之文章节操无大相逺也而名有显不显者岂其时有幸不幸欤然而不幸之中岂无幸者存彼士大夫之载笔有在交友之绪论可采为之后者可不掇拾纂辑以昭先德以淑来世哉故斯集不可不存也斯集存而见刘氏一门有欧公之学有文公之烈可以五四忠可以两一节一族之光乃一邑之光一邑之光乃一郡之光也一郡之光乃天下之光后世之光也尚何潜之有然集斯集者谁融史君五世孙士培也续斯集者谁士培之嗣为章也余二村之刘素相望而余又受知于为章故书此于末云
书东菜黄氏训辞后
慈其子者不可无教而孝于亲者不可不守其教今观东菜黄氏训辞而见慈孝之道存焉方少保公以工部尚书往抚交址也为此训辞授其子琮而首以潜心向学谨身修行为言其下事条虽多然大要不出此两言之外葢学不至则无以明其道故必潜心于内以自进于学行不积则无以成其德故必谨身于外以自立其行是皆为巳之功君子之事也而公以是训子可谓笃于慈也矣琮佩服是训十余年且求发明其义于缙绅间也甚切非孝于尊其亲之命能是乎昔之人有不教以义方而欲纳诸邪者固异乎公之存心亦有诵父之简不忘者琮亦何愧于彼哉虽然公自蚤岁入仕即知以名与节自励今年愈増而位愈崇清白之操未尝少损而忠猷德业着于朝廷加于海内施于邉陲动足以为世法非优于学行不及此士之闻其风者犹皆起慕况为之子乎然则力学笃行求世其美琮亦不可不懋也易所谓鹤鸣子和者吾冀黄氏有焉特书其后以待之
书赵氏潜德巻后
大尹赵侯学成之德政在吾安福固多而崇重儒道一事尤为伟焉葢庙学大于前士气増于后者莫非其力也及侯没京师独少子智在侧羣隶弱之谋市恶棺敛侯而焚焉以便其归而利其赀予与户部照磨康旭明翰林修撰刘显仁闻而念侯素有功于斯文间不可使其殁而遭此毒即冒风埃走智所问曰闻子欲以先君之柩焚之有诸曰然因语之曰礼敝帷不弃为埋马也马犹存敝帷以埋之而况亲耶乃忍残之灰烬中先君之赀装足以归其柩也子何俭之若是耶设归而寿母令兄以不能念亲之体魄责子其将何词以自解也智恸哭曰是岂孤所欲哉羣隶之谋孤亦不能制也倘徼执事之福得奉柩归非惟先君有赖虽孤不孝之罪亦得少雪焉予退而呼其隶之颇解事者责之曰尔曹自窭人起至富室者果谁力耶纵故尹之德可孤独不思后尹至而将尔咎耶何不尽忠故尹収美名以为他日亲事后尹之地耶皆唯唯智以故得更美棺制服发丧以归吾侪亦备赙荐诔以佐成之然则侯之得成礼以葬于吾邑者皆平昔崇儒重士之报也而世之居官者每欲疎絶士大夫而昵比奴隶人岂不谬其所择哉因述侯之事附其潜德巻后使人知士大夫不负人其负人者必奴隶之徒也
书华川王氏寳翰巻后
杂长短诗幷手帖跋尾若干首皆故待制赠翰林学士谥忠文王公之子国学博士仲缙于蜀邦得献王所赐手翰也王数以此加惠王氏者岂为他哉葢以忠文公仗节死使命夷荒无忝为圣朝荩臣国博走畏途归父体魄故土无忝为世家肖子不假文墨宠异而嘉进之何以奬忠而劝孝欤所以下教于王氏不厌其多如此也王氏始也藏其真迹甚秘属长史郑楷临为似本以便展阅遭事变来真迹丧而似本幸存予尝拜覩于其后人禴手不惟见王尚贤之意笃亦有以知王氏忠孝余庆施诸乆逺为有光且王于篇中有谓善为贻谋无作名门羞者尤足为王氏后人至训禴其可不懋哉
题莲社图后
予在礼部时得观马和之所临莲社图于主客郎中王君士睿所爱其笔迹不减于李龙眠至描写十八人同游匡庐山水间而陶谢二公肩舆骑葢相望道途又妙极其趣固不待辨已知其为渊明造焉而出灵运慕焉而入之况矣当时莲社得名士大夫往还之迹亦何盛哉今王君方谢事有渊明归去之髙矣不知松江之上复有人能结社而招之倾葢而遇之可以彷佛图中风流意态否
题分水方氏族谱
纪善方君迪自卫邸调辅伊藩将与予别乃手其续修方氏族谱属题其端受而阅其叙述方氏之所从来也逺矣至其分水一派自鼻祖子宅迄于纪善之子凡十五世其间宗不遗乎支昭不紊于穆疎不间于戚盛不弃乎衰秩然伦谊明而尊祖亲族之道于是乎尽纪善之用心可谓至矣虽然予于此又有以知分水之后人必将盛大而悠逺焉何也以皆山之植德深至而终老寂寞之濵县尹之为政平恕纪善之为性淳美皆未跻显荣之地其积累既厚而自食其报甚薄岂非天欲啬之将以昌启其后之人耶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予观斯谱足以知方氏后人将享其先世余庆于未涯也特书以俟之
题欧阳氏所藏春洲残巻
巻一幅经丧乱脱其首末文字仅存揭文安公虞文靖公欧阳文公暨一时阁老台儒所为春洲诗二十余首皆润于辞而精于翰读而讯诸前辈人然后知其为宜阳孙春洲先生作也孙氏微而是巻沦落民间世家欧阳氏以文公裔与孙氏有瓜葛哀其残缺収之三传至俊质且表饰如其初予三即其家三出观之寻缄书附之来请题余少游里序见有书裹纸厚且固有字数十皆苍竒可好惟接挂壁之飞猱渺翻天之云涛二句成诵心悦之未知其何人笔也他日于旧家弃籍中拾一履格其纸与字类向之书裹但存逺游而赋离骚一句其傍日月下有眉山苏轼书于六字合二纸方知其为东坡所书松醪赋而不可复完因慨昔贤手书不多见于世者非皆灰烬于燹灾也葢多毁裂于顽夫愚妇所不能知与知而不能好也故书仅存其半仪礼但有十七篇乐经至于无传皆由是患则是巻得不为书裹履格者其幸遇欧阳氏能知而好之欤若欧阳亦可为世有贤子孙矣故敬题其端而归之
髙宗召傅说图识
宣德中余以礼部主事使蜀未返而有经筵之举郎中孙君原贞为之喜令国学生呉某为髙宗召傅说图以贶之余自揆庸劣卑鄙学不得其道能不足禆于国于古圣贤人之事何足希觊于万一哉固让不敢受孙君作色曰我所以为此者笃同僚之好耳志不忘于古人也在子安用让为余亦徐念古之人有为周公辅成王图以劝人之忠者岂其人果能周公欤亦有为老子出关图以祝人之寿者岂其人果能老子欤特爱之深者期望之过耳非谓其人必能此而后授以此图也孙君爱余之深故有此贶义不可郄遂受而藏之已而孙君有河南叅政之擢与余不相接者数年间阅是图则怀忆故旧之情輙不能胜因出以求题于名公卿并识其始末以示不忘孙君之意且使后人知是图所自至欤
纪李丞殓其县长事
呜呼去古逺而人多趋势与利以相与寮友之交能不坏于平时已鲜况能全于倐合忽没之后如李纹仲绣之于伍冕士元耶仲绣九江德化人举贤良方正擢温之乐清丞未几士元以桂东司训用荐来为其邑令仲绣佐之未数日以事适旁县士元方勤于政晨出莅公座决事忽头目眩四体俱不仁急呼侍隶扶以退未及舍身已不能举就榻卒不能言俄而遂絶在侧无亲故人惟二僮奴遽临变皆仓皇莫知所措仲绣闻讣驰归抚士元尸恸哭且哭且顾寮吏问棺襚备否皆曰备矣仲绣往视之乃恶棺敝衣衾叹曰以乐清之大吾侪俸有余独忍俭其县长之殓乎即易以美棺鲜衣衾按礼具小大殓法将殓之又念其既殓则子孙欲复窥其颜面无由矣乃命画工传其容而后殓焉殓毕则设位率僚吏朝夕临召匠作丧舆计其水陆道里费遣能隶四人随二僮护丧牒前途诸县逓给舆夫以归榇发之日令民素服执绋送于郭门外民感其化争出钱帛为之赙所过市巷皆设缟具香烛约数十家一致奠闻者莫不嗟异则士元没而殓不至于草草塟得祔其先茔者仲绣之力也仲绣与士元接未乆乃能经纪其后事如此其备孔子所谓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仲绣有焉予非素知仲绣者然与士元同乡又最善悲其殁而闻其有赖于贤寮以克厚其殓归其丧不能不慰于心且其事足以励交道惇薄俗使人不忍没其善因书以为世劝
书万里朝天图后
西蜀距京师万里地险而途多阻处其境者得一造天子之廷輙自以为荣且幸其亲故之赠行也亦多喜为万里朝天之图以荣之是图葢蜀人赠成都护卫千户缪廷礼之子纯来京代职也又益以蜀府教授徐振昌之文与士大夫之诗所以描写其行役之劳形容其观国之盛既无不至固足为纯荣矣虽然丈夫之仕于时也务求尽其大者焉以纯之年方富志方壮才质不下于人又承父爵以位乎千人之上其树立也不为无地矣诚知竭能効勤使勋业着于藩邦勇畧闻于朝廷则被天子之惠顾升其阶而进之辇毂之下也可指期而待又岂独荣于今日一来而已哉然其所以大其成也未必不自今日之来始于其归特书于图后以期之
书王员外使蜀巻后
正统初今礼部员外郎王君士华以主事致册封之命于蜀予及士大夫多赠以诗及其还也蜀之能诗者又歩余韵为之赠多而至于盈巻帙葢予尝使蜀蜀人既熟其面故见其诗輙喜步韵以赠君是亦忠厚之至也然予留连龟城锦水间半年未有人能赋诗赠之者君至彼逾月乃能得诗如此其多于此亦可见其为人之贤非予所能及矣况君自蜀还未四三年而逺歴东广近涉郊畿今复有荆湖之役所以广其见闻舒其怀抱着其劳绩既绰有余而所得之诗又多于旧予则守官禁林不得复有所出虽遇作者亦无从起其兴发其词又可见其不如君也逺矣虽然君尚朂之功名事业当日益盛诗足云哉然非诗则无以形容其实诗亦不可无也君所得诗葢自蜀始故特识使蜀一巻以为后来者发端
两溪文集巻十九

两溪文集巻二十
(明)刘球 撰
○哀词
张博士哀词
国子博士张先生子仪临江新淦人上世多隠德至先生笃好学问古今书无不读最深于春秋初授是经胡行简先生门者八人皆得时誉号春秋八彦先生其一也惟先生心平恕而论迟确于亲仁于友信于货利无茍有于人艰危穷急乐拯施于事有断制葢其得之春秋也深以博故施之外也端方而无回枉焉洪武中举进士掌教闽之莆田蜀之成都广之潮州当时一邑两郡以春秋登进士第为显官者皆増其旧先生之教也其后由潮州教授入为博士国子监天下学春秋来为监学生者又多师先生是以其教行四方其徒塞要道其文重当时而见奬于亲藩人冀其优陟未艾也岂谓其遽捐馆哉球少慕先生之春秋希一见以损其所未知而増其所知又私恨先生迹不常于乡永乐十八年赴试礼部道南京见先生僦舍甚欢明年窃第南来先生邀饯之酒且以文辞华其归别去不二年而先生讣已至呜呼以平昔相慕之深相接之疎而遽至于永弃此人情所甚痛者固不待属己当有词发其哀况其子教谕魁乡贡士勉属之乆乎故不揆謭陋序其情而为词以哀之曰
因物觇化兮无来不逝斯哲云迈兮胡然深喟嗟麟之经兮独哜其胾质之以陶兮行之以励既发佳誉兮复得髙举位虽未满兮教则遐被游从森森兮大夫卿士生歉大荣兮殁垂永惠余夙有慕兮蒙决纷理晦显道殊兮进则多阻往来京师兮再辱倒屣笑谈食饮兮无论年齿承诲孔硕兮托交自始虽有暌离兮心则宻迩曽未再朞兮讣倐在耳道里辽越兮徒切翘企吾道之穷兮抑时之否依归孰在兮盲瞶孰启西日可系兮东流可止嗟嗟斯恸兮何日有已
佥都御史张君鹏举哀词
呜呼予于张君鹏举之没也岂得而不哀哉君蜀人也与予同举永乐辛丑进士又同有志于古道君为监察御史予为主事宣德癸丑春同入礼闱督试得朝夕相与接殷勤商确所事凡君之所欲为无不中予意予之所言君亦未尝不是焉莅事有暇则长吟短咏更迭倡和不絶口当时吾二人相去不逺其同年之情固笃也其后君迁大理卿转佥都御史爵位日以隆声名日以大天下之人无不仰其泽予虽去礼部入馆阁而名与实俱沉落无闻予二人之相去也始远而其同年之情则彼此犹未忘于怀今君且奄然弃予以没予之哀君也又岂容已哉昔龙虎榜没一欧阳詹则韩昌黎有词以哀之者哀同年之凋丧也虽君之功名过于詹予之文不足以继昌黎然今之同年何异古之同年哉故予之哀君亦不能无词也其词曰
西日可回兮东流可止嗟我同年兮溘然逝矣昔相期望兮与古人比今想形声兮一生一死昔相亲厚兮为日能几今一诀别兮万古亿禩昔相更和兮大篇娓娓今歌祖道兮薤露蒿里蜀天蒙云兮蜀川流驶葢棺西归兮悲风四起愁心泪目兮伤哉知已墓草不宿兮此情不已
故工部侍郎罗公哀词
工部侍郎罗公之即世也朝廷有讄学士大夫有志有碑太史有传所以纪其出处大节和家勤职之清行仗命慑边疆土宁邉之逺畧仁怀细民之异政颂歌太平之殊能极详且悉自足传信于世播休光于无穷矣然球于公不能无所哀悼于其私焉始球第进士公为侍讲翰林辱以先大父与其家弘文学士复仁莫逆之故特亲礼之及球滥禄礼部公数有事于外乃以教诲其子属球球亦不敢不为之尽心继而幸逐公迹入翰林公且谢事行矣因约诸寮饥于其馆公甚为之欢且语球以会面当有期岂意分去踰年而讣遽至哉然则感公相遇之厚于昔而哀不复见于今者予之私也心有所哀虽无所属犹当有辞以发之况其从子孝感令勉学属之勤耶此哀公之词所以作也公吉水人汝敬其字寅庵其号云辞曰
文山嵯峨兮等公之勋文水浩瀚兮等公之文维文之着兮玉署金门维勋之积兮穷荒塞垣出入均劳兮垂三十春税驾修途兮遽即九原逝迹易逺兮故情难谖眷此春树兮瞻彼暮云悠悠我哀兮与日俱臻匪词之托兮中构曷伸
杨处士哀词
邑有笃善处士姓杨字道存性嗜恬安不为浮靡习隠居不仕惟阴德是务积凡其行之所履言之所出喜怒之所施精神念虑之所用皆有阴德存焉故见路途之贫者恤之饥者食之死者瘗之病涉者舟以济之又燔贷券归人之遗失子阴德之及也逺矣今处士墓已宿草其子景陵县尹怀忠求表襮处士之德于士大夫曰某幸食有禄念先君不逮养不胜其哀故敢以发其幽光勤诸交游球亦不幸既孤而叨礼部职闻其言不能不动心犹闻谈虎而其尝伤者蹙额特甚也故为词发县尹之哀以哀处士亦自哀予之无所怙焉其词曰
累善与德兮人蒙其惠既康且寿兮萧然长逝流此庆泽兮裕厥良嗣扬休清代兮宰彼邑治奉顺容色兮匪无荣丽致养朝夕兮匪无甘膬日月不待兮徒増涕泗发厥幽濳兮托之文字念予有亲兮亦蚤见弃履霜濡露兮同悲共喟穹岳可池兮洪海可地吁嗟此怀兮邈无垠埃
王朴叟哀词
吉水之富溪有乐善君子姓王讳实字好信封承德郎刑部主事自号朴叟者署刑部员外郎主事佐之父也年七十二以正统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卒缙绅大夫为之铭其葬表其墓讄其行为诗以悼其亡使主事公平昔仁于家信于乡义于周恤贫乏之德善皭然暴白于世伟然足以垂示乎后矣予奚庸措词其间也虽然员外实予交之所最厚者厚其人则于其人之亲不能不加爱焉故予于主事公之存也尝有诗以祝其寿歌其世德所以致予之爱也亦已至矣于其没也哀伤之情又岂容己耶情之至者词之所由发也发于词所以泄下之哀也其词曰
富溪荣回兮富水汤汤彼美君子兮逝往何方招之不来兮日逺月长宗戚有故兮孰扶孰匡乡士是非兮孰从否臧细人空乏兮孰赍以粮徒使令子兮泪满衰裳岂无仕禄兮养不待将岂无加命兮莫志荣光为之交故兮宁不悲伤翘首云山兮穷富之阳逝水可尽兮余哀莫忘继之以词兮爰写衷肠
萧先生哀词
萧先生讳愚字不敏庐陵曲山人其先有仕宋为仁化令曰耕道出身进士也由是子孙世业儒先生少与弟时中共受诗于其父乐存皆笃志勤学时中既捷乡荐魁廷对入翰林为修譔先生以事亲故不可往有闲暇輙游心风雅颂间得其要妙以发为应举取士之文赡博而沉着简洁而明畅源源乎其出无竭后进习诗经者争师慕之先生亦善开导剔厥疵谬示以向方其教始行于安福其后他郡邑之士交执戟其门有逺不得亲炙则取其文私淑艾焉每大比登鹿鸣之会必有其徒先生亦尝荐名永乐甲午乡书后七年会试礼部以修譔有典文衡之命辞疾归学者从焉益众余始接先生言面今监察御史王体艮宅已而前监察御史尹有规约予同先生赴乡试他日进士谢谦牧奉先生过予余亦从今光禄署正万资中造先生又同上礼部尹万王谢余友也四人皆从先生学故余亦尝以师道尊先生先生为人笃实简静有诗人忠厚余风尤孝于亲友于弟慈其弟之遗孤子犹已子与人交必信其言行可谓君子人也余与先生不相见者十年今年春遭其子维桢进士京师询先生喜其无恙不数月先生讣至不胜余悲维祯将归治先生塟请铭于学士李先生请哀词于余铭足以垂先生不朽矣词则非余所能而情不可嘿发不可嘿之情于词葢不自知其不能也词曰
传经绩学兮善述父事弗显厥躬兮为养与祭况収荣名兮乐有难弟宁施教诲兮惠彼秀异出其门墙兮咸决科第吁嗟先生兮师道攸寄胡年未耄兮奄然以逝经术将用兮伏生云弃弟子尊显兮河汾去世自古皆然兮抑谁所致余于先生兮乆要素契乡书同捧兮春官同诣先生枔佩兮余所交际迹相往复兮笃道与义别去十年兮适遭贤嗣讯安则喜兮聆讣则悲翘首南云兮伤怀陨涕哀之以词兮爰泄余思
礼部侍郎章公哀词
哀而发之于词者哀之深也然昌黎之哀行周南丰之哀老泉东坡之哀宪仲非以其生不偶于时即以其没不永其年故皆有词以着其不幸若礼部侍郎章公则由贤科累爵至三品受知于列圣播休闻于四海有肖子趾美而兴既老而即世朝廷优加恤典缙绅巨公表襮其盛德伟烈足垂之无穷可谓生有荣而没无所憾矣岂复有不幸之可哀耶特球始为主事礼部也公自吏部郎跻秩而来每燕见辱不以属吏鄙下之必与为斯文礼其后球去礼部効勤馆阁公益礼而亲之又不以其去而见疎今球尚系名礼部而公已不可见顾清署以想风采岂无感怆之怀形诸声耶此哀公之词所以不容己也其词曰
容台兮巍巍条风发兮春始归繄桃与李兮盛芳菲怅独望兮旦复夕公不复见兮使予心戚昔公莅事兮有典有仪今公云逝兮杳何之昔公进退兮愉愉自得今公不来兮徒想其迹羌灵輴兮难乆攀爰俎芳肴兮藉以蕳肆予奠兮何所蓟之郊兮潞之渚浩浩洪流兮漫漫长路魂无忘兮故乡土乡之土兮会稽郁树槚兮镜水之湄瞻宁宇兮伊迩公之归兮安所止渺予怀兮曷已
赠文林郎监察御史张公诔
慈溪张氏有尚德之士适安甫讳贤良卒十余年以子楷克举监察御史职蒙恩赠文林郎监察御史余以为古之有德而无其爵者卒纵不得谥于太常亦得谥于其友播之于文辞适安甫之德行积诸躬德教行于家德泽及其后之人又得美赠于朝廷矣易名之法既未之议其可无辞以载之欤予尝备员礼部累士大夫德善为文以哀之其故职也故敢私为之诔附告于焚黄之次以永其传诔曰
泰山徂来厥木惟茂上与霄干下连谷覆洪河待航峻宇资构其末之硕由本之厚惟昔弓正胙姓为张世有君子为家国光七叶侍汉三相奉唐弘功盛烈汗简辉煌族于延陵厥祚益长逮宋德衰居始弗康徙至慈溪载蕃载昌累善锺庆爰及好古非德弗为非义弗取舍已之赢济人之窭好古玄孙为适安甫惟适安甫赋质秀朗志以静宁才由学广博极群书研穷易象理物精粗阴阳消长洞见于心百无一爽出其所有作为歌诗取适乎已鸣盛于时巨章短咏悉雅于词氷清玉洁髙欲古追笃孝与友以施家政阖门千指既安且定克绳以礼毕归于正藏无私货积有余庆化其里人亦兴于行授经其子俾大家声棘闱战艺躏轹群英遂名乡书骎骎向荣匪善厥教曷底于成年及知非疾竟不起家失所尊士失所倚哀悼之声伤怀悲耳日徂月迈墓草宿翳赠秩兰台实缘子贵恩命殊加荣非不至惟未称德昭荐嘉谥友生之辜亦何由避燎黄有期爰累行懿式旌以词附之祝史敬告厥灵且诏来世
罗处士哀词
有乐为善处士姓罗字克庸没而状其行于翰林周编修功叙铭其墓于少保金公吟咏其生平所可悼者于时士大夫矣其子奎又欲予为词以哀之故谨序其凡可哀者实以词系其后处士本庐陵望家世以赀税雄其里遘时囏丧之处士方少其父留外且乆独奉厥母经营不敢怠至复其旧昌其家乃道水陆数千里迎其父归遂具庆欢致甘旨奉又克仁于弟睦于族姻乐于宾客则行着之家矣素仇恶而喜闻人善拯人之穷顇济人之急难増直以偿人之售产者则惠沾其乡矣其总乡赋之输人甚服其公虽山谷之民惯逋负者亦相戒以输不可后期事率先毕有冦犯其里处士约众却走之且设伏俟其再至冦果中伏就擒杀旁境连陷冦锋处士方赞官兵讨平之人多赖焉则其能施于用矣夫着之于家有其行沾之乡有其惠施之用有其能非善有诸躬者未足及此惟善有诸躬则虽乆生于世人固莫不愿之人赖其乆生于世而殁焉是岂可不哀哉且昌黎哀欧阳生哀其有志而早没也南丰哀苏允明哀其有文而终没也则善有诸躬而没如处士亦不得不哀之也其哀之之词曰
笃孝与友兮耀厥先也彼邻有匮兮俟其怜也里户夜起兮冦之平也善之所存兮人望其永有年也胡辞世以遐往兮徒招呼而不还也岂其可好于人兮未可好于天也抑苍苍之蒙漠兮而殃之降施有偏也若曰非然兮又谁为之然也所惑者命兮所伤者贤也人不可及兮德可传也日月可乆兮情不可諠也
彭处士哀词
吾侪居京师念故乡前辈人出言行事有君子长者风可慕效者不几人而彭处士士节首在其中冀得时一相见讯吾祖父时事以益其所未知乃有道其谢世者能不悲哉处士本安福华秀人后徙庐陵而亲戚土田皆在吾安福又为吾先人之执友故岁有事于吾乡必过吾家吾为进士时亦尝造焉处士笃信好善与人无怨恶惟喜论江乡姓族其先孰以德兴孰以宦显孰以赀力雄孰以杂技贱役起孰以微而后振孰以大而致隳孰能始终不失其世守皆歴歴有据使人听之终日不倦无非欲人知劝戒以自进于善也其于势利则恬无所事焉人或负其贷不入其田之利虽越数年终不出憾言人亦惭而归之常教子孙存忠厚谦约无取憎于人故三子皆贤诸孙甚盛人谓其后来之泽未涯故有志于善其后者皆取为法及其没也莫不惜之处士之世系行履详于翰林修譔周君功叙之铭其墓矣吾复哀之以词者欲以泄吾之悲而道吾乡之所惜也其词曰
彼月既晨兮此日复夕念兹故老兮曷其有极如闻其音兮不见其色审而求之兮知不可得其言维嘉兮其行可见范厥子孙兮有典有式乡重其平兮人怀其泽欲聆清诲兮用广我识胡迹未南兮而讣已北我之所悲兮众之所惜哀之以词兮永昭令德
杜长者哀词
天台杜长者讣至京予既吊其子侍讲宗谧矣又伤天弗愸遗长者使世失所矜式焉或问长者名氏官阶予曰仲威其名希恭其字翰林编修文林郎其官阶也又问何以称长者曰德厚于已而尊于人故以长者称又问其为德何如曰闻诸侍讲以知其覉贯时尝涉逺以赴父难若不知有其身然及长不忍其兄被诬也代之下狱以求辨果白其事而还悯其女兄家贫无所资遂割其产以业之至于周人之急未始有吝容人有忿争得其一言解之即不留怨尝受县委核乡田之芜者克尽至公于上下俱无负因旱祷雨于神神亦应焉其德之在已也不已厚乎其锺庆厥子而享有荣养显封也不亦宜乎其名长者不已称乎或人曰德如是而没何可无词以哀之曰固将哀之以辞也因为词曰
与人沕沕兮孰知德欤身没则朽兮奚足惜欤凡见惜于人兮岂缘货与力欤将德性之全兮抑德行之素积欤设非此之故兮将何辨夫淑与慝欤于惟长者兮孝与弟俱乡邑永赖兮神人交孚为德孔臧兮受福有余倐焉去世兮孰不发吁其光晔昱兮其馨苾茀其人可念兮邈无已日聊寓诸词兮庶泄予之抑郁
龚处士哀词
苏之昆山有杰达处士姓龚讳贤字思齐得年四十八而没京师士大夫皆哀之士大夫皆哀之者以处士事母孝与姻族睦处家人父子欢如也其理家有道可为人法今不得而见矣可哀也处士尝掌其乡赋之入能不横取于人又善解其纷周其耕敛婚塟之不给使无鬻孥转徙之患人多德之今无由而仰其惠矣可哀也处士素尚文雅与士君子遇未尝弗宾馆其塾者必时望之士士林中有赖焉今无其人可哀也予与处士虽未面然处士尝遣其子乡贡士理来京从予问春秋以取进士予因理而知处士之善及予司会试理在试列而不干以私予亦无所私于理葢欲以君子之道处理使自树立以为处士荣理竟不得进士而得卒业胄监予复以邃理学高理之科名为处士他日荣也有地不意处士不少待其成而没则予之哀处士又岂众人得与哉哀之之深不能无词以泄之昔韩昌黎哀欧阳生哀其子以慰其父也予哀处士哀其父将以励其子也所致殊而所以泄其哀于词一也其哀之之词曰
克和其家兮行之淑也为乡所德兮惠之沃也流辉士林兮誉之馥也遣子来京兮干仕禄也第科阶仕兮期可卜也胡不少竢兮遂所欲也乃未颁白兮遽瞑目也何善有余兮寿不足也讣之北来兮悲风木也歌哀嘅悼兮声相属也意恸词苦兮予所独也水之东逝兮不西复也心惟伊人兮往复续也
两溪文集巻二十


两溪文集巻二十一
(明)刘球 撰
○祭文
祭曽学士文
呜呼先生生而为吾庐陵幸矣没其为吾庐陵之不幸耶呜呼伤哉渊弘玉润容污匿瑕喜不甚着怒不暴加先生之德量汪然而莫窥其涯矣穷博探要造诣幽遐施为词章益丽而葩先生之文章粹然而成一家矣歴试艺场如金出沙卒占大魁发闻豪奢先生之卓冠乎科目而人皆仰其光华矣时和景明朋良宾嘉弹碁瀹茗酌酒对花先生之髙怀雅度脱然欲友风月而侣烟霞矣是以垂眷顾于三圣耸望瞻于华夏官五转而不出乎词翰之林职两兼而所重乎宫尹之亚使其才德之尽用岁年之少假则吾庐陵忠节之名不得専美于有宋之朝而青原之山白鹭之渚将复增光辉于今天之下吾庐陵之有先生譬犹蠙珠之出合浦而清澄之渊潢污之水莫不倍其声价也呜呼伤哉锺是邦之间气藴辅世之良才况际此文明之运而日就乎大用之时乃萦疾而弗起倐与世而永违使天子为之深恻朝之百辟皆相吊而歔欷虽荷少宗伯之赠命厚祭葬之恩私然青原白鹭于是乎失色而影响寂寥乎忠节之祠则吾庐陵之无先生譬犹良木摧而刻山之节昼藻之梲将谁为之维持呜呼伤哉吾侪后先生而出各叨一职于京师自今而往虽欲亲接先生之言笑覩先生之容仪知不可乎复得能不抆涕而发其无穷之思哉故特致此清酌之奠而侑之以芜陋之词外以为斯世斯文悼内以为吾庐陵悲
祭大师谥文敏杨公文
皇朝更化率土归仁赞襄调燮惟二三臣于维我公实居其一方资恊亮岂应遽失惟公英灵海岳所锺其才渊茂其气冲融邃学逺识卓出人表起自贤科荐歴华要逮永乐初天子用儒跻公禁宻俾翊庙谟内绥四方外殱勍敌文德武功多经赞画三圣绍统旧故不忘委公心腹壹体先皇公亦钦承罔敢懈斁陈善弘化笃尽乃职故掌纶綍垂四十年信着载笔道光讲筵台鼎是司钧枢是寄斯文之福既盛且备昨公拜疏恳布心衷乞归闽越致桑梓恭上曰卿往毋滞乡土速来弼予庸熈厥绪公曰君命臣其肃将岂意还斾竟止于杭上特为公辍视朝政恤典有加昭答忠敬缙绅元老悲不可涯百职庶士亦多伤怀况吾侪辈追念畴昔托在下风岂忘盛德载上公堂覩遗衣冠求公不得泪下心酸酒随肴进情以词载以慰公灵亦发予慨
祭蹇尚宝文
呜呼子以不凡之器絶秀之姿为少师之肖子荷仁庙之恩私擢丞尚宝卒学庭闱遭皇上之睿圣措天下于雍熈人皆望子位将优陟业且宏施如伊陟之象贤以敷殷德如吕伋之世美以笃周禧胡年未满于二纪而身竟陨于疾羸夫以少师为臣领袖为国蓍龟勋猷着于一代闻望达于四方是宜克昌其胤乃遽哭子于垂暮之时以子之美谐世好愿与心随荷不常之宠眷守一定之家规宜跻显耀于未艾乃奄然而止于斯则苍苍之处物杳乎不可得而知也然彼景星庆云之流辉于穹昊醴泉甘露之効灵于地维其为物也非不瑞矣而人不可得乆窥且如颜子之好学伯鱼之闻诗其为人也非不贤矣亦皆与世而蚤违然世之瑞其物而贤其人也自若又岂以其易化也而短之况寿夭皆出于数定而死生不可以力为亦付于理之自然而逝者又奚足追吾侪位事于春官而素德于少师覩吾子之蚤世不能不伤其怀思故酌之以酒而侑之以辞聊以泄吾之郁郁亦以慰少师之深悲
祭周修撰时简文
呜呼天之于吾时简也果有意耶无意耶如无意也则其由徒步而奋起科目以冷职而超居要地濡毫则慰惬圣恩腰金则屡膺宠赐顾问惟频铨擢不次四海有其声名庶寮耸其瞻视其所以遭遇乎时者皆谁之所致耶若有意也则宜少永其龄以显其位胡官未及于满考年甫踰于强仕乃婴疾而弗瘳竟捐馆而长逝虽有亲兮失所养虽有子兮安所倚所以夭折其寿者又谁之所使耶则时简之倐荣而忽没者将何从而窥其所自也赖恩赙之有加且贵介之足恃榇骎骎兮将发斾摇摇兮南指凡在朋曹莫不增喟况同乡郡心敷道契能勿恸于一悲以少见乎平生之义灵其罔昧歆此薄祭
祭洪主事乃父养素先生文
呜呼事有可得之势而无必得之期葢不知其为谁之罪故余侪于先生之永往也不能不恸为之惋慨当圣皇理世于至平每推恩以竭人之亲爱凡有子以官于朝则其亲之取封爵也如拾地芥以先生之优于学而厚于德乃韬其光而养其晦卒贻显庆于哲子以掇贤科于明代由礼官之清寮为选部之要寀恩荣可推期以及亲而先生竟至于不逮岂赋命之有定抑司造之或昧然自古贤者之享大荣未必其亲之具在故欧阳子之表泷冈亦云非敢后而有待今先生虽捐馆舍而赠命将不日而加赉余侪与令子有同仕之好亦素想望乎先生之风裁爰陈辞而致赙惟灵鉴之是丐
祭叔清乐先生文
呜呼哀哉球自别叔父入京以来未尝不思覩颜面而聆声音今年夏乃闻叔父之疾而忧之然犹日望夫平复之音来也及秋得少弟书谓叔父已于三月弃宗族矣呜呼哀哉岂知前日之思遂成悲耶前岁之别遂成永诀耶吾宗族方睦天何故不见顾恤而夺吾叔父如此其速耶叔父之德未尽所施叔父之学将欲有所传是宜享有弥年岂谓未及下寿而竟至大故耶叔父之费词竭能以教诲球者无非欲其不陨前人声光也今球幸仕于朝以有禄而叔父不及与共食叔父之勤勤属其子于球者无非欲其继踵而兴也今有子向学以觊睨乎文闱而叔父不及见其荣叔父之始终训育球之兄弟子从不怠者无不欲其皆效于顺皆贤于人也今若长若少莫不知尊叔父以为庭阶主而叔父不少待以共享其庆呜呼哀哉连峰崔嵬葛水萦逥念江山之尚在而欲聚羣从列盘餐举杯酒以为叔父欢横几而吟烛灯而诵考古而咨今以尽叔父胸中之所有葢不可复得矣南望云天不胜其悲惟当洁所守广所业以无忘叔父之训戒子从兄弟使加学立名以遂叔父之志和其兄弟子从以彰叔父之德于无穷叔父有灵尚克相之
祭谕德黎先生文
呜呼士之盛德实资朋友交匪其人口是心否嗟我黎君心直如口起自贤科列职风纪分符出守邉州万里入拜东寮宸眷伊迩宣德之季吾侪与君共操载笔紬金匮文寻侍讲筵究极典坟偶得休暇即事游歴老佛之宫名山胜迹感慨留题视今犹昔眷怀桑梓昼锦南还祖饯都门俱好容颜以赠以处悉告忠言瞻望来期再踰寒暑拟聫清班效忠明主岂意讣音来自乡土呜呼君耶今已何之出有佳游我莫君随入有旨酒君不我期缅想遗灵清江之涘薄致赙仪爰写哀思悠悠我悲何日是既
祭员外郎退齐周先生文
呜呼乡有君子厥俗用休国有君子政教斯流嗟嗟先生君子之俦于国于乡施德优优扬歴仕途于今三纪典教教兴牧民民理道尊胄监直着藩邸迁秩郎曹誉随政起已致厥仕人犹仰止居处家庭孝友是笃义聚千指雍雍肃肃藏无私货养有公禄化及乡人亦尚惇睦昔汉礼臣有万石君于国仁矣所乏者文开唐义门曰张公艺居乡义矣未闻爵位仁而有文义而且贵于维先生寔兼有是年几上寿乃与世违终非不令人亦何悲为乡与国失所羽仪况球晩进夙慕盛德获与贤郎聫班东壁缔好维新托交自昔倐闻来讣悲怀惨色寓忱以赙诔行以辞敢因行李逺致灵帷既为世惜亦写我私
祭刘典史弥朂文
呜呼弥朂今已何之天之于子岂独昧为何骥其足而蹇其驰子之问学旁搜博识孔壁藏书尤深造诣伏案穷年专心苦思藴为德行既柔且嘉恬不人较忿莫已加发为文章沉浸芬葩人皆谓子显用有期幸与计偕战艺春闱与时不逢知己者稀遣教遐陬不赴而归迁职王门顾醴不置拂袖以行咎亦莫避寻蒙圣宥谪典县史南走象郡西驰蜀鄙突则无黔迹则屡徙邑长之荐寔出朋情论非不公事亦何成徒益我嘅曷致子荣忽来逺讣始疑非的厚藏未施宜寿之锡载询载察言者不易乃知彼苍夺此有德眷怀夙昔有泪沾襟累行陈词爰写我心魂之归兮泸水嘉林幸莫我弃来格来歆
祭退山胡先生文
呜呼先生始勤占毕开世瞀瞶谓取青紫易如拾芥文章直欲韩欧希事业期与范富配夙昔所志何其大哉已而登名黄甲进学西清归隆孝养于北堂入峩法冠于上京宪纪振于炎荒风裁动于辽城遂沾恩命光贲先茔方壮而仕也何其荣哉及夫抽华簪置贵爵脱游迹于市朝寻故步于丘壑有子足任使令有徒以从问学伏臈有资起居无恶晩节优游何其乐哉柰何以七袠之年当无事之时竟终旅寓遗士林悲果人之所致抑天之所为哉呜呼而今而后虽欲侍函丈资丽泽发我天明辟我茅塞以如少时何可得哉缅朔南之相距念窀穸之莫临敢遥驰于尺楮以薄展其寸忱灵其我歆哉不我歆哉
祭曽学士文
呜呼公之即世也其何憾为擢第而为大魁名足逺施歴官而亚内相位寔不卑享年而近六袠寿已如斯然自朝廷以达勋戚莫不加恤缙绅大夫又皆为之歔欷而涕洟夫人莫不有死公独何为而获兹葢其文章卓欲古追敛而就实放而出竒咸与道适用昌厥辞譬若洪流巨浸沉深而浩瀚漠不可以涯窥天胡不吊而遽夺此润色圣治之绘絺耶至其为德毅不苟随外虽方严内实坦夷惟正是由无所回欺譬若桓圭珙璧缜宻而温润莹莫见其为疵天亦何故不慭遗此表正士俗之羽仪耶故尚贤者为之惜怀德者为之悲况予之生也同郡出也同时幸接余光于禁宻数陪清论于燕私公有所述必予示予有所缺赖公规世予知者莫公若其德公之朂者非予而谁朝欣欣以共游夕嘿嘿而永违公之弃予也岂所欲予之念公也曷有穷期顾日月之易迈想言面之不遗谨陈词而致奠聊发予痛以冀公知呜呼哀哉
祭邓资允文
呜呼没不于家堂而于旅寓殓不在妻子而在亲知此人生之所甚痛古今之所同悲嗟吾资允胡遽如斯命实所致咎将归谁吾与资允邂逅京国昨日欣欣以喜今独哀哀而戚昨日腹心交布今则幽明悬隔二十余年亲爱之情乃遽分弃于一夕吾又岂能不内伤于怀外失其色况家人骨肉各天一方抱终天之恨将何日而忘棺襚既备礼仪薄将爰徙榇于别舍俟乘便以还乡奠一觞以致告魂彷佛其在旁毋留滞于燕台蓟北其遄返乎邓林南阳
祭李养和文
呜呼养和其忍遽捐斯世以遗尊府学士之悲以发吾交游之叹耶夫行欲谦庄言无巧伪如养和之守庭训也惟严安已分也不肆温温肃肃称为学士之主器矣学士之累德贻谋愈乆愈至人谓养和当世厥美食报罔既何年方壮而竟至永弃耶昔也养和驰驱行李往来于京忧学士之忠贞未白险难未平情恋恋而不去心忡忡而靡宁尝欲力恭子职笃尽孝诚矣今学士望加宇内信着朝廷恩以时被禄以优増养和乃不少待以仰其荣耶家在江之南讣来蓟之北学士既不堪其怀词林亦为之失色况吾侪逺在京师而素同乡邑念死别而生离益容凄而心恻幸养和有子可象其贤有弟可踵其迹犹足寛学士之忧思而慰吾侪之惋惜瞻云山兮遥遥感气序兮流迁诔以词兮将以赙聊以伸吾中构之惓惓
祭给事中宋琏文
伤哉殷征今何在乎子固未忍舍予而长逝也予亦岂能吞声忍泪不为子一恸乎嗟天之于子也何独能秀其质富其才速其仕而不能永其年乎始子之从予游者将益所业以显名当时为其亲荣也今已名甲科职黄门荣可及其亲矣子亦何为而不少待乎予每愿子之道达而能行余之所授者于世也今道已达而悲随之余之所愿者可得遂乎子年三十有三余年四十有五何故少者没而长者存乎余今而后复欲与子往来寓舍以辨析疑义优游德礼求如畴昔之欢尚可得乎有酒在杯有肴在俎余将酌子于行子亦岂得余弃乎
祭王叅政文
呜呼王公逝矣弗留凡我姻旧莫再与游公量渊洪孰窥其涘而才茂硕足以辅世歴仕清时三十余年绩优郎署望重旬宣况有子从趾美科目环立庭阶森如兰玉往岁之秋公谢事还吾侪载酒祖饯郊关汉之二疏唐之少尹同荣配休始终道尽人皆谓公宜享遐龄使乡子弟永有典刑胡即家林未逾旬月弗疾弗羸奄然以没平安未至哀讣已来追念平生陨涕伤怀怅望南云遥陈薄奠灵其不昧鉴此缱绻
祭杨博士文
呜呼希淳逝矣不还人谁不没何独尔怜众人逐逐子守益坚贫亦不恶势亦不援茍有公论宜秩优迁乃属太常仅歴三年众人云云子黙无言外若痴讷内则静专果仁者寿宜龄之延胡年方冨而疾弗痊众人昧昧子学精研求古之道欲穷简编假以年岁宜术有传乃得游徒而遽弃捐岂子之生分所宜然抑司化者处物之偏然居清署职称非愆郊庙仪典克究克宣迹虽去世人犹称贤况予与子邑迩乡连或聫科甲或出后先今子不见予心戚焉陈辞奠赙用表中悁灵其随榇归妥旧阡
祭王正谘先生文
呜呼先生之行笃与古期先生之学足为世师与时不逢宁藏弗市小人所疑君子曰是自古贤达不利于行輙依山水以陶其情子真谷口德秀陆浑邺城幽佳足与同伦予从薄宦驱走南北既倦于游方怀栖息期与先生笑傲林丘何不我待溘然冥游翘首南天缄书荐诔我奠一觞我思万里邺水之上有槐阴阴先生逺矣清风满林
祭欧阳司训文
呜呼子学孜孜岂不足収名科第耶乃一捧乡书而屡不偶于春闱曽未少遂其志耶子才谅硕岂不足致身显贵耶何仅司潮阳之训而未及大其试耶子性温静岂不足乆生于世耶何年未强仕而遽与世弃耶岂天赋于子有余而福乎子有未至耶不然则子之生何蹇而年复止于是耶徒使寡妻孤子诸父昆弟衔哀抱恸将何以自慰耶况吾侪知子也乆宁不为子歔欷而涕泪耶榇之归兮葬犹未耶魂之来兮安故地耶匪缄词而致奠将何以泄吾之哀思耶灵之英爽兮知不知此意耶
阁中祭杨编修父文
自古肖子克大家声恒因慈父佑启其成嗟尔处士栖迟闾里累善毓德以遗厥子厥子不凡遭时之明魁荐甲科擢任西清曰荷兹命匪予能事实皆家严贻庆所致禄养已及恩封可期宜享弥年以益繁禧胡未及期讣遄在耳罔极之恸遂自今始荣先弗逮人所共伤况我馆阁谊重悼亡赙以将诚辞以达意灵其鉴格罔我遐弃
祭欧阳处士文
呜呼有德者寿君无心亏暴谲者夭君则祥慈胡年方富卒殒疾痿天鉴实公乃爽厥施鸟嘷兽吼徒切余悲顾予与君通家有自昔在宋元耦作对峙声应列科辉聨三史余不类德叨荣窃第君材渊硕益弘所志藏膏敛泽思以溥惠称贤中表驰誉遐迩迹虽背驰道不殊轨指予冡男曰此可妻非以其私先好是继先君归窆风雨晦冥君祭之路不即其庭明岁之秋我侍家兄踵门来谢君出笑迎欵言娓娓毕出中诚信宿告归仆马且具君苦为留我不可住谓今而后交得惠顾君未及来我不果去岁复更新倐有来讣余走哭位君已就茔入门侧耳如聆其声即席而视如覩其形求君失君惨何堪胜玉树既摧葭苇曷恃幸天惠君哲兄令子列门贤从璧连珠累虽云逺而余则是倚唇齿相附曷其有已醴馔具陈君其降只有如不信惟视斯诔
五月五日祭刘知州行忠文
凡约为友谊合情通视没犹在何有异同茍随势变岂君子风顾我与君同出遂术君守南诏我叨末第会朝在京市酒日醉失恃君悲赐归我荣俱脱厥系来笃里情青山孤骑往送来迎下文邉州君复往理道便来家我奉诏起雨骤炎天江喧洚水君持肴酒饯我舟中解其离闷期以効忠岂谓是别不一再逢邉尘未发旅榇已至我时有丧未走哭位兹既就吉按节来祭在昔贾傅恭吊湘流异世相感况在朋俦蒲觞角黍荐此时羞
祭表兄彭处士墓文
永乐中兄持赀客蜀吾始就簿名往来乡国不得与吾兄交言笑笃亲爱者二十余年然念吾母不逮养思厚母族必思与吾兄相安相乐于智溪之上如吾母未亡时故每致书吾兄輙道是意兄之归终无期吾之思终无已恨无夤缘而西以挽吾兄之行李俱东而少慰其所思去年秋适有使蜀之命意得与吾兄一握手以下其心十余年悬悬者及抵蜀求于客次得兄之子谓兄谢世有年矣呜呼昔也存而不及来今也来而不及见智溪之归终不得与吾兄偕矣吾之所思遂成悲戚矣今欲归兄体魄于乡姑先归兄之子以为兄之宗祀奉大邑栢林终为异乡而智溪之青山白云尚在惟兄之灵无忘故土尚往归焉告礼薄而情哀惟灵其鉴之
祭刘宪副文
呜呼厚莫厚于乡郡之交悲莫悲于死生之际况吾侪之于君又斯文之夙契君立风纪之司余忝礼仪之职顾风采之不奉仅星霜之再易幸使途之经寓地意必得道其故情何足迹之踵门遽易欢笑而为哭声君容可想君柩在室呼君不起余涕盈臆念握手之不复惟薄奠之是行倘灵其余鉴尚不忘乎平生
祭李隐君时魁文
乡有耆德俗习用臧嗟嗟隐君仪范于乡匪身独贤兄弟俱良孟氏家居髙尚其节季氏宦成为当朝杰廊庙之资缙绅之列隐君笃义处孟季间上恭厥兄有好容颜下友于弟虑其多囏用无异财食必同旨视逺如近善终逾始令名外驰士论归美既隆寿考益大家声闾阎之间重倚老成胡不慭遗永淑后生吾侪讣闻不忘旧德逺置生刍东阳之侧灵其不昧聿来歆格
祭欧阳宅姊孺人文
呜呼惟我同产女男七人敬爱之至江乡莫伦遽失其一如雁破羣哀恸之切夫岂可言嗟嗟我姊寡于青春虽幸有子寔孤自娠姊今行年几及六旬子亦长大怀抱有孙脱去逆境得际顺辰宜享遐福作姆族姻况诸弟昆尤笃亲亲惟我逺离其情亦均曩使蜀还道经姊门上堂展拜言色欣欣别来桑梓岁复八新屡乞归省慰姊殷勤虽诏未允其心常存胡愿未遂而讣遽闻骨肉至戚生死殊分殓弗亲襚塟弗临窀怅望南天伤心惨魂遥遣弱子荐此诔文庶其悲愤下彻九原
祭洪侍郎母太安人许氏文
于维淑灵夙秉贞懿克配君子享有禄贵毓德含仁笃生伟嗣侃侃伟嗣才与行并自乡达国焯着能声曰匪慈母曷卒厥成侃侃伟嗣发身科第歴官清朝至亚卿位曰由慈母积庆所致侃侃伟嗣惟职是共而家日裕少长肃雍曰赖慈母以主乎中玺勅推恩迄今十载鸾诰加封屈指可待未臻盛荣已遽永迈讣自南来云黯风凄虽蒙国恤莫罄孝思况我侪辈素景内仪欣届七袠欲寿以诗倐闻变故易庆为悲遥遥川陆致奠以辞灵其罔昧薄鉴我私
祭陈学士妻宜人曽氏文
惟灵淑德顺行令仪秀质女于茂族懿范是率作嫔夫子允宜厥室肃肃夫子惟德思明既大其家益隆厥声曰惟灵兮克辅其成肃肃夫子学充文润为天下魁躏轹豪俊曰惟灵兮夙劝其进肃肃夫子道以时行竭能効勤司制内庭曰惟灵兮亦与有荣赐第以居锡封有诰宜及夫子并欢偕老鞠子何迟捐世何早子侪聨科夫子倡之否则同郡闻变交悲灵其昭格薄赙在兹
祭丘员外母太安人文
惟灵淑于为女顺于为妇爱而能教慈于为母三从罔昧遐福弥増况有伟嗣夙由宾兴以能以勤赞秩礼典曰微母训曷膺兹选迁秩既崇推恩有命曰幸有母与享厥庆我为其僚来使蜀方愿拜其母乃情之常足未踵门讣遽在耳容凄心恻弥月弗已言归道便荐此涧芹礼虽云菲灵鉴其勤
两溪文集巻二十一



两溪文集巻二十二
(明)刘球 撰
○行状
遯游杨先生行状
先生殁世有年其常教导母族子刘球幸第进士始克图永先生之不可殁者于其所交显人闻士遂悉所见闻征诸长老谨状其行曰先生讳胤字嗣庆姓杨氏其上世由关西来家吉安以忠襄文节二公显为令族有壻于球从曾祖大史容窓公曰鉴字莹之攻经澡行为元四门馆生辞太子伴读顺皇帝朝即先生乃考也惟先生生长大史公家目仪则耳诲言既稔且饫又自知力学问不问五经四书百家言悉能口诵心忆树植其中有根柢故施之文有序跋说百二十记五十一传赞二十二祭文哀词行状墓志二十五书表启四十二居室器用之铭事物杂着九十总三百六十篇无一词剽掇前人陈说深弘而重密类其为德诗有鳯台前后集四巻澹溪近藁二巻皆出入汉魏六朝唐宋诸名家体随事寄讽咏气浑厚而词雍雅类乎其情尤善真行草书能融会歴世之法成一家体每札数百千字出竒万状皆端谨遒媚适清重之宜类其仪貎时同邑谢先生士复名能诗黎阳端木先生孝思工为书人谓先生之能不在其下独于文骎骎追乎古洪武中以故人甥孙见翰林宋学士濂答禄修譔与权中书陶叅政中立礼部朱尚书梦炎于京师出其作读之大见称与交赞其有退之子美遗声由是中外人皆重其名士多慕其为学勋臣贵戚争致其迹于门遂为宾师都督何公家明年吉安侯陆公嗣子贽以高皇帝驸马亲执弟子礼复主陆公一日朝羣驸马上异贽举止应对不凡问其所师先生以是得召见赐食陆公后见先生弗宾先生语人曰昔汉武不冠不见汲黯楚王不设醴不能处穆生而侯亵冠服见我心易我也我不可以乆此即去之家无何宣德侯金公礼聘至处其塾又一年而去当其时朝廷进人惟急四方诵诗读书之士朝羮藜而夕荐鼎者尽是以先生之行能卓絶使一屑就则华名可采穹官不难致乃终引去故有司连以孝廉楷书举于乡廷臣闽南杨子春上隆知州同里刘子恭交以文学荐之朝皆不赴江西亷使房公安参政张公某交走书币辟为南昌郡学弟子师去来半岁卒不受官命归其后朝廷尝以纂修起先生议以祠林美职居之竟上书礼部乞自遂时为礼部者知先生为言之朝以得归终身不入一毫富贵其心先生为人方严简重有雅度而无诡言謟态于古圣贤言行能心慕而身行之居龙云溪上为田取足其家需不谋他生理而家庭内外岁时为乐衎衎为草堂户牖虚敞卉花竹树环匝日陶情其中洒然襟抱超出人世外每诵论语乡党篇曰吾教自有养生术安用偃仰吐纳为哉故常节饮食时动息戒忿欲以是神宁守固虽隆寒盛暑无事炉扇比老髪髯漆黒视聴完气无馁惫少事二亲以诚孝称乡里遭丧能执礼不建释老事念其兄宅滁不可归间往省之不怠导学者先操履而后诵习与人交弥乆而弥笃念死友悼逺姻必为词以寄其哀有南州集録故交之作并其人始末欲传之梓士论韪之先生素有髙行未尝少下志于时之权力人与不知己者坐终日不一言及遇知己则为道古今竟夕无倦故甚见重于人士有夸雄一时自以人莫已轧及侍先生侧輙气失汗下凛凛惟恐越其度文武臣官是邑者每燕见必专坐先生其上自三司使而下按是邑者多问先生起居或求其见时诸亲藩重礼文儒蜀为最闻先生贤欲以四川试官致其一见不可赐之养老书及土宜物先生早嗜游歴凡名山川无不到到亦稀与人接故号遯游后以其不利于仕也作钝夫传又自号钝夫永乐十八年庚子以疾终于家得年七十三娶邓氏偕老有妇德一子惟升先先生殁一女馆里士贺彦寛于室蚤寡内外孙男四人呜呼学如先生可以通古而探道也文如先生可以埀世而范后也去就如先生可以为尚志之劝也出处如先生可以为竞名之戒也况孝敬以本之忠信以实之内养以充之外望以副之虽陶潜复生亦必尚其节徐穉不死犹将同其风用敢备书以为讄德行而议易名法者张本云
故奉直大夫兵部职方员外郎周先生行状
先生周姓讳鸣字岐鳯以字行家吉水之泥田世以儒宦显至宋季有讳应龙号磻州者为时儒宗其子京孙直宝谟阁上言诋贾似道奸邪知事不济弃官去直阁之子厚号亦山以经术教训乡里先生曽祖也祖闻孙以元至正辛巳乡贡进士荐入史馆修宋辽金史上书请以宋为正统时不能用即辍史事去为鳌溪真文书院山长考讳观号彬彬赠奉直大夫兵部职方员外郎妣李氏赠宜人先生性敏悟襟怀豁达言论侃侃如也才识尤髙迈过人其先世赀产素饶遭元乱丧之而故额尚存皇朝龙兴有司按故额颁役彬彬甫孑立不能堪而产益削先生年十四五即勤于干父蛊早夜无少休不数年家复其初人皆贺彬彬甫之有子洪武甲戌以经明行修荐为桐城儒学训导桐城学校废弛生徒多不知学先生严立教条讲道劝课有方诸生喜得师亦勤于学自是决科跻仕者相继皆曰非周先生之教不及此也丁外艰服除擢即墨主簿以明敏详密为藩司所重遣同御史佥事往登州谳强盗狱盗七十人而称屈者四十五人御史执不与辨先生察其人皆以宿怨为盗所诬指从容以其故为御史佥事言且歴举前代贤臣以辨寃狱得名者譬晓之御史感悟四十五人遂得不死会兵兴赋即墨军需鐡七十余万先生具奏地濵海隅鐡非所产而府库积鐡尚多请出以资军用庶苏民力所司又令即墨民输豆军前准其岁入来数已而复征其米而令以钞偿豆直先生复奏民无信不立今民既输豆又征其米是无信于民也请从初令以信于民且连奏便民十余事朝廷皆纳其言诏报曰可坐累下繋会赦免民留之不得相率送至于淮皆涕泣而别永乐甲申征授国子监学正明年大宗皇帝幸大学赐学官筵宴袭衣先生与焉未几上以汉王失德由辅导不得人诏选端直之士为之辅遂擢先生汉府纪善先生亦慨然以辅成王德为己任时王府有从征军三千人不籍兵部又据有诸卫草场纵下人于外攘民物所为不法类此者先生輙具諌王虽面从而心忌之且王素蓄不臣之心虽开宝贤堂名为延问羣臣之所实欲招致匪人以经营夺嫡计先生心知之作宝贤堂箴累千言寓规讽之意其中冀格其非心王益忌之会驾北巡王拥重兵出入威震中外先生言王宜抑兵威退守藩臣之礼无启疑心遂激王怒明日令守卫官无故诟先生先生不堪其辱以白王王令质于仪卫司已而独送先生于朝下锦衣卫狱欲置以重辟时仁宗皇帝以皇太子监国询知先生以数諌王得罪非有他故降为长州儒学教谕到官与诸生讲学不倦每大比诸藩交聘为考官岁辛夘之福建甲午之浙江丁酉之福建所取士多得人秩满升国子博士至南京召见于文华殿慰谕甚至且曰他日当大用卿其遇知仁庙如此丁继母忧服除用荐升兵部职方员外郎时方清理军籍职方事冗人谓先生儒者必不胜其烦及事至剖决无滞人始服其能三载考最赐诰命授奉直大夫追赠其考妣归燎黄于阡寻复官宣德乙卯乞致仕后四年以疾终正寝先生素孝友十岁居母丧哀毁如成人筮仕桐城即迎其父就养父卒奉柩归至小孤遭风舟将覆扶柩号哭誓与俱沉风随以定抚育二幼弟冠婚必尽礼合三从兄弟子侄为一爨闺门近千指服食资用皆有定规家法严整内外无私蓄着家范十数条令子孙世守之族子弟性敏者悉令学经奬进之亦甚至故其族以经术取仕禄者多于他族其族人有没宦途不能归丧者必经纪而归之尤急于济人阨清江艾时春之官宁海道被冦伤病疮痍不能起赀装殆尽先生遭之为留旬余求药理之愈解装赍之而行艾终身德之先生幼从季父子霖族兄仲容受书旁及他经传学有源委发为文浩瀚而沉实下笔累百言立就然皆根极底里无浮薄之疵自号退斋其文有退斋稿六十巻藏于家别着尚书通义春秋纂要授学者先生生元至正甲辰十月六日终大明正统戊午四月五日享年七十五娶彭氏赠宜人继王氏封宜人俱有妇德子男三人长勉次叙字功叙以永乐戊戌进士官翰林累升至侍读次广女二人前兵科给事中金昭伯庐州儒学训导彭埙其壻也孙男七人蒙涣复巽同伯咸恒女三人曽孙男二人女二人初先生疾作功叙在官得其兄书即陈乞归省朝廷以宣宗皇帝实箓垂成功叙职在纂修理不宜去及实箓进呈功叙思归志益切而先生讣且至功叙将归卜是年月日即其里锦峯山王宜人之兆合塟焉谓宜有状谒诸大人君子以图其不朽而哀戚不忍文乃以属球球因具述先生歴官行事之实庶几立言君子有所采摭谨状
故封翰林编修文林郎孙先生行状
先生讳贞字宗正号竹轩姓孙氏其先江左人唐兴元中有处士讳瑫者来丰城卒塟其邑同造里敷山子孙家焉其后有讳行琰者仕南唐为仓监贻书节度使马希萼以息兵弊民赖之苏子孙居敷山者盛至百余家代有闻人六世孙发宋元佑进士仕至永丰县令永丰九世至先生曽祖实则虽隐不仕而德益高祖佑卿鞠于母姨之夫李仁杰居县北化鹏坊至父仲明皆因李姓逮先生始复之先生幼■嶷长益颕异有司选充县学生教谕泰和刘子彦深器重之授以毛氏诗又从乡先辈朱学士偹万黄进士德润游葢有造诣洪武辛未贡京师为国子生中癸酉科乡试明年以副榜举人教授绍兴太祖高皇帝进诸教授陛前谕以掌教之道且命吏部録其名以俟擢用先生是时年富气壮鋭然有志副上旨到官务振教规事惟公正是由有施御史者按郡甚严私于给传徐氏子以充增广生寻令升于廪膳之列先生曰此子非由乡里推选得厕名増广已出非分何得食廪且诸生中有学问胜之者犹未食廪不可全废公论御史气为沮郡官皆从旁私语先生曰姑许之退可改行不宜面执先生曰君子与人以信焉有今日许之而明日可改乎御史知不可屈遂罢作育诸生成绩焯着一日遇相者言其将有忧至即动心求归省行次南昌果闻父丧哀毁踰礼服阕调汉阳汉阳诸生与乡举者素鲜先生教之尤力后三年当大比赴试者十二人不偶者惟一人通判张某介然有守尝坐事繋都察院狱以无钱贿狱吏为所抑寘诸恶所及事白复官人谓其必易所守张卒持廉自若会诏下教授得荐贤先生即以张应诏升按察佥事贫无以之官复资之行秩满升国子助教又满转博士升从七品禄时国监官杰然着贤称不过四五人先生实其中尤贤者甚见礼于祭酒頥庵胡公司业古崖呉公并遣子受业其门辨事监生以故不在官所司移文来问状六馆纷然莫所知属有经旬不得报者先生遂作类姓簿备録诸生姓名籍贯班次以姓为别欲求其人于姓下稽之即得人以为便遂为定法明年解署拜勅命授修职佐郎宣德初乞归省时母太孺人年已八十先生亦六十余始有退休之志明年还官又明年秩满上行在请老益坚遂以子曰恭官翰林封翰林编修文林郎致仕自是谢絶人事朝夕侍亲侧非有国庆及乡饮礼足不至县门湖广诸藩聘典乡试文衡皆不赴丁太孺人忧筑馆居敷山之下乡弟子来学者稍受之而却其贫者俸后三年祁门迎养又二年重庆迎养皆乐赴之自重庆归时年已七十一愈无意世事课诸孙之余惟日与二三故老饮酒谈笑而已恒言人生寿至八九十固福也然或苦疾病何福之云吾年至此尽足矣得一夕如睡梦中恬然而逝良快良快果以不病而卒卒前三日点检平昔所许人诗文悉成而还之明日杖策观涨江浒归过故人话旧如平素是夕遂不起时正统五年五月二日也先生存心端谨自奉俭约作事必虑始终故歴官三十余年夷坦如一所至必迎其亲就养最善教子官太学时合其燕居之所闭诸子其上亲授以经初欲五子各专一经寻以长子有桑梓之托取外甥邬在恭以足之其后诸子皆有成邬亦第进士为御史训率诸子有官者尤严曰良为御史同居成贤街每夕归必问以今日治何狱其间有所伸雪否曰良必悉以对拟罪有不当輙切责之欲其改拟人谓他人为御史惟一上官独曰良有两上官其一指先生也曰恭在翰林分月俸以致养卒不入升斗为已费寄奉所得上赐银帛亦不发封而还之且报以书曰我口体肥暖恒足近得所寄物可自留以养廉自今勿更致也诸子官外京者未尝从之需一物葢惧有以启其贪以故其子守官逾谨遇族党亲故素厚未尝以险夷贫富致异与人交虽势隆不附穷急不弃为国子生时与同郡卢渊同舍湘阴夏原吉同写武臣诰教绍兴时与李太守庆相善后渊至侍郎原吉庆尚书先生未尝一造其门为助教时与黄博士彦清连居因熟其从子金兰后彦清以奸党没家金兰为贵池典史坐累至京失所归先生馆之三年有不足輙周之同乡杨伯震为长庐运副得罪自狱出病毁不成形舁至先生门欲托寓旁舍惧其病有染相唆家人固却之露卧街祠下先生归闻之曰人各有命病何足患亟命移入病卒以愈其义于交故间也多类此先生本有经世理民之才终身局于儒官不得施间吐一二以开其子其子推而行之无不效故识者谓其子之有政声为民望者多得于先生云嗜学尤笃自幼至老体无不安日即留意诗书五经俱明而邃于诗春秋尤好聚书坊市无卖者輙手自抄録积至浩穰则建楼贮之以便览诵故学益充硕发为诗文平易近事情不务竒刻有竹轩集若干巻藏于家先生生洪武丙午九月十六日歴春秋七十有五娶揭氏文安公族孙女封孺人子长曰温次曰良由重庆知府升广西布政使次曰恭由翰林编修积官至侍读次曰俭举豊城县训导至京卒次曰让由祁门教谕升应天府教授女长适县学生范廸次适熊仕恭孙男十五绳县学生缜约维绥绰纲纪纯绅给缘■〈糹里〉绪绩女十曽孙男二女五先生未卒前数月寄书曰恭言其得痁疾已就差而四体尚未宁曰恭恳乞归省得命行至南昌哭先生讣如昔者先生哭其亲焉是亦岂非数耶诸孤卜用是年月日遵遗命葬先生敷山先茔侧曰恭诣京具列行实属球次序之将以请铭于当朝大手笔球辱爱其父子间最乆义不得辞因次序之如前云
戴先生行状
先生讳审字诚问号古愚戴之先丹阳人二十三世祖叔伦仕唐为御史出刺抚州子孙因家金溪八世至利华仕唐为招讨使镇安福因家邑之郭村宋兴招讨六世孙刑部员外郎之邵以军功显七世孙潭州通判特立九世孙梧州太守重熈十世孙临川宰养正俱由进士起家临川曽孙端仕元为澧川学正学正生有原有原生常州教授起潜无子先生常州弟有原仲子后于常州自幼有志复家声致力诗书弗倦洪武中由邑庠生贡礼部为中都国监生擢五军都督府断事官左司稽礼克勤厥事未几是官革先生亦以事谪戍大同得代归故乡卜宅山水佳处日以亲兄弟课子姓着文章为乐无复仕进意洪熈中诏廷臣举贤今翰林学士李公前监察御史胡公皆其故人李公欲举之胡公曰诚问风宪才也某举之为宜遂上其名先生寄诗二公有谷口烟霞拨不开之句以誓不赴乃为征命所廹入京吏部会大臣于朝策以事竟罢不对复如大同广灵王闻其贤数召见不能得及其归也赐之手札曰先生南还亦复有梦到云中否葢念之至也又二年卒于家先生性刚介襟怀清洒不与流俗偶所居必盛植花竹列图书以自娯终日静坐稀与人接所接必亲故与儒林中有节概人遇武断之徒未尝假以词色其足迹所造必名门故族彼倔起之家未尝得其一过与人论议侃侃以正自持见所知有过輙面责之于义事尤能勇为岁壬午里中横阴相保聚谋作乱首刼富室路氏执其父子以尝之先生谓诸兄弟曰横恶至此不早为计吾属将不免莫若纳诸富室因救路氏以除之遂会诸富室至横所脱路氏繋破其乱谋旬日逺近盗起杀人者相继独环里晏然故人舒伯庸年老而外内多事惧其子幼不能树以属先生未几伯庸死先生収育其子且妻以女别置田宅以居之舒氏遂不落莫其志节素出人表又工为诗在邑庠时已有作及罢官归邑中长老杨征君嗣庆谢隐君士复皆以诗雄一时其教人有法大要欲洗时俗之陋以习先朝雅音士大夫翕然宗之先生往来二家得其说遂弃故习惟新是务故其诗善变俚言浅语为清新之句使景与事会意随词达多中人情得唐张藉王建体每出一篇学者輙相传诵不置口先生以其诗因穷而工也名其藁曰惯穷集其子难类而编之得十巻以入于梓先生殁宣德辛亥九月二十六日歴春秋六十有六配杨氏先殁子男三曰难曰位曰氷氷补邑庠生早世女四人孙男七人女八人曾孙男一人先生素睦于弟诚辨尝相期以殁同穴及诚辨殁卜于邑北镇安乡江浦原葬有日矣先生继谢世诸孤遂如二父志以其年十月二十九日合塟焉后九年难至京图表襮先生之德于缙绅大夫属状于球球弱冠时先生来候先君因语球曰邑西旧家昔惟下村与子汤村及吾郭村是三族者世聨簪绂互有文章以相述德至今谚为三村世家者以此其勉加学以无忘先好他日球侍先君如戴氏先生语之如初今先生不及见矣其夙昔丁宁于球者岂徒然哉故尝为其配杨孺人状矣况敢辞状先生行耶因述其所见闻如右谨状
故翰林侍讲学士奉训大夫曾公行状
公姓曽讳鹤龄字延年一字延之其先有仕唐为光州团练使曰庆者再传至构避五季乱自金陵徙江西因家泰和六传至宋彭泽令安定清川丞安中监察御史安强兄弟俱起甲科而族益显彭泽九世至元瑞金教谕约生九韶仕洪武中以弛利便民罢黄蓬湖官归而教行于乡其子赠翰林修譔伯高尤邃于学举贤良校官皆不就曰吾上世连仕不达而有德于民食其报者在吾子乎吾何以仕为即公之考也母太安人胡氏梦星坠卧内感而生公公少异常儿及受学家庭不烦督责自力于业既冠与其兄椿龄以书经同领永乐乙酉乡荐明年会试留养未行其兄遂第进士为庶吉士翰林以没仰事俯育之责萃公一身继遭父丧内外斩然无足赖者又以闾右龃临弗克康厥居积学之余稍出所有授徒以自给乆而从焉者众贽入益不赀乃营故业邑城之西为乆安计诸子颇长足事事遂辞太安人赴永乐辛丑会试时今少师庐陵杨公司文衡务先典实之作以洗浮腐之弊喜公诸篇悉优多梓行之至今评程文者以是科为最廷对居第一擢翰林修撰洪熈乙已受勅封赠父母妻宣德改元奉命如南岳及舜神农二陵修祀事宣德庚戌同考礼部会试修太宗仁宗实箓成受白金绮币之赐进秩为翰林侍读明年乞归省道闻太安人讣哀毁终丧复官预修宣宗实箓正统戊午书成受赐如初进秩为翰林侍讲学士寻授奉直大夫是秋考顺天府乡试初试之夕场屋火试巻亦有残缺者有司惧罪不敢以更试为言惟欲请葺场屋以终后两试公曰必更试然后百弊涤至公着不然虽无所私亦招外谤朝廷何惜一日之费以成此盛举哉有司具二说以进命下悉如公言众皆慑服得士亦审尝自谓吾齿未甚艾而精神觉已衰吾生其不乆乎一夕课其子忘倦明旦造朝与同列言笑自若退而得疾未半昼没葢正统辛酉三月二十一日也馆阁中大为之恸上闻遣礼部左侍郎王公致祭自公卿至勲戚贵臣交致奠赙闻者莫不悼惜公生洪武癸亥四月十八日歴春秋五十九配陈氏封安人子男五序廉应庶庾序由进士起家为行人司行人廉乙卯贡士女适里士胡仲璇严时孙男八孙女四惟公中怀坦直畧无一毫廞■〈广外戏内〉矫枉而处事遇物井然有理起居休如也事亲孝于家极雍睦训育其兄遗孤子庠自晬至有室卒成伟器致有弋阳司训之荐嫁庠女兄弟二人如已女寡姊孤甥无不席其庇尝分上赐金买田以给先祀积俸余以周族人之贫者亲故亦多蒙其惠与人交初若难合乆而益亲所知为达官立当道者不少每燕见必以公天下期之未尝及于私教学者欲其必先本领毋徒徇外欲速以自小其志故经其指引者无分达未达俱有儒者风其文有诗歌词赋颂赞累千篇传记序说半之行状墓铭碑讄杂文三百皆出新意得古法无所袭于外而有益于道德仁义之说为多可谓没而有不可没者矣公就殡之三月序致使命自南夷至将奉柩归故乡用某年月日葬其邑某乡某山之原以公同榜士独球一人在翰林又素相厚来请状以为谒铭图不朽之地义不可辞因述其世出事行如此庶立言君子有所考焉
故绍兴知府冯君钦训行状
冯之先本宋太子太师赠司徒文简公京之族世家武昌有隐君曰海翁累德弗用生广西路同知良卿同知生元威顺王叅谋升之叅谋生赠承德郎礼部主事筠窓先生伯淳筠窓甫十岁随叅谋避乱永丰秋田而失怙以故人遗孤子鞠于其里刘真叔冐刘姓长徙邑之龙潭娶杨氏生钦训及钦训贵得追爵其亲始复冯姓钦训初名智安后于礼部进事状仁宗皇帝更其名曰敏少传东里杨先生遂字以钦训勉之遵上命也钦训童时筠窓用荐入钦天监演厯携钦训从丁季恒先生受诗京师丁爱其秀朗谓筠窓曰贤郎资品絶伦吾当贺公有子公亦当贺吾得其徒永乐辛卯战艺京闱果捷明年会试中教官选不就请卒业太学遂第永乐乙未进士尝驰命往赈河南岁饥所发廪必先贫无告者而后富人故民均有食而道无殍者擢行在兵部武选主事求续武臣勲籍南京以便侍亲疾终父丧入朝会有北攘之师遣钦训督大名府军资赴邉军法供事后期者斩而给事中授钦训期狭时仁庙摄国政储宫旦朝百官钦训奏曰臣当督军资大名而给事中与臣期狭请更之羣给事中合势劾钦训惰不事事请寘诸法人皆危之钦训从容曰请以臣共事者比某往某郡其地不逺于臣某督某资其数少于臣而得期皆多臣一月非给事中私彼即欲害臣也命下所司更其期事已仁庙登极给事中多被黜或谓事始于劾钦训钦训改礼部仪制主事居母丧及祥复官仪制未几尚书洁庵胡公荐为仪制员外郎莅宣德癸丑会试防察谨而大得舒其志钦训乆官仪制于典故悉究悉闲既优于职荐饰厥廨树嘉木竒卉其间洒然清趣可掬日与其寮以相乐常以广教化兴礼仪为仪制责间因论事白于尚书请进武卫子弟于学校由是行伍中皆弦诵又欲罢郡县学限名之禁以广生徒辑国初以来定诸礼仪节类为编帙请颁行之使人得以循习未就擢绍兴知府初下车即召吏民耆老喻以祸福言使革故弊以即新逾月以疾没民相吊以为失良守争致赙以归其柩故乡其得民心如此使为政乆下泽其民也深则民之服化当何如钦训生洪武己已六月二十三日没宣德甲寅七月十九日得年四十有六娶喻氏封安人生子皆不育以兄子栻后女一人在室钦训美姿容有文学虽星官方技百家书悉能通之为诗数百篇多关世教言古今人出处必极其详兄弟五人笃于友恭尝时过武昌得偕其弟信安展先茔与族人序昭穆心欣然曰吾平生愿且酬矣与人交施必欲先人属以事务尽心为之居官莅政克勤克慎葢奋然有志于自立者也以故名满缙绅当道间人意其必柄用郎官郡守未足尽其能副其所望及讣至皆重惜之况球以同郡旧故与钦训以志行相尚于仪制当时号为知已寮其伤怀痛心又岂众人可预哉特述其行蕲世之名能文君子采掇以垂其幽光于无穷庶不负知已云
翰林侍读承直郎陈公行状
陈之先光州固始人唐末之乱有讳檄者从王审知入闽官闽至大尉其子令镕居闽之大义令图居侯官之古灵令图为宋直学士襄曾祖令镕之后有讳■〈王岂〉者仕宋至显谟阁侍制归师闽郡其后有四十三府君讳某者仕至副使副使再传至垚垚生钰钰生周字仲昌封文林郎四川道监察御史其配林氏封孺人有子四人长即君也君讳振字叔刚以字行号絅斋自幼端重不与羣童狎稍长课诗有竒句从武冈训导刘九畴受春秋由邑庠生领永乐甲午乡荐上春官不偶退即闭户研穷经传子史深有造诣遂第辛丑进士例得依亲以广学乃就谕德林尚黙先生问古文法先生作原文贻之归则旁搜逺讨其功倍于肄举业时其学与文遂并进宣德丙午召至京擢四川道监察御史会修两朝实箓膺荐预纂修之列以课最推恩封其父母妻实箓成受袭衣白金文绮之赐升翰林修譔时以他官预纂修者数人独君得留翰林众以为荣君亦早夜孳孳图报称非有疾痛不安节无一日不在官于职务尤克勤恭以底绩同列中或有他故以其职事托之亦无不尽心公退輙坐静室读书为学不倦非其分内事未尝预人以故多贤之先生长者咸器焉丁母忧去官庐墓侧哀毁逾礼终丧复故职正统丙辰同考礼部会试上将御经筵慎选儒臣充讲官君在选列进讲之初受银钞表里之赐纂修宣庙实箓成升翰林侍读受赐加于初闻其父病疽疏乞归省既得命而有产子之喜北俗子未满月忌出室或劝之缓发君曰自闻家君病来食不知味寝不安席得请以归恨不一蹴至膝下岂以俗忌滞吾行耶即日就道抵家而亲已愈父子兄弟相聚甚欢明年将上京沾狂惑之病服药少瘥遭父丧而疾盛作以正统五年二月二十三日卒歴春秋四十有七君性温雅操履尤洁白出言行事皆有思忖不苟且至为文章亦然谦退雍睦见人有过輙葢覆之人亦未有言其过者尤善事亲在京师珍味药品寄奉不絶侍家庭婉愉之下多诤言友爱其弟杪枨柶素笃视姑姊妹之寡者虽疎犹戚与人交务存忠厚中书舍人陈思孝自狱出囊槖萧然而父子相继没君为经纪其丧归故乡甚周备纂修时催事者颇无状同列皆恶之欲于稠人中发其贪鄙事君曰若然则彼不但媿无所容且当得罪然人将以公为何如人事遂已未几其人病且死同列皆曰非陈君谏则人必谓吾侪速彼之死也其善弥人鬬多类此遇良时日吾为文酒之会与所交序饮赋诗以相乐襟怀洒如也娶林氏浙江参议季之女封孺人贤而生子皆死尝劝君别娶为嗣续计君未允孺人为娶同姓女送至京生二子长曰炜次曰爟俱幼女适松阳周彦达之子林孺人出也君在翰林以同年故与今吏部侍郎洪公侍讲学士曽公及予交最厚故其讣至予三人更相吊以失知已方欲图其不朽而其弟遣人来告葬期在今年月日葬之乡曰某里曰某原曰某具世系行事属予为状属洪公碣铭属曾公督成之义皆不得辞予因譔次所知以备立言君子采摭云
两溪文集巻二十二

两溪文集巻二十三
(明)刘球 撰
○墓铭墓表
工科给事中宋琏墓志铭
正统元年冬十月庚午工科给事中宋琏卒于北京明时坊其弟麟走以告余余往哭且营其殓具于一二交游以殓之乆而悲不已人或谓余过于戚者因语之曰昔琏闻余言春秋心法在推圣人笔削深意端已而经世伸道而遏邪即喜以为得所从余见琏貎恭而气和求传心要法以体之为德行之为行也又敏且笃发于文词多新竒而辩愽亦喜以为托于后者不失人今琏且死矣余岂得而不戚耶因铭以雪予中之戚琏字殷征其先家吉水洪洞五世祖必大始徙新淦槎陂曽祖观礼祖緑野先生贯从祖刑部郎中一之父完子皆以明经为通儒琏得其传又慱诸师友间甫冠为乡子弟师且教且学既有得去谒其初师张教授万选嘉兴留试浙江遂得上春官第进士荷恩以归广所学复召至京试论策词赋居优等改翰林庶吉士擢工科给事中踰年卒得年三十有三琏居家悦其二亲甚至及得禄即欲迎以致养其母至而琏疾已作犹强支持以安其怀疾既革谓麟曰有生必有死不足惜也独不克终二大人养为可恨耳吾弟当勉力为孝子闻者怜之其在工科尤慎密尝验岁进弓弓工欲循故事致馈遗以免罚琏却之而罚亦省同寮意其有所私琏不与辩乆而事白人服其有容其弟彪弟麟弟鳯皆得琏训励于学娶龙氏生男长曰桂馥次曰桂郁女三人俱幼其葬以某年月日葬之乡曰某原曰某铭曰
琏之生也吾何幸乎为之前琏之亡也吾谁托乎为之后以吾之不徳也固不足以有传而子之贤也又何故而不寿昔夫子道虽隆而徳虽盛犹不能不恸颜渊之哭而执伯牛于牖则吾之于子也抑又何咎还輴紫淦兮得丘首藏铭玄室兮将埀之不朽
故贵州宣慰司儒学训导王公墓志铭
有慱闻君子姓王讳玠字子瑀号山晖葢乡之习于礼而能文者故其平居也球尝欲亲之及其既没也球即走哭位哭之今其子道以状来请铭其塟虽欲辞又岂得辞之哉惟王氏本周灵王世子晋之后至晋尚书令述少子处之始徙蜀之邺城其后有十八府君某仕唐为御史中丞复徙安福之北亦以邺城名其地中丞九世生份举进士宋干道间授廸功郎提举湖南儒学提举四世生士才士才生应龙号仁山仁山生禄号逸斋皆以赀雄其里公以逸斋少子嗣于父之从兄试巡检福为性敏慧覉丱若已成人既脱元乱还乡里即思就学以不陨先世业虽有室犹宿于斋人称为王氏佳子弟故前进士欧阳贞为其字说有为席上珍鸣珂帝庭之期间以户大役稠出应公家剧务涉危难者数而患皆不及身葢由其学之固识之明卒转危为安洪武中相知以贤良荐之朝征命再下乃起时朝廷方选有德望耆儒为武学司训育勋旧贵戚子弟吏部张尚书紞试公文学优最中武学选人不炎是职莫乐为公独曰以文德砺武臣子诚吾所愿即就职喻以忠义之方次及文教务使狠者驯傲者下自爱其身者知亲上死长习骑射者事诗书时梅谢二驸马总提学务优加礼貎丐徐魏公大书宏文二字于其馆以褒赏之岁庚辰八月朔承天门灾诏百官直言公上封事数条多中旨永乐改元大集名儒于文渊阁纂修大典公以翰林解学士缙荐预其列分校后晋五代史总裁姚少师广孝每称道其从事勤敏蒙燕赉为多应制赋塔影诗同列逊以不及书进以绩授贵州儒学司训公在馆阁与金学士幼孜曽学士棨彭修撰汝器林修撰环呉中允均虞侍御永茂董司业子卓富阳丞欧阳习贡士郭猷往来最密故其行也诸公皆为诗饯之公亦畧无怜别色及至贵生徒半夷人其非夷者多染于夷俗公力变以中华礼义之习未几而服饰渐更揖让有规甚得都帅镇逺候顾某重因建文昌阁于学旁公为文华之遂擅能文声南诏间自是诸司所卫庆贺表笺以得公譔为快収其礼币至富汝南王归自京道命公为谢婚表秉笔立就王称善加赏在职闻后母丧来家及祥会休老诏下遂优游林泉十余岁以宣德四年五月殁殁前一日犹能课诸孙诗对至殁时辞色不乱公生元至正二年四月歴春秋八十有五配李氏广西宣慰司都事性之女继室曽氏出邑东名族子曰道曰进皆初室生女适里士彭庸质继室生孙男某孙女五曽孙某公恒言好满骄盈君子所戒故座间常揭欹器图以自警又言五经四书乃圣学之渊源义理之根底修齐治平之道所从出故无日不致力焉与内外人言谆谆以守分顺命为劝其兄弟析产不立券约不为多寡好恶较忧念其兄戍西凉不已每形之诗咏视家人子姓疾病患难早夜不倦又尝解人纷救人死命给饥嫠之食却横卒之挠是非人之言行中道不中道故殁而人尤怀之公葬在是年月日葬之乡曰清化里曰某原曰某铭曰
惟公之先兮宗周显晋安成开业兮邺水流庆昭祖令考兮时仕时隐集美于公兮能与德并未用则修兮再聘则进翱翔编苑兮昭承恩命奉扬教铎兮外内服训闻虽遐发兮位实匪称藴有未施兮泽将后荫宜公孙子兮人伟代盛刻此铭辞兮畴曰弗信
故龙处士墓志铭
处士少时得美田宅其邑饶田因家之饶田僻在山谷间学士贵人游迹所不到虽有淳民秀子弟未尝得闻穷经为学之说所读书不过求识姓名记数目而已于义理文字皆莫之省处士病焉生子稍长名一室曰饶田书舍聘大方硕儒授经其中饶之长老以其土素不产贤才计非教诲所能就相与讪笑而沮之处士坚不为惑益厚礼师以督诸子进学不怠后数年其子骏以易经领乡荐饶人始知为学必有效及骏赴春闱中次选授河源儒学训导冠带过家拜处士逺近有闻望人多踵门来贺郡守县令而下莫不加敬处士自是益尊重饶人荣之为父兄者欲贤其子弟则曰不可不授以经为子弟者思荣其父兄则曰不可不明经教思尽而学思励闾巷之内翕然文风随以兴实处士倡起之也处士讳志海字彦方号静乐其上世自吉城背徙上髙举子江号紫浒龙氏族大宦显有三十五府君者生子六人竞丧兄弟遭乱四徙誓逢水则止故第四弟曰竒四者徙万载多江竒四之后数世至千五生仲一仲一生德贞处士大父也父荣辉母刘氏俱好施与处士事亲孝洪武中有司选举茂才皆以亲故辞不赴居丧哀戚踰于礼与兄弟族人睦而有让既徙饶田悉以多江分产归其处者不兼有之其为家不恤劳不侈费収其土利以资日给常有羡余以惠人每岁歉贫人谒贷仰赈者填门亲戚邻里多德之娶王氏继张氏王氏生子曰刚早世张氏生子长曰骧幼即骏女适彭氏孙男五人翔翧翷■〈曾羽〉翘处士生至正丁酉享年七十九宣德乙卯正月十一日卒张氏少处士四岁享年六十五以永乐甲辰十二月日先处士卒处士卒之明年骏自河源闻讣以十二月某日扶柩合塟其乡大园之原遂庐墓侧朝夕攀墓号泣不忍去终丧入京诣予请曰曩骏遭丧苦忧愦未及丐士大夫铭以掩诸幽传信于后至今歉于怀愿先生追述之幸有所刻以纳诸圹中庶几终骏事会命下擢骏翰林孔目与予接益密而请益勤不获辞而铭之曰
富也者得其土之利寿也者或赋命所致惟崇师教用淑厥子化及其乡同归文轨气昏者明俗陋者美呜呼处士为德逺矣呜呼处士虽死弗死大园之阡负山带水伉俪相亲永固于此
故富阳县丞欧阳府君墓志铭
惟欧阳氏自愽士髙仕汉为经师率更令询仕唐为字师叅知政事修承旨玄仕宋元为文师故世以望姓称天下承旨本袁之分宜防里人其族在宋有为登仕郎曰化龙生子文寿至孙弘仁俱为防里富室弘仁生永和监税唯字吾贯号一斋与贤配萧氏皆乐为善惧为不善惠及其乡人是生府君府君讳习字遵学美资质负才不凡接于人言貎详温可念自号其室为悦斋聚书至数千巻日阅览无怠名其地景迹山水为清门十咏绘为图求名公卿题颂盈帙出干父蛊酬公家役皆识机变有条度袁太守闻其能辟为掾辞弗获强就年满从事都察院因与馆阁诸儒交善永乐初呉中允仲平荐入文渊阁预纂修大典书成赐冠带归省亲再赴吏部擢富阳县丞至则兴除利弊使奸墨蹙额郁抑者舒其气得疾没于任其寮属吏氓皆走哭尽哀争出赀帛为敛具且谋固丹戒所任隶归其榇于家府君前在京日以亲为念乞归侍不得命复乞归省乃得命其归时二亲具在羣孙子森列阖门欢甚府君凡入其里必下乘居家不为厉声严色每夜定必扶床话良乆早省必询今日所欲为预造二亲椁甓必手操犊为之泥家人请代府君曰事父母当自致其力何以代为思有逺离不得乆侍膝下候食饮寒暖节莫竭为子情乃徒跣步拜七日至武功灵山祈免亲疾恙且愿损已龄以益亲寿词极恳切闻者嗟异及官富阳不以妻子随不为华衣盛御不与寮采鬬酒食而没也箧无蓄钱留帛费皆仰人办人益信其无贪心嗟夫世之人有与其亲角能商利至逆色甚而服轻饱甘以自悦而冻馁其亲不顾其疾痛加以恐喝怒詈若不欲其乆在世茍有官则恃以为贾货利具日肆攘刻无厌始也室磬悬一旦遂计则聚珍物竒器满家宅壤随欲广求以富其子孙而不虑身冒刑辟敛人怨是葢与鸮獍奚分而其人顾自以为能岂非皆府君罪人乎以府君为行若是使遇郭林宗则茅容不得独称孝使遇黄霸则许丞不得独为廉况其才称为大夫尊官卒不得为有以生未遇相知之当道也向使当道知府君则岂止丞一邑名一方而已哉然使府君见知当道得髙位蒙显称如时之巧宦人而行不逮必不能永名誉满公论以如其身没之后故君子宁取之此不取之彼焉府君生元至正庚子三月十八日殁永乐甲午三月六日得年五十有五配王氏有妇德子男长曰茂次曰升女长壻曽泰次壻彭正孙男九铭钧钲铎镛铉鉴银钊孙女二人其榇自富阳来时二亲尚无恙命以其年月日葬府君于其乡之同睦后以为不利复以某年月日改塟其里之某山又五年茂以书来请于球曰树先府君墓幸有石不得亲而能文者铭惧不足信后世惟令先君知先府君素深令子钺又为先府君孙女壻所谓亲而能文者赖有君则铭先府君墓非君不可球故不得以愚无能辞谨状为之铭铭曰
于昭府君世德是循子于家而乐极其亲丞于邑而惠下其民幸今之世见古之人其蓄也厚其施也小以当道者甚众而知德者甚少赖其有后殁以不朽况自古廉吏皆有传孝行无不书茍载笔之克采则斯铭也信而非誉
处士刘公墓碣铭
刘氏本汉长沙定王子安成思侯苍之裔至宋宣抚使穆始居安福默林宣抚生刺史仲竒刺史三世生赠评事英而默林族益大评事四世生某某生琳琳生辉逺辉逺生处士处士讳孚字伯宇别号一贞为人端谨务黜时靡崇儒素早涉江湖晚置身田里所至皆如其意所为事咸近道其奉二亲始终无越理故乡长老训子弟以孝必曰当取刘某为法其教育子姓有方处姻族乡党无矫情与人交必信故乡里评人物必曰慈厚莫如刘公家常居美药以便人需而无利入之较粟贷贫人恒不急其偿里木工以是德之俟其完宇也率其羣情佣以偿所贷处士谓其知报与其佣之直如他工人益仰之洪武中有讼连在狱者阴迁咎于处士人谓处士必反之处士竟付之命不与较处士晚语诸子曰吾无厚业遗汝然有遗利在物世称为善必有后汝姑待之又曰吾自幼谨畏恐伤先人遗体今且耄矣所谓全而归者或庶几乎年七十有一以疾终于寝时洪熈元年九月廿七日娶王氏克配其德人皆推其为贤助子长嘉谟次嘉善次嘉静嘉谟嗜学善导人嘉善先处士殁女适胡适李适倪适髙适王皆名阅孙男曰贤曰明曰允曰某孙女七人塟祔邑之麻塘先茔后三年嘉谟惧处士不在世已乆其可教世遗后者浸没泯无传遂请状其行于进士王君让因丐墓碣之铭于球球与处士俱胄于思侯为同宗又尝与处士从子德庆州训导嘉言共学相继捧乡书每过处士遇之必甚礼夫以同宗而遇之甚礼故不得辞而为之铭曰
邈哉刘氏世有显荣王于长沙侯于安成默林徙居罔坠厥声有硕其德时惟处士仁洽于家惠沾其里敦薄廉顽化成自始惟善是累无人不怀塟虽已乆德报无涯勒铭墓碣以俟其来
易隐君愚叟墓志铭
隐君讳鉴字本诚号愚叟贵州布政使时中伯兄也使君少为邑庠弟子员未冠而孤愚叟绍父志督其勤于诗书也虽数弗厌赍其游学亲师友之费也虽多弗吝自任其劳使得专力于学也虽乆弗衰使君以故益自愤发勇于进不数年遂第进士荐歴中外美官愚叟又屡贻书勉其勤乃事慎乃守以无隳所职使君亦克祗奉弗敢违卒収令名至大授邑大夫因名其所居堂曰华蕚国老词臣美之以文甚盛其兄弟之贤名遂彰彰于人耳目至是使君上计京师道哭愚叟讣数月犹有悲色乃持翰林孔目龙君执毅所为状诣予请铭其塟葢自角弓赋而兄弟之不令者多矣有能笃爱懿亲如愚叟固不可使其德善冺焉无传况予与使君尝共事春官于义何可辞也维易氏世家袁之宜春至兴国司户仁则始徙万载之坞溪司户后数世至俊俊生谷珍隐君之曽祖也父子谦赠礼部员外郎母龙氏赠宜人俱有阴德隐君伟仪质不妄言笑虽尚俭朴而冠服未尝不整饰始入学已有成人志及长博涉书史尤好为诗居父丧戚胜于礼养母甚得其欢心爱其仲弟本吾若爱使君然本吾即世训育其幼孤子经不啻已子时邑宦家率挟势干有司以私愚叟独约子侄非赴公家役足迹不得至邑门见族人子弟必道以礼义使归于善或孤贫不能自遂者即长育婚嫁之处姻邻旧故一以诚悫为心执毅未入翰林时遭亲丧庐墓隐君数往视之退輙称其孝不絶口其乐奬掖游扬人之善也率若是晩失冡子缙而得庶子绅尝致书使君曰精力比来日衰甚恐不得与吾弟复相见有子甫二岁惟吾弟长成之以为宗祀托足矣明年竟以疾卒葢正统辛酉八月某日也享年六十有三娶辛氏某县丞敬惟之女也子男二长即缙次即绅女二龙遂章林洪其壻也其葬在某年月日葬之乡曰某里曰某原曰某铭曰
维易之先家宜阳世德世累庆源长徙之万载奕叶芳笃生愚叟才且良韫其至美韬其光训育弱弟升庙廊独以德善称于乡与晋伯华宋伯康清名万古相颉颃今也已矣德不忘刻铭墓石垂无疆
故文林郎舒君墓志铭
正统七年春正月天下羣有司朝集京师诏于其中选有廉闻理效称为御史者以名闻司其事者精选严试之得十二人以应诏定海知县舒君恺政其一也逮歴刑以授御史之命下而恺政病且卒是岂不足悲耶恺政讳谟饶之乐平人其先自宋兵部尚书安公赐塟其邑子孙因家焉传至乡贡士德彰而文物甚盛贡士五传至弥坚生载容恺政之大父也父素文号朴庵博学善教人尝举明经以亲老辞乡族子弟皆师之恺政始受书家庭一再过即成诵人呼为竒童长补邑弟子员朴庵甫数以绍熈先绪勉之恺政亦鋭欲承父志掌教林伯予先生每嘉之曰异日驰声场屋者必舒生也果以礼经登永乐辛丑进士第蒙恩得归积学为亲荣宣德初召至京擢知杞县事丁父忧服除调旌德县丁祖母忧服除遂调定海所至以课耕桑新学舍恤孤穷理寃剔蠧为首务常曰政非简易不足致民亲故法令之出悉去烦苛从平恕民亦安之每以忧去民輙欲上疏留焉必固止之而后已定海尤鄙逺且压于兵镇前为县者多为所制以不得有为恺政一处以正彼遂服焉不敢挠其施于官者然也性至孝友侍祖父母侧笃爱敬以悦其心居丧哀与礼俱至仁其幼弟厚于其子欲敦族谊以为家谱以示初本于一人其施于家者然也自家而官茍有余力即事问学以究极义理之趣故其文虽博赡而深有底藴学者得其余绪犹足取高科为名士而其自视常歉若不足其积诸身者又然也故其中御史选也大夫君子皆以得人为庆及其没也又重为之惜其生在洪武乙亥至是歴春秋四十有八娶朱氏出邑名族子男四人曰杞曰回曰仪曰栓女一人适同邑程氏恺政没时惟弟训在侧其故人工部郎中周君既佐其弟训经纪其丧归乐平将以是岁某月祔塟其先茔复状其行授训来请予铭予于恺政为同年讵可辞耶铭曰
有蓄于躬有施于家以移于民宜安弗哗风纪之选孰不曰嘉未任而亡其命也耶自古有此亦奚惋嗟惟未忘者在世尚多铭以载之其永弗磨
故安隐彭处士墓志铭
吾邑安隐彭处士以疾殁成都之三年其孤善将奉柩归塟其乡砻上适余至蜀来谒铭余昔在乡处士在蜀念老成人渐少致书处士歴举乡人齿与若而没者若干人姓名曰此皆尊文之故人亲戚而皆没世者老促之也老而没者势然也客外虽乐非老所也又曰虽日利万钱独不念令妻顺子孙日引领西望惧不得尽其孝将有不可释之憾耶无非欲动处士使急归处士读书亦涕泣欲东今卒于蜀遭其丧铭其塟能无悲乎处士讳辅字子安父汝楫季父道英皆隐居髙年能身谦约以率人子弟化之皆习礼文不肆恣即其乡见恂恂伟仪观者不待道姓名已知为彭氏子弟处士尤其子弟中卓拔者性沉静言不踰其行始终由其父叔道不改乡人重之犹重其父叔然未尝刻暴取人财而家富于旧哭其兄弟而仁其孤子女无不至宾有文学技能之士乆益恭故胡进士理安萧隐君光宇皆人望也多馆糓其家晩逰闽浙归营别业其里将老焉会里有横讼惧祸及遂客蜀自是其族亦多故因忘归然蜀之大都小邑名山穷徼多有其迹贵人大家多知其名稗贩贫氓多仰其贷老佛氏之家多得其施故始也赀巨万终无赢槖处士之惠虽不终于乡而有及于蜀耶处士生元至正甲午没宣德壬子享年七十九娶刘氏德与之称一子善也孙男二人长曰本蚤世次曰道其塟在某年月日塟之乡曰顺安原曰砻上铭曰
蜀之来也谁使之故乡之不归也谁絷之没不于故乡而于蜀也谁为之去乎蜀故乡是复爰即丘首兮斯瞑目嗟砻之下兮砻之上永利厥塟庆泽未涯后嗣是仰
欧阳钲墓志铭
欧阳钲袁之分宜防里人其先与宋叅知政事兖文忠公修元翰林承旨楚文公玄同祖曽大父永和监税唯大父富阳丞习皆寛厚长者父升倜傥有器重虽早没人多怀之钲以富室遗爱子内惟其母李氏是主外则唯唯顺其从父兄命不能违力孝悌外无所施于已无所取予于人其为人则无恶也闻朝廷下巡抚使郡邑察民之奸枉贼厥良者绳以法钲心喜以为已可免矣故闾右素负不良声者皆惧而遁之四方钲则恬然家居无所往里有负其先人贷息者构不情之词诬之钲巽愞不辨于言语事竟不白列奸民中以有辽之役道没三河时年二十有四乃宣德六年九月十八日也娶王氏继室彭氏生子一人未满岁钲之逮繋来也无有力人供其道途食饮费适余官在京为经营之颇力然知其抑而不能直之及其没也思直其抑非文词无足用心者遂収其骨附其姻邓应宣归卜某年月日塟之其乡某山之原因为之铭以直其抑于冥昧中苟其后人不陨落庶知钲之没非抑于人也抑于命也其铭曰
谓恶宜蒙殃兮子则龎且朴也谓善宜寿考兮子则未为恶也今乃奄然以至于此兮非必人之尤命之薄也欲舒槁骨之忿兮将铭词之是托也使为善者果有后兮庶知其孽非自作也
殇侄鉴塟志
鉴余仲兄赘于李氏出也聪明有志生六岁失所恃鞠于外祖母曾氏曽早寡而纵爱鉴甚先君惧而归鉴使就塾终不循于规余第进士来家先君以训鉴命余余尝亟鉴之成稍不法即加楚鉴终无怨色如是者五年遂尽脱去旧习而进于新事父母诸父孝且悌遇弟妹甚友诵四书春秋能达大旨课诗字往往中度吐辞任事鲜失节中外人咸谓鉴将有成今年复来学踰月去家以病没时宣德二年二月廿七日为年十有八呜呼余同母兄弟五人生子惟鉴长鉴亲从兄弟七人为学莫鉴先尊于鉴者日待鉴以息其肩卑于鉴者日望鉴以长其志鉴可没乎不可没乎葢不可没者人之情也其没者命也情其如命何鉴没时仲兄方客外其后母伍氏哀不能止余兄弟遂塟鉴于其里之虚山鉴其永康兹土无动无怖
孺人孙氏墓志铭
行人司行人张諌孟弼哭其母孺人讣急欲归赴塟且以父兄之命来请铭予自成都与谏遇即喜以为得佳士后谏魁乡举来京主予家及第进士擢今职必欲买居与予邻予与諌虽师友而情逾骨肉虽不以父兄之命来请亦当铭其母塟况以之耶孺人讳某字某姓孙氏世家句容与同邑张氏素以阀阅相髙有张杰士曰谷宾与孺人之父国善相得甚谷宾子伯安与孺人在姙时二家已相约曰幸生男女当为婚姻生来十岁谷宾以诉其弟之寃不胜死之而家亦没伯安以没丁随母与兄戍崇山稍长奉母兄命还乡请婚孙氏父母谓孺人曰张氏落寞至此今来请婚不许则负约许之则不堪汝之弃外罹穷苦孺人曰穷苦命也约不可负遂具嫁装遣孺人从伯安即军中而母兄继没孺人恒以事姑不逮事其诸姑与姒氏如其姑未几伯安代戍徙赤水姒氏悉以内事付孺人孺人克躬俭勤佐伯安经营其家十数年称富室军中伯安虽在邉犹守父母训聚宗族数百指为一爨又雅好客贵人闻士造其门者无虚日孺人内肃家政外给宾馈无不克尽道至辅伯安礼师以训子侄尤力永乐中何教授邦宁谪会川道留其家乆之将别去令其子入谢内主孺人不自当以推尊姒氏时姒氏病已不能举孺人预置楮币若干锭其卧内使以赍之教授意非乆病妇人能此察而知为孺人所处深重其家有礼义遂许伯安授其子礼学諌之业明经自兹始孺人晚病风常以諌不可见为念谏亦数求归省无由得而讣已至呜呼孺人亦可谓妇党中之贤者矣岂可多得哉曰谨曰赞曰諌曰谘皆其子也长适嗣千戸姚彧幼适士人姚广其女也曰某曰某其孙也洪武辛亥五月七日其生辰也正统壬戌八月二日其没辰也是年月日其塟辰也堡曰某屯曰某原曰某其塟所也铭曰
淑于为女兮欲安于命以成父约良于为妇兮克和其家以恭夫子之托慈于为母兮爱而有教以广其子学嗟嗟孺人闺门师表嗟嗟孺人没有可道琢辞墓石为来者告
刘母张氏孺人墓志铭
昔在永乐中外族诸母有属其幼孤子于球曰是子不幸早失怙犹幸其诸外兄能学善教人之有汝可附托以去其愚不肖茍万一能使其有知必不汝忘且吾虽老死地下犹将感汝汝其终诲之球受命与其子居寂味淡于里之仙坛日授以其所知明年以有春官赴辍教又明年得进士归其子欲再就学卒以家多事妨业然其出言行事颇有儒者风足悦其母和其兄弟子侄取重其乡之人母子以是为德念球乆而不衰及母没其子欲循古礼执丧治塟且请于球曰先母之以孤相托无非欲造就孤使知古道以不坠先人家声孤虽自暴弃不能顺承母志使生不及见其成然亲没而有文辞以张其善垂其名于乆逺亦古道之一端也幸赐之铭以传世庶几先母愿教孤之志不尽负焉因按母讳淑柔姓张氏以处士成女继室于葛溪刘隐君彦良其归刘氏时彦良已有男五人女二人母皆爱护之如已子女致其子女亦尊事之如生母以是称贤于内外生子二人长从球学曰菁次曰武二女长适郭幼适彭孙男共十八人其生以呉元年正月一日殁以宣德四年七月十八日塟以五年正月四日塟在其乡同亭里佳山铭曰
是为刘母张氏之墓山回水互永福其胤祚
孺人欧阳氏墓志铭
有谦和君子阮彰宪夫丧其耦于正统元年八月二十二日卜以后四年十一月某日塟先期遣子昱来致其辞曰彰妻欧阳氏没顾所亲之能文者惟君最请举一二行实丐铭其藏其未出室时父母甚爱之为慎择其壻然后以归彰彰之先自曽祖讳弘道去庐陵来家安福下洢祖讳士瞻伯父南阳经歴讳仲相父讳仲素三世所抚惟彰一人彰娶未几复失怙以藐焉遗孤内无宗族可赖外有重役逺输之劳怨家之睚眦恒■〈揑,木代扌〉杌不自安所以佐之经纪其私使有赢余以得给公上捍外外侮不至坠落先人家声者妻与有力也老母孀居垂三十年见彰常留膝下不敢有逺出则曰媳妇能顺吾志备吾养慰吾忧思不烦尔念故彰有出不在侧而母未尝不乐者以妻能代其养也诸子女稍长教育嫁娶之所需姻故家吉凶庆吊之费虽繁且数皆随用而足不至有仓卒未备之患者以妻能预有所存以待之也吾里尠世族四方贤豪以事至輙萃吾家醴宴之设不待彰指使自各适宜居常不以怒容厉声加其下人而众自肃内庭之事无不理其可称道类此者多幸着其槩于石则死地下者且相德况其后子孙乎嗟乎君子之所以能承先开后以昌大其家者固自其身之德始然亦往往有资于贤内子佐成之焉若欧阳孺人可谓贤而能佐成君子之德者矣况昱予子壻也予知其贤有素岂得不为铭耶孺人讳玉真其先自分宜防里徙安福之城背袒楚方仕至陜西行省员外郎父仲昭隐居为乡曲所信重孺人生洪武甲子六月八日年十八归阮氏后三十五年没没时年五十三生男五人长廉次昱次渊早世次勲次烈女四人长适王大林次适李播稷次适欧阳显彬次适郭恒孙男五人麒麟次某次某次某孙女三人塟在其乡东冈之原铭曰
处于室兮爱锺父母归有家兮作君子耦所尊者尊所幼者幼身虽没矣行不可朽琢石刋词昭埀之乆
故节妇章氏墓志铭
节妇章氏者进贤傅敏声之妻也守节二十余年以宣德辛亥十二月二十二日卒其子鼎将卜吉以塟而妻徐氏以哭姑病不能起谓鼎曰吾不忍弃吾姑死幸我于姑侧即瞑目地下无憾矣已而亦卒是为某年月日也鼎遂卜明年月日同塟其里株山之阳托其姻监察御史陈君世用来请铭予以章之节不可冺徐之孝亦足称故未之辞节妇讳如玉本唐御史鄂之裔元提领仁德之曽孙女父仕澄早世母戴氏教育有方为选壻曰必得宦族子弟之佳者归之惟傅氏以宋侍郎钦之后有讳伟者举进土为锺陵令数传至商杰号筑野生子旦号碧溪皆邑名士敏声碧溪子也尤美资质有逺志故特壻焉节妇归傅氏敏声已孤节妇劝之加学以世其先业阃内之事不以烦焉敏声学有进知名于臬司用辟为掾寻以疾卒节妇时年二十恸不能堪虽终丧犹黎面去首饰或劝之曰年少不改适人将无以终身节妇曰以一人之身而更二夫宁死不忍为也且吾夫母老子幼仰事俯育之责萃吾一身何忍舍此而他适愿勿复言而劝者不已节妇竟斥之孀居孝养惟谨得其姑欢心不减敏声存时及其没也敛殡塟祭无缺礼者鼎既长择师教之且戒之曰尔家世所业者诗书尔以孤弱子不致力于此将何以立鼎敬受命而益隆于养尝构堂而颜之曰奉贞求黙斋包先生记以为承欢之所节妇晩亦有以自慰乃以疾卒享年四十有八子一人即鼎也徐氏讳某亦出其乡世族性柔淑贞静如其姑甚为姑所钟爱凡起居言动亦惟其姑之命是顺不敢违故垂没犹以得从其姑为安享年二十五子一人曰辅女二人皆幼二妇之没虽先后不同时然以节孝之名为其宗族乡闾所悼惜悲怜一也铭曰
箕箒谇兮内教弛彼柏舟兮谁复拟惟傅氏兮有二美姑嫠居兮志不徙媳哭姑兮与俱死株之阳兮佳山水合而塟之安所止表节与孝托铭讄有不知者观于此
故大仆寺丞郭君墓表
正统八年正月二十六日陜西行太仆寺丞郭君晟卒于静海舟中其未卒前半月致书京师告所知曰晟以年满赴京急欲一面以释数年瞻恋之怀值冻不得进感痰喘疾弥留踰月未知所怀终可释否惟执事念之吾侪阅书恻然欲谋善医往药之而冻且解意其行李当至以得少尽其拳拳未几其子瑞衰绖踵门以丧告岂得不发予哀耶君讳晟字道昌以字行吉之安福人为质秀朗极尚整饰所至居室庭径器物无不雅于观其为子弟也父兄莫不能之及为父兄则子弟莫敢违其教理家之法森如也虽志杰特不能少挫于人然与人交无不善尤笃好客士大夫过其门輙具盛殽出美酝与酌酌必尽欢每张筵招客有不至至而不尽量饮君輙不乐虽家人子弟亦不得宁故饮其家者莫不醉自郡庠生升大学擢大理评事升北京大仆丞所进益髙而好客之意益盛乡郡士赴春闱者恒主其家君必盛为之礼人多德之或宾众费大而家给不足往往出所爱银器鬻钱以足之而礼意自若客亦莫知其故其见重于人多以此夫好客虽交道之事然周公作诗已有干糇以愆之语则三代盛时民且有以吝于饩客获罪者况后世耶此陈遵之投辖孔北海之樽酒不空所以为世美谈使世之人皆好客彼固不得专是名也然则好客如君岂今世所稀哉虽古人中亦不易得矣人岂得不重之耶君以严于共职忤当道遂有陜西之迁陜西大仆之署在平凉邻邉苦寒之地君挈妻子行万里抵其所四顾无一相知可语者寂寥殊甚京师故旧遇人道平凉者輙令问焉韩王都平凉见自京师来者皆重君其国戚出君故邑者亦郭姓以故特加礼焉平居数馈而宴之出入则遣人送迎之有不安节则药物皆自其府出又数命驾往视之其礼敬君犹君之于客故在职九年心常自慰且得忘其覊旅之情者皆王所赐也及卒缙绅文字有非金帛可购者皆不待请而为之作以暴白其行于世自非遗厚在人何足得此君生洪武辛酉歴春秋六十有三考贵宗赠大理评事妣王氏赠孺人妻王氏封孺人子瑞女三人瑞将奉柩归以是年月日塟其邑某乡某里某原祭酒李公既具其歴官行事铭诸幽矣君子复谓君之仕为人所重迁不至于无聊没有以垂不朽者皆平生好客之报也予以为然用详其事揭诸墓石庶览者有所劝云
故武德将军成都护卫千户黄府君墓表
宣德九年三月二日成都左护卫千户黄府君卒明年正月四日其配宜人徐氏又卒卜以其年四月八日合塟于华阳县赡养乡之原其孤嗣千户钺以予方使蜀其子瑄实为王国所选以待予者以予必能表其先德来请曰先人窆有日矣于法得建六尺之碑墓道以为不朽图今砻厥石已中法幸得执事赐文以镵之其为不朽也孰加焉且钺父子得奉睿教以亲执事者皆先大人遗荫所及也图先人不朽必于执事亦岂无所择哉愿勿有所辞予嘉其意而亟复使命未克副焉后三年瑄来京师致父命如初而请益勤予亦追念旧故不可辞府君讳谦字克让世为黄之罗田人祖某父某连没元季之乱府君以幼孤子负才有志为其季父万户仁所爱洪武初仁死战阵无胤嗣府君以故被録为金吾卫舍人从西平侯沐公克普定平云南拔乌蒙捣大理以功授虎贲卫左所镇抚北定元都出塞外复着劳绩选护蜀献王之国升成都护卫镇抚奉职慎勤鞫谳明恕人用信服献王谓其能举为左所正千户秩正五品爵至武德将军而御士有恩与僚属无忤色上下安之永乐中请老以钺代优游散地十余年得年七十九而卒宜人出江右名族女德妇行足为闺门中表率府君厯仕五十余年未尝妄取于人而家用恒有余者以宜人相助有方也宜人之生少府君一岁而得年如府君子男五人长即钺次锐次铉次铠次镛女一人适千户张福孙男七人长即瑄次瑀次琳次珍次琪次琮次玮孙女三人长适指挥佥事赵暌次适仪宾李亮为继室次适指挥佥事夏顺府君虽身坚鋭起家通显然有善以泽其躬有劳以益于国有惠利以沾被其下人又得贤配以佐成其道可谓武臣中有德君子也其子若孙之蕃且盛不亦宜乎用表诸石使他日过者知其为有德者之墓焉
两溪文集巻二十三

两溪文集巻二十四
(明)刘球 撰
○传
悠然先生传
先生讳仕貆字伯贞姓刘氏其先本汉长沙定王子安成思侯之裔由儒科歴仕唐宋元朝为吉之安福望姓世家汤村有赠秘书监上骑都尉万安郡伯曰圣功生子四人竞伟其仲闬与其兄沔阳太守闻弟武昌学正阅石门令闰俱以春秋应举闬独不偶退广著述为吉袁诸学宾先生乃其子也先生蚤受诸父教能游举场遭红巾乱安福为宼据有先生以元故臣不奉号宼将屠其家母张夫人度难全率羣女妇自沉茨潭以死独先生械至宼所讯曰尔何恃而不我从先生知宼首先吏于沔阳公也应曰吾前沔阳守某诸子也岂汝从耶宼竟释之避地邑南社洲故姓镏氏舍以女遂家焉天下既定于皇明先生以门地自负为倔强者所忌而致诸役卒见辱于邑少令张禧益奋于学字其斋曰悠然游徒日众称之曰悠然先生洪武十五年诏举贤良先生受礼币入朝上策以求贤图治以安生民之道实时条对其大要曰安民在于图治图治在于得贤贤才者致治安民之具也然取人之际自古为难取之以貎则美其容者或内行之未立考之以文则饱于学者或才用之不足辨之以识则达于务者或心术之多乖察之以言则佞于词者或力行之未逮収之以望则隆其誉者或实德之尤病以是五者进人且曰不然况今郡县进人皆外是五者惟求庸碌之流医巫工卜之子以塞一时之责不虞后日之弊如是而欲望至治之兴生民之安其将能乎臣愚以为任一人第众人之优劣于会考之中莫若任众人别一人之臧否于分察之际自今学校岁贡生员宜令学官审其朋徒郡县覆之学官其果经明行修然后升之礼部有司岁举人才宜令县令审之乡里郡守覆之县令其果行艺淑精然后进之吏部其学官所贡有司所举每得人则每録以为绩每失人则每纪以为过绩多来考者有陟过多来考者有降又厚禄赏以励其廉正信刑罚以惊其奸墨则内外官举得其人人皆称其职治不图美而美民不待安而安野无遗贤万邦咸宁不在唐虞而在今日矣上是其言欲置诸近侍会朝有増设风宪分察郡邑之议先生遂授广东按察司佥事分察琼之诸县琼在广海外新内附其地逺其民夷其习谲先生德以绥之刑以威之踰年而奸尽发抑尽伸负逋输役愁吟笑歌鬅嬴皆巾服操戈挟弩者且佩诗书大得民愿先是分司莅琼琼人輙致水土稀竒物为贽受则喜以为不忌已不受则惧而进毒蛊先生一出诚心喻却终不为害琼山少令即前在安福辱先生者谒见大惭怖先生遇之如他令令退语人曰君子德量诚非庸见所能窥已而朝议省是职以巡察他郡者坐法贬凡巡察者秩先生以是落为长沙河泊使寻改东筦河泊道发愤种疾遭风掩舟以没其同官张仕祥在侧乞于官塟之鸦矶时洪武二十三年六月得年五十八先生平生不务外饰故为文与诗皆据事实去浮词有悠然集十巻传家其冡嗣勤为诗大类其调度次寛次逊次恭举不移其业逊之子畴又嗣业春秋游邑庠人谓先生所藴未尽施其后必大赞曰余读悠然集而知族祖学积之深故辞发之粹其出而遭治主以敷献其中之所有宜哉使得亲左右日被顾问必能禆治赞化大有功于时乃升尺落寻卒愤■〈忄厄〉道亡不能不增重才者嘅然嗣志有其人或者润可施之后焉
拙隐翁传
翁姓彭字启原世为安福歴头人少从诸父明初先生受理学业未卒而家多故持赀装客外十五年足履宇内名都邑过半目歴古闻人遗迹所至必周名在江湖间既逺且着乃归理土田以老其亲哭其子晩丧厥视遂宅别宇畜童奴婢供耕炊以自养量岁入之丰歉以厚薄其服食故不待外求而恒足人非其姻与好诗书率理道者莫与接接则服饰礼遇皆如能视时居闲自状其行传之后因别号拙隐翁翁之言曰天之赋能于人也不齐若位与禄则称其能而差授之故随其能之大小而上下其位与禄者天之道也茍位与禄浮于其能者天必致厥罚是以君子有辞尊而就卑辞富而就贫者遵若天也遵若天或可去其不能致其能焉夫拙者能不足于已也能不足于已而隐居弗仕则于分安于天为不违吾诚乐而取之且吾少时尝侧观夫羣贵富人矣有身未没而家丧者焉有没无子其妻妾改从人者焉有子孙庸不能立转徙之他所者焉有子孙以不道陷刑而宅遂易主者焉有祸莫测其至而祀遂除者焉凡若此者不少岂皆无误谬得之耶抑能不足而位禄过之故见罚于天也吾每悲之惧蹈其辙焉夫好富贵而疾贫穷者吾无异于人而能不逮人故宁衣布羮藜而文绣梁肉弗敢顾宁舍茨藩棘而绘宇穹垣弗敢居欲以守吾分养吾拙于吾心无戚戚焉又曰能者食于人无能者食人居能无能之间者于人无取与而自食焉是诚拙而隐者之事吾悦从之无惑焉余闻其言复察其行非伪也诚履之有素也于是叹曰介者有辨而不随此其介者与知耻者于人无茍得此其知耻者欤顺乎命者穷与达付之自然此其顺于命者欤夫顺于命而知耻且介非志德者不能也且其言足为世之无能而富贵者警故为之传以自恐焉
吟源钓者传
出安福之连岭有源焉其流駃而石触其声铿铿锵锵若人吟咏然前闻人王泸溪先生名之曰吟源有乐于钓者由庐陵来家之计壤之入足衣食其家也无外营焉惟喜读书以求会其理趣于文辞不尚习焉早鳏不再偶日饮酒不问多少輙醉既醉輙卧卧起輙扶杖行歌渔父沧浪之词若与吟源相倡和然因自号吟源钓者然未尝见其得鱼焉人有谓曰夫钓必矶洄流棹广渊利其钩而美其饵然后鱼可得今子之钓也水浅而清钩与饵又弗具宜其鱼之不可得钓者曰予岂若彼众渔夫哉予岂汲汲于鱼者哉夫人之心必有所系然后慕不外故系之以牧者臧也系之以奕者商皓也系之以卜者君平也系之以樵者被裘公也彼岂有所欲为而欲之哉亦惟假于彼以定其心耳予岂不能为世用而心欲有事焉特假于钓以系之使心不逐慕于彼富贵利达而常安其中鱼之得不得何足较哉乃歌曰放轻纶兮漾清流不欲饵兮何用钩心所安兮百不忧鱼兮鱼兮何心于必求人莫之知君子以其有张志和之髙且谓世之钓利禄者果能如其无贪心则污墨之患息矣钓者姓彭字景岳在庐陵为望家居吾安福复得隐所焉
医者王以斌传
居杂技可侪入士大夫家者莫医若有姓王字以斌世传其业家庐陵弗甚着能称自斌父有和以游艺来理吾二亲疾俱绩遂擅能医名安福至斌而人益信用之凡贵人大姓家莫不有斌迹市里童孺皆知斌名疾疠非斌医不信服斌药不问伤风患寒病热湿凡百疾害不竭命脉者皆可愈他医敛手无敢争斌利人问斌何能使其药之神也对曰斌非能神其药也能识药之能不谬用之耳夫药之品不下万亿而其能祖其品又加倍焉要必审其疾之须凉焉而命诸凉须燥焉而命诸燥须宣焉补焉而命诸宣与补须薫烈瞑眩焉而命诸薫烈瞑眩皆无丝忒毫爽矣又当类其异同而分合焉权其重轻而加损焉时其生熟而炼制焉则于疾攻之为有力去之为甚易茍或知之不尽其能使之不中于症炼之不得其度佐之不以其伦凉焉而燠用之毒焉而良杂之则于疾也无以攻之而反助之无由去之而益滋之故用药之际不可以不审也问者喜曰是则医之任药其犹拱秩者之任人乎其始也必察其才之优劣内而宜为公卿大夫也而公卿大夫之宜为上中下士也而上中下士之外而宜为藩宪也而藩宪之宜为府州县也而府州县之宜为子司百执事也而子司百执事之而又严于大小考以别其殿最公于左右迁以为之劝沮则试之政而政理授之法而法举何异良医师于药察之精用之当而病日消欤茍甄别之无其鉴任使之不以其器小才而大授焉尊德而卑役焉徒泛滥于簿稽之凭而因仍于资格之据则政圯法斁何异常医师于药识之未尽用之失宜而病日以长欤斌谢曰得之哉他日斌过余诵之余嘉其言咸中道合为传觊业医职诠注者见而知所趋避
左衡鉴传
左衡鉴讳璇安福金田人幼世父祖业为儒求春秋经世法于邑庠者二十余年学通行立连以所能试乡闱不得举间推以诲人人有被其泽者后由岁贡升国学家贫无所资惟携一童俾佣栉于市以取给僦舍仅容榻服食澹如也然常闭户读书赋诗攻楷法若甚安焉无所营于外也故学益进居京师八年擢知海盐县在官衣服饮食如在国学时惟汲汲于兴民利祛民患民之良者无不相贺以为得明宰其无良者仇之卒以惩奸致诬来京师疏以自白既得白而病没旅寓得年五十一初衡鉴同里有刘侃友伦者少衡鉴四岁亦志于儒与衡鉴同侍前侍御退山胡先生其资性慧于衡鉴而虑谋不逮其见闻不多于衡鉴而文敏焉其为人则皆雍雍肃肃谦约坦易可好不可恶也故并称善其乡衡鉴在邑庠挽友伦与俱故二人者出入必随言论无不合功名事业皆期于成也及衡鉴不得举而友伦得之人谓衡鉴必不乐衡鉴曰吾与友伦共学友伦之举也我预有荣矣即请于有司旌其闾为经营其上春官道路费尤力时诸应举者始焉莫不倾心决腹自比于亲骨肉之相得一旦挫不得举则视举者若夺其有輙出怨言以相睚眦如仇雠有遂絶而不与交者独衡鉴于友伦欣然若此故君子不多友伦之举而多衡鉴能无媢疾焉其后友伦下第没京师人多悲之然莫衡鉴甚及衡鉴没人悲之痛于友伦焉友伦无子衡鉴一子曰继周呜呼古云作善降之百祥又曰天道无亲惟善是与若衡鉴友伦得非所谓善人耶皆连蹇不遂客死千万里之外天之于善人乃如是耶然古之人有圣如伯夷死于饿贤如颜渊死于夭天道固有不齐也今百世之下称伯夷颜渊之仁无异辞者以有君子公论施于文字间能寿其名信其所传使不与彼之不德而富贵者俱至冺灭无闻犹足补天道所不及于万一不然则为善者不惧必怠皆以善为不足为为之无益于已之存亡也故传衡鉴且及友伦见二人之善虽未食报当年然可称之后世名于无穷庶几为善者不惑焉
蒋仲良处士传
钱塘蒋仲良处士没杭人为予言仲良性质确虽家阛阓而言态脱然不为市井习惟好教子尝曰闻世士大夫居能文其言行儒其家出能取贵爵以显当时名后世者皆自明经始择天下之儒以为发身之资者未有先于经也惜吾少未之学老而思之无及矣吾子忠其承吾志以业之毋他慕焉忠欣然奉命遂令补弟子员郡庠从先生长者受易去则厚赍给俾隆事师礼归则勤勤晓告以励其进戒其惰早夜闻忠呻占毕则忧以喜食以旨颜色词气无不良否则无乐也晩病怯谓忠曰医言疾不可愈恐一日脉絶阻汝成成亦吾不及见忠泣而解之退益力于学宣德乙卯忠得举仲良曰可以少慰矣明年第进士仲良曰吾平生愿遂矣即死地下何憾后数月竟不起初仲良之命忠也与之班者多非之曰经岂易为哉世有皓首诵之而不达者业子以经不若他艺易效盍改命之仲良执不惑及忠学通名遂仲良未尝有矜语而非者见之輙垂首汗面退而怨其无良子又言仲良平居自奉泊以约有余赀以周姻邻之乏者始与其弟仲明睦仲明没嫁其遗孤女尽礼其笃行为人称者多类此余闻而心嘉之他日覩京师士大夫为仲良状行铭墓而哀以辞往往与杭人之言合因详着焉
赞曰春秋传以人生覉丱不就师为父之罪则古之为父者未始不以教子问学为已责汉语且云遗子黄金满籯不如教以一经犹知金不重于教也仲良志于教忠不顾人之非之有古之道焉卒致忠以经术名当世岂直籯金之遗哉彼非之者见而愧焉庶几知悔矣然归怨其子不已晩乎
翰林柴广敬传
柴广敬讳钦会稽余姚人祖用中父伯玉皆早世母陶氏踵其姑迹力守节以不陨柴氏家声广敬九岁孤然得所仰给以就师问业不隳心于他技杂巧者母之力也年十二三时为诗文往往有长成人调度乡前进器重之皆谓伯玉有子柴氏将复振矣寻入邑学为弟子员学友见其端重无戱态与辨疑义乂能言人所未言皆自喜以为交得人永乐癸未捧乡书明年上春官第进士时太宗文皇帝初御极拳拳于作兴儒术文士选进士中颕异之尤者二十八人象天之列宿使为庶吉士翰林欲其尽读天下书必如古闻人之能以文名当世广敬在列益感激奋励务进其学穷日夜而书不絶声累积之厚故施诸文也质而华汪洋而沉着不蹈袭陈腐而骎骎欲追古人辙迹尤善为赋每出一篇輙玩味人口会朝廷纂修大典征天下遗书备采摭广敬进言其师国学典簿赵撝谦订声音文字通可収録遂奉命驰传即其家取之既至京师与纂修职分修礼乐音韵书日进退馆阁劳心思于考索编着缙绅皆闵其勤葢其平生刻苦清励出于天性然也卒以劬悴致疾殁殁时年三十六乃永乐丙戌七月十日也京师士大夫不问交不交者莫不惜之为之友皆曰不幸失此笃孝义友也或曰闻广敬儿时无一饮食敢先于其亲长顺母夫人志无逺近无不得其欢垂絶时犹拊床曰恨不及终吾老母养又嘱其子曰尔归其善事祖母则诚孝矣未知其义也其友曰赵典簿先生以学官没岭表其子夭死无后广敬为经纪其塟及在翰林又状其行恳词尽礼乞表其墓于学士解先生近世师友义薄独广敬能惇而厚之非笃于义者能是欤或人叹曰伤哉天何丧斯人之速使不得乆为世范以振起乎流俗哉广敬娶虞氏生子曰蘅曰药广敬没十余年其从子兰举进士为中书舍人吏部主事能缵其绪业云
赞曰语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不亦信乎当朝廷以追古文学期望二十八人之时广敬以粹然之资涤混以清辟邪以正汲汲乎行义之立不但其学淹贯而文铿锵润泽足为俦軰推让而已其后天下治与文洽则自二十八人出而任方岳执朝政列侍从之职者皆卓然为时名臣以广敬之厚抱负乃不及任一官粗试诸用而早没使其不没至今所施必不在人下然则广敬抱负厚于人而寿不长于人功名事业不如人者岂非系于命欤系于天欤
归田老人传
老人杨姓季安名怀忠其字也年踰六十得致景陵县事还故庐又号归田老人焉老人少负才气遇乡豪右亢亢不能下人亦甚重之既自邑庠升国学刮磋涤磨十数年冺然失其故态而所负者乃裕于初始擢景陵时前为是宰者率污昧不能自树遇上司人至輙赋民财贿以为自免计由是人以景陵为货区动輙必有所需焉邑巨猾复相附结为民扰老人知其故即不偕妻孥往惟以弱仆自随至则日用饮食悉从俭约公私无毫髪取于民上司人至虽百取之无所得则目之曰冷水杨巨猾之肆恶不悛者悉绳以法不少贷则又目之曰铁面杨老人益坚所执不少变其郡佐之尤贪者恶其妨已以计构之巡抚使事下宪司掌宪事者直老人而黜郡佐老人遂得大行其志以洗邑之故弊督民士劝农讲学邑俗女许嫁者必厚索其夫家聘赀而后遣故贫人男女往往年四五十而婚不得成老人下令限贫民婚嫁仪物各有定数不得过厚其许嫁女之年过二十无故不行者罪其父兄不朞年贫民乆不得成之婚毕以千计老人闵其邑土濵湖多水患令民以闲暇筑为坚防通其水道使外有所捍内有所泄由是旱涝有备民得康居以収渔稼之利其为民福类是者众故在职七年民无贫富者皆怀之部使者至輙以贤大尹称焉少师庐陵杨公于人重许可亦于他人文字中称其廉正不阿人意其进用有日矣既而老人以病连疏于朝乞谢事命下藩臬验之民恐其去而失所字也羣走二司乞留焉竟不得行明年上计京师坚以病告知已以当进秩勉其留老人以为虽得髙官有厚禄无能减其病也恳恳以不堪职为言遂得解而归归时囊槖罄然道路之费悉取之家故庐在安福横砻有美田园亭池足自适有佳子侄十数人足承其志老人归而游息觞咏其间为乐尚可涯哉
两溪刘球赞曰尝观前史道古贤者为令能子其民而民亦莫不父母之切慕其人不可复见及见老人为景陵甚得民怀意其庶几古贤令之烈焉其洁身而去畧不以仕禄为心虽古恬退君子又何尚哉世之人进无能为而退又不勇者闻老人之风亦可汗颜而动心也
钝生传
有困于为学号钝生者锺姓诚名字九思世为庐陵儒族遭世变落其家声生孤于襁褓中年几晬母兄惑于推星命者言托生其姻家免夭阏姻家以贾贩处生年十八犹未得就学生客江湖以不识字为人慢挫心不平甚私诉其母母曰我之过也即归生就师学自是穷日夜虽寒严暑酷无非学时羣游独居皆其学处遇人势逼货压面慢舌侮益奋于学承人诱掖奬进必思加学见人能高而宦通輙慕而励于学舒夷愉怿穷悴勚惫悲愁懥惋而学不辍遇事急遽临难颠蹶而学必在念如是者六七年更三师犹不自足持书去游沔汉间遇博识厚藏之士輙下拜问业辨惑每有得永乐癸卯秋寓试湖广遂偕计吏上春官不得志归勤于学六年再往得荣县教谕国史藩文奎先生尝言可与善交际可与托患难可与退强暴者生也或知生而未详者曰生恭其人貌与心一与人言温温恳恳不巧不暴人皆悦之于交际固善矣然优于德而劣于能患难之托强暴之退吾未见其可也藩先生曰生之初师病疠馆下也馆人皆避之独生留侍药不去比死治敛塟益尽心其后师解积髙坐学士缙党在系亲故不敢近生为经纪其途费尤勤遂连下狱苦刑罚而色不怨以故为赠都御史胡敬方先生授之经岂患难不可托哉生之赴春官也道宿遇羣冦至众甚恐生从容语冦曰吾軰皆赴试京师余物无所顾所资者书幸存之冦因惭谢置其所取而去岂强暴不能退哉或人曰患难可托仁之施也强暴可退义之所感也生之学乃有以増其能欤教一邑未足尽其施也殆将大于用焉生长余一岁其失意春官归也冐风雪走百余里诣余讲春秋执弟子礼甚虔余授人众矣未有笃好如生者生之性不慧于人就学又晩于人而功遂轶于人者其志奋其力勤也世之人有困于孤安于不竞不知苦心力学以自拔者固愧于生亦有八岁上学十岁就外传中画不进以至老死无闻者尤愧于生至有恃父兄富贵自暴弃不学甘心于毁衣冠以伍甿隶者又大愧于生若生之自树振诚所谓生于忧患者也为之传使世之务强于学者有所劝焉
萧节妇传
萧节妇者安福杨溪刘氏女赤谷萧懋广之妻也刘为其里名家萧本宋大师魏国公燧之族世有阀阅节妇归萧时年十八后三年生子绍芳仅数月懋广以疾没节妇誓必抚子以奉萧氏祀不他适未几家大疫绍芳病几死节妇抱之哭以祷于神曰未亡人不敢即从夫子于地下者以有是儿可鞠以为夫子后嗣托也设神欲毙之则未亡人何忍独活以重夫子憾于九原耶幸舍是儿移罪谴于未亡人之身则诚所甘心不敢避闻者悲之绍芳亦随瘳节妇抚育教戒之无不尽心绍芳方克自立而遭非辜并妻周氏俱没官死其遗孤子暹甫六岁升甫四岁节妇又皆抚教之如绍芳焉初节妇哭懋广时其家兄弟已析爨而幼弟妹四人犹鞠于节妇后懋坚以不任公家役破产节妇曰役者同籍人所共岂可以负弟一人即割已田以资之感激诸弟复共爨内事无大小惟节妇主之节妇益勤织作督孳畜助理其家至充裕其夫之弟妹侄赖以婚者七人嫁者五人塟者八人内外莫不贤之今节妇年逾七十暹兄弟俱能力家尝作贞寿堂以奉其养得学士大夫诗文颂其德也甚详节妇平昔忧悲困苦之怀晩亦稍自慰焉两溪刘球曰世称妇人不再醮惟共女事以宁其夫家刘氏葢有矣况闻其妯娌间有阮氏者其宗兄子羽妻也有欧阳氏者其再从弟习敬妻也皆年未二十哭其夫而守志之坚不下刘氏吾乡贞节之妇素多而萧氏一门兄弟之妻有三人焉则又盛矣使遇良有司能旌德善以励俗则表以为三节之门也何忝哉惜其未遇而三节已没其二今存而其事可考者惟刘氏一人因具诸篇以为世之孀妇劝
两溪文集巻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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