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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女主角的出身和学艺过程
  来电的一刻其场景氛围
  周边的视角:元配、双亲、家人及亲戚与朋友
  和事老的角色----国老与皇帝
  宋元背景下的说书话本或中国古典小说
  结论
  小说与戏剧
  金瓶梅、、、
  红楼梦与戏剧
  1自利的动机、2自由竞争、3自由放任、4价格机能、5消费者主权。
  6存量与流量、11经济学、12市场经济、13需求量、14需求法则、
  17需求的变动、18需求量的变动、26风险程度、32边际转换律、
  35劳动生产力、37经济利润、39经济成本、41市场、43完全竞争市场、
  54独占性竞争、57经济效率、60多角化经营、61生产效率、62自然独占、
  65工资下限、66钻营、70引申需求、71双边独占、72边际生产力法则、
  76市场失灵、78无法排他、共享、
  --------------------------------------------------------------------------------
  [1] 纸张的发明传说是东汉的蔡伦,然而根据考古的成果,证明西汉时代已有纸张出现。今存最古的纸样是1957年西安灞桥汉武帝时代的墓中残纸,1934年中国西北考察团曾于罗布淖尔烽燧台废墟发现残纸,据黄文弼考证后,证明为公元前四十九年的纸张,其后类似的纸样发现,更有多处,皆为蔡伦之前遗物。参见钱存训着,刘拓、汪刘次昕译,《造纸及印刷》,《中国之科学与文明》(台湾商务印书馆,1995年9月)第十三册,第52~57页。
  [2] 《庄子、天下篇》云:「惠子学富五车」,盖言其博学,实亦源于古籍皆为简牍书写,极为及其笨重
  ,而不得不以车装拉载随行。
  [3] 古书常云:「镂之于金石。」金者指钟鼎彝器,在此器物上镂刻文字,由于其铸造镂刻需要冶炼技术发展到某一阶段后才能配合,非帝王公侯不能具备;至于殷商出土的龟甲,也还有朱笔书写而未镂刻的情形,说明契书仍非易事;玉版除了《侯马盟书》的简短誓文之外,实不多见,以物珍贵难得。石刻算是最普及的,仍然有一定的硬度需要克服。绢帛、兽皮等作为御寒衣物尚恐不足,况是其与简牍、贝叶等皆不容易保存。
  [4] 雕版印刷术兴起于何时?众说纷纭,惟目前发现的印刷品凡有八世纪实物数件,如日本称德女皇令造百万座小木塔,内置四种《陀罗尼经》,今日存物甚多;又韩国庆州佛国寺石塔中亦发现《陀罗尼经》,内文出现武后新字,应为该寺及石塔落成之前八世纪中叶实物。同时代者另有土鲁番出土之《妙法连华经》,亦杂有武后新字,至于敦煌文献唐咸通九年(公元八六八年)四月十五日王玠为二亲敬造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与前者皆是长篇印制,则其技术成熟时应始于唐八世纪左右。又参见加特原著、向达译,〈日本孝谦天皇及其所印百万卷经咒〉,《图书馆学季刊》(中华图书馆协会民国十六年十二月编印,又台北学生书局民国五十八年二月景印)第二卷第一期,第55~64页。 雕版印刷术兴起于何时?众说纷纭,惟目前发现最早的印刷实物为敦煌文献
  [5] 敦煌文献中存有不少职业写经的人名题记,如S.1547尾题记云:「诚实论卷第十四,用纸廿八张,延昌元年(512)岁次壬辰八月五日,敦煌镇关经生刘广周所写论成讫。典经帅令狐崇哲,校经到人洪臇。」S.3548《中阿含经卷第八》亦题经生张财写。隋唐以来,秘书省、弘文馆、崇文馆、史馆、集贤院、翰林院各设有秘书监郎、著作郎、校书郎、儒林郎、文林郎、楷书郎等若干人,其中部分即是职业抄书或校书人。
  [6] 明代刻书官刻机构凡有内府的司礼监,下设经厂,专司其务。另有国子监及各部院,刊刻自身相关之业务与政令。又各地官府及藩郡王府,或州府县学及书院,亦有刻书,惟国子监所雕图书,皆以经史为正宗,鲜及消遣性刊物,以其运用有限资源时需经当局认可,故概以有助教化之用书为主。
  [7] 如民间书肆雕版往往是针对民间实用必备之书籍,如启蒙通俗读物、随身宝、医药、阴阳术数、农经及科举用书为主,家刻则重在保存及流传稀有珍贵文献,其着眼处自与官方有别。如以唐五代初期刻书为例,S.810为《剑南西川成都府樊赏家历》,盖为民间计时书籍;又S.5444、S.5450、S.5451等为天佑年间(公元905~906年)过家刊刻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乃属宗教重要典籍。
  [8][8] 根据张秀民《中国印刷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9月一版)〈刻书地点〉(第340~383页)一节,提到南京书坊93家,北京书坊13家,杭州24家,苏州37家,徽州10家,建宁84家。又陈昭珍,《明代书坊之研究》(1984年7月),第7页,统计明代几个重要刻书省份,其中书坊可以考见者凡有405家,(不含毛晋650种、华珵尚古斋15种、华坚兰雪堂5种、华氏2种、安国桂坡馆10种)刻书共达1132种:闽省151家,刻书560种;浙江(武林、三衢、吴兴、台州、谷州)50家,刻书204种;广东3家,刻书3种;北直隶(北京)9家,刻书35种;南直隶(金陵、苏州、武进、新安、歙县)131家,刻书343种;其它61家,刻书87种。 陈昭珍,《明代书坊之研究》(1984年7月),第7页,统计明代书坊可以考见者凡405家,(不
  含毛晋650种、华珵尚古斋15种、华坚兰雪堂5种、华氏2种、安国桂坡馆10种)、刻书1132
  种;闽省151家、刻书560种;浙江(武林、三衢、吴兴、台州、谷州)50家、刻书204种;
  广东3家、刻书3种;北直隶(北京)9家、刻书35种;南直隶(金陵、苏州、武进、新安、
  歙县)131家、刻书343种;其它61家、刻书87种。
  [9] 明、胡应麟,《经籍会通》、《少室山房笔丛》(世界书局,民国五十二年四月初版), 卷四,第55~56页4。
  [10] 朱保炯、谢沛霖编,《明清历科进士题名录索引》,《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文海出版社,民国七十年二月出版)。
  [11] 参见叶长青,〈《闽本考〉》〔第115~162页〕引自《左海文集》,《图书馆学季刊》第119页(中华图书馆协会民国十六年十二月编印,又台北学生书局民国五十八年二月景印)第二卷第一期,第115页。
  [12]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 卷4四,第55页。
  [13] 祝穆撰,《方舆胜览》(上台北文海古籍出版社影宋本,19981年12月)卷十一,第12724页。
  [14] 明、 余象斗刻《古今韵会举要》,利瓦伊桢〈序〉。
  [15] 徐珂《清稗类钞》(商务印书馆,民国七十二年时月台二版)〈工艺类〉第52页云:「湖南永州人民,类以剞劂为业,妇孺且有从事者。牧牛郊野,辄手握铅椠,倚树根镌之。广东顺德县之手民,率系十余岁稚女,价廉工速,而鲁鱼亥猪之讹误,则尤甚于湖南。」
  [16] 明、嘉靖《建阳县志》,《天一阁明代方志选刊》(台北新文丰公司,民国74年07月出版)第十册,卷三,第347叶。明嘉靖《建阳县志》
  [17]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卷四,第55页。
  [18] 明、朱熹着,陈俊民校订,《朱子文集、建宁府建阳县学藏书记》(德富文教基金会出版,民国八十九年二月),第3905页。叶长青,《闽本考》,《图书馆学季刊》第二卷第一期,第115页。
  [19] 柳诒征,〈五百年前南京之国立大学〉,《学衡》(原刊1923年01月,民国六十年七月,台北学生书局复印件)第13、14期,第1708页。
  [20] 如清、朱彝尊着,姚柳依编《静志居诗话》,周骏富辑,《明代传记丛刊附索引》〔明文书局,1991年01月初板〕卷十五,第三十六叶「汤显阻」条云:「义仍填词,妙绝一时。语虽斩新,源实出于关马郑白,其牡丹亭曲本,尤极情挚、、、。当日娄江女子俞二娘酷嗜其词,断肠而死。故义仍作诗哀之云:画烛摇金阁,真珠泣绣窗。如何伤此曲,偏只在娄江、、、。」
  [21] 明、叶盛的《水东日记》(台北汉京中华书局,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80民国73年1007月出版),卷廿一〈小说
  说戏文〉,第213~214页。
  [22] 明、姜南,《洗砚新录》,《古逸丛书》(台北艺文印书馆百部丛书集成,《古逸丛书》,民国五十四年),第二叶。
  叶。
  [23] 赵泰亿(公元1675--~1727年),曾在《西周演义》(天理图书馆藏抄本)跋语。
  [24] 金万重(公元1637~1692年),《西浦漫笔》,转引自大谷森繁,〈李朝小说之觉书(一)~关于读者为煮的考察〉,《朝鲜学报》(昭和42年(1984)4月)第四十五辑,第67页。
  [25] 李德懋,《士小节》,《青庄馆全书》卷三十,同上注,第60页。
  [26] 同上注,第67页。
  [27] 许筠(公元1569~1618年)《闲情录》,《惺所覆瓿稿》,同上注。
  [28] 同上注。又本则为1614年左右事。
  [29] 王重民,《国会图书馆善本图书目录》(台北文海出版社,1972年)第100页。又见 陈昭珍,《明
  代书坊之研究》(1984年7月),第34~35页。
  [30] 王重民,《国会图书馆善本图书目录》(台北文海出版社,1972年)第83页。
  [31]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 卷四,第56页4。
  [32] 王锺翰,〈北京书肆记〉,叶德辉等着《书林掌故》《书林掌故》(香港、中山香港孟氏图书公司发行,1972年7月港
  初版)(),第39页。
  [33] 王锺翰,〈北京书肆记〉,叶德辉等着《书林掌故》(香港、中山图书公司发行,1972年7月港初版孟氏图书公司)(),第4039页。
  [34]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 卷四4,第56页。
  [35] 明、嘉靖《建阳县志》,《天一阁明代方志选刊》(台北新文丰公司,民国74年7月出版)第十册,卷三,第347叶。
  [36] 清、叶梦珠,《阅世篇》(台北木铎出版社,民国七一年)第153~160页。
  [37] 明、谢肇制,《五杂俎》,《笔记小说大观》(台北新兴书局,1971年),第977页。
  [38] 高楠顺次郎编,《昭和法宝总目录》(建康书局复印件,民国四十六年八月出版),第二册359页中栏。
  [39] 清、叶德辉《书林清话》(文史哲出版社,民国六十二年十二月初版)卷七,第370~372页。
  [40] 清、查慎行,《人海记》(北京古籍出版社出版,1989年9月)卷下,第61页〈刊史糜金〉条云:「新建张洪阳,为司业,刊二十一史于北雍,糜工部六万金有奇。见《李湘洲集》。」
  [41] 明、刘若愚《酌中志》(台北:新文丰出版,民国74 年)卷二,第14页。
  [42] 《中华大藏经》第八~十册。
  [43] 《吕诸佛世尊如来菩萨尊者神僧名经》,《中华大藏经》第十一十二册。
  [44] 清、《冯桂芬文集》引明邵经邦《读史笔记》。
  [45] 按《愧惔录》云:「场屋编类之书,建阳书肆方日辑月刊,时异而岁不同,四方传习率携以入棘闱,以眩有司,谓之怀挟。」可见此类书籍刊刻及变动之速。
  [47] 以「按鉴」为名者如日本蓬左文库藏六卷本「京版全像按鉴音释两和开国中兴传志」;以「京
  本」为号召者如潭阳三台馆余象斗「新刊京本春秋五霸七雄全像」刊本。
  [48] 福建麻沙印书因以松软易刻的枣木作为雕版材料,并用便宜脆裂的纸张和劣等的油墨刷印,内容也未经详细校刊,又速成式的刷印与装订,往往被历来的版本学家评等最为低劣。
  [49] 按此书全题作《剑啸阁隋史遗文》,取其义于认为可补《隋史》隋史之不足。
  [50] 如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周曰校刊行《新刻校正古本大字音释三国志通俗演义》一书即有周曰校识语云:
  「是书也刻有数种,悉皆讹舛。辄购求古本,敦请名士,按鉴参考,再三雠校,俾悲句读有圈
  点,难字有音注,地理有释义,典故有考证,缺略有增补,节目有全像。」
  [51] 柳存仁,〈论明清中国通俗小说之版本〉《和风堂读书记》下(香港龙门书店,民国六十六年)
  ,第454页。
  [52] 如《金瓶梅词话》十卷本有弄珠客序、廿公跋。明人瑞堂刊本《新镌全像通俗演义隋阳帝艳
  史》八卷本即题「齐东野人编演、不经先生批评」及笑痴子序、崇祯辛未檇李友人委蛇居士
  题词、崇祯辛未野史主人自序、凡例十三条等。
  [53] 如日本蓬左文库藏本《按鉴演义全像列国评林》其首为篇即余邵鱼之「题全像列国志传引」序
  ,次乃篇位余象斗之「题列国序」,又参见上注。
  [54] 如日本日光晃山慈眼堂藏本《新锓全像大字通俗演义三国志传》二十卷、静嘉堂文库藏《新
  刊出像补订参采史鉴唐书志传通俗演义题评八卷》等都是。又如日本蓬左文库藏本「按鉴演
  义全像列国评林」,上栏三分之一为图,下栏三分之二为文,图如戏台,左右并有三字之联
  语分列。
  [55] 明、谢肇淛,《五杂俎》,《笔记小说大观》(台北新兴书局,1971年),第1093页。
  [56] 明、 谢肇淛,《五杂俎》,《笔记小说大观》(台北新兴书局,1971年),第1093页。
  [57]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 胡氏《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卷四,第57页。又云:「叶以敏本多用柔木,故易就而不精,今浙本雕刻时义,亦用白杨木,他方或以乌柏版,皆易就之故也。」
  [58] 《周易》二十四卷,明嘉靖建宁刊本附牒文。
  [59] 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台北木铎出版社,1982年)卷七,第九十四页。
  [60] 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卷四,第55~57页。
  [61] 陈庆浩、王秋桂主编,《思无邪汇宝》(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台湾大英百科股份有限公司合作出版,1995年6月)
  [62] 清、钱湘,《续刻荡寇志》序云:淫词邪说,禁之未尝不严,而卒不能禁止者,盖禁之于其售者之人,而未尝禁之于阅者之人之心。、、、水浒不能禁,唯有用《荡寇志》来抵制,咸丰三年(1853)始刊于苏州。、、、并其心而禁之,此不禁之禁,所以严其禁。
  [63] 曹允源、李根源纂,《民国吴县志》,《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6月影苏州文新公司铅印本),卷五十二〈风俗二〉,第858~859页。
  [64] 如明崇祯本雄飞馆合刻《英雄谱》,上层为《水浒传》、下层则为《三国志传》,为两书之合
  刻本。
  [65] 王三庆,〈《万锦情林》初探〉(海峡两岸明清小说研讨会发表论文),又见《明史研究专刊》,(1992.年10月),第十
  集,第37~71页。
  [66] 清、叶德辉,《书林清话》(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国六三年),第376~379页。又《洎园藏书志》卷二引叶德辉跋《孔子家语》云:「明毛晋汲古阁藏书皆善本,而刻书皆恶本,非独十三经、十七史、津逮秘书诸大部已也,即寻常单行各种,往往后缀一跋,不曰据宋本重雕,即谓他本多讹字,及遇毛氏所藏原本校之,竟有大谬不然者。」
  [67] 清、孙从添《藏书纪要》(台北广文书局,民国五七年)第7页。
  [68] 如以明刻本《三国演义》为例,不同名称而互有异同之版本凡有二十三种之多,各版本再每种间经翻刻者
  之又版本亦各有数种,足见其盛行与市场竞争之激烈。
  [69] 林辰,〈明末清初小说在小说史上的地位〉》(《明末清初小说序录》,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年
  03月,第7~8页)一文云:「从元末开始,晚初的历史演义小说以其压倒其它类小说的优势
  ,蓬勃发展着。首先是《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在总结、综合说话、话本小说、戏曲及其
  他同类故事的基础上,运用新创建的章回体汇编、加工、补作、整理成未长篇巨著,以其辉
  煌的成就,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段对于讲史问题虽上有斟酌余地,然而其对历代创作方
  式之检讨尚不失见地,可资参考。
  [70] 如《金瓶梅》一书作者传以「兰陵笑笑生」为名,作序跋者则自称「欣欣子」、「弄珠客」、「廿
  公」等,无一人以真名时姓签署。然其书因设淫秽处多,尚情有可愿,若《东西晋演义》又不知何
  人撰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作者虽曰罗贯中及施耐庵,已以成定论,生平却是所知不
  多,似此情形彼彼皆是。
  [71] 如明代小说《三国志传》固称李卓吾评点者,然而汪本钶〈续刻李氏书序〉(《焚书、续焚书》,
  台北、汉京文化公司,民国73年05月)即云:「套先生之口气,冒先生之批评」之类的伪
  作,当时已经处处皆是,吴观明本之评经过考订,确立出于叶昼之手已得大家公认,凡此,
  不只一例。
  [72] 明、郎瑛,《七修类稿》(台北、世界书局,民国52年4月初版)「书册」 条,第664~665页。
  [73] 《三言》从天许齐刻本到衍庆堂本,其间差异慎大,已经删削;《水浒传》之文繁事简本、
  文简事繁本、杨定见改编本,等繁中有简,简中有繁,其复杂情况,马幼援先生已有论列,
  可资参考;又参见注34。
  [74]《合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及四库未收书目禁毁书目》(台北商务印书馆,民国六十年)第2107
  ~2108页。
  [75] 屈万里,《普林斯敦葛斯德图书馆中文善本书目》(台北艺文印书馆,民国六四年)第123页。
  [76] 明、毛晋、汲古阁《丹渊集》〈跋〉。
  [77] 参见清、叶德辉,〈明毛晋汲古阁刻书之四〉,《书林清话》(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国六三年),第392页。又郑德茂亦有〈汲古阁刻板存亡考〉,可资参考。
  [78] 陈昭珍,《明代书坊之研究》(1984年7月),第48~53页。

 ●水东日记卷二十一

  周益公词科旧稿跋
  乡饮酒礼
  王叔英祷雨文
  黄氏日钞
  吴正道六书之学
  小说戏文
  李易安春词

  ○周益公词科旧稿跋

  丞相益国周公词科旧稿后刻益国亲书一跋,云:
  绍兴丙子四月,予任行在和剂局门官,适乳媪姚氏病甚,问占黑象,其繇云:「药不蠲痾,财伤官磨。困于六月,盍祈安和。」此人数为予画卦影多验。五月旦,姚媪果没,深以六月为忧。迨晦日,同僚举酒相庆,而是夕焚庐之灾作。初所居在漾沙坑,与运属王某共席屋数椽,动息相闻。王夜醉登圊,其婢插纸灯于壁,火然而走,延烧首及予家,老幼已熟寝,比惊寤,小儿方在襁褓,仅能挈之以逃,生计一空。其实被焚纔数十室,而周枢密茂振麟之为著作佐郎亦预焉。其从叔方崇执法殿中,而冯舜韶为监察御史。宰相欲媚方崇,张大其事,以为茂振地,自三省枢密院至三衙,皆致银绢,未阅月迁著作郎,随擢起居舍人。时临安帅韩尚书仲通知火自王氏,以其为冯舜韶妻弟,不敢问,执予小童,抑使伏辜。于是三省勘会,周某系见任官,不能防谨火烛,致延烧居民,理宜惩戒,有旨放罢。朝士多劝予讼寃,力既不敌,又卦影明言「财伤官磨」,岂复尤人。径参部欲拟福州永福簿,会外舅王彦光葆守广德,携孥依之。将买舟还江西待次,外舅力勉予试词科,予以未尝经意辞,外舅激曰:「君怀安耳。」迫令撰所业二十四篇投礼部,适姻戚吴武陵为郎官,即给符收试。小儿未周岁,吐利颇殆。外舅曰:「我能调理,君自入都。」岁莫,怏怏而行。适值高宗更化,汤中丞鹏举知贡举,人惮其严,怀挟传义顿绝。予与韩旡咎元吉颇记旧书,而韩笔力远出予右。初闻欲取二人,众议不同,予偶中选,循一资堂差金陵教授。周茂振已为正字,制词云:「左迪功郎周必大,国家自绍圣以来,设词学一科,搜取异能之士。行之既久,所得为多。肆朕中兴,斯文益振。今试子春官数十辈,而尔以粹文独与斯选。拔尤若此,升秩匪褒,姑游泮宫,以竢甄擢。」其后忝历清贯,实基于此,乃知事皆前定,人力何有。因龙泉彭元之以闽中刊予程文及所业相示,请正讹谬,并书以遗之,为安分不争者劝。嘉泰壬戌重阳日,平园老叟周必大书。
  王彦光先生,吾邑人,高、孝两朝名臣,其事行略见邑志,盖尤以知人见称。他如侍御史乐庵、江都李衡布衣流落,一见即归以女弟。参知政事石湖范成大,蚤孤废业,勉喻切至,加以诘责,留之席下,程课甚严。后来周丞相、李乐庵、范石湖,皆卓卓大儒名臣。然则先生之鉴裁,亦何可得哉!惜乎后嗣无闻,遗墓湮晦,已作燔尸之所。志石近年亦被盗发,属之他姓,独旁近一桥尚呼王官人耳,奈何!

  ○乡饮酒礼

  乡饮酒,盛礼也,古先圣王皆致重而不轻,我太祖皇帝尤注意焉。尝观前吏部尚书昆山余忾茂本所为乡饮礼序,似始于洪武十二年,及考余干县志所载,则又云行于五年、八年,未知孰是。并录于此,以竢考征。余序曰:
  皇帝龙飞十二载,特诏天下行乡饮礼。昆山县人臣李无逸尚义读书时为万石长,奉诏惟谨,乃即其乡宾礼耆英,远近毕至,则有若周寿谊,年百有十二岁,皤然在席;九十、八十、七十者坐以齿,盛升降揖让拜俯周旋之仪,献酬有容,读法胥告,观者如堵墙,莫不感化翕然。已而醉者扶,归者歌,髫白欣欣,笑言载途,乡士大夫纪其事而咏之。吾友余彦智以书走京师,求余引其端,久弗克为,其请益坚。呜呼!乡饮不行久矣,黄鲐之老,耳不闻鹿鸣之歌,目不识宾介之仪,盖百有余年矣。皇明出而四海一,举累代之旷典,一旦而复之,何其易哉!而无逸生逢圣世,获覩盛礼之行,乃能率先乡人,峩冠博带,与庞眉儿齿雍容揖让于尊爼之间,且以忠君孝亲睦闺门比乡党为劝,可谓不惑流俗,笃信古道者矣。世有藏镪数百万,即为富家翁烹羊炰羔,举觞浮白,挟吴姬,侍赵女,弹筝搏拊,歌呼呜呜,以极一时之乐,乌识所谓乡饮酒礼者哉!闻无逸之风,亦可少愧矣。使乡乡如无逸,则古礼不难复,而况孝弟可兴,风俗可厚,其机一寓于是乎!吁!纷纷百卉中,见此孤蕙兰,亦君子之所与也。为我谢曰:圣天子在上,善自律以化其乡人,它日玺书惟汝嘉尚勉旃哉。洪武己未春正月既望,承勑郎同县余忾叙。
  志曰:里社乡饮酒读律仪式并图。洪武五年五月初四日,朝廷降乡饮酒读律仪式,命有司官会同儒学官率士大夫之老者行之,使民知礼知律。每岁孟春正月,孟冬十月,百家为一会,共备酒肴。有粮长者,粮长为主席;无粮长者,里长为主席。如坐,以宾之年最长者居中,众则序齿居左右,主席者居其末。坐定,选一人读律,及宣申明戒谕。既毕,行饮酒礼拜,则年长一倍之上者坐受,长十岁者立受,相若者抗,盖参酌唐、宋之制也。时本县未之行,八年,又命下知县毕福行之,每都以大户率士民于申明亭上读律戒谕,饮酒致礼,风俗翕然而变,可谓盛矣。

  ○王叔英祷雨文

  王叔英字原采,天台人。洪武戊寅知汉阳县事,多惠政。有四月祷雨文三首,其词曰:
  维年月日,具位某官敢昭告于风云雷雨之神、本府山川之神、本府城隍之神曰:天不施霈泽于兹土,殆三越月矣。斯土之民,实以官多役众,大困于差徭,固有得雨而不暇耕者,况失雨而使之不得耕乎?固有已耕而不暇种者,况失雨而不得种乎?且今时将夏半矣,及今而雨,则秧未老者犹可种,已老者犹可再育;过此不雨,则秧既老者不可种,欲再育而时已失。夫种而不获者有矣,孰有不种而获者乎?民于此时,固有乏食已久而屡窘于饥馁者矣,况至秋而无获,其何以为生乎?是则民命生死之机,实决于此。为官而禄食于是土者,视民失所而不能救,固为官者之耻也;为神而血食于是土者,视其民失所而不之救,岂非亦神之羞乎?借使神谓为县令者徒有爱民之心而未有仁民之政,徒有忧民之志而未能去民之疾,或以是而警之,或以是而罚之,则斯民何罪而被此波及之祸乎?今叔英谨斋洁以告于神,如或者以县令莅事未久,终能苏息是民而姑待之,姑恕之,则宜即赐之雨,以慰斯民之望;或者以县令终无能为,或反有病于是民,则宜亟罚之,亟诛之,及其身足矣,不当使斯民亦蒙兹滥罚也。叔英今谨待罪于坛墠之次,自今日至于三日不雨,至四日则自减一食,至五日不雨,则减二食,六日不雨,则当绝食饮水,以俟神之显戮,诚不忍见斯民失种致饥以死而独生。惟神其鉴之,惟神其哀之。
  某自今月二十二日祷雨于神,神于是日及夕即大降之雨,次日之晨以神之施惠未已,不敢自休,以亵灵贶,谨告于神,俟命于斋宿之所。至于今日,雨意有加未已。窃以即今惠泽既已厌足,不可有加。盖雨三日为霖,过则为灾,况今田麦尚有未收获者,多雨则腐不可食,而禾田雨多则水溢而秧不可种,近种者亦浸荡而不可活。过则为灾,其实如此,神不可以不鉴而悯之。自今日以前之雨,神如果以悯斯民之病,从其县令之请而降也,则乞神之大惠止于今日。今既告于神,宜还俟命于次,必待神之敛惠,天色霁朗,然后敢辞谢而退。如至明日雨复不止,是必神有罪于县令也,亦不敢复谒于神矣,当自二十七日始如前日之誓,日减一食,如不得命,必至于绝食,以俟神之显戮,惟神察之。
  某于今月壬戌以天久不雨,斯民过时失种,必将致饥以死,故于其夕斋宿于神之坛次,翼日癸亥,用祷于神,神即日大赐之雨。甲子,某以神惠未已,不敢自休,以亵灵贶,故俟命于次。乙丑,以雨势未已,又惧其过而为灾,复祷于神,乞以敛惠,又即于其夕云收天霁。通邑人民莫不欢喜,祈雨而雨,祈晴而晴,感应之速,捷于影响,顾我何修,而能致此。方其初欲祷雨于神也,或者以谓时将雨矣,何以祷为;及其既雨也,或者以谓雨自降耳,岂祷之能致。及乎雨势未已,欲俟神之敛惠而后退也,或者以谓此梅月之雨,宜未即已,不可以俟。某皆不顾乎人言,而独求乎神意,卒致感应若此,神之意岂不以某虽未有仁民之政,而已有爱民之心乎?虽未能去民之疾,而已有忧民之志乎?是则神之于此,非徒以劝某也,乃所以劝凡为民牧者,使以爱民为心,忧民为志,则可以交于神明也,岂徒为某一人之私哉!某之为是言,非敢夸功于人也,乃归功于神耳;非敢求德于民也,乃归德于神耳。夫神之功德若此,虽有牺牲,不足以为谢,惟当念神之功而益以勤民为职,体神之德而益以恤民为务,是乃所以为报也,是乃所以为谢也。若夫区区世俗菲礼,适足以为神之渎耳,故不敢施于神。惟神其鉴之!

  ○黄氏日钞

  黄氏日抄九十七卷,宋干淳中慈溪黄震东发所著。一之三十三读孝经、论语、孟子、毛诗、尚书、周易、春秋、礼记、周礼、三传、孔氏书,三十四之四十五读周、程、张、朱、南轩、东莱、勉斋、龟山、上蔡、和靖、横浦、象山、复斋、温公、元城、上蔡、延平、徂徕、安定诸儒书,四十六之五十读史记、汉书、三国志、南北史、唐书、五代史、宋名臣言行录,五十一之五十四读苏子古文、 【 「文」原作「史」,今据刻本黄氏日钞改正。】 汲冢书、国语、战国策、吴越春秋、越绝书、春秋世纪、春秋臣传、东莱大事记诸杂史,五十五之五十八读老子、庄子、荀子、杨子、文中子、曾子、子华子、管子、列子、墨子、文子、亢仓子、关尹子、鹖冠子、鬻子、商子、韩非子、邓析子、慎子、 【 「慎」原作「真」,今据刻本黄氏日钞改正。】 公孙龙子、尹文子、淮南子、抱朴子、刘子、聱隅子、化书、子家子、吕氏春秋、素书、新语、贾谊新书、新序、说苑、春秋繁露、论衡、申鉴、乾坤凿度、易纬纪览图、易通卦验、参同契、古三坟书、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三略六韬、阴符经,五十九之六十八读韩、柳、欧阳、东坡、南丰、荆公、涪翁、浮溪、石湖、水心诸家文集,六十九至终卷则其所自着奏札、申明、公移、讲义、策问、书、记、序、题跋、启、祝文、祭文、行状、墓志铭。其为言一主濂洛关闽之说,多所发明,盖岿然一正学老儒也。又有古今纪要十九卷,起三皇终宋神宗君臣事略,当与曾先之史略并传,最便于箧衍行李及初学之士;惜乎有未精详处,其亦未成之书欤。

  ○吴正道六书之学

  于越志 【 今余干县】 云:「吴正道,东隅人,明六书,许慎说文有不足者补之。临川吴文正公澄问曰:『模、楷二字,假借乎?』曰:『取义也。』曰:『何以取木为义?』曰:『昔模木生周公冢上,其叶春青,夏赤,秋白,冬黑,以色得其正也。楷木生孔子冢上,其余枝踈而不屈,以质得其直也。若正与直可为法,则况在周、孔之冢乎?』问曰:『出何书?』曰:『出淮南王安草木谱。』又问禽兽二字,曰:『禽即兽也。』曰:『两翼为禽,四足为兽,何以为?』即曰:『礼不云乎,猩猩能言,不离禽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澄大敬之。有六书通证、六书渊源图,澄为作序。」

  ○小说戏文

  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 【 光武】 、蔡伯喈 【 邕】 、杨六使 【 文广】 ,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甚多。农工商贩,钞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騃女妇,尤所酷好,好事者因目为女通鉴,有以也。甚者晋王休征、宋吕文穆、王龟龄诸名贤,至百态诬饰,作为戏剧,以为佐酒乐客之具。有官者不以为禁,士大夫不以为非;或者以为警世之为,而忍为推波助澜者,亦有之矣。意者其亦出于轻薄子一时好恶之为,如西厢记、碧云騢之类,流传之久,遂以泛滥而莫之捄欤。尝考之吕文穆公微时渴睡汉饐瓜亭寒炉拨灰事,颇见传记,今从而饰之曰:他日相府退衙,片雪沾衣,欲斩执役人,其妻因反拨灰诗讽之,云云。又尝有鸱吻诗讽之曰:「兽头元是一团泥,做尽辛勤谁不知;如今抬在青云里,忘却当初窑内时。」噫,岂其然乎?

  ○李易安春词

  李易安武陵春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玩其辞意,其作于序金石录之后欤?抑再适张汝舟之后欤?文叔不幸有此女,德夫不幸有此妇,其语言文字,诚所谓不祥之具,遗讥千古者矣。

  ●水东日记卷二十二

  周礼序
  府卫官旗军人数
  守卫四城官军揭帖
  杨文贞归田趣词

  ○周礼序

  周礼一书,汉以下名儒率有评议,然莽用于汉,安石用于宋,皆不効者,虽非其人,要之时异势殊,斟酌损益,难乎其人矣。善乎先儒之言曰:「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行周官之法度。」斯言尽之矣。吕成公尝序周礼,陈龙川有周礼发题,叶水心亦有黄文叔周礼序,皆不可不知。
  序曰:周礼,古帝王之旧典礼经也。始于太古,成于周,故曰「周若。」昔生民有欲,而无礼乃乱,胥戕胥虐,人类且尽,惟皇上帝哀我民无尽刘,首生圣人,本性植礼,以养天下。惟尔灵承,罔敢暇逸,乃始仰干顺坤,以奠崇庳,沿山袭川,以位贵贱。相生者为父祖子孙,相治者为君臣民物,相合者为兄弟夫妇宾主朋友,三者建而天下之为大纪者定,民始得胥敬爱,胥保惠,以有其躬,以至于兹今日。皇乎笃哉,皆古礼之遗泽也。然自剖极立元,创规兆榘,民生未繁,王业未巨,以故朴而弗雕,伉而弗文。若作室家,既基既宇,而丹雘涂墁之未具,日增月加,以至于大成,实有待于来世也。粤若稽古陶唐氏作,视包牺之礼已浸克有成,九族万邦黎民四时百工之道,固已焕乎其不可掩也。有虞氏、夏后氏率沿而增贲之,礼乐日新,法度日着,稽典揆谟,维见可覩。若七政,若六宗,若五瑞,若四狩,若九官十二牧,若六府三事三壤庶贡,皇皇乎帝王之备典也。而繇后视前,尚曰弗缛,忠质相病,未有殚极,及于周而王道成焉。当是时也,世变极,治体备,文、武、成、康,四圣代作;周、召、毛、毕,众正悉登。九土清晏,八荒会同,于是纂四代之弥文,为万世之极则。乘时应机,若昼必熭,确乎其不可拔也。越成王即位之七年,太师兼冢宰臣旦定都于洛京,以措太平于千万年,始具经礼,勒为成书,识一国号,兹用诏久传远,垂范无极。盖自尧、舜至是凡二千余年,而是书始出,则礼既大备,而不可复加矣。尝试迹之,凡宇宙之间,一物一名,无巨细,无远近,无幽明生死,罔有丝毫遗轶不具以勤后业之补苴者,浩乎博哉!圆生方育,海渟岳萃,不足以议其博也,非圣人其孰能修之?然尝辑其凡有三,而所以尽者一。何谓三?曰天,曰地,曰人。何谓一?曰中。爰自祭祀推步占卜祓禳之官立,而天事备;国都郊野道路险固之官立,而地事备;治教刑政礼乐事土之官立,而人事备。惟兹三者,以有目咸觐,乃若厥中,则罔攸觌。六官之元,圣意微见,其辞若曰,以为民中。大哉言乎!民非中弗克胥正,以生中非礼罔与范天下与来世。兹实上帝佑民之本旨,而尧、舜、禹、汤所以陈轨立度,以启我后人而底于大成也。圣人抽关发钥,俾遐迩是训,亦了然着矣。惟古作书,必序厥指。易有序卦,书有孔氏之文,诗有卜商、毛苌、卫宏,春秋三传有杜预、何休、范宁;惟兹大典,阙然弗修。杜子春、郑兴、康成,更授迭释,维训诂句读,是究是图,莫有秉笔以揭励宗统,不亦陋哉!是用追述端绪,以订于前。
  发题曰:周礼一书,先王之遗制具在,吾夫子盖叹其郁郁之文,而知天地之功,莫备于此。后有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世儒之论,以为治至于周公,而术已穷,穷则不可复继,周之后必为秦,吾夫子盖逆知之而不言也。呜呼!果其穷也,则周公之志荒矣。自伏羲、神农、黄帝以来,顺风气之宜,而因时制法,凡所以为人道立极,而非有私天下之心也。盖至于周公,集百圣之大成,文理密察,累累乎如贯珠,井井乎如画棋局,曲而当,尽而不污,无复一毫之间,而人道备矣。人道备则足以周天下之理,而通天下之变。变通之理具在周公之道,盖至此而与天地同流而忧其穷哉!夫周家之制既定,而上下维持至于八百年,诸侯既已擅立,周之王徒拥其虚器,蕞然立于诸侯之上,诸侯皆相顾而莫之或废,彼独何畏而未忍哉?岂非周公之制有以维持其不忍之心,虽颠倒错乱而犹未亡也。当是之时,周虽自绝于天,有能变通周公之制而行之天下,不必周,而周公之术盖未始穷也。秦徒见其得天下之难,以为周公之制盖非其所便,并与夫仅存者而尽弃之,而不知周家之制既尽,而秦亦亡矣。人道废则其君岂能独存哉?始夫子之言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盖以为后之王者,必因周而损益焉。自是变通至于百世而不穷,而岂知其至此极也。汉高帝崛起草莽而得天下,知天下厌秦之苛,思有息肩之所,故其君臣相与因陋就简,存宽大之意,而汉家之制,民亦以是安之,而汉祚灵长,绝而复续者,几与夏、商等。自是功利苟且之政,习以为常,先王不易之制,弃而不讲,人极之不亡者几希矣!此有志之士所以抱遗书而兴百世之叹,反复讨究而冀其复见天地之大全也。然自秦火之余,此书已非其全,而驳乱不经之言,盖如黑白之不相入,尚可考而知也。虽然,文、武之政,布在方册,其人存则其政举。自周之衰,以迄于今,盖千五百余年矣,天独未厌于斯乎,故将与诸君参考同异,以有待焉。
  叶序曰:周官晚出,而刘歆遽行之,大坏矣,苏绰又坏矣,王安石又坏矣。千四百年更三大坏,而是书所存无几矣。诗、书、春秋,皆孔子论定,孟轲诸儒相与弼承,世不能知,而信其所从。井洌于逵,众酌饮焉,惟其量尔。故治虽不足,而书有余也。孔子未尝言周官,孟子亦以为不可得闻,一旦骤至,如奇方大药,非黄帝、神农所名,无制使服食之法,而庸夫鄙人妄咀吞之,不眩乱颠错几希,故用虽有余,而书不足也。虽然,以余考之,周之道固莫聚于此书,他经其散者也;周之籍固莫切于此书,他经其缓者也。公卿敬羣,有司廉,教法齐备,义利均等,固文、武、周、召之实政在是也,奈何使降为度数事物之学哉?新昌黄文叔始述五官而为之说,亹亹乎孔、孟之以理贯事者,必相发明也,恻恻乎文、武之以己形民者,必相纬经也。守天下,非私智也;设邦家,非自尊也。养民至厚,取之至薄,为下甚逸,为上甚劳,洗涤三坏之腥秽,而一以性命道德起后世之公心。虽未能表是书而独行,犹将合他经而共存也,其功大矣。同时永嘉陈君举亦着周礼说十二篇,盖尝献之绍熙天子,为科举家宗尚。君举素善文叔,论议颇相出入。所以异者,君举以后准前,繇本朝至汉,Y而通之;文叔以前准后,繇春秋、战国至本朝,沿而别之。其叙乡遂沟洫,辨二郑是非,凡字一语,细入毫芒,不可损益也。

  ○府卫官旗军人数

  正统十四年未多事之先,五军都督府并锦衣等卫官旗军人等三百二十五万八千一百七十三员名,实有一百六十二万四千五百九员名,事故一百六十三万三千六百六十四员名;马驼骡驴牛二十万八千三百二十六匹头只,实有一十九万七千三百五十八匹,事故一万九百六十八匹。盖官军等则锦衣等三十五卫二十九万四千一百一十七员名,实有一十五万九千八百七十一员名,事故一十三万四千二百四十六员名;五府并所属二百九十六万四千五十六员名,实有一百四十六万四千六百三十八员名,事故一百四十九万九千四百一十八员名。马骡等则锦衣等三十五卫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匹头只,实有二万五百一十二匹头只,事故二千三百八匹头只;五府并所属一十八万五千五百六匹头只,实有一十七万六千八百四十六匹头只,事故八千六百六十匹头只。今休养蕃息之久,不知其数何如也。

  ○守卫四城官军揭帖

  兵科职掌有守卫官军、四城官军二揭帖,间见正统十三年所藏二本,盖予私录,且详识其繇也。今几二十年矣,具录如左。守卫官军揭帖者,卫士守宿内门,前班官旗军较尉四千三百二十四员名,后班少十名。东中门七,玄武门一,北安门二,俱只从本门旗军并随伍内转。午等四门除东华、玄武依前后班于随伍旗军内增减十名,余皆定数。各门除东中、玄武、北安如前增减,余亦皆定数,官少则以随伍军旗补之。官军三日一点,揭帖三日一进。如十五日至十七日终者,则十四日早,羽林前、金吾前、虎贲左、燕山前、旗手、济州府军、济阳府军左、燕山左、羽林左、金吾左、府军右、羽林右、金吾右、府军后、通州、金吾后、大兴左等二十一卫各具官军等项数目奏本送科,本科攒揭帖,十六日早掌科事官于御前奏进。十八日留守卫具点闸过数目,奏本送科,备照留守,则中前后左右五卫轮点,而例不点闸者随驾锦衣卫也。 【 锦衣暨金吾前后、府军、府军左右后、羽林左右、虎贲左各卫,皆名随驾卫分。】
  午门至长安左右门 午门 阙左门并守铺 阙右门并守铺 端门 承天门 长安左门并守铺 长安右门并守铺
  东华门至东安门 东华门并守铺 东上门并东上南北门 东中门 东安墙门 东安门并守铺
  西华门至西安门 西华门并守铺 西上门并西上南北门 西中门 干明门 西安里门西安门并守铺
  玄武门至北安门 玄武门并守铺 北上门并北上东西门 北中门 北安门并守铺
  四城官军揭帖,该守朝阳等九门十六卫分官军总四百七十八员名,东城神武左忠义左大宁前,西城会州义勇右蔚州左宽河忠义后,中则武城中前后大宁中忠义左后义勇中,北城忠义前右义勇前也。每月三日一点,挨次不论大小,尽如初一日,至初三日点过,则本日晚四城兵马指挥司各具奏本送科,本科类揭,于初四日早送司礼监也。
  九门:朝阳 东直 西直 阜城 正阳 崇文 宣武 安定 德胜

  ○杨文贞归田趣词

  庐陵杨文贞公年几七十,即作归田趣四时满江红词四首,岂亦吕居仁之作有以感发其兴趣欤。当时卷首沈民则学士隶古,先生自序并词,皆钱塘蒋廷晖书,画四叚则华亭朱孔易笔也。民则、廷晖书固已名世,而孔易画评者谓其作家士气皆具,亦今之罕有者矣。予尝从叔简得石本,而厄于营火,再求得之,则石已坏于墙压。叔简因以诗来曰:「归田词画富流传,犹是难兄旧日镌。爱护无人悲寸毁,近来模本不如前。」公词今录于此。
  春牧:「霜鬓萧萧,皇恩重,赐归田里。郊郭外草亭四面,青山绿水。好鸟好花春似昔,同时同辈人无几。一布袍棕帽任消遥,东风里。芳草岸,平如砥。垂杨径,清如洗。散牧处冉冉晴霞飞绮。江色比于怀抱净,都无一点闲尘滓。更小儿牛背有书声,清人耳。」
  夏耘:「诏归田里,长散诞,天恩深厚。寻早岁钓游之处,风烟依旧。万物方当嘉会日,一年最是清和候。畅幽怀缓缓步东皋,观耘耨。竹色净,槐阴茂。荷铺翠,葵舒绣。农忙际儿子大家趍走。频有莺声迎杖履,浑无尘影沾襟袖。望水南云似玉光浮,笼岩岫。」
  秋渔:「七十归来,西江上,堪游堪钓。秋水共长天一色,也堪吟啸。稳坐木兰渔艇子,大儿能网中儿棹。小儿自理会爇香炉,烹茶灶。苹花渚,云争耀。枫叶岸,霞相照。山无数清比方壶员峤。放浪不知天地外,萧闲底用玄真号。听数声长笛白鸥前,江南调。」
  冬樵:「白首闲居,冬风冷,偏欺衰老。晨光动弥漫院落,六花飞绕。坐暖茅柴煨芋栗,老妻孙子围炉好。更儿曹腰斧斫枯薪,归来早。阶前璐,池边缟。都总出,天工巧。石山峯亭下尽成琼岛。况是太平丰稔瑞,教儿爱护休轻扫。看园林一鹤意萧萧,寻瑶草。」

  ●水东日记卷二十三

  文潞公新修文庙记
  夏忠靖谑语
  许可用乡贤祠堂记
  银青金紫
  巧对
  王交山论寇准李纲
  李性学文章精义
  孟氏祖庭图记
  薏苡仁治疝疾

  ○文潞公新修文庙记

  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潞国文忠烈公生真宗景德三年,仁宗天圣五年二十二岁进士及第,历事四朝,出入将相五十余年,哲宗绍圣四年九十二而卒。功名寿考,古今罕比。吕许公尝谓其为大有福人,信矣。公虽不以文章翰墨自名,而出口落笔,亦自不凡,系于人品然也。尝两题范文正公所书黄素伯夷颂,今苏州有石刻可模搨。其绛州翼城县新修至圣文宣王庙记,虽其少作,已有抑邪崇正之意,是以录之:
  「圣宋四叶上继明之五年,彦博以进士举中甲科,得大理评事,宰是邑。秋八月二十九日,始莅事。故事,守令始至,则郡县之祠庙悉诣之,恭于神,训于民,政之本也。繇是询于邑吏,质之县图,载祀典、享庙食者,惟宣圣之祠焉。翌日,伸祠谒之礼,已事而退,立于庑下,观其石记,即后唐长兴三年创是庙也。岁月滋久,庙貌弗严,屋瓦皆隳,梁木其坏,上不庇于风雨,下不容于俎豆。县署直其北裁十数步,日有敲扑之喧;浍水流于东不三四尺,岁虞漂溺之患。虽贤哉回也不改其乐,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而守土事神者,崇奉之礼岂不阙欤?乃谋于属僚,规是改作。方营善地,将构新宫,而县西北隅适有废庙,俗老承传为汤王行宫。事出不经,理无常祀,既绝苹繁之荐,鞠为荆棘之墟。像设都亡,廊庑全陊,独有正殿,岿然中立。虽丹垩已晦,而甍栋颇崇。异乎哉!天将以斯室遗夫子耶?不尔,则胡为十室九废,而独完兹中宇,虚其正位者,安所俟乎?宜其即是遗构,以正两楹之坐;起兹頺垣,以崇数仞之墙。踵其故以谋新,材则易备;变其本而加饰,工不告劳。命薙氏以芟夷,集獶人而涂塈。兴废起坠,务实去华。昔之湫陋者,耽耽而云荫矣;曩之荒秽者,殖殖而砥平矣。翼以东西二室,增之屏树闬阅。凡屋壁之间堵其数盈百。危昏中而戒事,日南至而卒功,动适其时,不愆于素。邑人张会元以文行称于乡曲,累举进士,败于垂成,运舛事违,退而讲授。一日,覩新庙之既成,以列像之未备,乃率其徒,躬营其事。明年春,募工于别郡,得绘塑之妙者,于是塑宣圣暨十哲之像,逾十旬而告就。八月上丁,释奠之礼落之,且曰:『能事毕矣,不可无闻于后,盍书以志。』故述其经始之因,直谨夫岁月而已。杜牧云『称夫子之德,莫如孟子,称夫子之尊,莫如韩吏部』。孟所谓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贤过尧、舜远矣。韩所谓自天子至郡邑守长得共祀而徧天下者,惟社稷与孔子。社稷坛而不屋,岂如孔子巍然当座,用王者礼,以门人配,自天子而下北面拜跪,礼如亲弟子。然则夫子之德之尊,韩、孟言之详矣,今兹为记,是用略诸。时天圣八年九月五日记。承奉郎、守大理评事、知翼城县事、兼监盐税务文彦博撰。」

  ○夏忠靖谑语

  夏忠靖公,永乐中苏松治水,与某给事中同命。一日,同宿天宁寺中,给事早如厕,行甚急,公戏之曰:「披衣靸履而行,给事给事。」某即应声曰:「弃甲曳兵而走,尚书尚书。」此先人尝云。

  ○许可用乡贤祠堂记

  相台许可用中丞,元延佑初科进士,文章亦表着一时,有盛名,今世所见者可数耳。耿好问言其裔孙颙尚藏文集若干卷,惜乎不得见之。今日简旧碑,见杨叔玑所寄晋宁路乡贤祠堂记,公文也。其辞曰:
  「治民有政,化民有礼。政虽不可弛,圣人不急也。礼则不待亲炙,而有得于私淑者已。惟其不得而亲炙也,世之君子汲汲有事于前修往行者,所以寓淑人之机焉。古乡先生没而祭于社,乡先生之德,乡人心说而诚服者,其秩于祭,宜哉!世远礼坠,着于令有不举者,况咸秩无文乎?然其废举,亦视所遇何如人耳。乡饮酒礼,主人就先生而谋宾介。主人谓诸侯之卿大夫,先生谓致仕老于乡里而教者,大夫则就而谋之。又卿大夫饮国中贤者,诸侯卿大夫犹能致礼于乡贤之生者,天子牧守独不能致礼于乡贤之没者乎?祭于社之制不可考,附庙学作屋而祭之者,则间有之矣。
  晋宁在河东为古今名郡,庙学罹地震,仆而复建;讲堂西四贤堂故基,独芜秽不治。今总管仇侯理棼举坠,劝农敦学,岁复告丰,治捷桴鼓,顾瞻隙地,慨然有怀古之思。会监察御史赵君亦以祠乡贤为言,遂捐俸金,倡僚属士庶,而复为堂焉。经始至正二年孟春,迄功二月,乃取隋文中子而下凡若干人,设主以祭。前国子司业王君走书京师,请记于愚。
  愚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物之所以育者道也,道之所以行者人也。道之统在圣,而其寄在贤,或晦或明,或绝或续,有不得而殚论者。大抵先王承天之道,所以维人纪于万世者,礼而已矣。礼之目有五,而祭统乎吉。然而有公于天下者,先圣先师是也;有专于一乡者,各贤其贤,祀于其地者是也。公于天下者,以其道被天下也;专于一乡者,道之所著莫先于乡,而乡人之所感,视众人为尤易,繇是而国而天下矣。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曲艺且然,而况为圣人之学者乎?晋当变风变雅之余,有忧深思远之意,俗美且厚。人生其间,虽德之大小不同,而位之显晦亦异,要其所至,有足以任斯道之寄者。若文中子,若唐裴文忠公、宋司马文正公,其出处勋德为如何?他如裴弘中、赵元镇之相业,阳亢宗、司空表圣之节操,赵伯循、孙明复之经术,与夫金源百年以迄我朝,其行足以范世而轨俗,其风足以廉顽而立懦,其学足以垂后而淑人,不待亲炙而有得者多矣,乡先生之功不亦大乎!生为晋人,没为晋神,其秩于祭,宜也。然其中固有从祀孔庙而又班之斯堂, 【 「祀」原作「事」,据明弘治本改。按下又云「从祀,公于天下者也」,则以作「祀」为是。】 何哉?从祀,公于天下者也;斯堂,专于一乡者也。使熏德而善良者,益寓其没世不忘之思,非黩也。昔魏杜畿为河东太守,开置学官,执经教授,郡中化之,以多儒闻,其功不在蜀文翁、闽常衮下,而未闻有祠。今举而祀之,可也。夫以陶唐之故墟,际皇元之嘉会,魁奇材德之生,盖鼎鼎也。明其晦,续其绝,廓圣人之学,而任斯道之寄者,岂无其人,又有嗣而秩之者已。
  侯,燕人,名济,字公度,化民有礼,其杜畿之流乎。司业名士元,字善甫,御史名承禧,字宗吉,皆郡人也。」

  ○银青金紫

  欧阳文忠公云,汉以来有银青金紫之号。青紫,绶也;金银,其所佩印章,绶所以系印者也。后世官不佩印,此名虚设矣。随唐以来,有随身鱼,而青紫为服色,所谓金紫者,乃服紫衣而佩金鱼尔。唐李宗闵谓崔能赐紫衣金印,曰金印,缪也。今世自以赐绯服鱼袋、赐紫金鱼袋结入官衔矣。今有阶至金紫光禄大夫者,遂于结衔去赐紫金鱼袋,皆流俗相承,不复讨正也。予尝于今容县拓得元次山小像,其衣腋垂一物,似鹿皮纹而长,盖即鱼袋也。

  ○巧对

  内府对类书后有巧对,尝见近臣被赐本,惜不能记也。陈刚中集有「二人土上坐,一月日边明」,杨东里集有「人从门内闪,公向水边沿」。又闻昔有善为是者,如「红荷花,白荷花,何荷花好;黑葚子,赤葚子,甚葚子甜」,「五行金木水火土,四位公侯伯子男」之类。一人赴愬于官云:「小人告大人。」上官就令其对,即曰:「上士倍中士。」近时浙江承差归安举子程敏政,皆以此著名。要之似此者亦不多见。

  ○王交山论寇准李纲

  括苍王交山先生 【 廉】 ,论寇准奉驾亲征之非曰:「余尝读宋史,至真宗时契丹寇河北,寇准为相,力主车驾幸澶州,以镇军心。夫天子外建诸侯以守疆场,内置宰臣以为辅弼,天子但垂拱而治,疆场有事诸侯当致其力,朝廷不宁宰臣斯任其责,此不易之论也。准则昧之,而必欲真宗亲征,则将焉用彼相矣。当是时,天下方盛,祖宗将相犹有存者,准主议牢不可破。幸而契丹请和,车驾坦道而南,苟或王师失利,车驾失驭,不惟河北沦于敌境,而天下之事去矣。准虽远迁,何补于国哉!王钦若虽曰奸邪,其以投琼为喻,岂虚语也。繇百世之后,等准之意,莫能遁其非矣。」
  其论李纲请固守京师之非曰:「宋徽、钦时,金虏入寇,李纲力主固守京师以卫社稷。夫死社稷,诸侯守土之职,非天子之事也。李纲不此之悟,而欲留二帝固守京师,以待勤王之师,与虏背城一战,以决胜负。若纲者,贤则贤矣,不几于知常而不知变者乎!昔者太王常避狄人之逼,孟子又常以对滕君矣。夫太王、滕君,皆侯国也,及其行权,圣贤犹许之,况于万乘之尊乎?故唐玄宗幸蜀以避禄山之祸,代宗幸陕以避吐蕃之难,德宗幸奉天以避朱泚之乱,卒赖勤王之师,再造唐祚。使当是时三宗皆如李纲之议,则安禄山、吐蕃、朱泚之惨,三宗能不震惊乎?纲力主其议,二帝从之,幸而斡离不寻以师退,京师赖以无虞。及纲罢以后,朝臣不达行幸之议,至冬虏复入寇,何■〈〈卤,仌代乂〉上木下〉又执纲议,钦宗以足顿地,誓死社稷,朝臣乃不复言,遂至二帝北巡,贻宗庙之羞,遗人民之祸,实自纲、■〈〈卤,仌代乂〉上木下〉知常而不知变之罪。当时之计,莫若从太王避狄之谋,而袭三宗出幸之事,命康王为元帅,李纲为相,权之不挠,用之不疑,诏征天下勤王之师以卫王室,斯善之善者也。即有不虞,亦无北迁之祸。顾乃为守土臣之计,致二帝身亡国削,哀哉,哀哉!」
  今按交山之说固然,惟宣德中汉庶人事,时议亦汹汹莫定,赖杨文敏数公者力劝亲征,事以克济。正统十四年冬,徐元玉先生以占天候气为言,土木之溃既验,即蓄南迁之议。幸而其议不行,不然,事未可知也。杨诚斋云:「天下之事,不难于议,而不易于处。」斯言当矣。

  ○李性学文章精义

  临川李性学古今文章精义,仅百条,门人益都于钦止至顺中跋云二百八条,岂刻者之误欤?后又有署云「文章作法绪论,凡十一条」,宋玄僖语也。卷末又有论述,其云:「袁清容文长于应制,欧阳原功文未离赋体,未见切当。」不知何人所评,岂亦出玄僖也。览者详之。
  夫六经而下,左丘明传春秋,而千万世文章实祖于此。继丘明者司马子长,子长为史记,而力量过之,在汉为文中之雄。继子长者韩子,深醇正大,在唐为文中之王。继韩子者欧阳公,渊永和平,在宋为文中之宗。他若班孟坚之详赡,柳柳州之精核,曾南丰之峻洁,王临川之简淡,苏长公之痛快。国朝之文,若赵江汉如星斗着天,行列森罗,而光气焕发;刘静修如御车广路,轮辕坚壮,而驰骋自得;姚牧庵如豫章拔地,深根而巨干,故枝叶挺茂;程雪楼如王侯第宅,门庑堂室,内外莫不完壮;元清河如项籍将兵,人人足用;冯海粟如苻坚总师,以多而败;虞邵庵如长江大河,清畅浑浩,会归于海而后止;黄金华如洪陂巨泽,风浪不惊,湛然一碧;揭豫章如明珠在囦,光辉不露,而自然人知其为至宝;马石田如彝器陈于宗庙,无甚华饰,而质雅可观;柳待制如礼家之备节文,秾缛重复;李五峰如秦汉间人,语言崭绝而顿剉。至如袁清容博奥敏捷,长于应制;如欧阳圭斋庞硕铺舒,未离赋体;俊迈如陈莆田,雅驯如程黟南,平顺而气亦盛如贡宣城,洁净而力稍弱如危太朴,是十数公,虽时有后先,皆以文而知名者也。

  ○孟氏祖庭图记

  世有可鄙庸人俗子,变雅为俗,易正为邪,冥行妄作,强名解事,或从而妄自矜诩,而不知遭其不幸者多矣,如所谓劈琴煑鹤、花上晒裈之类是已。孔承文上舍尝惠予孔林数碑,内一通题曰孟氏祖庭图记,卷第一皆界为格子,曰断机,则有一妪一男;曰传食诸侯,则车骑两两;曰思孟传受,则两人对坐;曰问利,曰问治国,则为王者、儒生坐立之状,且引堂下一牛。既甚可鄙,其字画标目、书手刻工,尤为庸俗之甚,细观之,则其中隐隐有磨去字痕。唉!安知其非汉、唐时碑刻耶?此岂孟氏不才后人所为,或庸俗上官使然耶?政亦可惜。吾恐天地间似此者尚多,又奚伤乎是碑也。

  ○薏苡仁治疝疾

  宦游录云:辛稼轩自北初还朝,留建业,忽患■〈疒頺〉疝之疾,重坠大如桮。遇一道人,教以取叶珠即薏苡仁用东方壁土同炒,黄色去土,用水煑烂,入砂盆内,擂成膏,每用二钱,以无灰酒调,数服渐消。程沙随亦得此疾,稼轩以此授之,亦效。如不及时,只于药铺买干者亦佳。按本草,薏苡仁上品,为君臣养心,久服轻身不老,味甘平,无毒。

  ●水东日记卷二十四

  释老侮孔子图
  熊天慵修大成殿记
  清风岭碑
  史官以心术为本
  李安成十九首注
  正统辨
  东里宁国府学记
  高元之变离骚
  魏国公临丧有礼

  ○释老侮孔子图

  宋理宗朝巨珰有侮吾夫子者,令马远画一佛,中坐老子,侧立孔子问礼于前,俾江古心子远赞之,子远立成曰:「释迦趺坐,老聃傍睨。惟吾夫子,绝倒在地。」张筱庵初登第,施状元盘一日出释老侮孔子图,即口占云:「释老猖狂侮大儒,书生为尔发长吁。不知过宋围匡日,还似于今画里无?」又曰:「拂须挥鼻彼何人,放诞能无愧此身。名教万年齐日月,须知鲁国一儒真。」盖亦相题游戏云耳。

  ○熊天慵修大成殿记

  豫章熊天慵先生,二百年前江右大儒也。其遗文世不多见,偶见其重修广州路学大成殿记一篇,其辞曰:
  「皇元混一海宇,南讫海外,咸暨声教。广为南海一都会,肃政廉访司、宣慰元帅府所亲莅,皆以敬教劝学为第一义,于是礼殿壮丽甲于南方。元贞初尝一修之,速成苟简,遄底蠹圯,势不得不改作。乃相与谋,鉴前欲速,图后可久,因没官巨材,复买其半以足用,凡买砖甓础石诸物,悉从市贾,工匠夫役皆顾募。廉访使朵儿只卜公天璋创其始,副使迭列思八公成其终,副使李公德厚,佥事张公世荣、范公致毅、撒里蛮公,经历董邦用,知事王淑,照磨戴从龙众史,协心同力,帅府以副帅王公从政董其事,帅幕穆齐英、佐史周南、梁晟从副帅日至督视。材必坚良,工必精致。庙殿经始于丁巳之春,塐像肇作于丁巳之冬,而毕成于戊午之秋。仪门廊庑,新与庙称。凡用匠以工计者二万,役夫倍之;钞中统以贯计者六万,米以石计者四百。其半取于赡士之余,其半有司征布以给之。物无疆贾,民无横役,财无滥用;对圣贤而无愧,勒金石而可书。教授陈学礼殚其心力,迄用有成,述其始末,书来请记于熊朋来,且曰:『昔廉访李公致道构尊经阁,余公琏新明伦堂,今使者归侵疆,核隐租,购羣书,明载籍。于是教养悉备,广学固有,春秋祭乐,今创二亭,前曰思敬,后曰正德,以为肄乐之所,幸并书之。』余之为瑟谱也,盖阅诸学之谱而正其讹,酌献之曲,必按月律,江广诸郡多用之。因其来请,授以藏诸书阁,肄乐则按谱取声,奏诸新殿,尚其足以招和气之祥,而蒙斯文之福。且夫圣人道高德厚,教化无穷,与天地参而四时同,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游圣门者犹曰不可见,岂比异端以殿宇之雄为夸美哉!特为礼乐之官,任民社之寄者,舍是无以见奉诏之勤。吾诵其诗,读其书,洋洋在上,如亲见之矣。皇明方耀,科举肇兴,虽岭海如在殿陛前,人物粤产不多见,见必奇杰,必有应文运而起于南海之滨者。延佑六年正月日,豫章前进士熊朋来撰。」

  ○清风岭碑

  王妇者,夫家临海人。至元十三年,王师南下,王妇夫舅姑俱被执师中。千夫将见王美丽,乃尽杀其舅姑与夫,而欲私之,王妇愤痛即自杀,千夫夺挽不得死,责俘囚妇人杂守之。妇欲死不得间,自念当被污,即佯曰:「若杀我舅姑与夫,而求私我,所为妻妾我者,欲我终善事主君也。我舅姑与夫死,而我不为之衰,是不天也。不天,君焉用我为?愿请为服期月。若不听我,我终死尔,不能为若妻也。」千夫畏其不难死,许之,然愈益置守。明年春,师还,挈行至剡水上。守者信之滋,益懈。过清风岭,妇仰天窃叹曰:「我知所以死矣。」乃啮拇指出血,写口占诗山石上,已,南乡望哭,自投崖下以死。或视血,则渍山石间,已尽化为石。天且阴雨,复见血坟起如始日。当是时,后妃嫔媛不死之,三公九卿不死之,郡国守边大吏不死之,而贞妇独守死,下从舅姑与夫,独何仁也。夫人秉彝之性靡不有,乃匹夫匹妇出之,遂以惊动万世。若人人虑此,则金汤不足谕其固矣,钩戟不足谕其强矣,志士仁人不足谕其知矣,何有去国偾家之忧?彼贞妇何为者,顾奋为烈丈夫之所不必为。唉,宜为而有不为,悲夫!
  至治间,其邑丞徐端为起石祠,树碑祠中,以旌其魂焉。余曰:始我见长老言贞妇所从死,不能悲也。后身过其地,见拇血化为石,追念贞妇决死时,旁皇悲伤不能去,岂其魂未泯,尚犹感人邪?嗟乎!匹夫匹妇,颠沛流离,诚能动天如此,夫天岂远人哉!天岂远人哉!永嘉李孝光记,亚中大夫绍兴路总管兼管内劝农事泰不华书,四明王永仁刻,兼善侍郎迁绍兴总管诸公分题作诗饯行,得「清风岭」,乃为赋清风篇。
  康里巙:「清风岭头清风起,佳人昔日沉江水。一身义重鸿毛轻,芳名千载清风里。会稽太守士林英,金榜当年第一名。一郡疲民应有望,定将实惠及苍生。」右二碑白野状元篆,子山行草,皆今司马祭酒在科中时所惠书,刻之精不必论已,独念达公后来竟以浙东元帅节死于海,不愧贞妇,不负科目。盖观公之好尚,亦可以知其人矣。是虽本于公志操之素定,然李先生平日讲习之功,子山公朋友期待之切,要亦不为无助云。

  ○史官以心术为本

  信史,古今所称。欧阳子曰:「有欲书而不得书,有欲书而不敢书。」则遗漏,一也;讳,二也。曾南丰曰:「公以龃龉终,功行不得在史氏记,藉令记之,当时好公者少,史其果可信欤。」则拘于着令,三也;偏私不公,四也。朱子曰:「一时馆职,岂尽刘向、扬雄之伦。」则史官之才不足,五也。斯五者,盖当常有之,固不敢谓无于是乎。信史诚有未足信者矣。虽然,揭文安公尝论史官不当专尚史才,必以心术为本。而杨文贞公亦云:「天下万世之事,当以天下万世之心处之,苟出于私意,无论厚薄,皆当获罪神明。」然则修史者,又必有揭、杨之心之才而后可。噫!「尽信书不如无书」,斯言其果信矣夫!

  ○李安成十九首注

  祭酒安成李先生于刘履风雅翼常别加注释,视刘益精焉。尝见魏瑶县丞卷子有先生手书十九首注,惜不能全记。其「行行重行行」注曰:「此古诗十九首之一也。刘先生补注云,贤者不得于君,退处遐远,思而不忍忘,故作是诗。言初离君侧之时,已有生别离之悲矣。至于万里道远,会面无期,比之物生异方,各随所处,又安得而不思慕之乎?夫以相去日远,相思愈瘦,而游子所以不顾还返者,第以阴邪之臣上蔽于君,使贤路不通,犹浮云之蔽白日也。然我之思君甚底于老,宜何如哉?惟努力加飡饭而已。窃尝反复详玩,以为『行行重行行』者,有迟迟不忍去之意。曰『生别离』者,不当别而别,虽曰生别离,而有死别离之悲之意存焉。『重行行』,其行盖不远,至于万里道阻,会面无期,则君臣之心不相投合,有如胡马越鸟,南北背驰,相去日远,相思益深,而不觉其憔悴益甚也。然相思虽深,犹幸君心一悟而召己,及其谗邪之臣蛊惑君心,终以不悟,如浮云之蔽白日,故长往而不复顾念还返也。中之意犹冀君心悔悟,则其思有时而已,今而君心既不悟,则其思至于老死而后已。吁!忠爱不忘君之情,何其至哉!末二句聊以自宽譬云耳,盖亦无可奈何之辞也。」

  ○正统辨

  杨廉夫正统辨,诚亦万世公论。解学士大绅所作元乡贡进士周君墓表,其言曰:「宋承中华之统三百余年,致治几于三代,不幸辽、金二虏,孽牙其间,至元氏遂以夷狄入而代之,诚有天地以来非常之变。然一统者亦几百年,有不得而废之者,于是正统之论,益纷纷矣。当元至正中,危素始建言修宋史,而二虏皆有故臣,遂为三史。于时以布衣慨然争之,不合径去者,吾家季大父伯中与里人周公以立也,岂非伟男子哉!盖当是时,得入史馆以为至幸,一俛首听事,即富贵可指日得,而二公不屑也,其视区区之富贵为何如哉!以立所上书万言,其略曰:辽与本朝不相涉,又其事首已具五代史,虽不论可也。所当论者,宋与金而已。然本朝平金在先而事体轻,平宋在后而事体重。宋之为宋,媲之汉、唐而有光;辽、金之为辽、金,比之元魏而犹歉。或曰,金人尝甘心于徽、钦,靖康统绝,则金当续矣。臣愚应之曰,周幽王尝陷犬戎之难,平王东迁,宗国黍离矣;仲尼作春秋,乃明尊周之义,周之统未尝繇幽王而绝也。晋怀愍亦罹青衣之辱,元帝南渡,神州陆沈矣;朱子述纲目,亦申帝晋之义,晋之统未尝随怀愍而遂亡也。圣贤经世立法,正以存天下之大防焉耳。书奏不报。伯中复上书,揭文安公与二公言合,同馆皆嚾然以为狂。揭公深是之,而不能主也。呜呼!是虽一时废不用,万世之下,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予谓其言可以佐佑廉夫之说,虽然,岂惟是哉!在元有巨儒吴文正公,亦曰:「元氏宅土中神,皇主天下,书传三千年,未有如此者。夷夏之变,岂不明甚矣乎!」我太祖皇帝谕孔氏之诏曰:「吾率中土之士,奉天逐胡,以安中夏。」大哉王言矣!后来吴思庵讷岳武穆褒忠录序,亦皆是说之舆卫羽翼,世必有是其说而与数书并传者矣。

  ○东里宁国府学记

  东里集诸庙学记,皆精当,惟晚年所作宁国府一篇可疑。盖文昌事既不经,而国学制亦无,此独书之。欧阳文忠公云「不知祭义者,以孔子官立祠祭为尊为荣,为有德之报」,至斥为谬论,而张文昌亦尝以韩子用事谬误,以其巍然端坐语不合古祭用主之义也。况宋学士太学碑已言我朝祭木主能革千载夷习矣,而此文乃云「冕服南面以崇报也」,何耶?

  ○高元之变离骚

  离骚经文公先生之手,无遗憾矣。近得一书云变离骚,盖断简也,当竢知者足之。高元之先生变离骚序:骚有九篇:愍畸志,臣薄才,惜来日,感回波,力陈危衷,悲婵媛,古诵,绎思。变离骚者,汳京高元之之所赋也。风雅之后,离骚为百世词宗,何为而以变云乎哉?探端于千载之前,而沿流于千载之后,然则非变而求异于骚,将以极其志之所归,引而达于理义之衷,以障堤颓波之不反也。昔周道中微,小雅尽废;宣王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而大雅复兴。褒姒之祸,平王东迁,黍离降为国风,王德夷于邦君,天下无复有雅,然列国之风,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故风虽变,而止乎礼义。逮株林泽陂之后,变风又亡,陵夷至于战国,文、武之泽既斩,三代礼乐坏,君臣上下之义渎乱舛逆,邪说奸言之祸糜烂天下。屈原当斯世,正道直行,竭忠尽智,可谓特操之士,而怀、襄之君,昵比羣小,谗佞倾覆之言,慆湮心耳。原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离骚之作,独能崇同姓之恩,笃君臣之义。愤悱出于思治,不以污世而二其心也;愁痛发于爱上,不以污君而韬其贤也。故离骚源流于六义,具体而微,兴远而情逾亲,意切而辞不迫。既申之以九章,又重之以九歌、远游、天问、大招,而犹不能自已也,其忠厚之心亦至矣。班固乃谓其露才扬己,苟欲求进,甚矣其不知原也!是不察其专为君而无他,迷不知宠之门之意也。颜之推至谓文人常陷轻薄,是惑于固之说,而不体其一篇之中,三致其志之义也。远游极黄老之高致,而扬雄乃谓弃由聃之所珍;大招所陈,深规楚俗之败,而刘勰反以娱酒不废,谓原志于荒淫,岂骚之果难知哉!王逸于骚,好之笃矣,如谓『夕揽洲之宿莽』,则易之『潜龙勿用』,登昆仑,涉流沙,则禹贡之敷土;『就重华而陈词』,则皋陶之谋谟,又皆非原之本意。故扬之者或过其实,抑之者多损其真。然自宋玉、贾谊而下,如东方朔、严忌、淮南小山、王褒、刘向之徒,皆悲原意,各有纂着,大抵紬绎绪言,相与嗟咏而已,若夫原之微言匿旨,不能有所建明。呜呼!忠臣义士,杀身成仁,亦云至矣,然犹追琢其辞,申重其意,垂光来叶,待天下后世之心至不薄也,而刘勰猥曰『枚、贾追风以入丽,马扬沿波而得奇』。『顾盻可以驱辞力,咳唾可以穷文致』。徒欲酌奇玩华,艳溢锱毫,至于扶掖名教,激扬忠蹇之大端,顾鲜及之。如此,则原之本意,又将复亡矣!」

  ○魏国公临丧有礼

  魏国徐公承宗,貌伟异常,衣冠儒雅,守备南京数年,廉公正直,都人能称道之。天顺庚辰,予入议还,适外舅尚书耿公卒于位。发引之日,早得寒疾卧病,节之寓馆。闻是日柩在途,公偕其同事追而及,即下轿从,而诸公皆下轿,徐徐行,几一里,始复乘轿,送至江滨。时人亦以公临丧有礼云。

  ●水东日记卷二十五

  歌风台诗
  太清楼特宴记三幅
  清和恭靖图书
  俞行之题西湖画
  场屋文字无疵者少
  用古人语
  谢子兰辨惑编
  袁伯长家世
  文丞相子升
  苏天爵元文类
  碑刻撰书人皆非实
  唐英卫二公坟制
  吴思庵题钱氏画像
  寰宇通志

  ○歌风台诗

  歌风台诗多矣,宋张安道云:「落魄刘郎作帝归,樽前一曲大风词;才如信越犹葅醢,安用思他猛士为!」近时张光弼亦有七言二十句,不可谓非佳作,然皆未若二绝句蕴藉含蓄,有余味可咏也。二诗今刻石碑下,诗曰: 【 (诗缺)】

  ○太清楼特宴记三幅

  蔡京以章惇入相,卞等左右之,绍圣元年已拜户部尚书,靖康元年始败以死。三十三四年间,下毒生民,上祸九重之母子兄弟,卒之败坏乃事,不胜诛矣。善乎王觌之言曰:「国家安危治乱,系于大臣。今执政八人,而奸邪居半,使一二元老,何以行志?」又莫切乎常安民之言曰:「翰林学士蔡京,奸足以惑众,辩足以饰非,巧足以移夺人主之视听,力足以颠倒天下之是非。内结中官,外连朝士,在朝之人,京党过半,不可不早觉悟而逐之。他日羽翼成就,悔无及矣。」觌言于惇未相十年之前,安民言信于京之窜,盖三十余年之后,中间言惇言京者其人犹多,则是当时士论非不公,人品非不易辨也;惟庸君闇主如徽、佶者,朝聪而暮惑,暂疏而即亲,既罢而复用,亦末如之何也已,岂可独诿之京等之奸邪也耶?偶阅旧碑,得徽宗亲书太清楼特宴记不完本三幅。此石多在今开封府学墙壁周遭,当时草草打得此,不知尚存他石可完否。按宋史,特宴在政和壬辰,去京之死财十五年,亦万世之戒也,噫!
  太清楼特宴记
  「为君难,为臣不易,尚矣。历选前世,有其君无其臣,或有其臣而其君不足以有为,故君臣难偶,常以千载而一遇。盖自尧、舜、皋、夔、禹、契、都、俞,赓载莫得而伦,至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散宜生,后无继者。若管仲之于齐,萧曹之于汉,苏绰之于周,房、杜之于唐,其事功或足以霸,或足以善一时,或起刀笔之吏,寥寥数十世然后有一焉。其功烈之卑无足取法,道之不行,人之不足与明,久矣。朕嗣承先构,永惟烈考,追述三代,相王安石,创业垂统,方大有为,大勋。」右一。
  「踰远。道之难明,世莫能知,莫能行。朕欲取信流俗,故三黜三已之法度亦再更之。乃用害京者继其位,使别其贤否,而中外纷然,民怨士怼,财匮力屈,朕亦焦心劳思矣。京复位未几,巧发奇中,未泯也,故日遣介使往谕旨意,赐予问劳相属,至如治第建阁,以资燕适,供帐帟幙,以饰其居。若禁蘌果蓏芳葩,遐方底贡新奇,莫不首以颁赉,络绎于道。偶闻小恙,必亲遣国医面授治状,往颁良剂。或因美膳,手自调羹分饷。如是之类,月无虚日,日无虚时。又许其子鞗尚朕女孙行衍,联姻后家,使情义相通,契分结密,不可得而踈。」右二。
  「奋于百世之下,断而行之,迄用有成。凡厥万事,其视于兹,因笔以诏天下后世。政和甲午六月朔日记。翰林书蓻局镌字艺学臣严奇、睿思殿御前文字外库镌字艺学臣徐珣、臣张士亨、待诏臣朱章、臣邢肃、臣张仲文书,待诏臣王公琬、待诏赐绯臣倪士宣、臣封士宁、从义郎臣张士永模刊,睿思殿御前文字外库祗应武翼郎臣俞迈题写,通侍大夫臣梁师成、通侍大夫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臣贾管勾上石。」右三。

  ○清和恭靖图书

  胡忠安公尝跋先公遗事卷,予既求夏主事仲昭、夏局使存贤录过,请公图书,公用「清和恭靖」图书毕,戚然言:此先帝赐物也。当时同受赐者,如蜀蹇公、庐陵、建安诸公,犹记建安同年因谓余曰:「子渥恩过矣。何也?伯夷,圣之清;柳下惠,圣之和。两人百世之师也,吾辈得一可也,而子乃独兼之耶!」此语盖在正统十二年,时余初授给事中。今考之图书,于蹇曰「忠厚宽弘」,庐陵曰「清方贞靖」,建安则「方直刚正」,夏忠靖曰「含弘贞靖」,吴少师则「和敏详达」云。

  ○俞行之题西湖画

  清江俞行之,永乐中有能诗盛名,其题清慎警句曰:「夜门无客敢怀金,秋屋有情甘饮水。」惜不多见。近见其题顾师颜西湖画二幅云:「西湖湖上可怜春,烟柳风花最恼人。罗袖泪干无好思,画船歌舞为谁新?」「秋来碧水湛平湖,荷叶菱花取次枯。唯有断堤残柳树,深烟犹琐乱啼乌。」 【 「深烟」,明弘治本作「淡烟」。】

  ○场屋文字无疵者少

  文衡之任亦难矣,语言文字不足以变士习,服士心,诚亦漫浪为之耳。正统四年会试,王抑庵先生主考,第二名张穆,兵马策,其元卷起语云:「兵所以卫民也,非兵无以安夫民之生;马所以资兵也,非马无以足夫兵之用。」会试录云:「兵以卫民,非兵无以安民生;马以资兵,非马无以足兵用。」两句减去八字,抑庵笔也。自是举子以造语简严典重为尚。先生前序,尝为宁王所许,盖其云:「天之爱人君,莫大乎以贤才遗之。」虽稍变大苏语,然亦自佳。惜乎「学如不及」,论语义,分截做策,如以六马作五马之类,不能无疵。尝观场屋文字无疵者绝少,岂亦迫于揭晓,而改订不及欤。

  ○用古人语

  欧阳公丰乐亭记「仰而望山,俯而听泉」,用白乐天庐山草堂记「仰观山,俯听泉」语。张子野「云破月来花弄影」,亦用白公三游洞序「云破月出」之句。

  ○谢子兰辨惑编

  毘陵谢子兰氏辨惑编一书,诚亦辟邪植正,有益于世。其中援经据法,深怪世人惑于淫祀,当矣,乃云自其先人亡后,即以所事神影火之,以其非义之故,此独惜其有未当耳。春秋毁泉台之书,君子以为台之存毁,非安危治乱所系,虽勿居可也,何必暴扬其失,非之毁之至是耶?子兰之辟淫祀,先儒成说甚多,正不必此,虽不言可也。爱子兰者,须削而去之。

  ○袁伯长家世

  四明袁桷伯长,元翰林大手笔也。其先实宋相之后,家世具见清容集。虞文靖公与伯长最厚,其先文献累见公文字,及元明善之文,文靖送冷敬先序,亦加感叹。伯长卒,其为祭文,尤拳拳焉。袁忠彻家进士忠义录所述,其先固名族,亦未迨伯长,乃云「伯长之祖与进士求通谱,进士不之许,后伯长因泯其死节事。」夫求通谱者,或为家世不彼若而然,今也不然,通谱果何为耶?况伯长一代名士,泯乡邦之忠义,谓伯长忍为是耶?凡若此者,吾固不能无疑,不敢因其偏辞,而遂必信之以为实录也。

  ○文丞相子升

  颇记一纪闻云:文丞相一子,至元中出仕,行数驿即死,人挽之云:「地下修文同父子,人间读史各君臣。」其意盖以王裒不西坐之义责之。盖王深甫亦尝以责嵇侍中矣。要之不失为正论也。丞相之子,即元仁宗皇庆中集贤直学士升,云至元中,误也。升仕不二三年,奉使,卒于赣州道中耳。然元文敏公为作神道碑,谓其生也无慊,而死又无憾,铭亦云:「翼翼子服,如不见克。昔也天民,无戾天德;今也帝臣,允繇帝则。彼不达人,小中窥瞰。尝试大观,万物皆蹔。存者奚哀,逝者奚憾。」其说似与挽者之意弗同,览者详之。

  ○苏天爵元文类

  苏天爵为右司都事时,所类元诗文,名曰国朝文类,凡七十卷,以古赋、骚、词、乐章、四言诗、五言古诗、乐府歌行、七言古诗、杂言、杂体、五言律诗、七言律诗、五言绝句、七言绝句、诏、赦、册文、制、奏议、表、笺、箴、铭、颂、赞、碑文、记、序、书、说、题跋、杂着、策问、启、上梁文、祝文、祭文、哀辞、谥议、行状、墓志铭、墓碣、墓表、神道碑、传为序。元统中监察御史南郑王理序之。夫有元名人文集,如王百一、阎高唐、姚牧庵、元清河、马祖常、元好问之焯焯者,今皆无传,则所以考胜国一代文章之盛,独赖是编而已。尝见至正初浙省元刻大字本,有陈旅序,此本则有书坊自增考亭书院记、建阳县江源复一堂记,并高昌偰氏家传云。

  ○碑刻撰书人皆非实

  古人好尚多简而实,后世则繁而伪矣。如碑刻一事,亦可见。汉、魏碑多不著书人姓名,唐碑多书其人,而亦多实,欧、虞、颜、柳、李北海等碑是已。今人诗文尚有伪为他人姓名,若碑志中所题书篆人,则例借名公显人官■〈御,亍代卩〉姓名,间虽有一二从实者,亦不多见也。近年胡祭酒文,多求蒋廷晖书入刻,东里诗文集序皆出程南云隶书。吴思庵惩乡人伪作张宗海修撰之文之故,晚年文字皆自书,今印行祥刑要览序可考,此意犹为近古。若如予前所记元人金台集前后序跋之类,悉出名人亲笔,则又加少也。

  ○唐英卫二公坟制

  宋元佑中游师雄为陕府转运判官时,刻石纪唐李英、卫二公坟制,如卫公云赠司徒并州都督,陪葬昭陵之左,坟制如卫霍 【 去病冢象祁连山】 故事,起冢象铁山、积石山以旌殊功。冢为三山之状,主山与西山迤逦相属,而东北者势若断绝,别为二山,疑其一象积石,一象铁山也。其高五十五尺,东西七十五步,周围一百五十四步,神道碑座元无鳌制,规模皆削于英公,未详其然。盖英公冢象阴、铁、乌德鞬山,高七十五尺,东西绵延与卫公同,周围二百步。有羣峯高下崔嵬之状。神道碑高二丈二尺,广五尺八寸五分。鳌座甚伟。乃仪凤三年高宗御制御书云。吾尝见姑苏灵岩山下韩世忠墓穹,碑高□丈有余。乃知前代于勋臣,其待遇之厚盖如是也。

  ○吴思庵题钱氏画像

  吴思庵先生题钱武肃画像卷云:「昔彦强王先生志谦斋钱苏墓,称其先本吴越武肃王后。谦斋之孙宣,予子婿也,一日奉画像卷求题。抑闻洪武庚戌,我太祖高皇帝将剖券大封功臣,遣使诣台郡,访唐和陵所赐武肃铁券,十五世孙尚德捧券及五王像以进,蒙宠遇优渥。已而还其券与像,以礼敦遣而归,至今藏于其家。此卷画像十二,前即五王,次则彭城郡公惟演父子,后乃驸马景臻至玄孙像祖,小传叙景臻而下五世皆窆于台,则知此像亦出台之族矣。呜呼!世之葆姓受氏,孰非神明之冑。武肃保障吴越,实季世之事,际兹盛时,无足言者。若谦斋之硕学醇德,覆帱厥后,子子孙孙,止宜积学循理,躬行孝友,勉尽继绳之实,此诸画像,惟在什袭珍藏而已。」予尝观之,今东南钱氏类多喜宗吴越,而妄冒者屡屡也。先生此跋,首言王立中墓志为钱宣家,以此为其证据也。次考尚德家事,而断其像之所从来,原其实、明其所自也。乃复继之以感叹数言,则字字着意矣。意谓凡今之人,要皆古人之后,非有传承之的,不必远宗他人,近而求之尔之祖父足矣。而「循理」二字,尤为钱氏对病之药。盖钱富室,恒失之奢,失之豪也。近年讼讦者,遂以钱晔自称,王孙为词,钱几至破家。则先生者,不惟其文谨严可称,而其先见之明,亦何可得哉!又尝见近世文章者流,不考虚实,不察贤否,一惟其人之口与其妄自撰造涂饰之文,是凭是信,作为文章,贻讥于世者,吾见亦多矣,吾不得而徧举之也。凡若此者,其即思庵先生所谓宵人瞽说非耶?呜呼!其视先生何如哉!

  ○寰宇通志

  景泰中初修寰宇通志,采事实凡例,一准祝穆方舆胜览。予窃以为祝氏此书,赵宋偏安之物,不可为法。况此书初为四六设,今欲成盛代混一之书,要须有资军国,有益劝戒,如地图道里户口之类,皆未可阙。必如永乐中志书凡例,而充益之可也。主议者其或未之思乎?近尝以请于翰林友人,则曰当时亦有以户口为言者,泰和陈先生执议不从,曰:「此非造黄册子,何用户口耶?」后闻此书竟以屡见状元之名可厌而改为之矣。夫状元及第,不问贤否,固已不泯,顾其人何如耳;此非科举录,何为而详列进士之名,又何为而一一书状元?岂惟无识,其亦类乎愚也已。

  ●水东日记卷二十六

  录诸子论诗序文
  于王两公高致
  南京两法司故事
  张泰拒石彪索瓶
  江浙文物之盛
  岳季方答客语

  ○录诸子论诗序文

  七言集句诗序:「予尝欲以唐人七言绝句分为十类,如王建宫词:『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车驾六龙。』『绣幙珠帘窣地垂,微风吹动万年枝。金笼鹦鹉耽春睡,忘却新教御制诗。』凡此类谓之台阁。王建林亭『绿树重阴盖四邻,苍苔日厚自无尘。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杜牧汉江:『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凈春深好染衣。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凡此类谓之山林。司空图归山:『水阔风惊去路危,孤舟欲上更迟迟。鹤羣长绕三珠树,不借人间一只骑。』杜牧赠郑瓘:『广文遗韵留樗散,鸡犬图书共一船。自说江湖不归去,阻风中酒过年年。』此类谓之江湖。岑参送封大夫:『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天子预开麟阁待,秪今谁数贰师功。』『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幙傍临月窟寒。蒲海晓霜凝马尾,葱山夜雪扑旌竿。』此谓之边塞。杜牧宫词:『监宫引出暂开门,随例虽朝不是恩。银钥却收金琐合,月明花落又黄昏。』张籍秋思:『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此类谓之闺合。韩翃送齐山人:『旧事仙人白兔公,掉头归去又乘风。柴门流水依然在,一路寒山万木中。』许浑送道士:『卖药修琹归去迟,山风吹尽桂花枝。世间甲子须臾事,逢着仙人莫看棋。』此类谓之神仙。李涉开圣寺:『宿雨初收草木浓,羣鸦飞散下堂钟。长廊无事僧归院,尽日门前独看松。』秦系明惠山房:『檐前朝暮雨添花,八十胡僧饭熟麻。入定几时还出定,不知巢燕污袈裟。』此类谓之僧释。赵嘏灵岩:『馆娃宫畔千年寺,水阔云多客到稀。闻说春来倍惆怅,百花深处一僧归。』杜牧秦坑:『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元来不读书。』此类谓之怀古。王建玉蕋花:『一树茏葱玉刻成,飘廊点地色轻轻。女冠夜觅香来处,惟见阶前碎月明。』钱起归雁:『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此类谓之体物。 【 元阙一类,不知何谓。】 凡此十类,引而伸之,诗之格律槩不越乎此矣。诸体之诗,以此求之,无有出于范围之外者矣。唐诗世有见本,学者按此成例,自加编较可也。七言律诗篇帙尤繁,今择其精粹明白,人所传诵者,亦以十类,括为集句,凡若干首,其未完者,则以同类他诗足之,期于成章而已。予居秘府时,见唐人八百家诗,洪容斋编唐人七言绝句,且一万首,撑梁柱栋,不暇遍览,间尝信手抽阅,其音响节奏亦与今行世者无异,则穷乡晚进,固不必以未见为多恨也。又有晏窝先生者梅花集句,凡五百首,宋人早朝集句三十余首,文丞相天祥集杜句亦百余首。虽其玩物丧志,不为醇儒庄士所称,然其猎涉弘博,亦可谓至矣。予之所编,非不欲夸多而鬬靡也,钩玄索隐,已为古人所先,孤陋蹇拙,倦于搜罗,姑存简约,冀示久远,聊以致远恐泥,借口掩其不敏之愧,而于初学诗者亦不为无补云。洪武庚申十月既望,翰林典籍迪功佐郎五羊孙蕡仲衍书于西庵。」
  律诗类编序:「近代言诗者,率喜唐律五七言,而唐律之名家者,毋虑数十人。以予观之,大都有四变:其始也,以稍变古体而就声病,宜立于辞焉尔;其次也,则风气渐完,而音响亦以之盛,其于辞焉弗论也固宜;又其次也,作者踵继之,音响寖微,然犹以其出之兴致者,成之寄寓也,虽不皆如向之所谓盛者,而犹不专于其辞也;又其次也,则辞日趋工,而音响日益以下也又宜。况于宋氏徒以学识而声律之,元人徒以意气而韵调之,则夫其变愈宜其未已也。然则善言诗者,必于其辞其音而观之焉,而古今之变,不其可论也欤。四明王莹宗器,喜言律诗者,自唐初以及今人之作,皆博搜而深味之,乃以十四类为纲,汇编类次,凡若干卷,而五言不与焉。其志良亦勤矣,而于其辞其音,殆必有取乎尔也,是岂不足以传焉。吾友玉融黄儒亨固为之征予序其编端,余弗获让而为书之,盍以质之知音者观焉。永乐十三年仲春下澣史官林志序。」
  和唐诗正音序:「襄城杨士弘集唐音行于世,其论次以初唐为始音,盛唐为正音,晚唐为遗响。然初唐尚有六朝气习,体制未纯;盛唐则辞气混厚,不求奇巧,自然难及;晚唐则有意于奇,语虽艰深,意实短浅。就唐音中此三等之异,就三等中又人自为异,大抵盛名之下无虚士,名之盛者其言工,其余互有得失。永乐初,尝见朱中书季宁先生手抄五百家唐诗,凡语意精良者,已传于世,其不传者,可略也。今人学唐者,多以三体为法。律诗贵乎敦厚浑融,过巧则失之流丽;绝句则贵乎字少意多,浅近则失之忽略。诵之皆能使人歆动,有风人之体,特所感有浅深邪正之不同耳。吾方致思于其间,将求其善者为之师,而未能窥其奥。监察御史张楷式之学优德赡,心平气和,将托声诗以观己志,摘唐音中律诗绝句尽和之。里生钱昌录以示余,三复之余,得其词意,即予所谓辞气浑厚,不求奇巧,自然难及者也。上无六朝气习,下无晚唐流丽,得正音之体制者也。凡予致思而未得者,皆能洞发其奥,盖以己之志意酬酢盛唐诸名公,虽不能一一模范之,要之自成一家之言,可尚也已。若欲刻意求胜,则不出于自得也。然弄珪玉者必有温润之气,佩椒兰者必有酷烈之气,曾谓和唐诗者无唐人之气习乎?有以予言为不然,更请质之思庵公云。正统二年秋九月九日致仕行在翰林院修撰同修国史事承务郎东吴张洪序。」
  我朝诗道之昌,追复古昔,而闽、浙、吴中尤为极盛。若孙西庵,岭南才子,国初着大名,而林尚默、张宗海,皆近时名士,已上序文三首,亦不可谓为无见。他如苏平仲以唐音编选未精;王止仲以元遗山鼓吹偏驳之甚,而尤罪赵子昂;若刘子高不取宋诗,而浦阳黄容极非之,容又并杨廉夫、高季迪而疵议之。又有钱塘瞿宗吉则为鼓吹续音,盖以宋、金、元律诗并称,至云举世宗唐,恐未公为言。数子者之言皆行世,必有知诗者明辨而去取之。黄容一文传者恐不多,兹亦录之于左。
  江雨轩诗序:「理之所在,倚形寓物,必有天机,遇感而动,则气血者尤焉。鸟之春音,蛩之秋韵,谁使之耶?匹夫匹妇覉臣贱妾之悲忻喜怒,劳逸惨舒,发于歌谣叹咏,皆有感于天机不能已者,而泄其鸣。繇于天理自然之公平易和,正无穿凿诡怪偏曲之私,足以形是理之妙。先王采圣贤之格言,雅、颂并列,为感善惩恶之具。故诗之作,无不本诸此。然世降末流之异,昔人论虞夏之下,晋魏以上,气格未相远也;晋宋颜、谢至唐初,高下虽殊,古法未大变。律诗出后,至于大盛,参以仝、贺、郊、岛、元、白之谲怪寒瘦,鄙俚之风兴,沿流鬬靡,劲晚唐之论,此何也,盖诸子才气豪放,穷思远索,务求人所未道,以快其高,不知繇其豪放穷思远索穿凿之私,遂与古法平易遐矣。至宋苏文忠公与先文节公,独宗少陵、谪仙二家之妙,虽不拘拘其似,而其意远义该,是有苏、黄并李、杜之称。当时如临川、后山诸公,皆杰然无让古者。至朱子则洞然诸家之短长,其感兴等作,日光玉洁,未易论也。何者?一本于理尔。圣人一言以蔽之论,岂非所谓平易和正,足以形是理而已,任高任奇,能外是乎?呜呼!好恶不同之害,欧阳子不喜杜诗,李泰伯不喜孟子,二子人豪,发言若斯,而评诗者往往以片言只字断其一生,以尽弃其所长,是启效尤之弊甚矣。近世有刘崧者,以一言断绝宋代,曰宋绝无诗。他姑置之,诗至三百篇至矣,何子夏、毛苌之伦,尚遗所昧,寥寥千五百余年,至朱子而始明,宁无一见以及崧者?人不短则己不长,言不大则人不骇,欲昡区区之才,无忌惮若是,诟天吠月,固不足与辨。然关于类,至于贼道,不容己者。崧之时,会稽杨维祯、吴中高季迪,皆鸣于诗,其过高者凌厉险怪,痛快者巧中物情,读之如入宝藏之中,绮罗之筵,骇目适口,视古作槩淡如也,亦其迈逸豪放尔。后之肤学务异之徒,视其佶屈冶媚,激其险淫之心,咀得粕味之一二,广诵长吟,以夸座客,直欲繇之以尽革古法,乃以嫫姆蹙西施之頞,童稚攘冯妇之臂,句雕字锼,叫噪赘牙,神头鬼面,以为新奇,良可叹也。昆山偶武孟翁以诗一帙示予,曰:『平昔遇有所感,一寓于此,凡若干卷。虽无望于流远,有孙数辈在故里,愿序其端遗之,俾以知吾趋向之勤也。』余阅其命题造语,悲乐不至于伤淫,嘅叹不深于怨怼,状物达理,质而不俚,无雕锼谲怪之病,一本于天机不能自已者而发,不期合古而自合古矣,是则岂惟可遗其诸孙,他日采诗者能弃乎?且为学诗者楷模,何媿也。噫!所谓好恶者,予言若是,特以当崧与慕杨、高之侪,未知其以为何如云也。予恐孩提之习,莫先嫫姆之口,使崧之说行,后生少年,不胜望洋凌躐之患矣;慕杨、高之风竞,则古法澌矣。予愠二家之久,幸翁之托,故发其端为序而归之,以少省人焉。翁曰桓,家居娄江,以江雨名轩,所作故题曰江雨轩藳。近客京都,老病无为,一得于酒,凡所题咏,别见醉吟录云。岁癸巳浦阳黄容述。」

  ○于王两公高致

  于节庵公旧居小苏州巷,与予南北邻,其自河南以大理少卿葬父回,始相识,一再往来。后予亡妻金氏物故,相见即有悼惜语,且慰问儿子辈。适张筱庵书来,云金氏如是贤,有是不幸,宜得名公题语志之。予亦重其意。窃以为必求墓文,无踰公者,因偕董仲鲁谒于朝房,盖时董又西邻也。公读行状既,曰:「嘉木易伐,甘泉易竭,柰何?」不数日,为是年十一月八日德胜门军马躏死,予等举劾,诏原之。是日午,郎中王伟持墓表来还,且云:「少保今日朝退,坐堂上,曰:『科中叶公近日求作一文,不意今日有此事;若稍迟,则俗矣。』即命纸一挥而成。监生凈本呈,仅改定一字,此本是已。」当时皆以高致称之。又尝闻叔简尚宝言,其从兄相与抑庵尚书王公同为庶吉士,一日,内府考文字,杨先出,而王之家僮有问,杨戏曰:「尔家官人作不出文也。」王后颇与相为憾。景泰中,叔简欲乞王公作相之妻杨节妇传,而以为疑,不得已请焉。公闻唯唯,次日即答槀。叔简以知公不深自媿。此亦可见二公者尚有前辈风致云。

  ○南京两法司故事

  律,凡京官及在外五品以上官有犯,奏闻请旨,不许擅问。今刑部都察院于京官五品以下提问,南京都察院亦然。刑部则又具奏往年南京两法司曾论此事,云查出永乐中北巡时有留守事宜数条,事多有相因而行,至今不改者,当求得录之。此亦政体故事也。

  ○张泰拒石彪索瓶

  张泰都督镇宁夏踰廿年,绰有贤声。石彪充游击将军,巡边,将至宁夏,有赵缙者,宁夏人,道语彪曰:「都督家一古瓶,可宝也。」彪即为书,仍伪为石亨书,使人索之。张得书不答,既而彪至,以不得瓶故,百方窘辱之,张殊不为意。最后使人要迫之。其子中夜告之曰:「彼时人,何可拒!瓶所直仅百金耳。」张艴然不悦曰:「尔非张泰子矣!吾岂吝百金,顾此瓶吾祖宗所贻,岂可自我为权贵失之?彼总兵能百年,我总兵能百年否耶?」明日,泰称病不出,子袭官。往时刘征蛮为余道此事甚悉也。

  ○江浙文物之盛

  国朝七十年来,文物之盛,江浙之秀,如王景彰学士、张宗海修撰之文章经术,沈民则兄弟、程南云之以词翰笔墨遭际荣遇。医而能诗如刘原博,方外如刘渊然者,而皆出于南云,士大夫多夸异之。

  ○岳季方答客语

  岳季方在内阁,不久被黜。有士人告之曰:「先生犯孔子戒矣。」问之云何,则曰:「未信而谏,是也。」季方应之曰:「初,上用我左右,责任教诫甚至,敢不尽心。若子以谏官处我,则恐未然。杜佑旌儒庙碑阴以为秦之儒者不居其位,而是非当世,以自取祸;又引后汉党锢事,以横议激讦为戒。是亦士人之见而已耳。夫士风如此,士论如此,尚足与语得失也哉!」

  ●水东日记卷二十七

  姚文公陈希亮碑
  李杜器识不同
  幼善属对
  虞邵庵三像
  高昌王世勋碑
  曹濮河水之患
  烟墩收贮粮食柴水
  纠劾多出上旨
  三母俱被荣命
  堂上官出自甲科
  结衔有一定之序
  偏忌不喜甲科
  桂孟平六诗
  怀来石桥遗址
  宣府儒学圣像
  于节庵夫妇画像
  史记所载非实

  ○姚文公陈希亮碑

  姚文公燧撰宋太常少卿陈希亮神道碑,其略云:「大德戊戌,燧舟游湖湘,而陈公元凯方持宪节使湖之南,既求追撰妣夫人李氏埋铭,为粗叙陈、姚同为有虞遗裔矣。后五年,燧持宪节使江之东,而公以总管来莅建康,驰书请曰:『吾八 【 当作七】 世祖宋太常卿公以治平二年卒,葬洛阳,其后子孙以官为家,死不返葬,顾于太常墓失其地所。曾祖少中公访而得之,笔地之名,与距城几何里步,以诏后昆,志亦懃哉。会洊罹大兵,终无有能至者,六十余年矣。 【 「六」明弘治作「七」。】 元凯始成其志,如所笔发墓验之,果得范公镇所撰志铭,摹以蜡纸,副吾家乘,愿为铭树石以表墓道。』燧受读之。其先颍川人,唐迁于京兆。广明中避乱于蜀,家眉之青神。其可系者,琼生延禄,延禄生赠兵部侍郎显忠,兵部生希亮,即太常公。太常生京东转运使忱,转运生简州司士参军挥,司士生金儒林郎灏,儒林生国子监丞克基,国子生耀州三白渠规措使仲谦,规措生皇东平劝农使膺,农使生嘉议大夫建康路总管兼管内劝农事,则元凯也。子敬立。最之凡十二世。
  闻者慨息,以为非清风素望之门,孰能完有家乘,得其传次如是之多哉!燧曰:是足为多乎哉!苟推其世德而上之,之十二世者又十二世而一耳。尝读太史公书,至其叙传于司马氏受姓所从,上起颛顼,子孙官居功烈文辞,下及其身而止,岂显亲者不嫌自明宜然耶。故燧例之。繇谱,姚氏亦远本曰黄帝生昌意云云,其自轸至机三十九世,晜弟列者止书其传,自广明至治平实百八十七年,以三十年一易世率之,为六世,太常而上四世,其不可推知者二世耳。呜呼!籍载以来,不陨其世德者,惟独一门。吾姚氏则自梁高平令可系,而至今者二十有六世,其上则或绝或续,匹夫之家其可少觊哉!呜呼!亦有甚可感者。古人为志,纳之壤下,必载其世次官勋,用备世变时迁,人有窃发,知为何代大贤君子,揜之不忍及其匶焉,初不预为裔孙克念其祖求征而谋也。今元凯悼陈氏入蜀中微,太常公始震而耀之,亦其家之鼻祖也。故既发视玄石,而得其真,大封树之碑,表墓道刻石人兽,如其始窆于三易代八世之后,亦古未闻者。故燧感之且敬焉。推吾远本三千岁之上,皆有稽于竹帛者,详次授之,非足止慰元凯,于生死而有知,亦必曰吾同姓表章及此,其庶几乎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者耶?」
  今按希亮即苏文忠公尝为其父子作传陈公弼也。元凯得文公所为文,固已不朽,而其发墓得志,不亦天地间奇事,旷数百年而难一见哉!吾叶之先,仅有传家数语,其遗墓则惟自五世祖以下可知,盖尝踟蹰嘅叹于兹者屡矣。而吾友夏玑德干所感亦同于予,尝就予商确,有发墓求石之言,予未尝不悲其志意之同,而固有未能之对也已。读文公之文,感元凯之事,情何如哉!情何如哉!

  ○李杜器识不同

  李、杜诗虽齐名,而器识敻不同。子美之言曰「庙堂知至理,风俗尽还淳」;「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任商鞅,法令如牛毛」;「用为羲和天道平,用为水土地为厚」。其志意可知。若太白所谓「为君谈笑静胡沙」,又如「调笑可以安储皇」,此皆何等语也。

  ○幼善属对

  今驸马都尉周景文、前监察御史秦颙,耿恒庵尚书所荐士也。闻之恒庵,颙在邑庠年最幼,善属对,有名御史谓曰:「颖悟圣门称子贡。」颙即应曰:「聪明彰德说秦颙。」又闻季聪都宪云,御史举生员,县官以季聪故教官子对,御史曰:「尔父为人师,有对乎?」答曰:「我君作民主。」大加赏异。华亭李志刚尚书子源初登第,孙桓垂髫见客,客曰:「令尊新进士。」桓对曰:「家祖旧尚书。」桓今为南京□府经历。所闻如此者甚多,大抵异于人者,从幼不凡也。

  ○虞邵庵三像

  吴江虞拳言家有邵庵三像,其一玉冠竹杖,其一有自书邈乎千载之赞,其一则归休戴笠图,有自书四律诗,今道园学古录、道园遗稿皆无之。其词曰:「浮云满空无所依,高冈独行来者希。仙人冉冉遗松老,鸣鹿呦呦生草肥。伐木远闻何处谷,倾筐近得故时薇。山中欲雨雾先合,此日先生戴笠归。」「南园多竹暑气微,游来结屋相因依。挂巾石壁昼雾湿,沐发池水朝阳晞。频年车马践霜雪,六月裳衣无绤絺。邻翁问旧坐来久,此日先生戴笠归。」「老去悬车百虑灰,西风独爱菊花开。田家酒熟邀皆去,茅屋诗成懒更裁。欲及天清餐沆瀣,要观日出上蓬莱。赤松有约应相待,此日先生戴笠来。」「莫问乡人驷马车,老身全不要人扶。云霄一羽山头杜,风雨孤村海上苏。薄命长馋寻积雪,多情破帽落轻乌。莫围玉带垂朱绂,此是先生戴笠图。」

  ○高昌王世勋碑

  高昌王世勋碑,虞雍公叙之详矣。此碑尚存副,在帖睦儿补化之五世孙宣府前卫指挥使宁家。盖帖睦儿补化二子,长不答试里嗣,亦都护高昌王尚阿哈也。先忽都公主卒,传子和赏;次子伯颜不花的斤,字苍岩,为太常典簿,鲜于枢之甥,官至江东廉访副使、浙东宣慰使,介立不羣,草书逼真舅氏。和赏嗣亦都护高昌王,镇甘肃。国朝洪武三年,宋国公西征,全部士马金印归附,除和阳卫指挥同知,洪武七年卒,赐葬聚宝门外。子伟字怀英袭职,后调宣府前卫,卒,子永传。宁云,伟之姑妙光,适莽速者,前庐州宣让王世子之子,廿五孀居。伟遗腹子,三岁母亡,赖姑以生;宁亦遗腹子云。

  ○曹濮河水之患

  冯昱御史,濮州人。云曹、濮受河水之患极惨,间有发地深数丈,见全骸两两卧土炕尚分明者,盖水至,顷刻间不能避也。又云父老言水多自三年至,如洪武三年,永乐十三年,正统十三年,皆是也。其亦异哉!

  ○烟墩收贮粮食柴水

  景泰三年四月十日,独石都督孙安奏墩军言永乐年来每墩有预备余粮二石,柴水一月,遇警食用,乞如例。金荣襄时为户部,以未审有无事例,查行宣府守臣,亦云查无见行。近■〈门外充内〉纂修旧册,内永乐十年七月十二日巳时总兵官武安侯钦奉勅书:「各处烟墩务要增筑高厚,于烟墩上收贮五个月粮食柴薪,并置药弩于上。就于烟墩傍边开井,井外包围烟墩相平,使外面望之只是一个烟墩,不知其中有井,务要坚厚,勿致坍塌,钦此。」此事与邓錤交易银两事颇类,但墩傍开井一事本难行,至今无能行之者,不知当时武安曾覆请否。

  ○纠劾多出上旨

  山西参议孙敬,前兵科给事中,云天顺中,科道纠劾,多出上旨,或召对面谕,且戒以勿泄,赐酒馔而退,亦或赐果核焉。其劾安远侯柳溥西边玩寇章,出内府揭帖,盖阁中人笔也。且云上或先扣问兹事可否举劾,英皇之盛德其至矣哉。

  ○三母俱被荣命

  国朝定制,母止封两人。正统中曹文襄公陈情,乞封前母,诏从之,不为后例。景泰七年冬,盛亦冒昧自陈,蒙恩得封前母。天顺改元四月二十七日,命下,今上龙飞,为天顺八年,是年八月,盛自东广赴阙。时佥都御史已逾二考,吏部以闻,而先母淑人、今老母太淑人复俱被荣命。闻之得封前母者甚少,而封母三人者尤少,如邹侍郎干等皆未得如愿。噫!上之德如此,盛何以为报也。

  ○堂上官出自甲科

  近年论两京堂上官出自甲科者,以宣德五年为最,次则正统七年,五年至尚书者杨宁江渊薛希琏萧维祯□□□□尤未若七年则今姚尚书白尚书王尚书一时联官,尤为罕见也。

  ○结衔有一定之序

  故事,朝官结衔皆有一定之序,近年有初拜一品即书光禄之衔,且云掌文渊阁事。夫文渊供事始于文皇,当时无此名,且阁在御府大内,非人臣所可掌也。又有三品官,以繇从二品外升书进通奉大夫者,予皆不知其为何说也。阁老三杨先生止书同知经筵事,以知经筵属英国,盖亦崇尚勋德之义,今亦异矣。

  ○偏忌不喜甲科

  人性好恶偏忌,虽中人以上不能变。石璞太保、寇庄愍左宪、年尚书富,皆一时显官重任。三人皆不繇甲科,皆不喜进士。石在工部,遇观政进士如无人。郎中庞胜言,年尚书一日越常规于考满主事三人各考论一道,稍劣者辄叱曰:「尔进士为此文耶!」展毓御史亦云寇公考进士,问刑者诟骂不已,至屡有挞辱,而遇监生,则每温言改容导之。因念杨文贞公布衣教职,官至帝师,且擅当时文柄,而其于进士科第,其称艳夸道,盖拳拳然,世传其诗文可考也。信乎人之材量器识不能同也。

  ○桂孟平六诗

  睦人桂衡孟平,钱塘儒学修业斋训导,迁山东,转谷府奉祠,后卒于长沙。予尝得其诗文手稿一帙,皆纸背也,盖洪武二十年在钱塘学馆所作。其正则其学者日课题目,制作字画,皆有可观。予既幸其稿之遇予,而又惧夫久而逸也,命万全训导张升选得六篇焉。其送王惟中代屠先生云:「秋来忽得桂衡书,又报王郎去听除。若有乡情须记我,便生官况也从渠。山中岁月三逢雁,客里饔飡两馔鱼。此去上林方较猎,要图奏赋识相如。」其苏李泣别云:「我生自恨不如死,君死谁知更得生。十九年前今日泪,都无一滴为功名。」送孙性初主簿兴化云:「新柳色未匀,北郭镫尽试。买舟吴山驿,送子为贡士。杨柳阴满地,荷叶大如钱。送子浙江亭,去作闽中官。为士必作官,未有如子快。读书取青紫,信若俯拾芥。虽繇读书力,亦荷明主恩。子尚夙夜思,何以答至尊。惟皇有大诰,善恶靡不载。善者子当师,恶者子当戒。恭惟大诰言,昭若日月悬。为民父母者,不出于此编。子能遵守之,万无一不济。岂惟免疵疠,亦可长富贵。父母愿子安,师友愿子贤。子有万金书,到任及早传。」其九日陪陈广文贡有道游伏龙冈新庵云:「久客思归未赐环,登高且上凤凰山。空将青眼看重九,不见黄花露一班。老境更从天卜健,僧房常许客偷闲。广文不是无官舍,那得清幽似此间。」其春暮云:「忍将愁眼看韶华,桃李无言日自斜。晚白菜肥蚕出火,冬青花落燕成家。归田谁复如宾馌,入室今惟对影嗟。无可奈何聊且睡,不劳春梦绕天涯。」 【 时孟平丧偶。】 其云涛轩云:「高台图画自天开,下有轩居亦壮哉。云气四时多似雨,涛声八月大如雷。直看槎泝天潢去,莫遣舟来雪夜回。拟待他年具轻檝,中流小试济川才。」其安节堂云:「晚节何繇得此安,阿儿能孝母心宽。蝤蛑晓馔来江浦,络纬秋声上井阑。松柏耐于花易过,衣裳偏是彩宜看。登堂为尔歌眉寿,春酒香浓奈子丹。」

  ○怀来石桥遗址

  今怀来城东南旧石桥遗址,坏柱犹存。闻之故老云,桥前元所建,甚宏壮,栏楯状刻虎形,俗因名五虎桥,又名白虎桥。洪武中,文皇帝兵北出道此,厌其名,即命毁之。今城隍甃筑,皆是物也。又闻如狼山,如土墓、猪窝等处,当时皆不驻营,居人多能言其事云。

  ○宣府儒学圣像

  宣府儒学圣人土像,初谭总戎以银帛作心脏之属,不久盗穴其背而去,后易以锡,最后惟易以帛,而莫不然,盖今凡五易矣,未可止也。因悟古人作主之意, 【 「悟」原作「语」,据明弘治本改。】 无论其它,即此一事,亦足知其可行而无弊也。尝见兵后复守独石等八城,人家瓦屋中脊无不断裂,盖流俗,凡建宅第中,脊中或置银钱故也。又凡厚葬,墓园多遭盗发之惨,盖亦是耳,可不戒哉。
  国初孔庙、城隍皆木主,今虽太学,亦皆以像塑为常,不知其自何时始也。岂亦流俗传讹,袭弊而然乎?颇闻广州城隍庙旧设木主,景泰中太子太保左都御史今冢宰王公易塑像云。

  ○于节庵夫妇画像

  于节庵养子于康,颇好聚图画。天顺中自边宥还,将以节庵柩归葬于乡。一日无聊中坐裱褙巷人家,见卖画人负数轴来,呼而取观之,则两轴者节庵夫妇画像也,纳微价而得之。初,节庵家图画皆被籍,自分不可得矣。盖同时籍入者,太监卢永后被旨宥免,籍物皆给还,两画像乃误给还卢氏物也。若于氏有此事,不亦一奇幸哉。张郎中座中言如此。

  ○史记所载非实

  史记所载,如纣囚西伯于羑里,闳夭求美女文马奇怪物以献,乃赦西伯,又云西伯阴行善,此类甚多。尝以为闳夭事未必实,阴字未必当。此史迁之所以为史迁,去六经远矣。

  ●水东日记卷二十八

  杨文贞叙谱至多
  文章正宗叙论
  许文宗交吴闲闲
  许中丞旧第
  杀虎及射野豕法
  旧碑石
  前元加封孔子制碑
  论兴安
  禽声类人言
  禀受厚薄

  ○杨文贞叙谱至多

  庐陵胡文穆公、杨文贞公两人同被文皇馆阁之命,一时文誉,固有定价。然文穆颇厌为人序谱,以其多牵合不实也。文贞平生所叙谱几五十余家,自昔文人序谱,盖莫盛于斯。文穆之严近于义,文贞之厚近于仁,然文贞文与位称,享有高寿,而亦丁夫承平熙洽之时,士大夫皆惇本务礼,此亦可为世道之幸,而彼自薄者,则又在所不足议焉。

  ○文章正宗叙论

  文章正宗,西山谓:
  「正宗云者,以后世文辞之多变,欲学者识其源流之正也。自昔集录文章者众矣,若杜预、挚虞诸家,往往湮没弗传,今行于世者,惟梁昭明文选、姚铉文粹而已。繇今视之,二书所录,果皆得源流之正乎?夫士之于学,所以穷理而致用也。文虽学之一事,要亦不外乎此。故今所辑,以明义理、切世用为主,其体本乎古,其指近乎经者,然后取焉;否则辞虽工,亦不录。其目凡四,曰辞命,曰议论,曰叙事,曰诗赋,今凡二十余卷云。绍定执除之岁,正月甲申,学易斋书。
  辞命 按周官太祝作六辞以通上下,亲疏远,近曰辞, 【 郑氏曰辞谓辞令。】 曰命, 【 谓裨谌草创之命。】 曰诰, 【 谓康诰、盘庚之属。】 曰会, 【 谓胥命于蒲之命。】 曰祷, 【 谓如卫太子战祷。】 曰诔, 【 谓如哀公诔孔子之诔。】 内史凡命诸侯及孤卿大夫则策命之。 【 策谓以简策书王命。】 御史掌赞书。 【 若今尚书作诏文。】 质诸先儒注释之说,则辞命以下皆王言也,太祝以下掌为之辞,则所谓代言者也。以书考之,其可见者有三:一曰诰,以之播告四方,汤诰、盘庚、大诰、多士、多方、康王之诰是也;二曰誓,以之行师誓众,甘誓、泰誓、牧誓、费誓、秦誓是也;三曰命,以之封国命官,微子、蔡仲、君陈、毕命、君牙、冏命、吕刑、文侯之命是也。他皆无传焉。意者王言之重,惟此三者,故圣人录之以示训乎?汉世有制,有诏,有册,有玺书,其名虽殊,要皆王言也。文章之施于朝廷,布之天下者,莫此为重,故今以为编之首。书之诸篇,圣人笔之为经,不当与后世文辞同录。独取春秋内外传所载周天子谕告诸侯之辞,列国往来应对之辞,下至两汉诏册而止,盖魏晋以降,文辞猥下,无复深纯温厚之指。至偶俪之作兴,而去古益远矣。学者欲知王言之体,当以书之诰誓命为祖,而参之以此编,则所谓正宗者,庶乎其可识矣。
  议论 按议论之文,初无定体,都俞吁咈,发于君臣会聚之间,语言问答,见于师友切磋之际,与凡秉笔而书、缔思而作者皆是也。大抵以六经、语、孟为祖,而书之大禹、皋陶、益稷、仲虺之诰、伊训、太甲、咸有一德、说命、高宗肜日、旅獒、召诰、无逸、立政,则正告君之体,学者所当取法。然圣贤大训,不当与后之作者同录,今独取春秋内外传所载谏诤论说之辞,先汉以后诸臣所上书疏封事之属,以为议论之首。他所纂述,或发明义理,或敷析治道,或褒贬人物,以次而列焉。书记往来,虽不关大体,而其文卓然为世脍炙者,亦缀其末。学者之议论,一以圣贤为准的,则反正之评,诡道之辩,不得而惑,其文辞之法度,又必本之此编,则华实相副,彬彬乎可观矣。
  叙事 按叙事起于古史官,其体有二,有纪一代之始终者,书之尧典、舜典与春秋之经是也,后世本纪似之;有纪一事之始终者,禹贡、武成、金縢、顾命是也,后世志记之属似之。又有纪一人之始终者,则先秦盖未之有,昉于汉司马氏,后之碑志事状之属似之。今于书之诸篇,与史之纪传皆不复录,独取左氏、史、汉叙事之尤可喜者,与后世记序传志之典则简严者,以为作文之式。若夫有志于史笔者,自当深求春秋大义,而参之以迁、固诸书,非此所能该也。
  诗赋 按古者有诗,自虞赓歌夏五子之歌始,而备于孔子所定三百五篇;若楚辞,则又诗之变而赋之祖也。朱文公尝言古今之诗凡有三变,盖自书传所记虞夏以来,下及汉魏,自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自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着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古法始皆大变矣。故尝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下及文选古诗,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作,自为一编,而附于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编,以为之羽翼舆卫。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其接于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语言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今惟虞夏一歌与三百五篇不录外,自余皆以文公之言为准,而拔其尤者列之此编。律诗虽工,亦不得与。若箴、铭、颂、赞、郊庙、乐歌、琴操,皆诗之属,间亦采摘一二,以附其间。至于辞赋,则有文公集注楚辞后语,今亦不录。或曰,此编以明义理为主,后世之诗,其有之乎?曰,三百五篇之诗,其正言义理者盖无几,而讽咏之间,悠然得其性情之正,即所谓义理也。后世之作,虽未可同日而语,然其间兴寄高远,读之使人忘宠辱,去系吝,翛然有自得之趣,而于君亲臣子大义亦时有发焉。其为性情心术之助,反有过于他文者,盖不必显言性命而后为关于义理也。读者以是求之,斯得之矣。」
  此书今二十四卷,一卷辞命一,二卷、三卷辞命二,其四卷至十五卷议论一之十,若十六卷至二十一卷皆叙事,二十二上下卷以至二十三、二十四卷则皆诗也。其文春秋传、史、汉之外,所取韩、柳二大家为多。诗自书、传所载古辞康衢谣以及黄鹄紫芝歌外,则古诗、苏、李、班婕妤、魏武帝、文帝、王仲宣、曹子建、刘公干、阮嗣宗、嵇叔夜、左太冲、张茂先、傅休奕、张孟阳、束广微、孙子荆、陆士衡、刘越石、郭景纯、陶靖节、谢灵运、颜延年、鲍明远、谢玄晖、沈休文、陈伯玉、李太白、杜子美、韦苏州、柳子厚、韩退之而已,其严如此。

  ○许文宗交吴闲闲

  古人托交方外,固多有之。夫士生两间,可事可友大夫士之贤者亦多矣,奚方外哉?要亦有说。元御史中丞、中书左丞许文忠公,交游满天下,而独于吴闲闲最厚。公自政府得请归,闲闲遗以云林小影曰:「我不能去,以我像行,是从公于迈也。」后公赴召入京,闲闲即率其徒治具相劳旅馆中。公既陛见将归,造闲闲,不告以故,但酒至为引满。闲闲曰:「快意若是,岂欲去而留别耶?」公明日遂行。大抵相识非难,相知为难,而知己为尤难耳。所以古之人有甚不得已者,至欲以麋鹿为友,以草木为友,岂非有激而云然。则使与之而得人,恶可以其方外而遂已耶?
  用记许公二诗,云中书久病得请将归吴闲闲大宗师亦有疾以其像为赠云代彼陪行焚香对之作此以谢:「宵人本是山泽臞,涉世政坐饥寒驱。五年黄阁事何补,种种老病丛孱躯。滦京归来十浃日,药裹不可离须臾。平生结客半寰宇,未免操瑟从齐竽。可人底事期不来,承庆堂深谁敢呼。迩来亦复诗作崇,清减益见风标孤。杜门却扫难折简,岂意惠然来画图。相看一笑但臆对,妙契未许巵言■〈〈奭,目代百〉斗〉。清水寒玉照林表,和气春风生坐隅。斋居顿觉俗气远,高致已逼沉疴苏。我方归思剧迅矢,公自有分居方壶。过从此去计必少,梦中道路多萦纡。便当卷奉江湖去,愿得始终如蟨驉。」小楼对闲闲宗师像因次旧韵寄之:「鼎食不解肥我臞,多病亦为山林驱。巾车孤舟任所适,何往不可容微躯。莫言五十未为老,纵有七十来须臾。今年两耳得差胜,饱听万籁吹笙竽。闲人多事迫诗债,野老败兴时招呼。小楼今日好风色,目断天末冥鸿孤。一时幽兴岂容负,况对蓬岛神仙图。篆烟凝坐共心赏,尽醉更把空尊■〈〈奭,目代百〉斗〉。怀人未免有芥蔕,处世已觉无廉隅。分江小鼎煑粟粒,诛茅别墅营屠苏。远山但藉一枝杖,中流谁辨千金壶。菊篱秋香晚未减,松窗月色寒相纡。我行不武分敛迹,安得甘草资蛩驉。」

  ○许中丞旧第

  中书舍人王暕尝谓予言,少师杨公东华铁狮子旧宅,是元许有壬中丞之第,云云。因贻书叔简尚宝,求其详,答书云:「先高祖景行待制为许公同年进士,高祖致政入京时,馆于许。闻之先公云,西小厅内粉壁上有高祖所题数字,壁久湮灭,亦不知为何字。而许公曾差广东买马,路经泰和,则主于寒家,即今学后所住之屋,是其遗址。盖是时高祖休致在家,与盘桓者数日,今本县儒学大门所刻『道义之门』四大字,即其时许公亲书也。」近得太仆丞安阳许颙所寄圭塘小稿,后见海昌朱永年之子禋识云:「幼曾闻少师公言,吾私第前元许中丞故宅也。昔吾曾祖待制公尝留题壁间,至今墨痕犹在。」又曰「许公文稿,乱后散失略尽,吾亦颇存其数帙」等语。好问简讨书云,颙字孟敬,同年进士也,尝为安平令,有政绩,升今官,求作圭塘稿序,而云圭塘卷子诸名公墨迹文及有壬登科录具存其家。 【 「文」字上明弘治本有「诗」字,似是。】 孟敬又言先公至正集一百卷,遗失久矣,闻少师尝收有,尝就叔简少卿求之。少卿云书籍在泰和,许集有无,未可知也。

  ○杀虎及射野豕法

  帅府茶会,言及杀虎云:虎骨之异,虽咫尺浅草能身伏不露,及其虓然作声,则巍然大矣。杀虎法,当用三支鎗。虎扑人,性劲,必及中鎗即杀者上格,退次之,左右鎗既接,可杀也。又闻野豕力雄甚,牙一触马腹即溃。其尤老者,恒身渍松脂,眠以砂石,为自卫之计,鎗不能入也。中官海寿,射生有名,无不应弦倒。一日,得老豕,矢着辄火迸,数矢不入。一老胡教之,云令数卒随之,作呵喝声,豕必昂首听,颔下着矢,彼必倒地,尾后更着矢,斯仆矣。已而果如其言。

  ○旧碑石

  宣府庙学记、弥陀寺碑二文,皆出东里杨公,庙学碑尤伟,螭刻颇工。盖二石皆古墓旧石,其旧文莫能记也。因访姚文公所铭浙西廉访副使宣德府人潘泽民墓碑而知之。古诗云「后人重取书年月」,又云「知作谁家柱下石」,又云「留与田家夜捣衣」,观是碑,咏是诗,不自知其感叹之至矣。尝闻阮安督工建太学时,悉取前元进士碑,磨去刻字,置之隙地。今三年一立石,皆此物也。若新建庙学之碑,则即程巨夫国子学先圣庙碑石,而又属之巨夫裔孙南云书之,当时亦以为非偶然之故也。

  ○前元加封孔子制碑

  天顺四年,盛自两广入议。八月日,上有事西坛,忝扈从。众皆盛服候驾,刘祭酒崇益倐就前班偶阁老李公语,退而见告曰:「太学有前元时加封孔子制碑,卧草间,欲具奏重立门下,适请于李公;公言此立则可耳,何用奏?」崇益故有僚旧之好,盛因复之曰:「此前代所立,若建学时因而不改,可也。今国子监建自我朝,已有御制碑矣,一旦遽立前代诏旨,未宜。若具奏重立,恐亦未当。况加封诸制已有史传,圣道重轻,初不系此,须更商量。」后竟不知此事如何。秀才朱佐偶及之,乃知两碑者既立而复仆矣,秀才亦不能悉其如何也。

  ○论兴安

  予尝谓己巳北狩一事,大臣中持论不同,本明白可知,而或隐或见。予颇自负,以为独知之真,内惟兴安一人,似昧报施,以其全首领死牖下也。今日偶王暕舍人语,颇不合。暕之言曰:「当时内非兴安,外非于少保等持论之坚,必与虏绝,以愧之激之,则天旋地转,不可得也。」虽亦主一说,终非正论。予略与之辩,暕笑曰:「兴安受佛戒,遗命化沉香龛子,粉其骨,作浮图充供。此岂其报欤?」

  ○禽声类人言

  汴洛深山中多乱禽,其声多类人言。一鸟云「儿回来,娘家炒麻谁知来。」土人以为昔人有继母,偏爱己子者,以生麻子授己子,熟麻子授前妻之子,嘱之曰:「植麻生者得归家。」二子不知其谋。中途幼子嗜食熟麻子,遂彼此相易,繇是其己子误植熟麻子,不得归。母思之至死,化为此鸟,呼其子云。其它类此者多不可胜数,要皆好事者托事警世之意,亦如所谓「提葫芦」、「脱布袴」之类耳。

  ○禀受厚薄

  军医范真言镇守太监蠡县栢玉、巡抚右副都御史祥符王宇两人,貌皆丰厚,而所禀实异。每治疾,欲宣泄,王服大黄三分即一二行不止,若栢则须一两重,纔行也。不同如此。后栢之寿七十余,王仅及中寿,岂亦繇禀受有厚薄而然欤?

  ●水东日记卷二十九

  六科旧僚题名

  ○六科旧僚题名

  六科旧僚题名。余忝科名,承乏侍近者,几六载。壬申之夏,始有出参藩政之行,俯仰今昔,又十四五年于兹。年间见予旧所稿六科题名一通,从而观之,盖豪杰之士,用世之才,籍籍有闻者,比比皆然,顾予小子,庸庸碌碌,不能无愧,而龙去鼎湖,则又不能无悲嘅焉者。于是以其字称、邑里、初升官位,近据旁求,略加增注,谨录置册中,亦以识一时遭际之荣,海内交游之盛,有如此尔。又安知他日不有子孙世讲于斯者乎?贱氏名在苏嵩县霖之下,刘安福珷之上,今不书。且兵科先吏科者,盖题名予所为也。成化丙戌春三月上日,中议大夫、赞治尹、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前承事郎、兵科都给事中昆山叶盛识。
  兵科
  李春   景阳   无为
  陕西左参议
  蒋性中   用和   上海   左
  江西右参议
  娄升    孟高   湘潭
  黄仕儁   廷臣   富顺   右
  南京太仆寺少卿
  唐世良         武进
  浙江右参议
  姚铣    孟声        都
  苏霖    济民    嵩县  左  都
  山东参政
  刘珷    次珣    安福
  广西佥事
  孙祥    廷瑞    大同
  右副都御史
  覃浩    志广    安陆
  南京工部右侍郎
  丰庆    文庆    鄞县
  河南右参议
  王宣    明理    淇县   左
  四川左参政
  王铉    宗鼐    上虞   右  都
  河南参议
  钱澍    民望    金坛
  长沙府知府
  谷茂    秀实    简县
  贵州参议
  李英    尚贤    合州
  贵州参议
  刘清    廉夫    滁州
  刑部右侍郎
  方辅    廷臣    淳安
  江西参议
  张海    朝宗    锦衣
  饶州府知府
  严诚    克诚    京山
  郑林    伯森    常山
  刘彝    惇伦    安福
  广平府知府
  吏科
  孟鉴    克明    博野   都
  户部右侍郎
  姚夔    大章    桐庐
  南京刑部右侍郎
  包良佐   克忠    兰溪
  张固    公正    新喻   都
  大理寺右少卿
  翟敬    致恭    大兴
  大仆寺右少卿
  张让    孟谦    当涂   都
  程信    彦实    河间   左
  山东右参政
  王汝霖   民望    昆山
  河南左参议
  乔毅    志弘    乐平   右  都
  大理寺寺丞
  李赞    公美    山阳   左  都
  山东右参政
  毛玉    良器    武进
  王芳    宇直    金溪
  潘荣    遵用    龙溪   右  都
  杨瓒    廷器    寿张   都
  陕西右参议
  萧斌    德宜    朝邑   左  都
  通政司左通政
  户科
  李素    尚文    安邑   都
  光禄寺少卿
  钱奂    文昭    鄞县
  广西左参政
  马显    文明    广平   都
  河东盐运使
  刘福    庆之    益都
  陕西参议
  王庾    仲京    江夏
  山西右参政
  李侃    希正    东安   左  都
  詹事府府丞
  钱森    廷茂    慈溪
  云南参议
  王竑    公度    河州
  右佥都御史
  庄敏          晋江
  雷州府知府
  陈厚    宜载    清江
  何升    文达    淳安   都
  河南参议
  李锡    佑之    临清
  陕西左参议
  成章    文达    景州   都
  经历
  高崇    惟志    金乡
  浙江参议
  白莹          乐昌
  潘本愚         博罗
  兴化府知府
  杨学    文斅    江津
  山西参议
  礼科
  章瑾    用钦    会稽   都
  礼部右侍郎
  余忭    士悦    奉化
  府知府
  王诏    伯宣    衡阳   右  都
  通政司参议
  刘纲    建纪    禹城   都
  陕西参议
  于泰    文达    陵县   左
  山西右参议
  金达    复显    鄞县   都
  长芦盐运使
  李春    遇时    章丘   左  都
  光禄寺少卿
  李实    孟诚    合州   都
  兵部右侍郎
  张聪    士敏    阳曲
  钧州判官
  张轼    子敬    泸州
  云南参政
  陈谟    嘉言    安仁   左  右
  东平州判官
  杨穟    景实    咸宁
  通政司参议
  丁本    弘道    峄阳
  福建参议
  江玭    用良    钱塘
  山东参议
  刘观    尚宾    武进
  湖广参议
  刑科
  刘孚    诚之    泰和
  广东佥事
  祝颢    维清    长洲
  山西左参议
  宋儒    宗鲁    鄞县
  江西佥事
  鲍辉    叔大    平阳
  王复    初阳    固安
  通政司右参议
  王理    淑庸    安福
  四川参议
  林聪    季聪    宁德   都
  司直郎
  王镇    景安    济宁   左  都
  经历
  曹凯    宗原    益都   右
  浙江参政
  洪本昌   景隆    池州
  湖广佥事
  刘琏    宗器    宛平
  光禄寺少卿
  刘益    崇益    吉水
  湖广右参议
  徐正    惟中    吴江
  司马恂   伯如    山阴
  洗马
  尹旻    同仁    历城
  通政司参议
  刘洙    东周    贵溪
  应天府府丞
  罗晟    公亮    临安
  河南佥事
  姚旭    景阳    桐城
  判官
  徐安行   允端    永嘉
  工科
  李震    用初    大兴
  南京通政司左参议
  尚达    兼达    东平
  陈宜    公宜    泰和
  应天府府丞
  张澜    遂本    泸州
  兴化府知府
  张文质   允中    昌黎   都
  通政司参议
  路璧    斐资    安福
  云南参政
  张敏    时敏    宛平
  工部右侍郎
  奚伦    守常    宣城
  国盛    永盛    淄川   左
  通政司通政
  王让    克让    宛平   右  都
  湖广参政
  曹鼐    万镒    宁晋
  平乐府通判
  霍荣    文华    盩厔
  孙昱    廷昭    济宁   左
  山西参议
  黄晖          建昌
  广西佥事

  ●水东日记卷三十

  社稷设坛石主为正
  城隍神
  于少保文山像赞
  虞雍公诛蚊赋
  晦庵答王子令二书
  传神

  ○社稷设坛石主为正

  南轩张先生曰:今州县祭社,却是要之,祭时当筑一大坛于山下,望山而祭。今立殿宇,已为不经,塑为人像,又配之以夫妇,亵渎甚矣。以是观之,宋祭社稷尝为屋矣,若设坛石主以祭以报以祈。我朝得礼之正,无踰焉。

  ○城隍神

  城隍神,祀典无之,吴越有之,风俗水旱疾疫必祷焉。有唐干元二年秋七月不雨,八月既望,缙云县令李阳冰躬祷于神,与神约曰:「五日不雨,将焚其庙。」及期而雨,合境告足,县官与耆老羣吏人自西谷迁庙于山巅,以答神休。此宋宣和中缙云以阳冰篆书旧文重勒诸石,今尚存。欧阳公则云当时天下皆有城隍神,而县则少也。范文甫尝问于程伊川,到官三日例谒庙。伊川曰:「正如社稷先圣,又如古先贤哲谒之。」又问城隍如何,曰:「城隍不与土地之神,社稷而已。」张南轩治桂林,毁淫祠,诸生日从游雅歌堂,后见土地祠依城隈,令毁之,曰:「此祠不经甚矣。况自有城隍在。」问:「既有社,莫不须城隍否?」曰:「城隍亦为赘也。然载在祀典,今州郡惟社稷最正。」陆游尝记镇江府城隍庙,谓自故时祠汉纪信为城隍神,莫知其所以始,因以为为善之报,亦正论也。又尝云唐以来郡县皆祭城隍,今世尤谨,守令谒见,其仪在他神祠上;社稷虽尊,特以令式从事,至祈禳报赛,独城隍而已。礼不必皆出于古,求之义而得,揆之心而安者,皆可举也。元吴草庐亦尝记江州城隍庙云:「江右列郡,以汉颍阴侯灌婴配食,或者以侯尝定豫章诸郡而然也。」我朝洪武元年,诏封天下城隍神,在应天府者以帝,在开封、临濠、太平府、和、滁二州者以王,在凡府州县者以公以侯以伯。三年,诏定岳镇海渎俱依山水本称,城隍神亦皆改题本主,曰某处城隍之神。四年,特勑郡邑里社各设无祀鬼神坛,以城隍神主祭,鉴察善恶。未几,复降仪注,新官赴任,必先谒神与誓,期在阴阳表里,以安下民。盖凡祝祭之文,仪礼之详,悉出上意。于是城隍神之重于天下,蔑以加矣。

  ○于少保文山像赞

  张遂郎中持文山像求题,上有少保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钱塘于谦赞,且云于公座侧每悬置此像,数十年一日也。其辞曰:「呜呼文山!遭宋之季,狥国忘身,舍生取义,气吞寰宇,诚感天地。陵谷变迁,世殊事异,坐卧小阁,困于羇系,正色直辞,久而愈厉。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南向再拜,含笑九泉,孤忠大节,万古攸传。我瞻遗像,清风凛然。」

  ○虞雍公诛蚊赋

  「江水乡蚊蚋甚恶,予方穷居,日以为苦,因裒腹笥,得蚊事廿有七。古圣贤无一言之褒,是为可诛也。作诛蚊赋。其辞曰:惟朱明之肇序兮,迨白藏之纪时。火烁金而方炽,露漱玉而易晞。眷羲和之自东,起咸池 【 日所出处】 而徂西。迈崦嵫 【 日所入山也,见离骚】 以顿辔,归曚汜 【 日所宿处也,见选杂体诗】 而匿晖。□羣阴之绰绰,袭夜气之索索。爰有黍民, 【 古今注号蚊蚋为云云。】 出于庐霍,呼朋引俦,讶雷车之殷殷; 【 聚蚊成雷,见前书。】 填空蔽野,疑云阵之漠漠。 【 梅圣俞诗云。】 利觜踰麦芒之纤,狭翅过春冰之薄。其赋形而至眇,其为害而甚博。岂泰山之能负, 【 荀子云蚊负山。】 讵九年之可搏。 【 汉书:搏牛之蝱。】 较尔力以何施,念尔欲而甚约。饮不过于满腹,性无餍而肆蠚。若乃皓魄之亭亭,万木之欣欣,悼永昼之执热,徙绿荫以怡情。遽见□而稍稍,复轻扬以营营。 【 白鸟见下注。】 念炎熇之未去,曾须臾而靡宁。伺人于燕息,则东家之梦何缘而见姬旦;嬲 【 宋子京有蚊蝱嬲人之句】 人于尊俎,则鹿鸣之燕何繇而娱嘉宾?以是而肆毒于人,何名乎仁?载引其类,载鼓其翅,但知进而忘退,不顾害而贪利。葬仙鼠 【 古今注以蝙蝠为云云】 之腹,而莫追莫悔;投秋虫 【 罗隐赋谓蜘蛛为云云】 之网,而自捐自弃。冲郁攸而致燔,望银缸而还坠。以此而速祸于己,孰名乎智?仁既不足以强名,智又不足以自蔽,徒肆情以饕餮,竞鼓吻而唼噬。宜先哲之永叹,谓通夕而不寐。 【 老子云蚊蝱噆肤,则通夕不寐,见庄子。】 慨蠢蒙其何识,亦炎凉而绝义。故有荪壁琰■〈媲,木代女〉,椒房璇题,疏寮豁其文绮,绣甍焕其陆离。围鲛绡以云障,焚椒兰而雾迷。乃戢翼以远遯,纵含毒而莫施。以贵嫔之被宠,而不噆不螫; 【 南史孔贵嫔本传。】 畏长逊之当路,而莫近莫窥。 【 南史长逊本传。】 其或柴扉槿居,蓬室桑枢,方亲闱之定省,政黉堂之卷舒。或漂流于覊旅,或迫促于郊墟,乃引利喙以竞进,共逞贪心而自腴。致晋室孝子,独当以身; 【 晋书展勤。】 而高邮贞女, 【 高邮有露筋小娘子庙。】 莫全其躯。嗟乎蚊乎,贵者要者,既屏息以远止;贫者贱者,又穷欲而纷如。顾余躬而何较,念尔虐其有余。其间别种,禀性尤酷,实尖其觜,实班其腹,实细其身,实丰其毒。感变化于天工,载惆怅于羽族。仙禽远害,必翔于九皋;神鸟览辉,乃集于王谷。传信之鴈,目断而莫至;报喜之鹊,日聆而不足。此固旷然而难见,尔乃颓然而难逐。可怜尔之轻而翾,不耻人之厌且辱也。盖尝究厥谱系,考于典集,实蚩尤之余孽,始涿鹿之诛殛。仅存肤血之遗余,致滋种类之蕃息。 【 见幽冥录。】 或别派于腐坏,或聚族于幽湿,惟可夜游,鲜从门入。骤致身于云台,而羽翼翾翾; 【 鹖冠子:云台之高,而蚊蚋适以翾翾。】 遽逞威于河内,而人马籍籍。 【 古今注:河内有人尝见黍米许大人马满地,取火烧之,皆化蚊蚋飞去。】 但类非出于华冑,实尽■〈御,亍代卩〉于毒螫,宜见憎于世俗,夫岂间于今昔。惟小白之昏昏,卧柏寝而悒悒。念白鸟之阻饥,褰翠幮而听入。 【 见金楼子。】 曾丑类之莫去,宜竖刁之僭逼。此鉴既明,汝恶既极,将不复汝容而搏之,特吾一振手之力尔。因又将駈空中之蛂,挫汝之精。 【 空中有物,其名为蛂,闻蚊虫之声,则挫其精。】 僇江东之鷏,而不复孕汝之形。 【 尔雅:江东呼鷏为蚊母,此鸟■〈虫土〉蚊故名。】 举所为蚋者,而族烹于秦镬; 【 秦谓之蚋。】 取所谓蚊者,而筑观于楚廷 【 楚谓之蚊。】 永灭蚩尤之裔,庶使天下之为人臣者,得以安其君;大慰勤猛之志,又使天下为人子者得以宁其亲。不复使无用之物,无穷之毒,存于世。此诛蚊赋之所以名也。」
  「右先太师丞相雍国忠肃公所著也。先公文集,旧刻蜀中,成书未久,焚于兵火。曾叔祖宝庆府君将求而刻之湖南,亦未及如志,而运革内附后,先参政广求之不能得。眉州故人史公孝祥守兴化,闻黄伯固家有之,邈不可得也。集在京师,属闽教授谢中物色之,来报云有军官好书购得此,欲藉手,与集相见,然终不能得之。先参政至淛,从亲戚韩大则得诛蚊赋,草于侯颐轩道士处,盖大德庚子岁也。故人闲上人亦蜀中同出东南之家,以旧故,自吴山访集临川山中,问此物所在而视之,则得之三十六年矣。而先参政亦弃诸孤十七年,诗书之绪,不绝如线,感慨今昔,血涕随之。偶得此卷,录送上人,贵得存遗珠于既失,尚故物之可求也。元统乙亥三月二十七日,集谨识。」
  「宋之南,其宰执唯虞雍公为最贤,观其诛蚊赋,所谓『使天下之为人臣者得以安其君,天下之为人子者得以宁其亲』,则知公之志诛恶鉏奸者,欲以宁君亲也。其以忠孝教天下后世者至矣。伯生世其家学,能于圣时致身西清,被宠眷也殊甚。及闲寂中乃书先太师此赋以赠人,其志亦有所在乎?闲上人再见伯生,其为我谂之,和林鲁威叔重父题。」
  「因读诛蚊赋,深怜爱国情。三公登间谍,四海失升平。早觉文章贵,争期德业成。云仍蒙世禄,翰墨负时名。丹丘柯九思赋。」
  「黍民肆毒不胜诛,屈宋文章太史书。沧海遗珠留得在,白云深处伴僧居。洛生王敬方。」
  「父作更生佛儿,为命世英。西州暏威凤,南国剪长鲸,不厌朝廷小,终扶日月明。诛蚊赋重录,妙墨世从衡。遂昌郑元佑。」
  「观雍公少年之作,可以豫见报国之志;观邵庵详书之意,可以深惟追远之情。忠孝蔼然,萃于一门。呜呼盛哉!闲上人同是蜀人,故独得之,当刻石寺中,以传永久,庶不为他时夜壑舟也。年月日后学苏大年顿首谨书。」

  ○晦庵答王子令二书

  予往年在广中,有均平徭役,痛折豪右不礼答京官,不容生员,虐利膳钱等事,近复来边,首饬边墙壕堑数万丈,次修筑屯堡五百余座,以及黜去赃贪老耄将佐等事,不过琐琐効职,亦所以扶植贫穷,保全地方之意。奈何得谤纷纷,莫能止息。虽间见奏牍,亦不能什一敷露,或付之呵呵,不则仰屋切叹而已。偶读晦庵答王子令二书,乃知前人亦曾受此苦楚也。书曰:
  「示喻曲折,具晓所谓,但区区之意,初见彼间风俗,鄙陋污浊,上不知有礼法,下不知有条禁,其细民无知,犹或可怜,而号为士子者,恃强挟诈,靡所不为,其可疾为尤甚。故于此辈,苟得其情,则必痛治之,盖惟恐其不严而无以警动于愚俗。至于廉退好修之士,柔良鳏寡之民,则未尝以此加之也。细民藉藉,不知此意,妄生恐惧,而彼为士者,亦何遽至畏缩而不敢来相见乎?若果有之,即是其见识不高,趋向凡下,无以异于愚民,为政者亦安能每人而悦之哉!至如经界一事,固知不能无小扰,盖驱田里之民,使之随官荷畚持锸,揭竿引绳,以?走于山林田亩之间,岂若其杜门安坐,饱食而嬉之为逸哉!但以为若不为此,则贫民受害无有已时,故忍而为之,庶其一劳而永逸耳。若一一恤此,必待其人人情愿而后行之,则无时而可行矣。且如此间绍兴年间正施行时,人人嗟怨,如在汤火之中,是时固目见之,亦以为非所当行,但讫事之后,田税均齐,里闾安靖,公私皆享其利,遂无一人以为非者,凡事亦要其久远如何耳。但惜乎此事未及下手,而上下共以私意坏之,使人预忧其扰而不见其利,此则非熹之罪,而当世自有任其责者,尚何言哉!然当时若更施行,则其扰不但土封而已,不知噂沓又复如何也。若便指土封为扰,而谓经界之不善,则如子令者亦未究此利害也。桂林之行亦引此自列,然后得免,后世当有知此心者耳。」
  又一书云:「所喻土封事,当时却无人来论诉,亦无人仔细说及。熹又寻即去郡,故其事不及露,而失于究治耳。但如来谕所云,所费不多,不能与之讼于官府,则其为害应亦不至太甚;但今已不行,无可得说,便且借此为话端而兴谤议耳。若果尽行,则熹自料,虽使更用严刑峻法,此等小扰,亦恐终不能免,其谤必有大于此者,而如子令者亦将有番悔青苗之议矣。此可付一笑也。少时见所在立土封,皆为人题作李椿年墓,岂不知人之常情,恶劳喜逸,顾以为利害之实,有不得而避者耳。如禹治水,益焚山,周公驱猛兽,岂能不役人徒而坐致成功,想见当时亦必须有不乐者。但有见识人,须自见得利害之实,知其劳我者乃所以逸我,自不怨耳。子令议汉事甚熟,亦曾看汉高初定天下,萧何大治宫室,又从娄敬说徙齐、楚大姓数十万于长安,不知当时是费几个土封底工夫,而不闻天下之不安,其于今日事势何如也?」
  及考之与留丞相等数书内,拳拳切切及经界事,而竟以漳州进士吴禹圭等沮而罢。先生所以有伉拙奇蹇,一出而遭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黄中,今又遭此吴禹圭,天实为之之叹。噫!好事难成,固亦久矣。

  ○传神

  予自癸未岁广州病后,切欲图写陋容,以贻于家。甲申八月,东朝房每举以告,知友如姚大章尚书、岳季方翰林诸公,乃各举所知宛平陈启阳、扬州史政辈凡五人,稿亦十余易,无一肖者,已之矣。是年九月,抵宣府,得云中李芳,始能彷佛一二。诸公尝云,貌有不易写者,闻之久矣。中书舍人东阳吴正希纯尝写东里杨公坐立像及其诸子随行像,一一皆逼真。建安公一日见之大惊异,且曰:「吾平生传神,不啻数十人,无一得真,希纯乃能若是!」即躬造希纯请焉,希纯亦为之屡易稿,卒无一似,此亦事之不可晓者。

  ●水东日记卷三十一

  江南浑潮塞北风沙
  偷驴贼
  圭斋许氏赠公碑
  集句成谶
  海市
  土薄岁入少
  缉事军

  ○江南浑潮塞北风沙

  江南并海之河江港■〈氵义〉通潮汐者,土人谓之浑潮。来一日,泥加一箬叶厚。故河港常须疏浚,不然淤塞不通舟楫,旋成平陆,不能备旱涝矣。塞北风沙,数日辄一作,作或连日,尘几扑窗,至不辨物色。近日打扫积年封闭卷房,尘沙积地踰尺,其细如粉,所谓尘世浊世者是已。

  ○偷驴贼

  戏谈于凡四方人,多以其土名或土俗土物为标榜,如南人曰「蛮子」,西人曰「豹子」之类。独河南人曰「偷驴贼」、曰「版肠」,不知何说。尝见河南一士人云:宋祭酒尝过雒,士人挽留之,不从,以其步蹇藏去。公怒,作诗曰:「蹇驴掣断紫丝缰,却去城南趁草场。绕遍雒阳寻不见,西风一阵版?香。」又云:宋学士也,夫因诗得名,因诗定品。如唐罗隐,盗得之,欲其赋诗等事,世多有之。但二宋在国初皆以文章德行致大名,故无此事,亦决非其言,岂亦薄俗驾托一时戏谑之言耶?吴越间又有一等,谓之俚鄙文,讥刺上下,无所不有,且极其工巧,人畏恶之。古者异言有禁,如此之流,不谓之异言而何。

  ○圭斋许氏赠公碑

  前人所作墓文碑志序,称述子妇者甚少,详书其子之行实生卒,及妇家之世出,以及系男女之名者加少也。圭斋之于圭塘家独然,岂亦变例欤?又其叙祖考官讳亦皆异,而孙妇让封于祖姑,此亦有元时制,而于是碑有考。况斯铭隔句双韵,语险辞严,尤奇也,是以具录之。
  有元赠中奉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鲁郡公许公神道碑铭有序。安阳公居政府之五年,一日得请于朝,既释机务,将归省其先茔于洹水之阳,以显考鲁公行状命其友欧阳玄文诸神道之石。玄惟方今公卿大臣,辞翰擅美无以右安阳公,两都有大营缮,诸臣僚家先世碑版,咸以奏请属笔安阳公为荣。于法当援吾宗兖文忠公例,自表厥考,崇公之阡,又自书之为宜。安阳公坚辞以为不可,乃勉叙其行实而铭之。
  鲁公讳熙载,字献臣,姓许氏。生七岁孤,太夫人挈之依外家。公幼有异质,处羣髫中,终日持重寡言。稍长,攻读书,习为儒。二十能举子业,有儁誉。年及受室,娶里中名家。外舅仕湖广行省,公欲就学东南,因往焉。遂为当道所知,以行省檄辟德庆路提控按牍。繇是以本职历永衡两路、湘潭一州,凡三考成,资调长沙税使,迁临江、抚州两路总管府照磨,进将仕郎、湖广行中书省理问所知事,改从仕郎、会福院照磨,兼管勾承发架阁库。位不满德,而所至称职,吏服其能,民怀其惠,不可悉数。其一二存诸简书,略见始末者,若在德庆时,邻獠轶境,州将赵往督捕,府无他官,以次摄事。公料丁壮,输糗粮,高城深池,备御有法。会城中民饥,比驰状请粟,而先以赈贷,民用无他虞。将士俘卤有愬非辜,宣慰部使者杂讥之。渠帅利所获,从□执争。公驳之曰:「寇徒胁从,犹当理出。王民躏入贼众,又从而臧获之,可乎?」上官用其议。薄有左验,皆免为民。公以新进下僚代总郡寄,一切兴发事皆己出,当道意颇諅之。寇平,吏民咸称其应变方略有余。又见其面折元戎,脱民于俘,乃更赏叹,共剡荐之。在永,永尚巫鬼,里社舁土木偶相,昏晨服食,共具以侈相夸,民坐凋攰。公臮樊侯毁淫祠数百区,以窒其妄。又撤其材,以给黉舍、公廨、仓库之用,公私便之。在衡,安仁盗袁舜一怨苦播州饷,负险挻乱。既诛,朝廷宥其余党甚众。民有越军砦为窃攘者,有司得之,独以强论不赦。公曰:「彼从盗为乱,犹贳殊死。此因乱为盗,乃服上刑,不可,请并舍之。」议上,卒从其言。在湘潭,范重二者尝过友家,乘虚撢供佛镴器以归,友踪迹甚急,范惭怖而返之物。游徼发擿之,拘范及友于官。公推谳得实,既而有赦。吏欲墨范臂,景迹其身。公谓词未送官,物先入主,法不湼,亦不当锢。范卒为良民。在长沙,征算不苛,羡增秋毫归官。在抚州,豪民有龚胡者,为造楮币十余年 【 「为」字明弘治本作「伪」。】 ,转鬻闽、浙,声已狼藉。计蹙,自首官。疑有隐,索之,阙地得宿用版印襁数皆倍所首。狱输,朝廷遣使分道处决。龚厚赀祈免,姻族又助其营救,已议减死。公持不可,曰:「首寡隐多,去末存本,与未首同。」众莫能蔽,乃置诸法。末奉祠在京,祠禄优暇,而年近休致,诸子又皆显融,力请谢事,未报,得痞疾薨于官。生以中统二年辛酉十一月丁亥,薨以泰定四年丁卯二月癸酉,寿六十有七,葬以是年十一月壬午,祔安阳武官原新茔。
  许氏世居许昌,曾高已上,金乱失谱。祖考隐德旷僚,讳信。考赘彰德汤阴,因徙家焉。初赠亚中大夫、彰德路总管、轻车都尉,追封高阳郡侯,再赠嘉议大夫、佥书枢密院事、上轻车都尉,追封鲁郡侯,讳毅。妣以孙妇赵氏让封,初追封汤阴县君,再封高阳郡君,累封高阳郡夫人,进封鲁郡夫人,姓宋氏。公初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高阳郡侯,进赠中奉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鲁郡公。配高氏,万宁县尹荣女。初封恭人,再封汤阴县君,累封高阳郡君,进封高阳郡太夫人,追封鲁郡夫人。恭谨令淑,孝敬事姑,惠慈睦婣,性多愍恻,尤乐施予。闻故旧家有丧,致废饮食。拯闾里贫病,如救溺焚。鲁公待客好丰,诸子隆师蓄书,尝鬻簪珥以继其资。虽居中馈,经营弥缝,能使夫子处约之久,不失令名,有古贤媛之风焉。至顺二年辛未五月庚子卒于扬州,寿六十有七。繇佥枢而下,皆以安阳公贵推恩。
  伯子有恒,大宁路儒学正,调大理路军民总管府知事。笃于养志,力于干蛊。鲁公年四十,不亲细故,内获夫人俭勤之助,外藉伯子开敏之资,用能安居乐道,专致教子,以有今日。先鲁公祥之二日卒,年四十有五,时论惜之。娶李继狄,集贤直学士文中之女。仲子有壬,是为安阳公,登延佑二年进士第,初授同知辽州事,历山北廉访司经历、吏部主事、南台内台监察御史、詹事院中议、中书左司员外郎、右司左司两郎中、两淮都转运盐使,两为参议中书省事、治书省御史,升中奉大夫,兼奎章阁学士院侍书学士,同知经筵事,拜中书参知政事,转通奉大夫,以本官知经筵事。在位有相业,临事决议,不愧古人以封让祖姑者。其初娶景州儒学教授永平赵兼善女,金源世科进士家也。继室赵氏,银青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鲁国公世延女也,并封鲁郡夫人。叔子有仪,经筵简讨、武昌水陆事产副提举,娶刘平江知州杰之女。季子有孚,国学上舍生,登至顺元年进士第,授承事郎、湖广等处儒学副提举,改湖广行省简较官。娶张继贾,安庆总管汝三女也。女二,长巽贞,适江西行省都事赵彝。次安贞,未嫁而卒。孙男四,宝山、燕山、白耇、黑耇。孙女五,小茶、三茶、增茶、顺茶、相茶。
  公器识深长,学问笃实,内行慎独,外交尽忠,性不能酒,长夏盛暑,衣冠俨然,书不释手。为贫谋养,不择禄仕间,关外补四十余年,僦屋以居,籴市以食。亲故尝靳之曰:「君位劣禄薄,亲年又高,何狷介至是?」公笑曰:「为臣当廉,何有大小之别。记独不云『小臣廉』乎?」宋夫人年二十八居婺,守节自誓,迄公成人,教育甚至。公逮事终身,子职无阙。司征长沙,作彩衣堂,以志其乐。宋夫人病利,力求去职侍疾,寝食为废。初丧号恸,绝而复苏。旅殡原上,苫块庐墓者三年。每昼端坐木下,状如泥塐,樵夫牧竖迫而视之,始惊为公。年踰五十,时祭必哭,哭必致哀。丧礼仿古,不用缁黄,人始议其俭,及送终之厚,祀事之丰,莫不愿习行之。既祥,非疾病蔬面不撤。临江之除,讶吏再四,必后其妻孥,守丘垄乃去。今长沙人即公庐墓之地作书院,以表其孝,请于中书得永额,所植松柏,爱护之成林。晚岁研精理学,易箦之年,正月朔日,命诸子讲周子太极图说,至原始反终,慨然而叹,因论人生修短,有若将终焉之意。舅氏宋君宝,早年择师训公,遇若己子,公迎养以礼,有子,为娶令族,俸入尽以资之。始生彰德之东程冈,因以东冈为号,后更号真拙。着经济录四卷、女教六卷,尤长于诗,有东冈小藳传于世。仁庙初策进士,汉人赐绯者十有一人,唯安阳公年财二十有九,父母具庆,时人歆之,每以为义方之劝。公在会福,安阳公官已卿士,而公身教严厉,安阳公出入必咨,廪然前修家法。公疾,祷神谒医,靡不极至。公薨,贫不能治敛,又思得美槚,哀慕不知所为。朝廷闻而厚赙之,始克归葬。公葬,墓土未燥,安阳公数迁,遂至宰辅,故赠亲之典,备极哀荣。惟公生平种德行义,自厚其躬,而逡巡退托,未尝有几微责报于天,求上于人之意。迨夫积善之报,在理必然,则人固莫之与京,天亦莫之或违也。状公行者,为今南台侍御史济南张公起岩,志公圹者,为今御史中丞浚仪马公祖常,至玄为神道碑,三人皆安阳公同年进士。呜呼!斯亦他贵臣家所难,而鲁公有焉。
  铭曰:允矣鲁公,生而敦庞。为儒则通,治吏不尨。儒通不穷,若岁徒杠。吏尨则蒙,乃昬然釭。发声粤禺,初武之跫。婴身事冲,不振不摐。忧民有忡,遇事无■〈忄双〉。或纵尔于罿,或逸尔于鏦。或觹尔倥侗,或鞣尔幻哤。世涂憧憧,公志悾悾。蒍于沨沨,与俗异腔。且行且■〈辶〈垂马〉〉,孰搏孰控。盘桓令终,德厚信矼。荆士景从,鹿隐维庞。江夏向风,黄孝无双。酾河为灉,导岷为江。溯源之鸿,沿流漎漎。高阳丰彤,庭坚龙降。仲才栋隆,仲力鼎扛。公也亢厥宗,仲也爽我邦。洹水浺瀜,太行崆■〈山〈亠凶几,上中下〉〉。偭山为雄,厌水勿洚。若堂其封,坚珉如玒。石人载砻,其树如幢。仲词春容,铭诿友蠢。公当如崇,仲盍表于泷。翰林侍讲学士、通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兼国子祭酒欧阳玄撰,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赵孟俯书篆,能静处士茅绍之集勒。至正四年岁在戊寅八月吉日建。

  ○集句成谶

  天顺七年,予在广东肇庆军前用旧韵集赵子昂诗五绝句寄永熙,致之羣公,首章云:「我来君去苦相违,萧索山川树影稀。知己如今居鼎鼐,休文何事不胜衣。」时永熙甫自关北迁兵部也。明年五月予入议,过浙时,永熙迁官,在藩司留连数日别去。夫孰知不久,而予再为关北之行。又不久,而永熙起巡二广,而此诗竟成前谶耶,不偶然也。近又简交游集,景泰中,予在赤城,钦谟自史馆集唐诗二首见寄,首章亦曰:「南征复北还,离居不可道。封侯竟蹉跎,志士白发早。平生一片心,未得展怀抱。」斯又谓之偶然可乎?吁!亦异矣。

  ○海市

  登州蓬莱县纳布老人言,海市惟春三月微微吹东南风时为盛,多见者。城郭、楼观、旗帜、人物皆具,然变幻非一,或大而为峯峦林木,或小而为一畜一物,皆有之。其色类水,惟青绿色。大率风水气旋而成,西风北风无之,故冬月则罕见也。苏东坡有海市诗云。

  ○土薄岁入少

  朱子答张仁叔之问曰:「李悝百亩而收百五十石者,粟也,晁错百亩而收不过百石者,似恐是米,然则其多少固有不同矣。粟一石直钱三十文,一岁而止用三石,可见古来钱重。然其卖买皆然,则人亦不以为病也。」又按宋郑宣抚镇蜀时,于关外四州营田二千六百余顷,除粮种外,岁入官十四万斛有畸。及其于金州营田五百余顷,岁入却止万八千余斛。以此观之,其为不同者,或者四州田腴,金州田薄之故。则晦庵粟米之分,所料亦恐未为的当也。宣府官田,成化二年所种四千余顷,收粗细粮止及七万四千之上,较之吾昆旱麦水稻田土每亩岁收米麦四石之上,则关北地土可谓最薄也已。

  ○缉事军

  军中探听贼中动静消息,及专备急干使令之人,如宋时西边所谓急脚、急步者,今湖湘谓之健步,西北二边称夜不收,惟广中则称缉事军。此辈固自有得力人,但其间尽多虚诳坏事,受贿通贼小人,顾亦在于用之者何如耳。

  ●水东日记卷三十二

  石亨新第
  晦庵真迹
  山西疆里图
  龚钝庵民风诗
  虞雍公奏议序

  ○石亨新第

  英宗皇帝一日御祥凤楼,恭顺侯吴瑾、抚宁伯朱永等被召入侍。时忠国公新第成,上顾问左右曰:「此何人居也?」永等谢不知,瑾独叩首对曰:「此王府耳。」上笑曰:「非也。」瑾曰:「非王府,则谁敢如此?」上顾太监裴当曰:「尔闻若所言乎?」盖忠国新第极其宏侈,上久疑之,而亨昏愚不自知,此亦骖乘之萌耳。平胡将军、总兵官、抚宁侯景昌云。景昌曾被眷遇,能谈旧事,其言亦不妄。惜师行匆匆,不暇他及,姑记此一事,尚有俟于他日也。

  ○晦庵真迹

  宋刘文节公光祖,蜀简州人,与晦庵同时同道,端人正学,晦庵极其推重敬服。朱子大全正集有与刘德修书一通,续集所编三通内重出,即前正集一通,别集又有一十一通,后又有三通,皆题曰后溪之曾孙曾元家藏。顾山周拱维瞻以朱范遗墨卷见贻,晦庵真迹片纸,盖即别集之前第十书也。但首尾月日、具礼官位、寒暄叙次数语特完耳。卷中有吴思庵先生题字,考论既当矣。而予颇以大全编次前后失伦,略为叙正,录附其后。德修书次另一小帖,亦出亲笔,但疑其非与德修者,兹不复论。若范石湖书,则析出别装也。
  二月十一日熹顿首再拜上记德修官使、直阁左史舍人老兄:顷因阁中人还报状,不知已达未也。不闻动静又许久,向往德义,未尝去心。比已春和,恭惟燕居超胜,台候万福。熹自去冬得气痛足弱之疾,涉春以来,益以筋挛,不能动转。悬车年及,不敢自草奏,又懒作羣公书,只从州府申乞誊上,乃无人肯为作保官者。近方得黄仲本投名入社,亦未知州郡意如何。万一未遂,即不免径自申省矣。机穽冥茫,不容顾避,姑亦听之而已。去岁数月之间,朋旧凋落,类足关于时运气脉之盛衰,下至布衣之士,亦不能免,令人怆恨,无复生意,然此岂人力之所能为也哉!偶刘主簿还蜀,附此草草。邈无会面之期,惟冀以时自爱,为吾道倚重,千万,至恳不宣。熹顿首再拜上记。

  ○山西疆里图

  山西疆里图,盖山西左布政使丘凌封来印本, 【 此句明弘治本作「此图盖据今山西左布政史丘陵封来印本缩而为之者也」。】 名山大川,如恒、霍、黄河之类,间见一二,若太原有晋王府,大同有代王府,其分封支邑尚多护卫等属,此皆不具。所具者,都、布、按三司,行都司一,行太仆寺一,河东陕西都转运盐使司一,府三,州二十一,直隶者五,府属十者六,县七十五,直隶者十七,州属者五十八,卫二十,所一百九,守御所八,卫属所一百一,内磁州守御所别在河南界中,此之直隶宁山卫蒲州守御所盖在山西境内,所谓犬牙相制云。
  抑予于斯图有感焉。景泰壬申夏,以参政之任驻太原,不过旬日,即为云中、上谷之行。未几,有协赞独石之命。自是望并州如故乡,不复得西辕也。兹复临边,虽山西之民间得再见,然亦一切从事于刍粮征纳督过之而已,盖无毫发之惠及于山西之人。而吾昔者固尝食其廪而役其力矣,情何如哉!当时号同官者颇多,以不坐藩司,亦有至今不相识者,谩记于后,正恐不能无遗漏焉耳。
  左布政使:杨鼎廷器,扶沟县人。
  张茂景芳,咸宁县人。
  右布政使:侯复,昌平县人。
  陈翌冲霄,虹县人。
  左参政:王英,闽县人。
  刘训忠言,麻城县人。
  右参政:王庾仲京,江夏县人。
  杨璇叔玑,无锡县人。
  左参议:祝颢维清,长洲县人。
  右参议:郭恕安仁,鸡泽县人。
  魏琳廷珪,肥乡县人。
  于泰伯亨,德州人。
  毕鸾冲霄,井陉县人。

  ○龚钝庵民风诗

  昆山龚钝庵老先生今年八十七矣,硕德奥学,岿然乡邦之重。偶于书笥中得其景泰中寄来关北民风诗数章,有杜荀鹤时世行风致,以其与流俗辈所为空言无补之诗不同,且于吾徒在人上者有警也,录置册中云。
  民风诗七言近体八首:「种田生计如蝉翼,非横其如贪暴何。散者每廉收者厚,得之常少失之多。鳏孤未免为沟瘠,官府何曾媿槖駞。莫为清高风雨隔,蓬仙须听玉川歌。」「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千万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只缘后政异前政,致得今吴非昔吴。寄语长民当自责,莫将天数厚相诬。 【 后政指某,前政指某。】 」「昨过任溪南北村,百家能得几家存。春秋旦暮常愁饿,父母妻孥半病瘟。荇粉磨成连浊土,榆皮剥尽到深根。相逢无复人形状,两颊何曾断泪痕。」「釜可生鱼甑有尘,此言今日始知真。极贫只为无他业,大患皆因有此身。顾行耻随偷作伴,惜名乐与死为邻。西风昨夜动寒信,冻杀不知多少人。」「赋得田家苦楚吟,一番歌咏一伤心。妻孥命贱等黄土,薪米价高同白金。四隅常有盗贼警,百里寂无鸡犬音。相逢父母聚头哭,泪滴洪波到底深。」「自怜须鬓白如银,不道今年遇此迍。数亩薄田俱付水,百般老病尽随身。念渠漂泊无家者,与我同为失所民。终夜悲吟声不绝,半因忧己半忧人。」「一经水旱便流离,风景萧条思惨凄。到处唤春空有鸟,连村报晓寂无鸡。颓垣弃井荒芜宅,苦调哀音冻饿妻。更有社公同寂寞,年来不复享豚蹄。」「说与农夫听我吟,我吟真是汝规箴。虽然此岁遭斯戹,未必明年复似今。宁使鸢乌餍腐肉,莫同鼠狗丧良心。只今父母深怜汝,日夜悲哀泪满襟。 【 新令郑公有爱民心。】 」
  五言近体四首:「岁运遭凶厄,民风可奈何。不禁潮汹涌,莫御雨滂沱。尽浸千家屋,都沉万顷禾。乾坤浮日夜,岂必洞庭波。」「潮挟兼旬雨,登时水横流。鲤从床下跃,鸥向枕前浮。措手知无地,将何望有秋。野翁如杜老,日夜为民忧。」「骨肉流离苦,江湖岁月长。露栖同鸟雀,草食似牛羊。到处即居处,异乡非故乡。问渠愁几许,洪水共汤汤。」「为问水荒子,何年归种田。岸塍俱坏尽,屋舍久无全。父母饥难忍,儿孙冻可怜。一朝如一岁,安得到来年。」
  七言绝句五首:「无食无家种种难,风霜渐迫敝衣单。已知性命同蝼蚁,不死饥中定死寒。」「常年村鼓响冬冬,知是田家乐社公。不道今朝逢社日,但闻人哭水声中。」「自从父母育微身,叨长吴中七十春。虽道几番遭水旱,不曾饥杀许多人。」「常岁朝曦夕照边,千村万落暗炊烟。如今百姓流移尽,只有滔滔水拍天。」「缺食小民方困苦,忧时野老正辛酸。聊成短述将何用,或备仁明得采观。」
  右拙作写毕,复得一绝,并书奉上:「锅无粒粟灶无薪,只有松楸可济贫。半卖半烧俱伐尽,可怜流毒到亡人。」

  ○虞雍公奏议序

  丞相雍国忠肃公奏议序:「士不观其常,观夫处其变而不失其常者,斯可以为士矣。常也者,天地之大经,君臣之大义,中国夷狄之大分,而天下国家之大计也。当平居无事时,孰不陈大经,明大义,别大分,语大计,昌言放论,若不可以斯须忘。及一朝遇其变,而忽然忘之,视古今之常道,万世之正理,乃安其所甚屈而莫之恤,曾匹夫之勇不若也,可胜叹哉!」
  余读雍国忠肃虞公奏议二百二十有七篇而慨然有感焉,世但知采石之战有七千之卒而却虏兵四十万,其功甚伟,不可得而没其实也。然忌者犹曰:「是适然而已也。」曾岂知公于绍兴辛巳之前,已因轮对面奏,虏必叛盟,兵必分五道,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令良将劲卒备此二境。其先事之识,已绝出乎众人之表矣。逮夫出疆归阙,又极论之,繇是高宗皇帝擢为中书舍人。而亮果叛盟,上令侍从台谏集议,公独曰:「今令成闵以五万人守御上流,未之得也。上流固当益兵,然虏兵必出两淮。窃料虏以虚声分我之兵,使行在虚弱,以成其出两淮之奸谋。」因白宰相陈福公康伯宜速奏知,令成闵五万人到池州驻池州,到江州驻江州。它日虏重兵出上流,则荆湖之军扞于前,江、池之军进而援之。虏重兵出淮西,则池州军出巢县,江州军出无为,可为淮西官军之援。是因一军之出而两用之,最为得计。丞相善其言,亦未奏行也。公于集议反复陈之曰:「不如是,臣不知税驾之所。」及遣公劳师于采石,事已大坏。公以书生收合亡卒,激厉诸将,旋置于仓卒之际,而破虏于俄顷之间。呜呼!非胸中素所蓄积,忠诚足以动天地、感人心而作士气,未易成此伟绩也,而曰「是适然而已也」而可乎?自昔狃胜者必忽其余忧,公又令设备于瓜州,其它区画,悉各精密而不苟,虏遂遁去,乃徐请车驾还行都,皆历历见于奏疏也。
  孝庙嗣位,公出入往来两淮、荆襄、秦陕之间无宁岁,抚御诸军,协和大将,怀来中原之民,预计兵食之阙,其规摹何如也。志未尽展,而议弃陕西新复之州,议弃唐、邓、海、泗藩篱之地,议发回归正忠义之人,其论已纷然而出,公连年举之凡四十余奏不置也。而远不胜近,外不胜内,寡不胜众,卒使大经不明,大义不着,大分不立,大计不行。公虽居将相之任、台鼎之司,而没有余恨。余窃尝妄论本朝多议论而少成功,虽盛时犹然也,而况于积习消靡之后。夫使人皆喜逸而恶劳,谁则任其劳?使人皆图安而惧危,谁则当其危?中兴以来,前有魏国张公,后有雍国虞公,为国家仕其劳而当其危者也。彼曾不少愧焉,又忍妄短毁之乎!今残虏奔播,有可乘之机。公之奏篇,当使流传海内,俾有志之士读之兴起,用其遗策,而复我旧疆,雪我大耻,是公九原之心也。前年余与东漕魏了翁尝跋公之友卫国文定赵公雄所述干道辛卯乌林答天锡慢侮紫宸殿上,而公从容折之之事,所当刊之于奏篇之后,不然世岂尽知之欤?因公之孙刚简欲序其篇端,乃并及焉。嘉定十年冬十月显谟阁直学士、太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阳安县开国伯刘光祖序。
  刘文节公文章世不多见,偶从虞氏得此篇,而适有感于公所谓远近内外劳逸安危之说,谨具录之。

  ●水东日记卷三十三

  兰亭禊图诗序石刻
  韩魏公坟
  巡按御史
  西园雅集图临本

  ○兰亭禊图诗序石刻

  王右军羲之兰亭诗有「咏彼舞雩」之言,亦可见其襟抱不凡。其与桓温戒谢万之言,又其浅者耳。呜呼贤哉!世之好言右军者,顾独取其字画,又甚而泥于笼鹅之说,此不几于以戏剧处先贤耶?惜哉!惜哉!李伯时禊图,淳佑改元辛丑庐陵曾宏父刻于其凤山别墅,今在绍兴,古意犹存,非诸处翻刻本可及。然岁久搨多,损剥亦甚。间录其诗文,而唐柳谏议、宋米元章二公真迹附焉。宏父诗跋,及其所考订诸杂记等诗文多,故弗录。若宋高宗一札,以高宗非明于知人者,虽有右军,当亦不知用其眷赏之勤拳,盖特艺焉而已,故亦无取焉。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羣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暎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间,以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生死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繇,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繇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一十一人诗两篇成,一十五人诗一篇成,一十六人诗不成,各罚酒三觥。
  郡功曹魏滂:「三春陶和气,万物齐一欢。明后忻时丰,驾言暎清澜。亹亹德音畅,萧萧遗世难。望岩愧脱屣,临川谢揭竿。」
  右将军王羲之:「代谢鳞次,忽焉以周。欣此暮春,和气载柔。咏彼舞雩,异世同流。亹亹齐契,散怀一丘。」「仰视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閴无涯观,寓目埋自陈。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羣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散骑常侍]昙:「温风起东谷,和气振柔条。端坐兴远想,薄言游近郊。」
  荥阳桓伟:「主人虽无怀,应物贵有尚。宣尼遨沂津,萧然心神王。数子各言志,曾生发清唱。今我欣斯游,愠情亦蹔畅。」
  前余杭令谢藤。
  侍郎谢瑰。
  王凝之:「庄浪濠津,巢步颍眉。冥心真寄,千载同归。」「烟熅柔风扇,熙怡和气淳。驾言兴时游,逍遥暎通津。」
  颍川叟友:「驰心域表,寥寥远迈。理感则一,冥然斯会。」「去来悠悠子,披褐良足钦。超迹修独往,真契齐古今。」
  行参军事丘旄。
  前余杭令孙统:「茫茫大造,万化齐轨。罔悟云同,竞异标旨。平、勃运谋,黄、绮隐几。凡我仰希,期山期水。」「地主观山水,仰寻幽人踪。回沼激中逵,疏竹间修桐。因流转轻觞,冷风飘落松。时禽吟长涧,万籁吹连峯。」
  琅琊王友谢安:「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兹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回霄垂雾,凝泉散流。」又五言:「相与欣佳节,率尔同褰裳。薄云罗景物,微风翼轻航。醇醪陶丹府,兀若游羲唐。万殊混一象,安复觉彭殇。」
  行参军曹茂之:「时来谁不怀,寄散山林间。尚想方外宾,□□有余闲。」
  府主簿任凝。
  左司马孙绰:「春咏登台,亦有临流。怀彼伐木,肃此良俦。修竹阴沼,旋濑营丘。穿池激湍,连滥觞舟。」右一。「流风拂枉渚,停云荫九皋。莺语吟修竹,游鳞戏澜涛。携笔落云藻,微言剖纤毫。时珍岂不甘,忘味在闻韶。」右二。
  颍川庾蕴:「仰想虚舟说,俯叹世上宾。朝荣虽云乐,夕毙理自因。」
  王献之。
  王肃之:「在昔暇日,味存林领。今我斯游,神怡心静。」「喜会欣时游,豁尔畅心神。吟咏曲水濑,渌波转素鳞。」
  镇军司马虞说:「神散宇宙内,形浪濠梁津。寄畅须臾欢,尚想味古人。」
  府主簿后绵。
  参军孔炽。
  行参军杨模。
  任城吕系。
  参军刘密。
  王玄之:「松竹挺岩崕,幽间激清流。消散肆情志,酣畅豁滞忧。」
  前永兴令王彬之:「丹崕竦立,葩藻暎林。渌水扬波,载浮载沉。」「鲜葩暎林薄,游鳞戏清渠。临川欣投钓,得意岂在鱼。」
  郡五官谢绎:「纵畅任所适,回波萦游鳞。千载同一朝,沐浴陶清尘。」
  王徽之:「散怀山水,萧然忘羇。秀薄粲颕,疏松笼崕。游羽扇霄,鳞跃清池。归目寄叹,心冥二奇。」右四言。:「先师有冥藏,安用羇世罗。未若保冲真,齐契箕山阿。」右五言。
  府功曹劳夷。
  行参军徐丰之:「俯挥素波,仰掇芳兰。尚想嘉客,夅风永叹。」「清响拟丝竹,班荆对绮疏。零觞飞曲津,欢然朱颜舒。」
  前长岑令华耆。
  徐州西平曹华:「愿与达人游,解结遨濠梁。狂吟任所适,浪■〈氵不〉无何乡。」
  王蕴之:「散豁情志畅,尘缨忽已捐。仰咏挹余芳,怡情味重渊。」
  镇国大将军椽卞迪。
  司徒左西属谢万:「肆眺崇阿,寓目高林。青萝翳岫,修竹冠岑。谷流清响,条鼓鸣音。玄崿吐润,霏雾成阴。」「司冥卷阴旗,勾芒舒阳旌。灵液被九区,光风扇鲜荣。碧林辉翠萼,红葩擢新茎。翔禽抚翰游,腾鳞跃清泠。」
  前上虞令华茂:「林荣其欝,浪激其隈。泛泛轻觞,载欣载怀。」
  山阴令虞谷。
  前中军参军孙嗣:「望岩怀逸许,临流想奇庄。谁云真风绝,千载挹余芳。」
  彭城曹諲。
  任城吕本。
  陈郡袁嵪之:「人亦有言,得意则欢。佳宾即臻,相与游盘。微音迭咏,馥焉若兰。苟齐一致,遐想揭竿。」「四眺华林茂,俯仰清川涣。激水流芳醪,豁尔累心散。遐想逸民轨,遗音良可玩。古人咏舞雩,今也同斯叹。」
  行参军王丰之:「肆盻岩岫,临泉濯趾。感兴鱼鸟,安居幽跱。」
  后序  孙绰:「古人以水喻性,旨哉,非以淳之则清,淆之则浊耶?故振辔于朝市,则充诎之心生。闲步于林野,则寥落之意兴。仰瞻羲唐,邈然远矣。近咏台阁,顾探增怀。聊于暧昧之中,期乎莹拂之道。暮春之始,禊于南涧之滨,高领千寻,长湖万顷,乃籍芳草,鉴清流,览卉物,观鱼鸟,具类同荣,资生咸畅。于是和以醇醪,齐以达观,快然兀矣,焉复觉鹏鷃之二物哉!耀灵纵辔,急景西迈,乐与时去,悲亦系之。往复推移,新故相换,今日之迹,明复陈矣。原诗人之致兴,谅歌咏之有繇,文多不载,大略如此,所赋诗亦裁而缀之如前,四言五言焉。」
  兰亭诗兼公权续得者亦上,伏惟简领入箧,余冀面话不次。十二日公权状上给事阁老,阁下青标换却旧者,谨空。
  右唐中书令河南公褚遂良所搨晋右将军王羲之兰亭宴集序,并谏议大夫柳公权所得羣贤诗,御史简法李公麟制图,皆驸马王晋卿家所藏,可谓三绝。崇宁三年六月十五日襄阳米芾书。

  ○韩魏公坟

  「未归三尺土,难保百年身。已归三尺土,难保百年坟。」不知何人语,要亦至理也。新除永宁仓官,彰德安阳县人,监生出身,问韩魏公之后,其言曰:「子孙闻在浙中,安阳绝无人。虽有韩盘知县家,非其族也。城中有魏公庙,有司岁一祭。昼锦堂记在其中,即蔡襄所书者。坟去城不及二十里,碑石羊虎悉无存者,多是近年营建赵王府时凿之炼之尽矣。数年前,亦经盗发,今惟荒烟野草之区而已。」闻之慨然,愈增感乎斯言。

  ○巡按御史

  景泰壬申岁,予出官山西,时山西巡按御史慈溪王鼎,是年莅事大同宣府,七年始以讣还。巡按凡会五人,华亭张蓥、安化璩安、涞水张鹏、通许贾恪、蜀人黄纪是已。纪不及相见,而于先人尝奉赙也。天顺二年,有两广之行,广东巡按者,吕益、白侃、庄歙、李曰良、王朝远、涂棐。棐尝遇之道次,清军则宋荣,采珠则吕洪,护军则王齐。广西巡按则吴祯、吴绰、刘渊、袁纪祯。又协赞清军者易广,广东勘剧贼刘清事又有冯定。乙酉岁复来宣府,则有吴编、冯昱、展毓,与今冯徽,又四人矣。御史巡按,祖宗成宪也。一方得一人,则一方倚赖之,一年得一人,则一年倚赖之,不得其人则否,其所任不既重乎!

  ○西园雅集图临本

  西园雅集图,李伯时之笔,不可知已,仅于黄文献公晋卿述古堂记中得之。近时杨文贞公尝见刘松年临本,杨文定公尝见赵仲穆临本,然皆有不同处。予尝于董仲鲁中舍家见匹纸水墨入细一卷,亦奇绝,不曾装裱,亦无题欵,不知为何人笔也。

  ●水东日记卷三十四

  祷祈道释文
  太监陈芜恩宠
  白乐天画像
  西园雅集人数
  宣府卫所屯堡等数
  窾外同事诸将

  ○祷祈道释文

  宋欧阳文忠公、朱文公文集具在,无作祷祈道释之文。若南丰诸公则有之。又如范文正公用水陆斋荐祖先,文山丞相有诞节升遐保安等诸疏。近世名卿,若杨东里先生,志同欧、朱,杨文定公则尝以母疾有集庆之为,于节庵巡抚河南、山西,每旱辄有雷坛丹词,亦见各不同耳。

  ○太监陈芜恩宠

  御用监太监陈芜,交址人,永乐丁亥入内府。宣庙为皇太孙,芜在左右,既御极,即升太监,赐姓名曰王瑾,字润德,又赐「肃慎」图书,武定州还,赐玉带、金鞍、廐马、金帛、宝楮。陈庐陵循志云,东夷北虏西戎南蛮窃发,芜皆与征行,皆被重赐。又尝被赐诗章,及范金为图书四,曰「忠肝义胆」、曰「金貂贵客」、曰「忠诚自励」、曰「心迹双清」以赐之,且予两夫人及养子陈林一官,令亦从其姓曰王春也。其景泰中疾,命太医官八人络绎赍御药往视,中官遗金帛饮馔、问安否不绝于道,既卒,官其族与其从者十二人,赐祭,赐帛,赐钞五十万缗,谓内臣恩宠鲜有出其右者。盖芜又有保抱皇子之功,志秘不言也。中官之宠任,肇于文皇,如孟继诸人,可知自后益盛矣。尝记童时芜过太仓,封西洋宝船,势张甚,此志所不具闻。芜性慈仁,而其下人则不可犯,盖中官通病云。

  ○白乐天画像

  白乐天画像一幅,二像对立,一则五十时容,一则六旬后真也,上有自赞,别称为蓬婆 【 洛南地名。】 仙,此幅元末尚存北方人家。

  ○西园雅集人数

  西园雅集图,杨东里云,尝见熊天慵先生所题诗及黄文献公述古堂记,皆十六人。文献据郑天民之记,郑记作于政和甲午,可征无疑。但刘松年临本无张文潜、李端叔、陈无已、晁无咎四人。盖临伯时者,如僧梵隆、赵伯询辈非一人,不能无异矣。杨文敏公题叶石林所序本则云,此十二人,盖李伯时、王晋卿、苏氏兄弟、蔡天启、黄鲁直、秦少游、米元章、王仲至、刘巨济、陈碧虚、圆通大士也。考之郑天民记,复增张文潜、李端叔、陈无已、晁无咎为十六人。及观陈思允所题,则又少李端叔、陈无已二人,为十四人。今此本于思允所述相似,独卷首增张文潜为四人,则与述古堂所记实同,而于石林、天民序记皆不相合。此二说有不同,文敏说亦欠明白,当考。

  ○宣府卫所屯堡等数

  宣府在居庸西北,其东自永宁卫南口起,迤西至西阳河南土山台、大同天城卫界止,一千九百七十三里三百二十六步,沿边腹里?台隘口八百二十二座处,有镇守、镇朔将军、总兵官、副总兵、左右参将、参将,所统万全都指挥使司为卫所者十有九,为城为宿兵墙堡者共三十二。盖中军,宣府前、左、右三卫,兴和守御所,城一,赵川、大小白杨、葛峪、常峪、青边口堡六。北路,口外开平卫在独石城,龙门守御所在李家堡,有龙门卫城,有马营、云州、赤城、鵰鹗堡。又有守长安岭、怀来卫中所,通为城堡者八。东路,怀来、永宁、隆庆左右、保安五卫,美峪守御所。又有守隆庆州永宁卫后所,隆庆、保安二州,永宁一县,而总为城者五。西路,万全左右、怀安、保安右四卫,城三,柴沟、西阳河、洗马林、新河、张家二口堡五。南路,蔚州卫,广昌守御所,二城。又有顺圣川东城,旧弘州西城,而直隶隆庆卫在居庸,粮刍亦属宣府。广灵、灵丘二县隶大同府,则惟拨军守戍焉。成化元年修饬,旧有拒敌堡五十二,屯堡七十九,新增筑屯堡五百七十二。新旧屯堡编以千文,起「天」字屯堡,止「于」字屯堡,通七百三座。增补虏使边氓往来孔道暖铺,通前后共六十九座。编第用字,则知、仁、圣、义、忠、和、孝、友、睦、婣、任、恤、礼、乐、射、御、书、数、文、行、信、教、杜、子、美、上、韦、左、相、八、荒、开、寿、域、一、气、转、鸿、钓、霖、雨、思、贤、佐、丹、青、忆、老、臣、岂、是、池、中、物、繇、来、席、上、珍、庙、堂、知、至、理、风、俗、尽、还、淳云。各属原额屯操守战官军、舍、余、土兵等六万六百六十六员名,是年报夏季数,除逃亡外,实五万七千二百六十一员名,实食粮文武官吏军兵五万四千八十八员名。骑操走递马驴二万三千四百八十二匹头,边储细粮一百五十五万九千二百五十九石三斗九升三合二勺,马料豆四十万七千一百六十四石二升二合七勺,银一十一万三百八十七两六厘,绵布三十七万二千八百六十七匹二丈四尺四寸,绵花三十五万二千七百一十八斤二两三钱,马草六百一十三万九千六百八十二束六分。奉勑官田者,是年买补官牛五千七百一头,作一千八百九十八具零二头,垦地四千一百六十九顷六十亩,收粮七万一百二石二斗九升一合,买马一千五百十九匹,详见玉音碑。碑所遗,则是岁饲牛所余藳秸八万九千一百五十六束一分,每束重一十七斤,易银二千五百二十两四钱七分,俱充公用。卫所公务牛四百八十四头,地三百六十一顷八十五亩,得粮八千九百五十二石一斗三升四合。驿站公务牛九十五头,地九十一顷,得粮一千八百一十二石六斗三升二合。卫所以给公私百需站道,以为慰劳行役之费,亦肇自是年,继是而有为则月益而岁增矣,当不一书。

  ○窾外同事诸将

  予自景泰三年夏至宣府,十一月奉勑协赞窾外军务,七年十一月奉讣还。于时曹州李公秉总督边储,参赞军务,兼理巡抚,进提督军务。总戎则都督纪广,其副都督杨能。广卒于位,都督过兴代之,暂设而即去。有副将都督卫颖,参将署都督张钦,即予所谓官多而不和者。能被召以怀来参将都督杨信升副总兵,代信者,都指挥夏忠。不久忠卒,署都督佥事赵辅寔代之。若万全右卫,则都督江福,后以事免。代之者参将都指挥张林,兼守西路也。天顺八年秋,予以巡抚重临上谷,适又受代李公焉。兹特以窾外昔日同事诸将佐具列于前,而今日之所与, 【 据今丁亥夏四月而后凡见任者,其前后更调不重见也。】 则续书之。
  镇守独石等处宣府副总兵、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孙安。
  右参将提督守备万全都司都指挥佥事周贤。
  协同提督守备怀来卫指挥同知吴良。
  赤城随哨把总指挥梁翥、马英、杜旺、郑友、薛显、周源。
  守备都指挥使王林。
  佥事张林、沈礼、黄瑄、张杰、王荣、申义、张寿、郑祥。
  指挥同知陈忠、张琥, 【 此句「张琥」二字原脱,今据明弘治本补。】 佥事常贵。
  协同守备指挥使王鼎、朱通、吴升、姚瑄,同知王荣。
  佥事绳矩、沙泉、吕贵、程道、阎敏。
  中军:
  镇守宣府镇朔将军、总兵官、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颜彪。
  协同镇守右副总兵、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瑀。
  协同镇守副总兵都指挥佥事黄瑄。
  随哨把总都指挥同知孙素、王祥、杜俊。
  署都指挥同知江山。
  都指挥佥事傅岩、孟玺、文瑄、徐纲、乔清。
  指挥使高宁、董鋐、杨琳、祝雄、杨瑄。
  指挥同知施祥、陈浚、尚得、曹琮、胡佐。
  指挥佥事欧恕、王俊、周贤、周宏、白振、康宁、于升、赵琮。百户于海、石泉。
  守赵川堡指挥佥事王雄。
  守葛峪堡指挥同知罗镇。
  守大白杨堡指挥佥事俞胜。
  守小白杨堡指挥佥事王鉴。
  万全都指挥使司军政都指挥同知周玉。
  协同军政兼管屯田署都指挥佥事李绂。
  河南都司轮班都指挥佥事林深。
  署都指挥佥事薛铎,指挥使方宽。
  北路:
  镇守独石、马营等处左参将都指挥使李刚。
  协同镇守都指挥佥事李延。
  守备独石城署都指挥佥事郭瑄。
  协同守备指挥使吴升。
  守备马营堡都指挥佥事张寿。
  协同守备指挥使王鼎。
  守备云州堡指挥同知张琥。
  守备赤城堡都指挥同知刘政。
  守备鵰鹗堡指挥使姚瑄,同知郑祥。
  守备长安岭都指挥佥事申义,佥事赵升。 【 此句上明弘治本有「指挥」二字。】
  守备龙门卫指挥使陶洪。
  守备龙门所指挥佥事阎敏。
  东路:
  镇守怀来、永宁等处参将都指挥同知阴杰。
  守备怀来城指挥佥事吴清,同知梅盛。
  守备保安新城指挥佥事程道。
  守备安旧城正千户王曦。
  守备永宁都指挥同知郄伭,佥事马刚。 【 此句上明弘治本有「指挥」二字。】
  守保隆庆州指挥佥事汪溶。
  守四海冶堡指挥佥事邹伦、焦圯。
  西路:
  镇守万全右卫等处右参将署都指挥佥事蒋良。
  协同镇守指挥同知张顺。
  守备万全右卫都指挥佥事胡观。
  守备万全左卫都指挥佥事楚祯。
  守备怀安等卫署都指挥佥事周隆。
  守备柴沟堡署都指挥佥事许宁。
  守新河口堡指挥佥事秦林、孔海。
  守洗马林堡指挥同知李泰。
  守张家口堡指挥使秦亮。
  守西阳河堡指挥使贾熊。
  南路:
  守备蔚州都指挥佥事牛玺。
  守备顺圣川二城都指挥同知梁泰、杨文。
  守本川东城指挥佥事张暠、时兴。
  守本川西城指挥佥事刘忠。
  同知宋遇,佥事王钺。
  守广昌所指挥佥事孙冕、宋质。
  守广灵县指挥使陆铎。
  守灵丘县指挥使章琮。
  直隶保安州知州魏鉴、俞泽。
  隆庆州知州师宗文、李鼒。
  永宁县知县李秀、高翔。

  ●水东日记卷三十五

  中堂事记纪行录
  元重建羊太傅碑

  ○中堂事记纪行录

  往年在京师读周伯温近光集,颇知胜国时北出道里风土之详。近见张耀卿参议纪行、王学士仲谋中堂事记,皆吾徒今日所不可不知者。纪行录全文,事记则节取有关于道里风土者耳。
  王曰:「中统二年二月五日丙寅未刻,发自燕京,是夕宿通玄北郭。六日丁卯午憇海店,距京城廿里。是晚宿南口新店,距海店七十里。七日戊辰卯刻,入居庸关。世传始皇北筑时居庸徒于此,故名。两山巉绝,中若铁峡。少陵云『硖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者,盖写真也。控扼南北,实为古今巨防。午憇姚家店。是夜宿北口军营,距南口姚店三十里而远。八日己巳辰刻,度八达岭,于山两间俯望燕城,殆井底然。出北口,午憇棒棰店,天容日气与山南绝异,以暄凉较之,争逾月矣。午饭榆林驿,其地大山北环,举目已莽苍沙碛,盖古妫川地也。是夜宿怀来县,南距北口五十三里。县东南里许有酿泉井,水作淡鹅黄色,其曰玉液即此出也。官为制务,岁供御醪焉。九日庚午,过统墓店。询其名,土人云店北旧有统军墓,故称。是夜宿雷氏驿亭,地形转高,西望鸡鸣山,南眺桑干上流,自奉圣东诸山下注,白波汹涌,若驱山而东。鸡鸣山者,昔唐太宗东征至其下,闻鸡鸣,故名。东南距怀来七十里而远。十日辛未午刻,入宣德州。十一日壬申,为一日留,距雷氏驿九十里。癸酉行六十里,值雪,宿青麓。十三日甲戌,至定边城憇焉,盖金所筑故城也。是夜宿黑崖子,距青麓九十里。十四日乙亥,抵榷场峪,盖金初南北互市之所也。是夜露宿双城北十里小河之东南,距黑崖甸北一百有五里。十五日丙子停午至察罕脑儿。申刻大风作,玄云自西北突起,少顷四合,雪华如掌,平地尺许。乱滦河而北,次东北土塿下,羣山纠纷,川形平易,因其势而广狭焉。泉流萦纡,揭衣可涉,地气甚温,大寒扫雪,寝以单韦,煦如也。沙草氄茂,极利畜牧。按地志,滦野盖金人驻夏金莲源陉一带,辽人曰王国崖者是也。留八日而发,距双城七十里。二十三日甲申,次鞍子山,南距滦河四十里。二十四日乙酉,次桓州故城,西南四十里有李陵故台。未刻朔风发发,雨霰交作,传令方春牧马不胜寒克,瘦弱者悉用毡毳答复其背,否者以法从事。二十六日丁亥,晨霜蔽野,如大雪,日极高,阴凝始释。距鞍子山廿有五里。是日完州人来自和林城,说迤北正三月间地草自燃,东自和林,西至炊州,其燃极草根而止,水湿处愈甚,人往来者须以毡濡水覆其上可越。又有黑风掠人面如灼,兵械及山椒遇夜皆有火出,在山者如列炬然。或者云:火,兵象,皆北兵自焚消烁之兆。二十七日戊子,次新桓州,西南十里外南北界壕尚宛然也。距旧桓州三十里。二十八日己丑饭新桓州。未刻扈从銮驾入开平府,盖龙飞之地,岁丙辰始建都城,龙岗蟠其阴,滦江经其阳,四山拱卫,佳气葱欝,都东北不十里有大松林,异鸟羣集,曰察必鹘者,盖产于此。山有木,水有鱼,盐货狼藉,畜牧蕃息,大供居民食用。然水泉河大冰负土,夏冷而冬冽,东北方极高寒处也。按方志,盖东汉乌桓地也。距新桓州四十有五里。」
  张曰:「岁丁未夏六月初吉赴召北上,发自镇阳,信宿过中山。时积阴不雨,有顷开霁,西望恒山之绝顶,所谓神峯者,耸拔若青盖然,自余诸峯历历可数,因顾谓同侣曰:『吾辈此行其速反乎?此退之衡山之祥也。』翌日出保塞,过徐河桥,西望琅山,森若剑戟,而葱翠可挹。已而繇良门、定兴抵涿郡,东望楼桑蜀先主庙。经良乡,度泸沟桥,以达于燕。居旬日而行,北过双塔堡、新店驿,入南口,度居庸关,出关之北口,则西行经榆林驿、雷家店及于怀来县。县之东有桥,中横木,而上下皆石,桥之西有居人聚落,而县郭芜没。西过鸡鸣山之阳,有邸店曰平舆,其巅建僧舍焉。循山之西而北,沿桑干河以上,河有石桥,繇桥而西,乃德兴府道也。北过一邸曰定防水,经石梯子至宣德州,复西北行,过沙岭子口及宣平县驿,出得胜口,抵扼胡岭下,有驿曰孛落。自是以北诸驿,皆蒙古部族所分主也,每驿各以主者之名名之。繇岭而上,则东北行始见毳幕毡车,逐水草畜牧,而已非复中原之风土也。寻过抚州,惟荒城在焉。北入昌州,居民仅百家,中有廨舍,乃国王所建也。亦有仓廪,隶州之盐司。州之东有盐池,周广可百里,土人谓之狗泊,以其形似故也。州之北行百余里有故垒隐然,连亘山谷。垒南有小废城,问之居者,云此前朝所筑堡障也。城有戍者之所居。自堡障行四驿,始入沙陀,际陀所及,无块石寸壤,远而望之,若冈陵丘阜然。既至,则皆积沙也。所宜之木,榆柳而已,又皆樗散而丛生,其水尽咸卤也。凡经六驿而出陀,复西北行一驿,过鱼儿泊。泊有二焉,周广百余里,中有陆道达于南北。泊之东涯有公主离宫之外垣,高丈余,方广二里许,中建寝殿,夹以二室,背以龟轩,旁列两庑,前峙眺楼,登之颇快目力。宫之东有民匠杂居,稍成聚落。中有一楼,榜曰『迎晖』。自泊之西北行四驿,有长城颓址,望之绵延不尽,亦前朝所筑之外堡也。自外堡行十五驿,抵一河,深广约什滹沱之三,北语云翕陆连,汉言驴驹河也。夹岸多丛柳,其水东注甚湍猛,居人云中有鱼,长可三四尺,春夏及秋捕之,皆不能行,至冬可凿冰而捕也。濒河之民,杂以蕃、汉,稍有屋室,皆以土冒之,亦颇有种艺,麻麦而已。河之北有大山,曰窟速吾,汉言黑山也。自一舍外望之,黯然若有茂林者,迫而视之,皆苍石也。盖常有阴霭之气覆其上焉。自黑山之阳西南行九驿,复抵一河,深广加翕陆连三之一,鱼之大若水之捕法亦如之。其水始西流,深急不可涉,北语云浑独剌,汉言兔儿也。过河而西行一驿,有契丹所筑故城,城方三里,背山面水,自是水北流矣。繇故城西北行三驿,过毕儿纥都,乃弓匠积养之地。又经一驿,过大泽泊,周广约六七十里,水极澄澈,北语谓吾悞竭脑儿。自泊之南而西,分道入和林城,相去约百余里。泊之正西有小故城,亦契丹所筑也。繇城四望,地甚平旷,可百里外皆有山,山之阴多松林,濒水则青杨丛柳而已,中即和林川也。居人多事耕稼,悉引水灌之,间亦有蔬圃。时孟秋下旬,麻麦皆槁,问之田者,云已三霜矣。繇川之西北行一驿,过马头山。居者云上有大马首,故名之。自马头山之阴转而复西南行,过忽兰赤斤,乃奉部曲民匠种艺之所。有水曰塌米河注之。东北又经一驿,过石堠。石堠在驿道旁,高五尺许,下周四十余步,正方而隅,巍然特立于平地,形甚岢峻,遥望之,若大堠然,繇是名焉。自堠之西南行三驿,过一河,曰唐古,以其源出于西夏故也。其水亦东北流。水之西有峻岭,岭之石皆铁如也。岭阴多松林,其阳帐殿在焉,乃避夏之所也。迨中秋后始启行,东道过石堠子,至忽兰赤斤, 【 山名,以其形似红耳也。】 东北迤逦入山,自是且行且止,行不过一舍,止不过信宿,所过无名山、大川不可殚纪。至重九日,王师麾下会于大牙帐,洒白马湩,修时祀也。其什器皆用禾桦,不以金银为饰,尚质也。十月中旬,方至一山崦间避冬,林木甚盛,水坚凝人,竞积薪储水以为御寒之计。其服非毳革则不可,食则以膻肉为常,粒米为珍。比岁除日,辄迁帐易地,以为贺正之所。日大宴所部于帐前,自王以下,皆衣纯白裘。三日后方诣大牙帐致贺礼也。正月晦复西南行。二月中旬至忽兰赤斤,东行及马头山而止,趁春水飞放故也。四月九日,率麾下复会于大牙帐,洒白马湩,什器亦如之。每岁惟重九、四月九,凡致祭者再,其余节则否。自是日始回,复繇驿道西南往避夏所也。大率遇夏则就高寒之地,至冬则趋阳暖薪水易得之处以避之,过以往,则今日行而明日留,逐水草,便畜牧而已。此风土之所宜,习俗之大略也。仆自始至迨归,游于王庭者凡十阅月,每遇燕见,必以礼接之。至于供帐、衾褥、衣服、食饮、药饵,无一不致其曲,则眷顾之诚可知矣。自度衰朽不才,其何以得此哉!原王之意,出于好善忘势,为吾夫子之道而设,抑欲以致天下之贤士也。某何足以当之,后必有贤于隗者至焉。因纪行李之本末,故备志之。戊申夏六月望日太原张德辉谨志。」

  ○元重建羊太傅碑

  晋故使持节侍中太傅巨平成侯羊公之碑:公讳祜,字叔子,泰山巨平人也。其先晋羊舌大夫之冑。当汉中兴,始自南阳,家于岱野,缨冕相继九世于公矣。显祖南阳太守,皇考上党太守,咸有名。公承俊烈之高风,应明哲之盛代,德擅规模,仁诚慈惠。夫其器量弘深,容度广大,浩浩乎固不可测已。其志节言行,卓尔不羣,游神玄府,散志青云,弘之以道籍,博之以艺文。于是仁声远耀,芳风流遐。年十有七,上计吏察孝廉州辟,皆不肯就。羣公休之,四府并命,盘桓累载,乃公交车征拜中书郎、秘书监。于时当晋之盛,□扬英儁,乃引公为相国从事中郎,迁中领军。遇革命之期,任受禅之会,秉文经武,以集大晋之祚。皇采增晖,帝威远御。纬绝代之风,弘虞、唐之绪。帝嘉厥庸,雠以大国。公乃逡巡固让,裁居小邦,天子詹咨,仍复拜公中军将军、散骑常侍。内厘王度,外绥区域,严恭寅畏,帝命允饬,运国威于钩陈,握皇枢于紫极,于时之盛,未有上公者也。拜卫将军、尚书仆射,以揆天机,崇成大业。帝道缉熙,泰阶允肃。以江寇未夷,乃命公都督荆州诸军事、侍中、车骑将军,开府辟命。公乃养民阜财,开斥国界,创筑五城,以防寇卫境。然后阐敷皇风,怀远以德,□大同之业,思王道之则,齐其人,均其泽,军无虞警,民不疲劳,农功□畴,百姓布野,羣黎被德,殊俗望风,吴人感服,襁负而至者四万余口。进位征南大将军。公虽享茅土,历登台阶,吐飡下士,二于姬公。方将殪戎吴□国吊民,然后寝甲戢兵,辞功退身,以优游乎初好,此公之素志也。会遘笃疾,春秋五十有八,咸宁四年十有一月庚寅薨于京邑。天子痛悼,遣使持节追赠侍中、太傅、南城侯印绶,赙吊加□常也。及其葬,上亲临过车骑,谥曰成侯。天子以公德高勋大,而屡辞封爵,故复建南城之国,特以封公。公誓让终始,上未之许。及其薨也,夫人夏侯氏追公克让之志,遂不以敛。公自出身以暨于终,忠言不辍于口,嘉谋不废于心,成其业,不处其功,勤其勋,不荣其禄,仪形言行,动为世范。暨六年春平吴,策诏曰:「故太傅、巨平侯羊祜造建平吴之规,潜谋远略,与众殊虑,勋业不遂。然荡灭之计,卒如祜策,用能夷旷世之寇,捄黎民之患。勋烈弘着,而宠不逮身,其遣使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庙。昔汉氏封萧何夫人为侯,以崇显元功,亦古之令典,封祜夫人为万岁乡君,五千户,赐绢万匹。」于是故吏高文、奚廉等佥以公德高而志卑,位优而行恭,徽猷被于江汉,□□□于羣生。涉其风者,皆贪夫反廉,懦夫立志。虽夷、惠之操奋乎百世,曷以尚德□□□□未殒奇谋,潜略清□,□功遗绪,靡所置心,乃共碣石,刊勒盛■〈车丸〉,永表风烈焉。
  其辞曰:天临有晋,乃降皇辅。猗与惟公,应期协矩。聪哲神睿,乃文乃武。□□□虞,□渊其度。翼翼□明,孝思以形。乃耀高风,辞爵让荣。为而不有,志凌泰清。如何不吊,中年殒□。□□□□□□□末□□□刊□□是表是旌。
  此碑吾邑大夫襄阳郑达所惠后题云:至正四年甲申秋九月,昭勇大将军襄阳万户杨克忠重立,庐陵罗琛镌。考之许文忠公有壬尝云:太傅之功业见于史,其未就交辟,郭奕以为今之颜子。其论三年之丧,欲革汉、魏之薄,兴先王之法,以敦风俗,盖有儒者之风。使及孔门,殆庶几乎。此其立德立言又备矣。陆抗谓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未为尽之。堕泪碑繇梁及今至于四刻,若今访旧文而刻之石,繇京师而致之岘首者,编修官杨伊志卿也。今观是碑多阙字,其字体结构虽彷佛当时,亦恐有遗漏失真之弊。其即编修之所为,抑亦万户别为之,皆不可知已。谩记之云。

  ●水东日记卷三十六

  诗林广记参评

  ○诗林广记参评

  诗林广记,元至正中蔡正孙氏所著,前集十卷,以晋陶渊明,唐杜甫、李白、韦应物、刘禹锡、韩退之、柳子厚、王摩诘、李义山、王建、杜牧、孟郊、贾岛、孟浩然、卢仝、郑谷、李贺、唐彦谦、韩偓、杜荀鹤、陆龟蒙、白居易、(元稹附)、薛能、王驾、张佑、薛道衡、李涉、王播、韩翃、张继诸人诗,证以名人评议,间附己见,亦多可观。闲中偶见此本,为赘一二,与同志者商榷焉。
  陶渊明诗,刘后村云云。
  后村此语虽不失为尊坡,谓之至论,则未也。
  附王介甫桃源行,高斋诗话云云。
  此诗槩言秦乱,犹言嬴氏父子不道久矣。初非于此,以世次先后叙列言也,高斋过矣。此却与东坡二疏赞不同。
  杜子美诗,朱文公云云。
  文公此语,万世不易之论。盖取法于上,自当如此。作文皆然,学者不可忽也。近世士人惑于苏文生「啜菜羹熟吃羊肉」之语,更不肯做向上工夫,卒之又下于苏数倍也,何怪?
  杜子美和早朝大明宫诗,梅圣俞金针诗格云,胡苕溪云,山谷之言云云。
  山谷说当矣。
  杜子美樱桃诗,诗眼云云。
  潜溪所谓搜求事迹,排比对偶,出于勉强之言,甚当。
  附韩退之谢赐樱桃诗,胡苕溪云云。
  色香味在,名果多具此,况又樱桃耶?苕溪之议过矣。
  杜子美九日诗,杨诚斋云云。
  诚斋二说,学者所当知。
  杜子美绝句诗,室中语云云。
  后山诗语与王、杜二诗未伦,以为无媿前人,恐误后学。
  杜子美羌村诗,杨诚斋、冷斋夜话云云。
  「夜阑更秉烛」,「更」字作平声读是。
  杜子美何将军宴诗,胡苕溪云云。
  杨东里东郭南园宴集三诗皆用此体。
  杜子美缚鸡行诗,洪容斋、文章正宗、步里客谈、师民瞻云云。
  诗与文稍异者,以诗兼兴趣,有感慨调笑风流脱洒处,如长诗落句,翻空旁入,作散场语是也,然时一出奇可耳。前元诗人陈孚刚中集中歌行,则全用此体,观者审之。
  李太白登凤凰台诗,后村诗话云云。
  「崔颢题诗在上头」,太白语也。瞿宗吉诗话乃云:「时人因太白不作黄鹤楼诗,此作讥之。」误矣。宗吉以博记能吟自负,乃犹若是,可不戒哉!
  李太白宫词,胡苕溪云云。
  苕溪间有发明,如此等则似太不知诗矣。李尚有「风吹柳花满店香」,杜尚有「竹光团野色」,将不曰「柳安得香,竹何为有光」耶?
  李太白宫词,巩溪诗话云云。
  诗话太白之讥,亦清议中所不可少者。虽然,元微之李、杜优劣之评,不能胜昌黎金薤琳琅之说。善学古人者,自解领会,各不相掩可也。
  韦苏州郡中与诸文士燕集诗,附东坡效韦苏州诗,蔡氏云云。 【 「身当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自惭居处崇,未覩斯民康。」】
  韦苏州诗,他如「相敦在勤事,海内方劳师」、「理郡无异政,所忧在素餐」、「何当四海晏,甘与齐民耕」。「顾谓军中士,仰答何由申」,与夫「丈夫当为国,破敌如摧山」、「上怀犬马恋,下有骨肉情」等句,讽咏反复,真能使人动心,此前辈大儒所以酷爱之。东坡诗意,盖亦宁不足于乐天,而独归苏州,以乐天晚年颇惑道、释,而诗亦有纎艳淫媟之失故也。
  刘禹锡杨柳枝辞,复斋谩录云云。附杨巨源折杨柳诗,胡苕溪云云。
  谢迭山说诗本作「水边杨柳绿,烟丝曲尘」,既无精考,从迭山本,亦不害其为佳句也。
  刘禹锡酬柳子厚家鸡之赠诗,附子厚寄梦得诗,附后山纪徐僊效山谷书诗,附东坡酬柳氏二外甥求笔迹诗,蔡宽夫诗话、复斋谩录云云。
  柳、刘此诗往复八首,今见柳集。「元和脚」者,说者谓柳公权,元和间有书名,此必指公权者,近之。意者以公权字体言也。若东坡又云「元和手」,愈不可晓矣。东坡火急,固因子厚,而后山天厄人穷,则东坡海市诗亦云其相师相推尊,固如此也。
  刘禹锡赠白乐天诗, 【 自注云:高山本高,高门使之高,二字为义不同。】 三山老人语录云云。
  李颀「片石孤峯窥色相,清池白石照禅心,」唐人亦未尝忌重迭也。
  韩退之方桥诗,蔡宽夫诗话云云。
  「作」,唐韵已在「佐」韵造也,亦见子史书,皆韵去声。唐人集中多自注。音「佐」者,以别入声「作」字耳,不闻以为方言也。蔡宽夫旁引曲证,力以方言为说,类新奇己见矣。三百九十桥在苏城内,今苏州人不闻以「十」为「忱」音。且韩公邓州人,张公又虢州刺史,不知何以却用吴中方言。使如所云,不知苏黄门「我读君诗笑无语,恍然再见储光羲」,「储」字又必用呼作何声耶?尹和静先生有言:「训经而欲新奇,无所不至矣。」予于是亦云。
  韩退之古意诗,附乐天月中桂诗,杨诚斋云云。
  「何不中央种两株」,乐天语固多有类此者,诚斋以惊人句属之,则恐未然。盖诚斋之好尚意向与之投合耳。李商隐马嵬诗,后人尚以为浅近。徐凝之瀑布,郑谷之雪诗,石曼卿之认桃辨杏,东坡一以陋恶归之,不亦宜乎!要之「白俗」之讥,亦出至公,而盛唐正音,兹所以为不可及欤。
  柳子厚南涧中题诗,苏东坡云云。
  「漠漠炊烟村远近,冬冬傩鼓埭西东。三乂古路残芜里,一曲清江淡霭中。外物已知如弊屣,此身无伴等覉鸿。天寒寂寞篱门晚,又见浮生一岁穷。」此陆放翁诗也。朱文公于一时文人最慎许可,而于放翁加推服焉。其跋此诗引季札闻歌小雅,苏公读柳子南涧诗为言,不复详说,而惟致感叹之意,盖欲后之学者致思而自得之耳。
  王摩诘辋川庄诗,石林诗话、雪浪斋日记云云。
  石林、雪浪论连绵字皆切。
  王摩诘山中送别诗,并附诗,胡苕溪云云。
  诗不有反前人之意而用之者乎?况相思之切,归与不归,思之至矣。苕溪知录此诗,又从而吹毛之,不思之过也。
  李义山诗,古今诗话、冷斋夜话云云。对雪诗,蔡载集云云。
  义山固是用事深僻之开先,杨大年诸公亦推波助澜矣。老坡一出,而才高学富,至于全篇首尾句句用故事成说,则去盛唐为益远而不可救矣。
  附林和靖书寿堂壁诗,胡苕溪云云。
  苕溪说是,此诗与文所以异也。
  李义山登乐游原诗,杨诚斋云云。
  亡友沈文敏宪副有俊才,尤善论诗,然居常好诵义山登乐游原末句,人颇疑之。景泰初,出官于闽,道中寄友诗亦曰:「回首红尘人去远,夕阳西望泪沾缨。」愈以为非远大之兆。不十年,竟卒于闽。
  附程明道修禊诗,杨龟山云云。
  明道先生尚有诗云:「莫辞盏酒十分醉,只恐风花一片飞。」亦是此气象。
  王建宫词,陈辅之诗话云云。
  迭山云:「说落花气象便萧索。此诗从落花说归结子,便有生意。」
  王建宫词,附杜牧之秋夕、王昌龄长信宫秋词,苕溪丛话云云。
  杜牧之秋夕、王昌龄长信宫秋词,此等诗人能识之,乃谓与王建宫词杂,苕溪之言非是。两诗亦有谢迭山所说诗意,不可不知。
  杜牧之赤壁诗,许彦周诗话云云。
  诗人提掇二乔言之,霸业固在其中矣。痴人听梦,彦周之谓欤?
  杜牧之题乌江亭诗。
  他本多作「不可期」,此本近是。忌迭之说,虽未必然,然亦不宜尔也。
  附王介甫题乌江亭诗,胡苕溪、刘后村云云, 【 吕温:「天下起兵诛董卓,长沙义士最先来。」】 谢迭山、蔡氏云云。
  后村之说当矣。迭山又引柳文箕子庙碑阴语,亦甚当。苕溪陋矣。观王荆公诗,何等衰飒,牧之此诗,何等精神。
  杜牧之怅别诗,附田昼诗,蔡氏云云。
  田承君「汴宋人弟病兄孤」,此必摘杜集书帖中语,蔡氏失于考证而拈出之。
  杜牧之绝句诗,石林诗话云云。 【 「清时有味」,「白首无能」。】
  石林所记,亦可以为世戒。
  杜牧之赵使君诗,附元厚之哀曹觐诗。
  吾家石本如此,知传刻之误多矣。
  贾浪仙下第诗、题裴晋公第诗,闻见录云云。自注诗,隐居诗话云云。
  读贾阆仙题裴公第及下第等诗,知唐人之不闻道,岂独孟东野哉!夫贤人君子之所为,亦求诸其身而已矣。阆仙一第不偶,则伤己而尤人。一诗得意,则汲汲于求人之知,至欲以为其身之进退,亦甚乎!其昧道已然。此等诗,选唐音者,皆不着目。吾于杂选唐诗而知唐音之精不可及也。
  卢玉川山中诗,胡苕溪云云。
  玉川两语自然,非介甫所易及。苕溪于此止当谓介甫仰止玉川可也。
  李长吉雁门太守诗,蔡氏云云。
  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经尚可疑,况史乎!史固不能无疑,又况小说杂书,出于传闻,类于游戏者乎!王荆公不满李长吉雁门太守诗是已。夫云斯须变化之物,固有咫尺不能无异者。当黑云压城之时,安知城内外甲光无日可向耶?荆公才高千古,未必有此议论。荆公而然,则其于「南风吹山作平地,夫容泣露香兰笑」,又何如其为长吉言也?学者要须识此。
  韩致尧雷公诗,附朱乔年冬干诗,蔡氏云云。附朱文公闻雷有感诗。
  韩偓雷公诗,朱乔年冬干诗,晦庵壬子三月廿七日闻迅雷有感诗,皆名世。大抵前二诗有用世捄民意,后一诗有愤世疾邪之心焉。尝记景泰中,一日诸公高会,友人汤公让酒间扬言曰:「胤绩夜来烧烛阅事文类聚,见闻雷三诗,意颇不惬。欲取韩致尧前二句,晦翁后二句意作一诗,以泄吾思。又有二公在前,孰若合是四句,略援一字师故事。趁韵借乃翁一工字,易去心字,如何?」语已,即朗然成诵,作瞋目嚼齿态,一座动色。噫!公让已矣。一时语虽类狂,意则可念也,因并志之。
  杜荀鹤闻子规诗。
  荀鹤此诗,其亦时危言塞,有为之言欤?
  杜荀鹤时世行二首,蔡氏云云。
  诗文无关世教,无补治道,所谓虽工何益。吾于荀鹤兹二诗,盖三复焉。有志于国家生民者,固未可以其非鸣盛之作而忽之也。
  薛能绝句诗,王直方诗话云云。
  「灰心缘忍事,霜鬓为论兵。」唐裴晋公语也。宋相亦有屡题此语于壁间者。盖旷百世而相感,得此心之同然也。
  张佑金山寺诗,附孙鲂诗,南唐书、胡苕溪云云。
  甫里赵宗文金山寺诗云:「水天楼阁影重重,化国何年此寄踪。沧海西来三百里,大江中拥一孤峯。涛声夜恐巢林鹤,云气朝随出洞龙。几度欲登帆去疾,苍茫空听隔烟钟。」此亦国朝诗可诵者。苕溪评孙鲂诗虽未尽,固已得之矣。
  白乐天咸阳原上草诗,复斋漫录云云。
  「春入烧痕青」,固是五字好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十字句中自不可少,各相本题,各极其趣可也,如欲以彼掩此,奚可哉!
  张继枫桥夜泊诗,王直方诗话、石林诗话、复斋谩录云云。附皇甫冉宿严维宅诗,蔡氏云云。
  欧阳公以「夜半钟」为唐诗语病,一时偶记说者之言耳。后人博考,乃有唐人五诗,事原又三出焉。然则读书未到欧公,又可轻议前人者乎!

  ●水东日记卷三十七

  记瀛国公事
  虞台岭观音堂记
  广宁伯父子名讳
  王恽征梦记
  杨文敏御赐图书
  葬穴昭穆
  达达试马
  马莲花子

  ○记瀛国公事

  「皇宋第十六飞龙,元朝降封瀛国公。元君诏公尚公主,时承锡宴明光宫。酒酣伸手扒金柱,化为龙爪惊天容。元君含笑语羣臣,凤雏宁与凡禽同。侍臣献谋将见除,公主泣泪沾酥胸。幸脱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时明宗在沙漠,缔交合尊情颇浓。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帐闻笙镛。乞归行宫养为嗣,皇考崩时年甫童。元君降诏移南海,五年乃归居九重。忆昔宋祖受周禅,仁义绰有三代风。至今儿孙主沙漠,吁嗟赵氏何其隆。」右诗不知何人作,尝闻节之诵一过,适过廷器指挥谈及之。为略考诸史册所书,野史所记,并附此诗于此,以竢知者。
  史云:元顺帝名脱欢帖睦尔,明宗长子,母罕禄鲁氏,名迈来迪。明宗为周王居朔北,过其地纳之,生帝。尝被谗于文宗,移居广西,十三岁迎归即位。初,文宗在上都时将立之为太子,乃以顺帝乳母之夫言明宗在日素谓太子非其子,因黜之江南,而召集使书诏播告中外。时省台臣皆不敢斥言,唯讽集使速去。文宗与幼君相继崩,大臣将立帝,召诸老臣赴上都议事,集亦在列,马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矣。」集乃谢病,归临川。帝既立,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怿,曰:「此我家事,岂繇彼书生耶!」后至元二年二月,追尊帝生母迈来迪为真裕徽圣皇后。至正八年十一月,集卒,年七十二。
  钱塘瞿宗吉诗话云:虞伯生际遇文宗,置奎章阁为学士。天历、至顺间,文治粲然可观。顺帝为明宗子,文宗忌之,远窜海南。诏书有曰:「明宗在北之时,自以为非其子。」伯生笔也。文宗晏驾,宁宗立,八月崩,国人迎顺帝立之。帝入太庙,斥去文宗神主,而命四方毁弃旧诏。伯生时在江西,以皮绳拴腰,马尾缝眼,夹两马间逮捕至大都。嫉之者为十七字诗曰:「自谓非其子,如今作天子。传语老蛮子,请死。」至则以文宗亲改诏藳呈顺帝览之,曰:「此朕家事,外人岂知。」遂得释,两目繇是丧明,不复能楷书矣。

  ○虞台岭观音堂记

  故中书丞相、赠和宁忠献王康里脱脱公之子曰铁木儿达世,偕弟达世贴睦尔既成景贤书院,请于谭慥曰:「兴和西南五十里曰桃山,桃山之东五里曰虞台岭,供奉尚鹰每夏居焉。岁丁丑,有旨造鹰室,刻二石鼓以纪岁月矣。然其地乃草漠之冲,毂辔交错,繇秦、晋、燕、齐而北者,繇滦京、辽东而西者,道必出焉。智愚往复,良恶弗辨,不可以口舌训。惟观音大士有救水火刀毒八难之愿,虽在介冑,亦为敬礼。尝建堂两楹,道傍先生为吾记之。」予曰:「大士之愿,考之释书可见。吾俦虽罕言,然而人遇暴难,有叩蒙应者,何诚也。犹空谷呼声,非谷也,人也。大士遇人急难,无叩不答者,何明也。犹日中物影,非物也,日也。然则大士之明,实我心之诚矣。且子不见夫卜者乎,伛偻叩齿,手持蓍龟,以决吉凶,罔有弗验,盖敬愈切神愈灵。人之意气,一有所属,则草木朽腐俱为神明焉。嗟夫!蓍龟尚尔,矧大士圆通普照,出乎素愿者哉!则不待号呼,其救我难也必矣。铁木儿达世今为同知枢密事,阶资德大夫。达世贴睦尔今为侍御史,阶中奉大夫,俱有令德。视其建造,知其忠厚矣。于戏!吾尝闻诸中庸云:『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富哉言乎!遂为记之。」
  右虞台岭观音堂记,洛阳谭慥文,至元己卯五月建,新安詹献刻,今石尚存。是年十一月,曲阜所立宣圣庙碑,欧阳元功之文,康里子山书,亦献刻焉。献盖国朝名书孟举之先也。

  ○广宁伯父子名讳

  国朝名将刘江以中军左都督、总兵镇辽东杀倭寇事,载在五伦书悉矣。近阅杨文敏公两京类藳,乃曰:「公镇守辽东备倭寇,至即相地形势,请于金线岛西北之望海埚筑城堡,立烟墩。一日瞭者言东南海岛夜举火光,公计寇将至,亟遣马步军赴埚上小堡备之。翌日,倭船三十余艘泊马雄岛,寇相属登岸,径奔埚上。公亲督诸将伏兵堡外,山下预遣一裨将领马队要其归路,一裨将领步队与之逆战。公举炮伏发,寇大败,奔入樱桃园空堡中。合军围之,自辰至酉,擒戮无遗,生获百余人,斩首千余级。事闻,赐玺书褒谕。征公至京,面谕劳之。公对曰:『受任御寇,分所当为。此皆奉行陛下成算,及诸将士効力所致,臣不敢当其功。』上嘉其谦抑,既而封公为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广宁伯,食禄千二百石,子孙世世承袭,仍遣赴镇。公疏将士有功者,升赉有差。先是,倭寇出没海上,焚民居,掠财货,杀掳生口,北自辽东、山东,南抵闽、浙,海滨州郡,无岁不被其害,官军猝不能制,往往有坐失机罪死者。至是寇害屏息,傍海千余里,兵民安生乐业,以至于今。受封之明年,是为永乐庚子,四月辛丑薨于镇,享年六十有一。讣至,上深嗟悼,辍视朝三日,遣官谕祭,追封广宁侯,谥忠武,官为营葬,赙■〈血阝〉甚厚。复给舟车归其丧,令所经州郡皆致祭。以某年某月某日葬金口御河乡。公讳荣,世居邳州宿迁。曾祖讳二公,祖讳小大,父讳江,俱追封广宁伯。曾祖妣余氏,祖妣张氏,母张氏,继母马氏,俱赠夫人。配马氏子湍袭伯爵,早卒,继室金氏封夫人,子淮早卒,安继袭伯爵,侧室高氏子麟,陈氏子正通,四人,女一人,在室孙若干人。」
  及考辽阳新志,则曰:「广宁伯刘江少有大抱负,战胜攻取,累拜中军都督,总东辽戎政,能明号令,严赏罚,谨斥堠,练甲兵。永乐己亥间,倭贼屡为边患,江乃驻兵金州备之。适倭贼二千余以数十海■〈舟酋〉直逼望海埚下登岸,鱼贯行,一贼貌甚丑恶,挥兵率众,如入无人之境。瞭者飞报江,遂下令犒师秣马,略不经意。以都指挥徐刚伏兵于山下,百户姜隆率壮士潜烧贼船,截其归路。乃与之约曰:『旗举伏起,炮鸣奋击,不用命者,以军法从事。』既而贼至埚下,江被发举旗鸣炮,伏兵尽起,继以两翼而进,贼众大败,死者横仆草莽,余众奔樱桃园空堡内。我师追迫环击皆奋勇,请入堡剿杀,江不许,特开西壁以纵之,仍分两翼夹击,生擒数百,斩首千余,间有潜脱而走■〈舟酋〉者,又为隆等所缚,岸无一人得脱。凯旋之际,将士请曰:『明公见敌,意思安闲,惟饱士马。及临阵,作真武披发状,追贼入堡,不杀而纵之,何也?』江曰:『穷寇远来,必饥且劳,我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固治力之道。贼始鱼贯而来,类蛇阵,故作此以镇服之。虽愚士卒之耳目,亦可以壮士卒之气。贼既入堡,有死而已,我师临之,彼必致死,未必无伤于我,故纵其生路以灭之。即围师必阙之意,此固兵法,顾诸君未察耳。』事闻,恩礼优隆,进伯爵云。」
  按海倭之患,北自辽海,而山东,而淮扬、崇明、太仓、金山,而浙,而闽,而广、海,极钦、廉、铜柱而止,故所在有备倭官军,迄今不敢废,然侵掠之患则销熄久矣。虽本之国威圣德,所在得人,然灭倭大捷,则固无出刘忠武公之右者。忠武之功大矣。抑考之辽志作于景泰中,出五伦书后,固无补于书。文敏碑中亦无金州王家山岛之详。倭船生获,今皆有的数,书而能然,载笔者考究之功,于是有不可诬者矣。独惜两京类藳于父子名讳讹谬至是,则杨氏子弟难逭其责。噫!忠武之战功,杨公之文字传于世者,不四五十年之久,取信之难已如此,吾安得不深慨于斯哉!

  ○王恽征梦记

  至元十七年春,某官真定,梦先祖敦武府君亲告某曰:「今济源县宋宰相陈尧叟碑文内王其姓者,即王氏远祖也,汝其识之。」廿年正月,在燕与怀州刘节使相会,问及陈相石刻,云济源见有陈尧叟读书堂故碑,但不知有无王姓者。记之以志异日求访。此元翰林学士秋涧王文定公纪梦也。
  又有征梦记曰:恽官真定时,梦一老人长身缟衣,杖而告曰:「若遇而祖,能识之乎?」忆祖妣妙清君平时语恽者,熟视之,为吾大父敦武府君无疑。载拜已,乃跽而请曰:「惟王氏上世尝有显者否?」先祖曰:「今济源陈尧叟祠碑所刻王姓者,即远祖也,切识之。」时至元庚辰春三月也。恽以是异念之者无时。后八年戊子二月,韩氏子中西谒济渎,托之为求访,果于司马端明所撰四令祠堂记碑胁得元符二年春二月左中散大夫知军州事拜谒题名,乃陈之外孙王悦名氏。吁!亦异哉! 【 题名云:外孙左中散大夫知军州事王悦奉诏诣灵祠祷雨毕,参拜堂下,元符二年春二月廿九日也。刻碑之右肋。父即前宋王文简公,曾拜参知政事,名举正,字伯中,系尧佐之壻。其子诲说举正,次公所谓清德之老是也。其二子名讳,见东坡飞白记。】 不肖平生□事欲将至,必先警于寤寐间。如先君将殁,以翠微节度传迓召为御史,人以牛刀迎刺于口,断绛阳狱,斛律神自牗来告,待制翰林,有瑶阶参笔、月殿芸香之咏;驰奏 【 中统二年十二月为都事时事。】 行宫,有雪漠三更、云辎万兵之作;进读东朝,梦紫阁连延、龙马飞翔之异,是皆明征而不可诬者。故古人论梦,心官物之至灵,非但藏往,固能知来。凡天地古今之所有,无一外乎此,而有明晦远迩通塞之间。此人之所以有梦,梦之所以多变也。然有直,有象,有精,有想,唯精诚感薄,神灵之所告者,乃有占而可征。是梦也,求其所以,似亦涉因想。盖不肖每以先世旌纪寂寥,念不去怀者有年。今先祖昭告如是,此亦理之必至。所可异者,据其梦而得其实于二百载之前,若合符节,此岂止劳于想可致而论耶?又知吾先世神爽虽远,而昭昭矣。呜呼!既诱其衷,明夫系之有自,所谓阙而有待者,不知复能鉴佑,使遂其初心,少副明灵之精应乎,其或亶然。是垂老之日,即受生之年也。是不可不识。至元二十五年春二月九日记。
  惟吾叶氏自先五世祖秀实公而上,邈不可知,虽家人口耳相传,闻有少保知录告身谱牒之语,而厄于下沙之徙,皆不可知。今惟宝藏公所遗至正六年五月遗嘱一通,又不知自何时脱去首幅云云之详,乃有不可得而知者。先君子每出示此书,未尝不赍咨涕洟,有千古无穷之恨也。不肖近年获见玉峯旧志,知宋西涧叶丞相屡为昆山寓公,开封郑居中之后人书扁,而昆学今尚存明伦堂扁欵,为叶忠定公书。西涧即松阳梦鼎公,而吾友郑进士时乂,居中后也。兹事既尝以扣时乂,又尝以书托浙江提学吾友张节之考问西涧者,其即忠定公否。公家去昆远,又何为而屡为昆人书扁,当必有因。盖张、郑二公皆相知,皆古心古道,好考求古人行迹,今皆未有答而死矣。噫!人事理有可订可征者,其不偶尚尔,尚奚梦之云乎!吾之怀固有切于王先生,吾之所得则何敢有冀于王先生,然则王先生独非幸哉!宣德二年二月戊寅。

  ○杨文敏御赐图书

  上御文华后殿,召内阁杨荣面谕之,且赐镀金银刻图书五颗,曰「方直刚正」,曰「忠孝流芳」,曰「关西后裔」,曰「建安杨荣」,曰「杨氏勉仁」。杨氏自记如此,王抑庵作公传不具此,盖传惟载公行事之大者,体当然也。东里、江陵二杨公作碑志,东里略及图书,江陵不一及。而东里公云:「凡今文士感公之德,述公之行,虽有之矣。若交之久,知之深,言之信者,余两人其庶几可无愧也。」此语有斟酌。考之建安谢世之后,如抑庵公,如临川王公英,吉水钱公习礼、周公叙,皆有文字,皆有感公知己之语,而抑庵语尤切。盖抑庵之去翰林为礼部侍郎,出东里公意,而建安公则尝惜之也。

  ○葬穴昭穆

  陈淳安卿问曰:「某问志石之制,在士庶当如何题?温公谓当书姓名,恐所未安。夫妇合葬者所题又当如何?」朱子曰:「宋故进士 【 或云处士。】 某君,夫人某氏之墓。」 【 下略记名字、乡里、年岁、子孙及葬之年月。】 又问:「某欲改葬前妣,祔于先茔,以前妣与先父合为一封土,而以继妣少间数步,又别为一封土,与朋友议以神道尊右,而欲二妣皆列于先茔之左,不审是否然?程子葬穴图又以昭居左而穆居右,而庙制亦左昭右穆,此意何也?」曰:「某闻之昭穆但分世数,不分尊卑,如父为穆,则子为昭,又岂可以尊卑论乎?周室庙制,太王、文王为穆,王季、武王为昭,此可考也。」又问明器亦君子不死其亲之意,曰吾家不曾用。

  ○达达试马

  达达试马,凡驹生百日后, 【 「百日」,明弘治本作「百余日」。】 以骒马置山巅,羣驹见母奔跃而上,一气及山巅者上也,息而后能至者次之,再息而后至者则又次矣。

  ○马莲花子

  北方田野人患胸腹饱胀者,取马莲花子击碎,凉水下,即泄数行,幸而愈者有也。

  ●水东日记卷三十八

  太宗时任事十臣
  黄东发社仓记
  海角亭记全文

  ○太宗时任事十臣

  太宗皇帝以任事十臣者问解缙大绅,各以实对。十人者,黄福最优,次蹇义、夏原吉、郑赐、陈洽,最下者则方宾、李至刚、刘儁。然至刚寿终,儁以节死交址,得赠谥。古亦有之,王伦尝为胡忠简公所骂,后亦尽节云。

  ○黄东发社仓记

  宣府军民预备仓之举,予往来于怀者两年矣。去年七月,御史张海亦尝言之。顾以数年来颇有多事之名, 【 天顺四年议事回,姚大章侍郎语予云云之详。】 亦鉴耶律文正王省事之说,又尝见黄东发抚州金溪县李氏社仓记文,以是欲为复止,至今犹豫焉。近得本院咨知商学士弘载言八事,其一曰广储积,户部覆请,乃以其所言鳏寡废疾无依者作养济院,数取息一斗,则依拟行之。不知有司里胥之弊有在,而所谓养济院何尝得尽鳏寡废疾无依之人。若取息之说既不合抵斗还官旧制,亦为不才官司添一骗局名目矣。民之重困如此哉,然则东发之言亦可念矣。
  咸淳七年,余承乏抚州,适岁大饥,赖抚之贤士大夫相与讲求赈贷,因多有以社仓事来谂。临川县李君德杰首以书来曰:「乡有李令君捐粟六百石为倡,将成社仓,幸因以风厉其余。」余报曰:「甚矣!社仓之法之良之可慕也。亦甚矣!社仓之弊之苦之可虑也。余前岁负丞广德,见社仓元息二分,而仓官至取倍称之息,州县展转侵渔,而社仓或无甔石之储。其法以十户为率,一户逃亡,九户赔备。逃者愈众,赔者愈苦。久则防其逃也,或坐仓展息,而竟不贷本,或临秋贷钱,而白取其息,民不堪命,或至自经。佥谓此文公法也,无敢议变。余谓非变其法也,救其弊耳。乃为之请于朝曰:『法出于黄帝、尧、舜,尚当变通。法立于三代盛王,尚须损益。安有法本先儒,而不可为之救弊。使法本于儒先,坐视其弊而不救,岂儒先所望于后之人哉!』朝廷可之。既又念临以官司之烦,不若听从民间之便也。又为之请于朝曰:『朱文公社仓法主于减息以济民,王荆公青苗法亦主于减息以济民,而利害相反者,青苗行之以官司,社仓主之以乡曲耳。故我孝宗皇帝颁文公法于天下,令民间愿从者听,官司不得与。广德社仓创于官,故其弊不一。请照本法一切归之民。』朝廷又可之。余遂得穷年余之力,经理更革,以其收息买田六百亩,永代人户认息,且使常年不贷,惟荒年则贷之,而不复收息,凡费皆取办于六百亩官田之租。甫集而余去官,未知近何如,至今犹念念不能忘此。余亲历于广德者如此。若凡他州各县之有社仓者,闻其弊往往而然,殆不胜述。及来抚州,社仓幸皆乡曲之自置,有如文公初立之本法。然亦间有名虽文公而人不文公,其初虽文公而其后不文公,倚美名以侔厚利者,亦已不少。余方为之悚然以惧,何敢更以官司预社仓之事哉!大抵小民假贷,皆起于贫。贷时则易,还时则难。贷时虽以为恩,索时或以为怨。傥稍从而变通之,鸠钱买田,丰年聚租,荒年赈散,不惟不取其息,并亦不取其本,庶乎有利而无害。」凡皆余答李君之说如此,而未敢以为信也。未几,金溪李君沂复以社仓法来俾余为记,阅其始末,盖一家自为之计,而依法惟取二分之息,不借势于官,不鸠粟于众,故能至今无弊,利民为博。今岁之歉,一邑赖之。置仓如此,信能以文公之济人者济人矣。然有治人无治法,良法易泯,流弊难防。君能如文公,更望君之子孙世世如君也。因录所报李君之说以遗之。先是,郡之新丰饶君景渊亦尝以社仓求余为说,其法取息视文公尤轻,贷而负者去其籍,而不责其偿,事益省而民益安,并书以遗之。咸淳七年冬至日承议郎权发遣抚州军州事节制军马黄震记。

  ○海角亭记全文

  钦、廉、雷在百粤,距中国万里而远,郡南皆岸大洋,而廉又居其折,故曰海角。有亭在城西南隅,昔人以是名之。岁远代易,废亦久矣。延佑三年秋,余使过郡访其地,得于荒芜乱水之间,欲复之未能也。属之郡吏,曰诺。明年来告成,请记之。夫土木之靡,工人之用,虽未获谂。至于云霞之暎带,坞陼之出没,梦寐所历,犹见其处,亦殊方之胜槩也。然廉为侯邦, 【 「侯」字明弘治本作「郡」。】 亭有地胜,居是者虽拥高爵厚禄,亦往往有悲愤无聊之感者何哉?盖尝因是而亿之,地僻远,加瘴疠,自古以来,非谪徙流离之士鲜至焉。故吾无为而得之,宜其人之戚戚尔也。抑尝推昔朝廷之于士大夫,苟非甚过极恶,未尝不欲曲受而优容之。万不得已,则又非深放远屏无以启其摧痛自反之忠。古之人臣思尧君而心魏阙者,每惓惓于畎亩之间,江海之上,彼萧墙之内,固有负不扶不持之忧者多矣。然则甚疏之者,乃所以甚亲之也。于此见圣王忠厚之至也。而居者从未思也,思而或未之求也。登斯亭者,有能驱去流俗之悲,涵养孤忠之气,把酒赋诗,凭高瞰远,反而求之,何往而不得所适哉!又岂独夸结构之华,从临眺之乐而已。于是记之,俾刻亭上。后之览者,其不参有所感发矣乎!前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今授将仕佐郎、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管勾承发架阁库兼照磨高平范?文,承直郎佥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事燕山大都题额。
  此吾家所藏范德机先生海角亭记石本,书出汉八分隶,先生笔也。惟草庐先生之次虞、范、揭、杨、欧阳圭斋、危太朴,皆元之季世文章大家,当时刊刻誊写文集甚多,今予所见者,草庐支言集一百卷,虞道园学古录五十卷,遗稿六卷,范诗书坊本七卷,揭诗书坊本三卷,揭曼硕集五十卷,内阙十三卷,杨诗书坊本八卷,危有手笔诗文十余册在危山处,予从潮州人家追还,其借去二册,止存一册,未分卷。他如草庐诸经著述,范燕然等诸稿,危云林等集,皆未尝见。圭斋虽宋学士所序,七年寓燕之作,亦皆不复可见,仅有其家近年收录三册耳。固予寡陋而然,要之其所存亦鲜矣。噫!诸公人品高下,固自有定论,而其文章论议,皆一代奇伟,后学所不可不知者。今仅踰百年,而皆不可得见,惜哉!吾家虞文有补遗,揭文有续录,欧阳有第三册,自余有得则姑附漫录中,吾家子弟尚有以知予意也。

  ●水东日记卷三十九

  寰宇通志序表凡例

  ○寰宇通志序表凡例

  寰宇通志有景泰七年五月十五日御制序,是月初九日所上表,陈德遵笔也。总裁则阁中五人,纂修彭时等四十二人,有引用书目,有凡例。此书印装已备,方欲下颁,适天顺改元,遂已。之后有重修之举,即大明一统志也。兹用略具当时序表凡例如左。
  序曰:昔孟轲氏之意,以谓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致。朕亦以为地之大也,山川之邈也,苟求其已然之迹,则其理有定,虽万邦之广,其事物之实,可坐而得。故古之人求博于其约,求难于其易,务简以尽烦,务迩以尽远,率犹是也。嗟夫!深居九五而欲知四海万邦之详,不出户庭而欲究古今兴替之悉,自非大有所从事焉,则虽役耳目于宵旰,疲精神于简编,安能得博,且难尽烦,且远于务求之顷哉!是必如尧、舜之知不徧物,急先务乃可耳。于戏!禹贡不可尚矣,周礼职方氏亦成周致治之书。至于后世纪胜之类尤多,然皆述于偏方,成于一手,非详于古则略于今,非失于简便则伤于浩繁,不足以副可坐而得之意。肆朕皇曾祖考太宗文皇帝尝思广如神之知,贻谋子孙,以及天下后世,遣使分行四方,旁求故实之凡有关于舆地者,采录以进,付诸编辑。事方伊始,而龙驭上宾,因循至今,而先志未毕,则所以成夫继述之美者,朕焉得而缓乎?窃尝观之,善其事者莫先于知,知者所谓务求其已然之迹也。是故语上而不察日月星辰之丽乎天,四时五行之成乎岁,则徒见夫形而上者,其何以参高明覆帱之功?语下而不察百谷草木之丽乎土,山川岳渎之别其区,则徒见夫形而下者,其何以赞博厚持载之力?语人而不察圣愚贤否之殊,其情可予、可夺、可亲、可疎;语物而不察洪纤高下之各,其类可裁、可培、可倾、可覆;以至语为天下而不察古今事物之异,其域与时可兴、可观、可因、可革、可损、可益、可劝、可惩,而志其实,其何以副祖宗思尽财成之道,辅相之宜,以左右民之志于悠久哉!此朕之于是编所为惓惓而不敢少缓也。间与二三儒臣商之,使或先后有一未备,不足以全其美,乃复遣人采足,其继俾辑成编,为卷凡百一十有九,名曰寰宇通志,藏之秘府,而颁行于天下。盖不独以广朕一己之知,而使偏方下邑,荒服远夷,素无闻见之人,咸得悉覩而徧知焉。则知之尽,仁之至,庶几乎无间于远迩先后矣。
  表曰: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同知经筵事臣陈循,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傅、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同知经筵事臣高谷,光禄大夫、少保兼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经筵官臣王文,资政大夫、太子少师兼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经筵官臣萧镃,通议大夫、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经筵官臣商辂,伏蒙皇帝陛下命臣等充总裁官,修寰宇通志,兹者编辑已成,凡百一十有九卷,谨用缮写装潢进呈。臣循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伏以仰一人而定天下,作之君,作之师,睹万国之在目中,有其人,有其土。虽疆宇广大而无外,惟声教渐被之有余,诚旷古所罕逢,实今日之幸遇者也。粤稽虞廷,五服五千,大禹任土而作贡,商家九围九有,成汤缵服以建中,与周礼之职方,暨秦皇之分郡,日月所照,霜露所坠之域,在圣世莫不尊亲,「溥博如天,渊泉如渊」之仁绥万邦,均陶化育。惟古帝王之统御,咸资简册以考求。气习刚柔,缘高山大川之限隔;物生丰啬,繇来今往古之差殊。固分野应干象而分赖,民彝匪坤维能易,随时因革,为郡为县为州;循分高卑,相统相承相属。征输贡赋有无之攸见,巡狩朝觐道里之所经。上而宫室城邑国都,制有关于礼度;下及人伦德行道谊,事有补于劝惩。凡当景范于前闻,或足表章于后代,如金玉珠玑之为至美,犹布帛菽粟之不可无志。虽纂于胡元,奈篇帙浩繁之靡恃;书尝肇于圣祖,适承明制作之未终。夫既有所启于先,信当无少稽于后。况圣作物覩,车同轨而书同文,道洽政通,化愈隆而德愈盛之时乎!恭惟皇帝陛下圣神文武,富贵崇高,孳孳乎惟文教是崇,业业乎惟皇图是保。继志述事,成欲就未就之功勋。制度考文,授当行而行之法式。锐圣情于要典,运神算于渊衷。谓九山九川以尽禹贡之九州岛,与四荒四裔以至尔雅之四极。自东西,自南北,无远迩悉入于编摩;若秦汉,若晋唐,暨后先咸归于纂辑。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形胜名望,录奚彼此之分;诗书所称,史传所纪,人物才良,载靡古今之间。俗不嫌于鄙,雅贤岂论,夫穷通咸在,所收均为可述。详其大而略其细,惟故实之是珍;存所信而遗所疑,必见闻之足据。辞可以兴观羣怨,微巨兼该;事或关常异盛衰,取舍惟当。比之前志,其文须省,其事须增,是乃全书,勿求为同,勿求为异。欲使抚卷帙,洞烛乎八埏;庶几坐庙堂,克知夫四表。岂徒资翫一时而已,将与天下后世共之。此诚圣明知周乎万务,上符祖宗,高出于百王者也。臣循等章句末学,樗散凡材,挟册登朝,本以任夫粗浅;按图应制,实未达于精深。以管窥蠡测之微,究天覆地载之大,敢不效慎勤于笔札,期酬报于简编。虽义类凡例,大有据依,奈词意腐庸,鲜能称惬。次第无法,详略过中,文采弗彰,事迹未备。望特垂于原宥,赐弘运于斧斤。有社稷,有民人,万载永昭于图籍;得禄位,得名寿,四海溥戴于生成。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随进以闻。
  凡例曰:一、凡建置、沿革、郡名、山川、形胜、风俗、土产、城池、祀典、山陵、宫殿、宗庙、坛壝、馆阁、苑囿、府第、公廨、监学、学较、书院、楼阁、馆驿、堂亭、池馆、台榭、桥梁、井泉、关隘、寺观、祠庙、陵墓、坟墓、古迹、名宦、迁谪、留寓、人物、科甲、题咏等类,各司府州,或载或否,皆从其所有无,所载之下书州县名。而州县字,或有或无,悉从旧文,庶不失实。又如名宦、人物等类,书乡贯州县否亦然。其楼阁、堂亭等类下,或有不注废毁等字者,见其尚存也。一、各司府州之城,牵连附书于山川等类下,独两京之城大书,并书各类视他处较详者,重京师也。一、郡名止书前代所名,今不因者,庶省重复。一、各司府州所通有而名异,如山川之类者,皆书通有。而名同,如土产、谷米等食物,又如公廨、县非附郭,及其所属仓库、税课、造作、织染司局,阴阳、医学等类杂职官司,额止一所,无多寡有无之异者,则皆杀烦不书。独学较不杀者,崇文教也。其僧道司则以寺观为其所统,故于司府州县所在寺观之下附见。一、通志所引用,如书则曰「某书」,非书则曰「某云」,非引用者,据实书也。一、书法或有不一者,盖仍旧文而然。不拘书法,而仍旧文,惧穿凿失真也。一、凡事核而所自出之书或涉不经,亦所不弃。一、所进通志表多举纂修类例,可以互见,故不复赘于此。若书目多不能具,今大明一统志家有而人见之,云多李少保、吕逢原所为,彭则进总裁也。

  ●水东日记卷四十

  详记瀛国公事
  杨鼎自述荣遇数事
  脱脱封谥
  人肉油点不圆
  代邸金符册宝
  刘江本名荣

  ○详记瀛国公事

  日记三十七卷已载瀛国公事,近见寰宇通志、政和志、符台外集,乃知此诗余应作,袁忠彻以为虞先生作,非也。通录于此。
  通志云:「国朝之初,闽儒余应因读元虞集所草庚申君非周王己子之诏作诗曰:『皇宋第十六飞龙,元朝降封瀛国公。元君诏公尚公主,时蒙赐宴明光宫。酒酣舒指爬金柱,化为龙爪惊天容。元君含笑语羣臣,凤雏宁与凡禽同。侍臣献谋将见除,公主夜泣沾酥胸。瀛公晨驰见帝师,大雄门下参禅宗。幸脱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时明宗在沙漠,缔交合尊情颇浓。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帐闻笙镛。乞归行宫养为嗣,皇考崩时年甫童。文宗降诏移南海,五年仍归居九重。壬癸枯干丙丁发,西江月下生涯终。至今儿孙主沙漠,吁嗟!赵氏何其隆。维昔祖宗受周禅,仁厚绰有三王风。虽因浪子失中国,世为君长传无穷。』」
  政和志云:「福建政和县儒学训导余应悲宋室以仁义亡,因览虞文靖公为文宗皇帝所草顺皇帝非周王己子之诏,撰诗以述其事。」诗同,但「赐宴」作「锡宴」,「仍归」作「乃归」,「祖宗」作「宋祖」。
  袁忠彻所纪则曰:「予幼时闻诸先生与先人言,宋幼主北迁,元降封为瀛国公。一夕,世祖梦金龙舒爪缠殿柱。明日,瀛国来朝,立所梦柱下。世祖感其事,欲除之,谋诸臣下,瀛国知惧,遂乞从释,号合尊大师,往西天受佛法获免。过朔北扎颜之地,谒周王, 【 即明宗。】 见瀛国后罕禄鲁氏,郡王阿见厮兰之裔孙也。明宗爱而纳之。未几,生妥欢帖睦尔。后有言于文宗,诏曰:『明宗在朔漠之时,素谓非己子,遂两徙高丽海岛,寻移广西。』文宗崩,丞相燕铁木儿请于文后卜答失里立太子燕帖古思,后不从命,立明宗次子亦邻真班,是为宁宗。宁宗崩,燕铁木儿复请立燕帖古思,后曰:『吾子尚幼,明宗长子妥欢帖睦尔在广西,年十三矣。』乃命中书右丞阔里吉思往广迎之,至良乡,燕铁木儿既见,且陈迎立之意。妥欢帖睦尔幼,且畏之,一无所答。于是燕铁木儿疑之,适太史亦言不可立,立则天下乱,遂不果。文后视政一年,燕铁木儿薨。学士虞集上封事,不肯草诏。文后与大臣及学士巙巙等定议,立侄妥欢帖睦尔为皇帝,且诏尊文后,曰:『燕铁木儿犹怀两端,迁延数月,天殒厥躬。永惟皇太后之子,一以至公为心,亲挈大宝,畀予兄弟。迹其定策两朝,功德隆盛。』帝以虞集之上封事,乃曰:『唵咱饿秀才,怎么知我家事。』集惊惧丧明。帝立之八年六月,撤文宗庙主,徙文后,幽于东安,放其太子燕帖古思于高丽,中道谋杀之。呜呼!顺帝享国实繇文后,然听谗臣之言,遂至文后母子被害。夫宋待柴世宗之后,代居显官,详见史册。而瀛国孤儿寡妇,元君忍不相容也。瀛国居燕八年,因杀文丞相方给衣粮,此待之薄甚。迨感梦有疑瀛国,逆知假往西天,又遇周王夺其后而生顺帝,以明宗朔漠之言观之,明为遗腹也。而天不负宋,而又享国之久。然顺帝之负文后,岂其少恩哉!国祚之归于大明,宜矣。予归老于家,或诵虞文靖公诗所纪瀛国之事,因而有感,遂并书旧所闻者,使知宋三百年之德泽不泯也如是。顺帝幽文后,杀其太子,此天使宋之遗孽灭胡之报复也。永乐十五年五月十八日,我太宗文皇帝御武英门,命内官李谦、王吉于古今通集库取宋列帝遗像,命臣忠彻及画士百户徐英观之。上笑谓忠彻曰:『宋太祖以下,虽是胡羊鼻,其气象清癯,若太医然。』十九日,上复御武英门,命臣忠彻同内官王吉看元列帝像,俱魁伟雄迈。上笑曰:『都吃绵羊肉者。』及观顺帝像,顾谓臣忠彻曰:『唯此何为类太医也。』忠彻斯时承命未实,俯首莫对。今蒙赐老田里,得以历考宋、元史传,暨元学士虞集所作第十六飞龙之诗,果符太宗文皇帝之言。感念圣鉴之明,愧当时不能对此为恨,庸书以俟秉笔者补之。」

  ○杨鼎自述荣遇数事

  今户部左侍郎杨公鼎有自述平生荣遇数条,多可征者,间摘其要于此。
  国朝之制,册后妃并亲王行传制礼,虽公侯伯之封不行,独进士行焉。王侯受封谢用上表礼,虽三公九卿不用,而进士独用焉。王侯上谢表,上不御正殿,不更服,百官不朝服,不称贺。惟进士上表御正殿,更服,百官朝服,侍班称贺。重科目得贤也。
  正统十二年二月十八日,朝廷以人才须先作养,方得实用,文华门会官,以状元吉水刘俨、淳安商辂,榜眼天台杜宁、庐陵陈文、嘉禾吕原、关西杨鼎,探花监利裴纶、陈仓刘俊,庶吉士西蜀江渊、武城王玉十人者预选,惟宁一人侍讲,纶、俨、辂三修撰,渊、文、鼎、原、俊五编修,而简讨一人,玉也。令日于东阁以学士提督进学作文,遇会讲经筵则侍班。是月二十一日得旨也。
  正统十四年十月,北虏犯顺,诏选翰林六科六部属各道官十五人,各分要地,授监察御史,勅令选练民兵,兼统军卫,以为保障,境内窃发,实时殄灭,京畿有警,躬率策应,凡军需机务,悉听从便区画。盖侍讲徐珵彰德,编修杨鼎济南,简讨王玉卫辉,给事中金达顺天,王庾潞州,御史白圭泽州,李宾怀庆,夏裕兖州,户部郎中谢佑大名,主事王伟广平,刑部郎中陈金保定,主事姚龙河间。既拟以它事不果行者,给事中孙祥,主事汪浒、王槩也。
  天顺三年四月六日早,有旨赐侍郎、佥都御史、通政、詹事、学士、卿尹等官若干游西苑,先酒饭于左顺门东北廊讫,趋右顺,出西华、西上、西中、西苑四门,北入椒园,至行殿。殿枕太液池,下瞰如镜。出北行至圆殿,繇东城门入上殿。殿前古松极奇怪,又置翠屏岩,郭公砖,木变、太湖等石。从西城门下,北至太液,历御桥,再北至万岁山,繇西路入山径,傍有仙人、老虎洞。抵绝顶,入广寒宫。两傍圆亭,东曰玉虹,西曰金露。两亭下次第又各两殿,东曰方壶,次曰介福,西曰瀛州,次曰延和。山半坪间有仁智殿旧址。自东路出山至九间殿,过黄船厂,过北闸口行殿,又西从湖岸折而南,至养牲房,所养者皆珍禽。经虎城至小山子,又名赛瀛州,前后左右皆有殿,中两傍有水阁,山顶之殿状如广寒殿,前有水碎出山腰,垂如珠帘然。流至石池西流,从石龙口吐出,复伏流山下殿前。殿之前凿石为流觞曲水,水拆流至东池。众皆小憇,啜茶毕,出此复南,入湖中,过桥亭,至南台行殿。前有石■〈石秋〉直阶约数十步至水中,是为钓矶。前所历览,皆上游幸所也。既而赐宴于殿之左。既出,仍繇西苑门入,至西华谢恩叩首,始各散归,沾醉者多。前此,内阁尚书等有赐,此不能记。
  天顺六年壬午上元节朝毕,赐常宴丸子于阙前,忽中使传命,召公孤、公侯、驸马、伯、都督、尚书、侍郎、都御史、学士、通政、卿尹等官若干人至午门里,宣旨赐观灯。于是繇右顺门入,傍武英殿过御桥北行,历思善门西折,而繇仁智门至仁智殿前。丹陛丹墀设灯几千盏,各极其巧异。诣殿内,中设御座,后树青斧扆,上有升降珠龙。四围诸灯,或沙,或魫,或水,或木,或瓦,或甆,或鲛绡,或琉璃,或线结,或剪刻,雕镂制体,莫能形容其详也。东西壁下数百竿,飞则凤、鹏、鹤、鹳、鸥、鹘、鴸、鸦、燕、鹊、鸿、鴈、孔雀,而潜则蛟、龙、鼋、鼍、龟、鳖、鳌、蜃、鲵、鲸之物,走则麟、犀、狮、象、虎、豹、牛、马、犬、豕、駞、骡、鹿、兔、熊、罴,而微则蜂、蝶、蛙、蚓、蝎、蚌、蝉、蛾、虾、蠏之类,水陆飞潜,无不备有。此日灯也,殿左设一橱,内蕴圆机,转上树十余人,各异衣冠,左出右入,周而复始。两傍又树两人,以杖笞之,若使之出入然。殿左设一皷,倚立一童子,执双槌,两目口舌俱能动摇阖辟,以槌左右声皷,俨然若生。从容敬观讫,出至奉天门,赐宴于右廊,极其品味之美。
  皇上即位之明年,岁在乙酉,既择孟春吉日祈谷,礼上帝于大祀坛。复择仲春元辰,亲耕于南郊。其礼仪悉遵祖宗以来斟酌古今定制。前二日进耒耜,御览毕,以鼓吹导出郊外。预命朝臣一十二员,充三公、九卿,从耕左右。于是少保、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贤,礼部尚书姚夔,兵部尚书王竑,工部尚书白圭,吏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彭时,户部左侍郎杨鼎耕其左,广平侯袁瑄,隆平侯张佑,定襄伯郭登,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陈文,吏部右侍郎尹旻,通政使张文质耕其右。是日驾出,卤簿导从,诣大次,服衮冕,礼先农毕,易常服。户部尚书马昂进耒耜,耕藉三推讫,诣坐大次前望耕。从耕者各五推九推讫,京尹及赤县令率耆庶终亩。礼毕,宴劳百官耆宿于藉田畔,还赐三公、九卿、司徒等彩缎、楮币各有差。
  成化元年三月十日,上幸国学,卤簿大乐前导。诣学,服皮弁,首谒先师孔子,行释奠礼。惟正位上亲行献爵,其四配十哲、两庑从祀诸贤,各遣文职大臣祭服分献。于是少保兼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贤,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陈文,工部尚书白圭,户部左侍郎杨鼎奠东配、东哲、东庑,太子少保、户部尚书马昂,兵部尚书王竑,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彭时,兵部左侍郎王复奠西配、西哲、西庑,其公侯、驸马、伯、都督、文官三品以上,翰林院简讨以上,国子监各官陪祭毕,上易常服,分献陪祀官亦易服,同文武百官俱诣彝伦堂。上升座,祭酒、司业行礼讫,进讲,武官都督以上,文官三品以上,及翰林学士升堂,赐坐侍讲。讲毕,赐茶。上还朝,百官庆贺。翌日,祭酒率学官诸生上表谢恩,各赐袭衣并楮币有差。

  ○脱脱封谥

  虞台岭观音堂记,康里脱脱二子:铁木儿塔识、达识帖睦尔,父子俱有传在元史。惟达识帖睦迩稍劣。云此碑至元五年立,已云和宁忠献王,史乃云至正初封谥,盖史误也。

  ○人肉油点不圆

  肉羹肥油点皆圆,惟人肉羹点皆半侧不圆,食人肉多者睛有黄色,头恒晕欲坠地。洪武初经乱人皆能言之。今日总镇诸公语如此。

  ○代邸金符册宝

  杨郎中琛、冯御史徽、聂御史友良言,近于代邸得拜观金符,上有阴文谨身之符□字,王印妃印累朝册宝,洪武、永乐中所制者,制范书刻皆极精工,近年所颁则不迨,远甚也。

  ○刘江本名荣

  刘江事见前,近从广宁侯安家询知□本名荣,父讳江,仍其籍名,后改今名矣。盖俗从戎者,□仍故为户旧名,虽数世不易也。杨文敏公撰广宁伯刘荣碑失言其故,致不明耳。执笔文人不可不知。

  ●附录一

  四库全书总目水东日记提要

  ○四库全书总目水东日记提要

  水东日记三十八卷,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奏草,已著录。是书记明代制度及一时遗文逸事,多可与史传相参。其间征引既繁,亦不免时有抵牾。又好自叙居官事迹,殆不免露才扬己之病。王士祯作居易录,多自记言行,有如家传,其源滥觞于此,古人无是体例也。至于辨请禁官舍家人操习一疏,谓人诬其子与官舍斗鹌鹑不胜,因有是奏,深自剖析,连篇不已,抑又浅之甚者矣。然盛留心掌故,于朝廷旧典,考究最详。又家富图籍,其菉竹堂书目今尚有传本,颇多罕觏之籍。故引据诸书,亦较他家稗贩成编者特为博洽。虽榛楛之勿翦,亦蒙茸于集翠。取长弃短,固未尝不可资考证也。

  ●附录二

  明史卷一七七叶盛传

  ○明史卷一七七叶盛传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师覆土木,诸将多遁还,盛率同列请先正扈从失律者罪,且选将练兵,为复雠计。郕王即位,例有赏赉,盛以君父蒙尘辞。不许。
  也先迫都城,请罢内府军匠备征操。又请令有司储粮料给战士,遣散卒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三日间,章七八上,多中机宜。寇退,进都给事中。言:「劝惩之道,在明赏罚。敢战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当赏。其它守御不严,赴难不力者,皆当罚。」大臣陈循等议召还镇守居庸都御史罗通,并留宣府都督杨洪掌京营。盛言:「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驾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寇何以薄都城?今紫荆、倒马诸关,寇退几及一月,尚未设守御。宣府为大同应援,居庸切近京师,守之尤不可非人。洪等既留,必求如洪者代之,然后可以副重寄而集大功。」帝是之。寻命出安集陈州流民。
  景泰元年还朝,言:「流民杂五方,其情不一。虽幸成编户,而斗争雠杀,时时有之,宜专官绥抚。」又言:「畿辅旱蝗相仍,请加宽恤。」帝多采纳。京卫武臣及其子弟多骄惰不习兵,盛请简拔精壮,备操守京城。勋戚所置市廛,月征税。盛以国用不足,请籍其税佐军饷。皆从之。明年,上弭灾防患八事。帝以兵革稍息,颇事宴游。盛请复午朝故事,立报可。当是时,帝虚怀纳谏,凡六科联署建请,多盛与林聪为首。廷臣议事,盛每先发言,往复论难。与议大臣或不悦,「彼岂少保耶」,因呼为「叶少保」。然物论皆推盛才。
  擢右参政,督饷宣府。寻以李秉荐,协赞都督佥事孙安军务。初,安尝领独石,马营,龙门卫、所四城备御。英宗既北狩,安以四城远在塞外,势孤,奏弃之内徙。至是廷议命安修复。盛与辟草莱,葺庐舍,庀战具,招流移,为行旅置暖铺,请帑金买牛千头以赋屯卒,立社学,置义冢,疗疾扶伤。两岁间,四城及赤城、鵰鹗诸堡次第皆完,安由是进副总兵。而守备中官弓胜害安,奏安疾宜代。帝以问,盛言:「安为胜所持,故病。今诸将无踰安者。」乃留安,且遣医视疾。已又劾胜,卒调之他镇。
  英宗复位,盛遭父忧,奔丧。天顺二年召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两广。乞终制,不许。泷水瑶凤弟吉肆掠,督诸将生擒之。时两广盗蜂起,所至破城杀将。诸将怯不敢战,杀平民冒功,民相率从贼。盛以蛮出没不常,请自今攻劫城池者始以闻,余止类奏。疏至兵部,驳不行。盛与总兵官颜彪破贼砦七百余所。彪颇滥杀,谤者遂以咎盛。六年,命吴祯抚广西,而盛专抚广东。
  宪宗立,议事入都,给事中张宁等欲荐之入阁。以御史吕洪言遂止,而以韩雍代抚广东。初,编修丘浚与盛不相能。大学士李贤入浚言,及是草雍敕曰:「无若叶盛之杀降也。」盛不置辨。稍迁左佥都御史,代李秉巡抚宣府。请量减中盐米价,以劝商裕边。复举官牛官田之法,垦田四千余顷。以其余积市战马千八百匹,修堡七百余所,边塞益宁。
  成化三年秋,入为礼部右侍郎,偕给事毛弘按事南京,还改吏部。出振真定、保定饥,议清庄田,分养民间种马,置仓涿州、天津,积粟备荒,皆切时计。
  满都鲁诸部久驻河套,兵部尚书白圭议以十万众大举逐之,沿河筑城抵东胜,徙民耕守。帝壮其议。八年春,敕盛往会总督王越,巡抚马文升、余子俊、徐廷璋详议。初,盛为谏官,喜言兵,多所论建。既往来三边,知时无良将,边备久虚,转运劳费,搜河套复东胜未可轻议。乃会诸臣上疏,言守为长策。「如必决战,亦宜坚壁清野,伺其惰归击之,令一大创,庶可遏再来。又或乘彼入掠,遣精卒进捣其巢,令彼反顾,内外夹击,足以有功。然必守固,而后战可议也。」帝善其言,而圭主复套。师出,竟无功,人以是服盛之先见。
  八年转左侍郎。十年卒,年五十五。谥文庄。
  盛清修积学,尚名检,薄嗜好,家居出入常徒步。生平慕范仲淹,堂寝皆设其像。志在君民,不为身计,有古大臣风。

  水东日记四十卷 (明)叶盛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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