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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杀王彧
  东坡曰宋明帝诏荅王景文其略曰有心于避祸不若无心于任运千仞之木既摧于斧斤一寸之草亦碎于践踏晋将毕万七战皆获死于牖下蜀将费袆从容坐谈毙于刺客故甘心于履危未必逢祸从意于处安未必全福此言近于逹者然明帝竟杀景文哀哉哀哉景文之死也诏言朕不谓卿有罪然吾不能独死请子先之诏至景文正与客棊竟敛子纳奁中徐谓客曰有诏见赐以死酒至未饮门生焦度在侧取酒抵地曰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可以一奋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见念者为我百口计乃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乃仰饮之苏子曰死生亦大矣而景文安之岂贪权窃国者乎明帝可谓不知人者矣【景文名彧】

  王俭自比谢安
  少游曰君子之论人观其终身之大节大节丧矣虽有一时之美一日之长足以夸污世而矫流俗君子无取焉史称王俭尝谓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葢自况也以愚观之俭实安之罪人也岂可同日而语哉何则自晋以阀阅用人王谢二氏最为望族江左以来公卿将相出其门者十七八子为主婿女为王妃布台省而列州郡者不可胜数亦犹齐之诸田楚之昭屈景氏皆与国同其休戚者也安之仕晋始为桓温司马孝武之世政由温出缙绅顾望不知所为而安与王坦之尽忠王室蔑有二心至于屡改袁宏之文以寝九锡之命可谓以身许国社稷之臣者矣俭之仕宋袭封选尚其为亲贵固非安之比也萧公虽有异志而谢朏褚彦回之属初无从意齐室之建俭实发之至引梁王鲁国之事使臣珥貂所居称殿何异取大势以文奸言者安之于晋其大节如彼俭之于宋其大节如此愚故曰俭实安之罪人也至于该洽经史明习故事工词令妙威仪动为名流之所仰所谓一时之美一日之长夸污世而合流俗者也君子何取焉安少有重名累年辟召不至其后虽受朝寄而东山之志始末不渝形于言色则安之功名出于无意者也俭少时志在宰执见于所赋之诗及生子字曰元成取仍世作相之义则俭之富贵取于有心者也夫无意之与有心相去远矣岂可同日而语哉宋受命陶濳自以祖侃晋世宰辅耻复屈身投劾而归躬耕于浔阳之野其所著书因义熙以前题晋年号永初以后但称甲子而已以此论之则俭之为人葢可见矣

  宋代晋
  张谓曰昔在王癸不道帝辛失德天命将改人心已去圣哲拯之厯数归焉商汤所以革夏周武所以伐殷也至于太甲初放成王未长国步犹梗时尚屯虞忠贤处之名节存焉伊尹所以反王周公所以复嗣也元兴之际义熙之间晋主中庸幸无桀纣之罪刘公大略遂有伊周之勲当其驱驾英雄芟夷僣伪南摧劲楚北破强燕电扫秦雍风清巴蜀三方为我有四海为已任诚能秉汾阳之志息汉阴之机牵率何刘同为翊戴指撝徐傅共致雍熙则元皇建业之都至今享殷周之祚刘后豫章之地至今为齐晋之国而近希曹马远弃威文祸徒及于两朝福未盈于三载八叶传其世嗣六君不以寿终汉氏寛仁晋绪成大族刘公残暴子孙无遗种天之报施其明征乎则知握元符升大宝礼义得之者难絶智力得之者易亡使成如宋齐无足称者况败如莽卓岂足道哉后之人运属陵夷业崇经济周爰故地殷鉴在兹

  宋之人君
  温公曰晋氏渡江以来君弱臣强祸乱相继至于元兴而桓氏簒位高祖首唱大义纠合同志起于草莽之间奋臂一呼凶党瓦解遂枭灵宝之首奉迎乘舆再造晋室厥功已不细矣既而治兵誓众经营四方扬旗东征广固横溃卷甲南趋卢循殄灭偏师西上谯纵授首鋭卒北驱姚泓面縳遂泛扫伊洛修奉园陵震惊拓抜之心发舒华夏之气南国之盛未有过于斯时者也然区宇未一跻于天位委弃秦雍以资冦敌使大功不成惜哉文帝勤于为治子惠庶民足为承平之良主而不量其力横挑强敌使师徒殱于河南戎马饮于江津及其末路狐疑不决卒成于祸岂非文有余而武不足邪及以孝武之骄淫明帝之猜忍得保首领以没于牖下幸矣何后之有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四

  齐高帝
  金土同价【袁皓 东坡】
  武帝
  武帝疾王融谋以子良易嗣君【温公】
  海陵王
  明帝谋继大统侍中谢朏求出致酒遗弟瀹书曰饮此勿豫人事【温公】
  通论
  高帝明帝东昏侯【温公】
  梁武帝
  临川王宏洛口之败幷窃发以宏为名因免官【温公】
  湛僧智围魏夏侯夔引兵助之魏元庆和以城降僧智以城逊夔【温公】
  武帝好佛【李德裕】
  贺琛启陈四事武帝怒而诘责【温公】
  昭明太子葬其贵嫔求吉地被厌祷之谮【温公】
  通论
  武帝元帝【温公】
  陈文帝
  帝疾笃语孔奂等欲传位弟安成王顼奂等諌止之及太子伯宗立三年顼废伯宗而入簒是为宣帝【温公】
  后主
  荒淫【刘禹锡 东坡】
  武帝
  文帝宣帝后主【温公】
  陈国兴亡【曾子固】

  金土同价
  袁皓齐处士言曰齐祖受禅大宴卿士顾谓丞相曰予不肖幸有天下乃百执事羽翼小子共拯宋人之溺也然予不敢易时而侮器使不逾十载致黄金与土同价朝臣称贺内外諠欢快喜相传日走天下齐封父闻而庆曰宋人生矣而告乡处士处士闻而泣曰舍虎逢狼改时而亡吾为宋人幸未死果涂炭于齐矣新主之言岂成圣人之道耶君王知黄金贵于土不知百姓视土贵于黄金吾闻古者土地之封在于民全而国殷土有林木民得而取土有醎卤民得而煑土有禾黍民得盈庾金玉在山桑麻在原圣人不禁无私无官死者有土生者有田圣人乐而百姓同百姓忧而圣人然秦传乱国之疾百姓之苦莫痊汉壤既广百姓饶矣土地之利百姓莫得而窥之金玉在山醎卤在田取块土者犯禁而死生无土而何以田殁无土而及乎泉生则税蠹而郡蠹邑克而吏啮吾视宋人之贫久矣未见宋人有寸土者君王茍欲致民于生地不若薄民之赋贻民之利知百姓贵土于黄金则其民受福于齐矣封父谢曰吾将闻执政者可乎处士曰否是欲急挈吾于祸矣惟父勿施吾将往
  东坡曰齐高帝云吾当使金土同价意则善矣然物岂有此理者哉孟子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巨屦与小屦同价人岂为之哉而孟子亦自忘其言为菽粟如水火之论金之不可使贱如土犹土不可使贵如金也

  武帝疾王融谋以子良易嗣君
  温公曰孔子称鄙夫不可与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王融乘危徼幸谋易嗣君子良当时贤王虽素以忠清自居不免忧死迹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贵而已轻躁之士乌可近哉

  明帝谋继大统侍中谢朏求出致酒遗弟瀹书曰饮此勿豫人事
  温公曰衣人之衣者懐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二谢兄弟比肩贵近安享荣禄危不豫知为臣如此可谓忠乎

  高帝明帝东昏侯
  温公南齐论曰高帝以功名之盛不容于昏暴之朝逆取而顺守之亦一时之良主也明帝自以得于不义猜忌高武子孙诛夷殆尽深戒东昏以先事制人而大臣疑惧祸变相寻卒亡其国夫不务全德而杀人以自安自古以来未有能济者也

  临川王宏洛口之败并窃发以宏为名因免官
  温公曰宏为将则覆三军为臣则涉大逆高祖贷其死罪可矣数旬之间迁为三公于兄弟之恩诚厚矣王者之法果安在哉

  湛僧智围魏夏侯夔引兵助之魏元庆和以城降僧智以城逊夔
  温公曰湛僧智可谓君子矣忘其积时攻战之劳以授一朝新至之将知人之贤不掩人之长功成不取以济国事忠且无私可谓君子矣

  武帝好佛
  李德裕曰世人疑梁武建佛刹三百余所而国破家亡残祸甚酷以为释氏之力不能拯其颠危余以为不然也释氏有六波罗密檀波罗密是其一也又曰难舍能舍大者头目支体其次国城妻子此所谓难舍也余尝深求此理本戒其不贪能自不戒哉是以诡诞之士竒邪之术君子远之

  武帝元帝
  温公曰武帝当齐之季任居方面危不自安乘时奋起以除昏主而成大业及享国日久普通大通之际遭魏氏衰微王公牧守襁属而归之戎车北征至于洛汭观其勤身约已好尚文雅拊循士大夫亦可谓恭俭寛厚之君矣然以万乘之主为桑门之行屈身倾国以奉浮屠恩胜于威纪纲不立信佞臣之谋贪河南之地弃与国宠叛人遂使台城覆没老而馁死江淮以南鞠为荆棘其智未足称也夫德泽不能及而享其大利圣人祸之譬如悦盗贼之财而延之入室财不可得而丧其所有必矣其子孙各拥强兵列居重镇不救君父之危而窥间乘便更相屠灭元帝于兄弟之中残忍尤甚是以虽翦凶渠而克复故业旋踵之间身为俘馘岂特人心之不与哉亦天地之所诛也

  帝疾笃语孔奂等欲传位弟安成王顼奂等谏止之及太子伯宗立三年顼废伯宗而入簒是为宣帝
  温公曰夫臣之事君宜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孔奂在陈处腹心之重任决社稷之大计茍以世祖之言为不诚当如窦婴面辨袁盎廷争防微杜渐以絶觊觎之心以为诚邪则当请明下诏书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高宗无楚灵之思不然谓太子嫡嗣不可动摇欲保辅而安全之则当尽忠竭节以死继之如晋之荀息赵之肥义奈何于君之存则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既没则权臣移国而不能救嗣王失位而不能死乃奸谀之尤者而世祖谓之遗直托以六尺之孤岂不悖哉

  荒淫
  刘禹锡台城诗曰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縁一曲后庭花
  东坡论陈隋好乐而亡曰吹笛弹琵琶五弦及歌舞二技自文襄以来好之河清以后尤甚后主惟赏邉方乐耽爱无已于是繁手淫声争新哀怨故曹妙逹安马驹之徒至有封王开府者遂服簮缨而为伶人之事后主亦能自度曲亲执乐器玩好无倦倚弦而歌别采新声为无愁曲音韵窈窕极于哀思挟侍儿阉官辈齐唱和之曲终乐阕莫不陨涕行幸道路或时马上作之乐往哀来竟以亡国【余见隋炀帝门】

  武帝文帝宣帝后主
  温公曰武帝与王僧辨同事梁室诛夷侯景乘时伺隙以诈力取国然率羸弊之众当强齐乘胜之势卒成大功奄有江南斯亦难矣文帝恭勤政事足为良主孝宣值齐之衰而启土逢周之兴而丧师岂非不恃内而恃外耶以陈国区区不能居天下五分之一栗栗危惧不能保其社稷况后主荒淫无度以趣之纳身眢井不亦宜乎

  陈国兴亡
  曾子固陈书序曰陈之为陈盖偷为一切之计非有先王经纪礼义风化之美制治之法可章示后世然而兼权尚计明于任使恭俭爱人则其始之所以兴惑于邪臣溺于嬖妾忘患纵欲则其终之所以亡兴亡之端莫非自已致者至于有所因造以为号令威刑职官州郡之制虽其事已浅然亦各施于一时皆学者之不可不考也而当时之士争夺诈伪茍得偷合之徒尚不得不列以为世戒而况于壊乱之中仓皇之际士之安贫乐义取舍去就不为患祸势利动其心者亦不絶于其间若此人者可谓笃于善矣盖古人之所思见而不可得风雨之诗所为作者也安可使之泯泯不少槩见于天下哉则陈之史其可废乎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五

  明元帝 太武帝
  太武凶残【王毂】
  崔浩【少游】
  孝文帝
  穆泰与陆叡安乐侯隆等谋作乱伏诛【温公】
  韩显宗等谏取士当择贤才不宜专取门望【温公】
  文帝至肆州慰劳所遇跛眇者赦军士为盗者三人【温公】
  孝明帝
  李崇北征上表乞改镇立州高平镇民叛帝谓崇表之由【温公】
  通论
  魏之人君【温公】
  魏去夷即华【六一】
  北齐
  歴代人君【温公】
  文皇帝
  伊娄谦聘齐其参军高遵辱命周高祖克齐执遵付谦任其报复谦请赦遵帝乃止谦待遵如初【温公】
  高祖
  平齐后务俭约露寝【温公】
  通论
  后周人君【温公】
  七代通论
  宋齐梁陈周北齐后魏【东坡】
  宋齐梁陈【李白】
  宋齐【李德裕】

  太武凶残
  王毂后魏行曰力微皇帝谤天嗣太武凶残人所畏一朝鲇■〈羊历〉飞上天子孙尽作河鱼饵

  崔浩
  少游曰有有道之士有有才之士至明而持以晦至智而守以愚与物并游而不离其域者有道之士也以明济明以智资智颖然独出不与众为耦者有才之士也夫有道之与有才相去远矣不可不知也史称崔浩自比张良且谓稽古过之以愚观之浩曾不及荀贾何敢望子房乎夫子房之于汉荀攸贾诩之于魏浩之于元魏运筹制胜筭无遗策实各一时之谋臣也高祖以子房与韩信萧何为三杰用之以取天下韩信王楚数十城萧何封侯第一而子房独愿封留而已及太子监关中兵乃行少傅事晏然处于叔孙通之下了无矜伐不平之意故司马以为无智名勇功可谓有道之士也荀贾虽不足以与于此然攸谋谟帷幄时人子弟莫知其言诩亦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皆以令终故陈寿以为良平之亚虽有才之士亦颇闻君子之道者也浩则不然其设心措意惟恐功之不著名之不显而已李顺之死浩既有力而奏五寅元厯章尤夸诞妄诋古人所撰图书至镵石道傍以彰直笔明哲之所为固如此乎正孟子所谓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适足以杀其身而已盆成括之流也以此论之浩曾不及荀贾明矣何敢望子房乎夫以其精治身以绪余治天下功成事遂奉身而退者道家之流也观天人察时变以辅人事明于末而不知本阴阳家之流也子房始游下邳受书圮上老人终曰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耳则其术盖出于道家之流也浩精于术数之学其言荧惑之入秦彗星之灭晋与夫兎出后宫姚兴献女之事尤异及黜庄老乃以为矫诬之言则其术盖出于阴阳而已此其所以不同也然高帝用子房之谋弃咸阳还定三秦灭项羽于垓下太武用浩亦取赫连昌破蠕蠕平沮渠牧犍于凉州惠帝得不废本子房之谋而太武为国副主亦自浩发之其迹盖相似也呜呼岂欲为子房而不知所以为子房者欤

  穆泰与陆叡安乐侯隆等谋作乱伏诛
  温公曰夫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茍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寛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则不然勲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使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也则刑政之失莫此为大焉

  韩显宗等谏取士当择贤才不宜专取门望
  温公曰选举之法先门地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也而歴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禄与侧微以今日视之愚智所同知也当是之时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蔽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于世俗者诚鲜矣

  文帝至肆州慰劳所遇跛眇者赦军士为盗者三人
  温公曰人主之于其国譬犹一身视远犹迩在境如在廷举贤才以任百官修政事以利百姓则封域之内无不得其所矣是以先王黈纩塞耳前旒蔽明欲其废耳目之近用推聪明于四远也彼废疾者宜养当命有司均之于境内今独施于道路之所遇则所遗者多矣其为仁也不亦微乎况赦罪人以挠有司之法尤非人君之体也惜夫孝文魏之贤君而独有是乎

  李崇北征上表乞改镇立州高平镇民叛帝谓崇表之由
  温公曰李崇之表乃所以销祸于未萌制胜于无形也上既不能用及乱生之日曾无愧谢之言乃更以为崇罪彼不明之君乌可与谋哉诗云聴言如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其是之谓矣

  厯代人君
  温公曰神武以高世之略平尔朱之乱功大势盛为魏孝武所疑虽有逐君之惭而能惓惓尽恭以事静帝没身不怠此其可称者也文襄有儁材而无重德悖慢无礼终陨身于奴隶文宣淫湎残暴甚于桀纣能信用贤臣委之以政威加邻敌终其天年盖亦有以得之矣孝武明逹恺悌实有齐之令主享国不永惜哉武成骄淫奢纵齐业始衰后主继之昬狂尤甚诛翦忠良信用谗邪十年而亡已为幸矣

  伊娄谦聘齐其参军高遵辱命周高祖克齐执遵付谦任其报复谦请赦遵帝乃止谦待遵如初
  温公曰赏有功诛有罪此人君之任也高遵奉使异国漏泄大谋斯叛臣也周高祖不自行戮乃以赐谦使之复怨失政刑矣孔子谓以德报怨者何以报德为谦者宜辞而不受归诸有司以正典刑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美则美矣亦非公义也

  高祖平齐后务俭约露寝
  温公曰周高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奢高祖胜而愈俭

  后周人君
  温公后周论曰文帝以关中之众东迎孝武收疲散之兵抚贫困之民任贤使能列官布职明部分务农桑以辅魏室虽以高氏之强不能陵也其所为典法施于后世可不谓贤乎武帝以英杰之资受制强臣恭黙端拱十有余年须其罪盈恶熟为众所弃一旦除之若拨麷振槁可谓知柔知刚智勇兼备者矣然后亲统六师以征东夏齐之险阻不守士卒不战数月之间缚其君臣致于鼓下使有周之境东渐于海南薄于江虽魏室全盛之时不能及也惜其宣帝恣其淫侈进其竒谲自絶于天结怨于民三年而为异姓所有悲夫

  宋齐梁陈周北齐后魏
  东坡七代论曰英雄之士能因天下之隙而遂成天下之势天下之势未有可以必成者也而英雄之士常因其隙而入于其间坚忍而不变是以天下之势遂成而不可解自晋以下者天下何其纷纷也强者不能以相吞灭天下大乱离而为南北北又自离而为东西其君臣又自相簒取而为七代至于隋而后合而为一盖其间百有余年之中其贤君名臣累累而出者不为少矣然而南不能渡河以有北之民而北不能过江以侵南之地岂其百年之间南无间之足乘而北无隙之可入哉盖亦其势之有所不可者也七代之际天下尝有变矣宋取之晋齐取之宋梁取之齐陈取之梁而周齐取之后魏此五衅者兵交而不解内乱而无救其间非小也而其四邻拱手远望而莫敢入盖其取之者诚有以待之而不可以乘其仓卒也嗟夫北方之人其力不足以并南而南方之势又固不可以争衡于中国则七代之际天下将合之际也姚兴既死而秦地大乱武帝举江南之兵长驱以攻秦兵不劳而关中定此天下之一时也夫刘穆之死关中未安席不及暖兵不及息而奔走以防江南之乱留孺子孱将以抗四方强悍之虏则夫天下之势亦随去之而已矣且夫孙权曹操之事足以见矣曹操之不能过江以攻孙权力有所未足也而孙权终莫肯求逞于中国盖其志将以侥幸乎北方大乱然后奋而乘其弊而非以为其地之足以抗衡于中原也嗟夫使武帝既入关因而居之以镇抚其人民南漕江淮之资西引巴汉之粟而内因关中之盛厉兵秣马以问四方之罪戾当此之时天下可以指麾而遂定矣而何江南之足以蔕芥夫吾心哉然而其事则不可不察也其心将有所取乎晋而恐夫人之反之于南是以其心忧惧颠倒而不见天下之势孔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故夫有可以取天下之势而不顾以求移其君而遂失之者宋武之罪也

  宋齐梁陈
  李白金陵歌曰石头巉岩如虎踞凌波欲过沧江去钟山龙盘走势来秀色横分歴阳树四十余帝三百秋功名事迹随东流白马小儿谁家子泰清之岁来闗囚金陵昔时何壮哉席卷英豪天下来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扣剑悲吟空咄嗟梁陈之国乱如麻天子龙沈景阳井谁歌玉树后庭花此地伤心不能道目下离离长春草送尔长江万里心他年来访商山皓

  宋齐
  李德裕宋齐论曰宋齐以降继体承祧者君德寖微王道凌替纉绪之初始革大运降宥解网以悦众心仁义之风薄骨肉之情废前史论之详矣然政未得中改之可也如弓之高下者抑举琴瑟之不调者更张此亦天之道也岂独人事哉唯用其罪人不可甚矣天下之恶一也古人言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岂有不忠于前朝而能忠于后主者也毁泉台春秋之所讥先儒之所恶宋齐之君有一于此必以为美政泉台见妖尚不可毁况无妖者乎燕人之思召伯甘棠勿翦楚人之懐叔子望碑堕泪彼人臣也而见思若此虽时移政改莫匪旧臣昔伯益赞禹称大舜之德曹参事惠帝守萧何之法魏文帝初受汉禅羣臣皆扬魏德唯卫臻独称汉美文帝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为人臣者罔念于此可谓有百心矣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六

  隋高祖
  高祖与后重誓无异生子以絶分争又使五子分据大镇晩年父子兄弟迭猜忌皆不以寿终【温公】
  杨素【何去非】
  炀帝
  荒淫【乐天 东坡】
  严峻法令【陈子昻】
  通论
  文帝炀帝【温公】

  高祖与后重誓无异生子以絶分争又使五子分据大镇晩年父子兄弟迭猜忌皆不以寿终
  温公曰昔辛伯谂周桓公曰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何自生乎隋高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者谂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杨素
  何去非曰战必胜攻必取者将之良能也良将之所挟亦曰智勇而已徒智而无勇则遇勇而挫徒勇而无智则遇智而蹶智足以役勇勇足以应智然后以战必胜以攻必取天下其孰能当之昔者杨素之于隋可谓一代之名将矣而贺若弼评之谓其特猛将耳非所谓谋将也甚哉弼之过于自负而轻于议人也隋自平陈之后素已为统帅矣其克敌斩虏功策为多既俘陈主而江湖海岱羣盗蜂起大者数万小者数千而素专阃外之权转战万里穷越岭海无向不灭已而突厥犯塞宗室称兵而社稷危矣素之授钺专征其所摧陷者不可胜计遂空敌庭而清内难然素之兵未尝小衂隋功臣无与肩者其为烈亦至矣而弼犹不以谋将处之特曰猛而已夫目之以猛而不许之以谋盖所谓徒勇而无智者矣考素之功烈如此茍其智之不逮则凡所以决机取胜者其谁之谋也自隋文平一天下所谓名将者独韩擒虎贺若弼史万岁与素耳擒弼自平陈之后不获立尺寸之効独史万岁从素征讨以骁勇称而弼乃以大将自处而目是三人者皆不能尽其材亦见其不知量而务以其私言动世主也素之驭戎严整而喜诛每战必求士之过失者斩之以令常至百辈而先以数百人赴敌陷阵不能而还却者悉斩之复进以数百人期必陷阵而止是以士皆必死前无坚敌此弼所以得目之为猛也嗟乎素非有忍于士也以为士之必死者乃所以决生必生者乃所以决死故也唐之善于兵者无若李靖其为书曰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是以古之名将十卒而杀其三者威振于敌国杀其一者令行于三军靖岂以卒为不足爱哉以为杀一而百奋则奋者可期于胜也纵一而百惰则惰者可期于败也奋而克敌与夫惰而为敌所克则是杀者乃所以生之爱者乃所以害之也善为将者能审乎此则无恶乎其茍忍也虽然在素之术有足以致胜未足以为胜之工也法曰兵无选锋曰北诗曰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其启行者选锋之谓也越王勾践之伐吴其为士者数万而又有君子六千人所谓君子者其选锋也素之所使以陷阵者其选锋之谓欤然至有不克而还不免于诛者疑其非选之特精而养之素厚之士也又尝观唐太宗之将未尝先以其身亲搏战也必以骁骑劲旅而经营于其傍或瞰临于其高常若无意于战其兵既交其斗皆力而未决也卒然率之而奋士皆殊死突贯其敌之阵而出其背凡所婴者无不摧败犹之二人之相搏也材钧而力偶方相持而未决也卒然一夫起其旁而助之则夫受助者蔑不胜矣此法所谓以正合以竒胜者也使素之所用以为锋者皆精其选而又量敌之坚脆以遣之使其必足以陷敌无至乎不克而还又加之诛而常出于唐太宗之竒则如弼者亦何得而妄议矣

  荒淫
  白乐天隋堤栁诗曰隋堤栁岁久年深尽衰朽风飘飘兮雨萧萧三株两株汴河口老枝病叶愁杀人曽经大业年中春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栁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緑影一千三百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栁色如烟絮如雪南幸江都恣佚游应将此栁系龙舟紫髯郎将护锦缆青娥御史直迷楼海内财力此时竭舟中歌笑何日休上荒下困势不久宗社之危如缀旒炀天子自言欢乐殊未极岂知明年正朔归武德炀天子自言福祚长无穷岂知皇子封酅公龙舟未过彭城阁义旗已入长安宫萧墙祸生人事变晏驾不得归秦中土坟数尺何处葬吴公台下多悲风二百年来汴河路沙草和烟朝复暮后王何以鉴前王请看隋堤亡国树
  东坡论隋好乐而亡曰隋炀帝不解音律略不关懐后人制艳曲词极淫绮令乐正白明逹造新声创万岁乐藏钩乐投壶乐舞席固心髻玉女行觞神仙留客掷砖续命斗鸡子斗百草泛龙舟还旧宫长乐花及十二时等曲掩抑摧藏哀音断絶帝悦之不已谓幸臣曰多弹曲者如人多读书读书多则能撰文弹曲多则能造曲因语明逹云陈氏褊陋曹妙逹犹自封王况我天下大同乎宋武帝既受禅朝廷未备音乐殷仲文以为言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仲文曰屡聴自解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观二主之言兴亡之理岂不明哉

  严峻法令
  陈子昻諌刑书曰自古圣人不有外患必有内忧物理之然也臣闻长老言隋之末代天下犹平炀帝不龚穷毒威武厌居皇极自总元戎以百万之师观兵辽海天下始骚然矣遂使杨玄感挟不臣之势有大盗之心欲因人谋以窃皇业乃称兵中夏将据洛阳哮阚之势倾宇宙矣然乱未踰月而首足异处何者天下之弊未有土崩蒸人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暗忽人机自以为元恶既诛天下无巨猾也皇极之任可以刑罚理之遂使兵部尚书樊子盖专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流血成泽天下靡靡始思为乱矣于是萧铣朱粲起于荆南李密窦建德乱于河北四海云摇遂并起而隋族亡矣岂不哀哉

  文帝炀帝
  温公论曰文帝之于周室非有元功厚德素洽于人直以天元暴崩嗣君幼弱奸臣矫命徼幸得之然明敏俭约勤于政治随才任官信赏必罚故能取江南三百年之国易于返掌使天下复为一统百姓繁庶衣食丰衍突厥室韦靺鞨林邑高昌女国之属莫不稽颡称臣奉珍入贡虽两汉全盛之时不能过也向使后嗣仅得中材之主以守之十世之内未易亡也炀帝以悖逆诈谋坐承富强之业志骄意溢慨然慕秦皇汉武之为人穷奢极欲兵连四夷政烦赋重盗贼蠭起而犹巡游不息以乐滔忧恶闻直言喜自壅蔽噫是道也虽禹汤文武之子孙未或不亡况隋无积善之基乎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七

  唐高祖
  起义兵【东坡 孙之翰 范祖禹】
  高祖推李密为盟主以骄其志【范祖禹】
  世民诛佞人高德儒【范祖禹】
  高祖辞九锡殊礼【范祖禹】
  録用隋子孙【范祖禹】
  高祖辟言路赏孙伏伽之諌【范祖禹】
  徐世绩降赐姓李氏【范祖禹】
  宇文士及封德彝来降帝责德彝不忠于唐德彝以秘策干帝帝悦用之【范祖禹】
  晋州人自言见白衣老人称老君为唐祖诏于其地立庙【范祖禹】
  萧铣降斩于都市【范祖禹】
  定官职令【范祖禹】
  复置十二军【孙之翰】
  从裴矩言许突厥昬【范祖禹】
  赏裴矩力争【司马温公】
  太子建成【孙之翰 范祖禹 温公】
  杀刘文静恩裴寂【孙之翰 张唐英】
  杀刘世让【孙之翰】
  窦建德【张唐英】
  高君雅【张唐英】
  苏世长【张唐英】
  傅弈【张唐英】

  起义兵
  东坡论曰唐高祖起兵汾晋间时三子建成元吉楚哀王智云皆留河东护家高祖起兵乃密召之隋购之急建成元吉能间道赴太原智云幼不能逃为吏所诛高祖以父子之故独不能少缓义师数日以须建成等至乎以此知为秦王所逼高祖逼于裴寂乱宫人之事不暇复为三子性命计矣秦王本谋于是时借隋吏以杀兄弟其意明甚新旧史曲为太宗润饰杀兄弟事然难以欺后世矣建成元吉之恶亦孔子谓下流之归也欤
  孙之翰论求助突厥曰义师之起本救世乱若威德渐盛则四夷欵附矣故周武兴师致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之众助牧野之战汉高平定天下亦有北貊燕人枭骑之助今唐师方起当以德义为胜何可聴刘文静一时之谋遽求助于突厥斯自小也财帛金宝皆民力所致当举义之始许之外域可乎不尽赂之又自失信后突厥恃其微功连岁入寇盖由兹失策也
  范祖禹论太宗胁父并求助突厥曰匹夫欲自立于乡党犹不可不自重也况欲图王业举大事而可以不正启之乎太宗陷父于罪而胁之以起兵高祖昵裴寂之邪受其宫女而不辞又称臣于突厥倚以为助何以示后世矣夫创业之君其子孙则而象之如影响之应形声尤不可不慎举也是以唐世人主无正家之法邉人多内侵之乱盖高祖以此始也或曰太宗茍不为此则高祖或终不从而突厥将为后患二者权以济事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王者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太宗恐高祖之不从惧突厥之为患终守臣节可也岂有胁父臣敌以得天下而可为欤此而可为则亦无所不至矣惜乎太宗有济世之志拨乱之才而不知义也

  高祖推李密为盟主以骄其志
  范祖禹曰晋文公谲而不正孔子讥之当是时李密方围洛邑高祖乘虚席卷入关密进则前有太原之敌后有东都之师是以聚兵洛口而不能西其势亦可见矣然则高祖何赖于密而招之以纳侮及其自欲为盟主也又何惮于密而骄之以行诈哉且举义兵而劝进于叛人非所以为名也臣以为此非太宗刘文静之谋必出于高祖与裴寂之徒怯惧之计得已而不已者也

  世民诛佞人高德儒
  范祖禹曰昔武王克商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式商容之闾戮飞亷恶来于海隅显善除恶如恐不及何哉使民知向方示以征伐之本意也故海内莫不革心易虑以聴上之所为去商之污俗被周之美化如水之走下草之从风也太宗始起兵而戮一佞人民知所好恶矣如是则谁不欲为忠而不为佞宜其成王业之速也德儒佞于隋而戮于唐为佞者果何利哉

  高祖辞九锡殊礼
  范祖禹曰自魏晋之君欺孤蔑寡以夺天位考其实无异于寒浞王莽而必欲效唐虞之文后世因袭而莫之改其君臣皆不以为羞也惟唐高祖知其出于谄谀者所为故繁文伪饰有所不行亦可谓不自欺者矣然以兵取而必为之文曰受禅于隋是亦未免袭衰世之迹也虽不能正其名实如三代之王而优于魏晋远矣

  録用隋子孙
  范祖禹曰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武王数纣曰昬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故致讨焉诛其罪人之身而立其子天下之公义也况其父兄宗族乎自魏晋以下强臣簒夺除君之族而代其位以非道得之亦以非道失之易姓之祸如循一轨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信矣唐高祖始即位而録隋之子孙由汉以来最为忠厚其享国长世宜哉

  高祖辟言路赏孙伏伽之諌
  范祖禹曰国将兴必赏谏臣国将亡必杀谏臣故谏而受赏者兴之祥也谏而被杀者亡之兆也天下如人之一身夫身必气血周流无所壅底而后能存焉諌者使下情得以上通上意得以下逹如气血之周流于一身也故言路开则治言路塞则乱治乱者系乎言路而已高祖鉴隋之所以亡王业初基庶事草创而首辟言路以通下情可谓知所先务矣是以海内闻风如热者之得濯废者之得起民知上之忧已而疾痛将有所赴愬也唐室之兴不亦宜乎

  徐世绩降赐姓李氏
  范祖禹曰古者天子建国赐姓命氏姓氏所以别其族类之所出也自三代之衰称姓者或以国或以族或以地或以官子孙各本于其祖不可改也汉高祖赐娄敬姓为刘鄙陋无稽而唐世人主遂以为法非其亲者附之属籍或加于盗贼夷狄以逆族异类为同宗然则古之赐姓者别之而后之赐姓者乱之也夫惟天亲不可以人为而强欲同之岂循理者乎上渎其姓下忘其祖非先王之制不可为后世法也

  宇文士及封德彝来降帝责德彝不忠于唐德彝以秘策干帝帝悦用之
  范祖禹曰高祖以女宠进士及责德彝之谄巧既斥之矣复悦其计策而骤用之甚矣佞人之难远矣自古君子易疏小人易亲盖君子难于进而果于退小人不耻于自售而戚于不见知其进也无所不至人君一为所惑不能自解鲜有不至祸败者也

  晋州人自言见白衣老人称老君为唐祖诏于其地立庙
  范祖禹曰商祖契周祖后稷皆本其功德所起不可诬也唐之出于老子由妖人之言而谄谀者附会之高祖启其原高宗明皇扇其风又用方士诡诞之说跻老子于上帝卑天诬祖悖道甚矣与王莽称王子乔为皇祖叔父何以异哉

  萧铣降斩于都市
  范祖禹曰萧铣故梁子孙屯难之世民思其主铣因隋乱保据荆楚欲复其祖考之业虽僭大号非唐之叛臣也唐师伐而取其地执其主亦足矣而铣以百姓之故不忍固守而降完府库奉图籍而归之唐然则唐初割据之主铣最无罪高祖诛之淫刑甚矣我太祖太宗平四方僣伪之国系累其主致之阙下虽无道如刘鋹拒命如继元穷天下之力而后取之不诛一人皆死牖下自三代以来未之有也此所以祈天永命者欤

  定官职令
  范祖禹曰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故不以一职名官太尉掌武盖古者大司马之职也司徒主民司空主土皆六卿之任非三公之官也自汉以来失之矣唐不能革正而复因之是以官名之紊莫甚于唐且既有太尉司徒司空而又有尚书省是政出于二也既有尚书省而又有九寺是政出于三也夫天地之有四时百官之有六职天下万事备尽于此如网之在纲裘之挈领虽百世不可易也人君如欲稽古以正名茍舍周官臣未见其可也

  复置十二军
  孙之翰曰国之用武固常事不可一日而懈也中夏之广外夷之众虽太平之世黠恶者畏威服德而不敢动其心常幸国之有事起而为患尔则武之备可一日懈乎况大乱初定人心未宁便欲为安逸之态而偃武事及突厥入寇但谋迁都以避经世之略何其浅也赖秦王坚议不行谬策令复置十二军以教诸府之兵中国之威自兹盛矣

  从裴矩言许突厥昬
  范祖禹曰自汉以女嫁匈奴而后世习为故常结昏异域不以为失以为畏之邪则是以天下之大而畏人至于纳女失也以为谋之邪则是以女为间而欲夺人之国亦失也高祖不谋于众贤而问诸亡国之臣宜其有此失也且西突厥不若颉利之强弱者犹许其昏则强者何以制之此不足以示威适足取侮于逺人而已其后太宗以女分妻诸国将相中宗以后皆嫁公主于蕃国夫齐甥舅之国吴太王之裔也涕出而女景公犹羞之娄敬和亲之策岂足效哉而终唐之世人君行之不以为难其臣亦不以为非高祖太宗实启之是贻谋不善也

  赏裴矩力争
  温公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太子建成
  孙之翰论立建成为太子曰王者立太子必嫡长者使天下之心有系以止争夺之患也行之平世固为常法若夫大公之世子不贤尚求圣人以传大位况长子不贤次子圣乎安得局于常法也唐有天下本秦王之谋秦王功德之大海内属望其势可终为人臣乎建成自举义以来无一事可称道但以年长使居圣子上至愚者知其不可也虽秦王以常礼为让胡不虚其位待天命之归况受命之初天下未定何汲汲于立太子也善哉宁王宪让太子之言曰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此万世不易之论也
  范祖禹论王珪魏征劝建成击刘黑闼为自安计曰立子以长不以有功以德不以有众古之道也晋献公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里克入而諌君出见太子而勉之以孝君子曰善处父子之间矣王魏以辅导东宫为职当劝建成以孝于高祖友于秦王则储位安矣秦王有定天下之功高祖茍欲立之能为太伯不亦善乎且建成既为太子则国其国也安在于有功乃使之击贼以立威结豪杰以自助是导之以争也祸乱何从而息乎夫以王魏之贤其为建成谋犹如此况庸人乎 又论建成募士兵欲图秦王并使杨文干反为相应曰建成为太子而擅募兵甲于东宫又使杨文干反于外以危君父此天下之恶也罪孰大焉高祖不以公义废之乃外惑于奸臣之计内牵于妃嫔之请至使兄弟不相容于天下此高祖不明之过也
  温公论秦王射杀建成曰立嫡以长礼之正也然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隠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势逼必有不容向使高祖有太王之明隠太子有泰伯之贤太宗有子臧之节则乱何自而生矣既不能然太宗始欲俟其先发然后应之如此则事非获已为愈也既而为羣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贻讥千古惜哉夫创业垂统之君子孙之所仪刑也彼中明肃代之传继得非有所指拟以为口实乎
  范祖禹曰建成虽无功太子也太宗虽有功藩王也太子君之贰父之统也而杀之是无君父也立子以长不以功所以重先君之世也故周公不有天下弟虽齐圣不先于兄久矣论者或以太宗杀建成元吉比周公诛管蔡臣窃以为不然昔者象日以杀舜为事舜为天子也则封之管蔡启商以叛周周公为相也则诛之其迹不同而其道一也舜知象之将杀已也故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尽其诚以亲爱之而已矣象得罪于舜故封之管蔡流言于国将危周公以间王室得罪于天下故诛之非周公诛之天下之所当诛也周公岂得而私之哉后世如有王者不幸而有害兄之弟如象则当如舜封之是也不幸而有乱天下之兄如管蔡则当如周公诛之是也舜处其常周公处其变此圣人所以同归于道也若夫建成元吉岂得罪于天下者乎茍非得罪于天下则杀之者已之私也岂周公之心乎或者又以为使建成为天下又辅之以元吉则唐必亡臣曰古之贤人守死而不为不义者义重于死故也必若为子不孝为弟不悌悖天理灭人伦而有天下不若亡之愈也故为唐史者书曰秦王世民杀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立世民为皇太子然则太宗之罪着矣

  杀刘文静恩裴寂
  孙之翰曰恩与刑人主之大权也恩当其功刑当其罪则中外劝戒矣反是道何以服人心裴寂刘文静俱以佐命为大臣文静才略功名过寂远甚高祖任情亲寂而疏文静文静失律则除名及与寂有隙出怨言遂聴寂谗杀之寂当将相之任怯而无谋屡为贼败既入朝不加深罪幸矣顾待弥重可乎施恩于寂太优用刑于文静太暴二者俱出于私非圣子功德之大人心去矣
  张唐英曰自古佐命之臣皆无心于旧君故志士仁人尝耻之若裴寂刘文静之迹故不在别白然二子皆首为谋主唱难起义及高祖登极而裴寂赏赐无极恩宠至厚爵位至重虽有罪恶之迹皆原而不问文静出入征伐岁不宁止顾遇既以不厚爵位复又不崇以妄告厌胜之事而遽加杀戮太宗极力营救而不得免复籍没其家且雨露之泽不私万物仁义之主不枉一人而以功名重赏士之所竞不平致怨古人所戒不知高祖之意于二子厚薄何其殊也岂非以裴寂始盗隋之宫人密侍高祖之际文静尝以此胁寂故高祖恨之不然何寂之功业智识皆不逮文静而高祖遇之独厚耶以此窥高祖之心是喜裴寂私眤之爱而恨文静形之于言故雠之酷也噫嗜欲好色移人之性有如是哉

  杀刘世让
  孙之翰曰兵之用间为神妙者以其术之不可窥也高祖歴战伐多矣用兵之事不可谓不晓刘世让素有忠义之名既以知边机使备突厥方制其要害功效甚明突厥使人入朝言世让有异谋殊不思世让既荷任用已有功效何故与突厥通谋况突厥入寇本以马邑为便今得其地守之是扼其入寇之路世让经画如是戎人反言与已国通谋其情固易察尔高祖不察而杀世让何昏暗之甚也

  窦建德
  张唐英曰建德陷黎阳虏皇妹同安公主及淮安王神通大将军李世绩世绩乃逃归国或劝诛世绩之父建德曰世绩本唐臣逃还本朝忠臣也其父何罪又舍公主神通于别馆以客礼而厚之生令归国建德之于神通世绩可谓有恩矣于唐可谓有礼矣及兵败俘归斩于长安世绩等无一言以救建德之死于建德真少恩哉或曰建德抗拒王师外为世充之援若赦而不诛何以惩天下之恶曰诛之宜也然当此之时羣盗扰攘蜂结蚁聚凡得忠良之士率皆屠灭无有存者建德乃厚礼公主神通又不诛世绩之父乃奸雄之中仁人也世绩若念其父尝拘于建德而卒保首领诚出一言救之设使朝廷不从亦足以报彼不诛父之恩全于忠孝岂非仁人之心哉朝廷既不原情而定罪世绩等又不能出力以一援其后刘黑闼之徒以诛建德为戒连衡复叛拥众不降八月之中尽复建德故地兵连祸结者复数年此由失于斩建德而致尔故曰弯弓之鸟难安而黩武之众易动刑人之际可不慎乎

  高君雅
  张唐英曰高祖将举义旗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觉其事欲因晋祠之会以害高祖而太宗与刘文静谋诈遣刘政会告王威高君雅之变君雅在高祖坐上大诟曰此反人欲杀我也文静遂叱左右执而杀之尝观威与君雅之心乃隋之忠臣也当被执大诟之际必有至直至切之言责高祖为隋室懿戚重臣不当墟其社稷然而史臣不载其辞者盖为唐而讳之故使二子忠烈之名不彰于世夫铅刀尚能一割病虎犹能一搏使君雅稍有权力岂不能一奋而报隋乎今乃洗玉之污而使之洁抉月之霾而使之明庸以劝后世不忘旧君者若当时既没其美后世又不显其节则愚恐忠烈之道由是而寖息矣

  苏世长
  张唐英曰世长侍高祖宴于披香殿见其华丽乃曰此殿炀帝造乎高祖曰卿好谏似直其心实诈此是吾造卿何言之世长曰昔陛下居于武功之时宅纔庇风雨当此之时亦以为足今初有天下于隋宫室又加雕饰其可得乎以此知世长之于諌诤得讽諌之道也且有天下之君穷奢极侈以厚奉养园苑畏其不广宫室畏其不壮娥嫔畏其不丽车服畏其不高不美竭生民之力务为自奉之计不念创业之艰难惟见守成之容易自汉而下结怨于民败乱继踵率皆由此世长见高祖初得天下而遽追秦皇汉武之侈仍諌以武功旧宅纔庇风雨此管仲所谓愿君无忘射钩臣亦不敢忘槛车之谓也

  傅弈
  张唐英曰傅弈武德中尝上书请除释氏时萧瑀方崇信释氏弈与难诘瑀辞屈乃合掌曰地狱所设正谓此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八

  太宗一
  帝悟弓工之言延五品以上问政事得失曰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徧知乎【范祖禹】
  朝廷之制【孙之翰】
  諌官预闻中书门下议事【孙之翰】
  责臣下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范祖禹】
  言事告讦者以谗人罪之【范祖禹】
  问褚遂良舜造漆器何諌者之多【范祖禹】
  观隋宫苑因戒羣臣谄谀蔽聪明【范祖禹】
  论隋文帝不委任臣下【范祖禹】
  责宰相求贤才【范祖禹】
  责封德彝未有竒材异能可举之对【孙之翰】
  有上书者请帝阳怒以试直佞之臣帝对当以至诚接臣下【范祖禹】
  赏张玄素諌修洛阳宫【范祖禹】
  幸洛阳官吏以阙储偫有被谴者魏公諌止之【范祖禹】
  指宇文士及为佞人【范祖禹】
  与萧瑀论周秦修短曰取天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范祖禹】
  与侍臣论创业守成之难【范祖禹】
  与侍臣论天下守之甚难【范祖禹】
  谓侍臣朕有二喜一惧【范祖禹】
  谓朝臣朕常兼将相之事张行成上书言不可与羣臣校功争能帝善之【范祖禹】
  观史【范祖禹】
  问过失于长孙无忌因论羣臣得失【范祖禹】
  欲立元吉妃杨氏为后魏公止之寻以杨所生皇子明继元吉【范祖禹】
  马周谏帝如贞观之初节俭【范祖禹】
  自为终制戒厚葬【范祖禹】
  贬权万纪言银坑之利【孙之翰】
  杀卢祖尚【孙之翰】
  谓侍臣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范祖禹】
  诏有司覆奏死刑【范祖禹】
  封禅【范祖禹】
  即位踰年改元为贞观【孙之翰】
  放宫人三千【孙之翰】
  委太子决讼【范祖禹】
  废太子承干黜魏王泰立晋王治为太子【吴王恪附】【温公 孙之翰 张唐英】

  帝悟弓工之言延五品以上问政事得失曰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徧知乎
  范祖禹曰传曰国之将兴也君子自以为不足其亡也若有余太宗因识弓之未精而知天下之理已不能尽询谋于众而不自用此其所以兴也

  朝廷之制
  孙之翰曰太宗定天下之功固天授神武之才不待赞论而赫赫于无穷矣其朝廷之制又如是宜乎贞观之治也夫定官之员不务多而务择贤则不贤者安得用矣大臣议事使諌官御史史官并从而入或正其失或纠其非或书其过则大臣安敢不直议矣诸司长官正衙奏事使众臣共闻之属官不得奏本司外事非至公之事人不敢言则阴邪之事自絶矣疏贱之人言事者令门下司引奏又置立仗马以备急事则天下之情无不逹矣内侍皆黄衣给事宫掖则奸人无所附而事权不假于人矣数者皆朝廷大法为人君者能遵行之虽未能及贞观之治朝廷必尊而天下可治也何哉官少而贤必择之精也大臣不敢曲议必聴之明也诸司官无邪言必制之公也言事者无壅而人情尽逹必采之详也内侍不预事必御之严也数者非太宗英睿不能尽其道人君资性至此者鲜矣然设官少而务择贤使谏官辈预闻大臣之议而救其失诸司奏事明陈于庭疏贱者言事无壅不任内侍以事必久其制而力行之虽不逮太宗之英睿朝廷岂有不尊天下岂有不治也

  谏官预闻中书门下议事
  孙之翰曰太宗之任谏官真得其道夫天下之务至广也军国之机至要也虽明主聴断贤相谋议思虑之失亦不能免一失之则为害不细必藉忠良之士谏正夫忠良之士论治体补国事乃其志尔能密有所助则亦志伸而道行岂必欲张君过而取高名哉当君相议事之际使谏官预闻得以关说或有阙失从而正之天下但覩朝政之得宜不知諌者之所言上下诚通国体岂不美乎况大臣论事以諌官规正于人君之前安敢有不公之议兹亦制御大臣使之无过之术尔若以諌官小臣不可预闻国议必众知阙失方许諌正事或已行而不可救过或已彰而不可言则刚直之臣有激吁不顾以争之者君从之犹掩其过或不从则君之过大臣之罪愈大矣观太宗任諌官可谓得其道

  责臣下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
  范祖禹曰朝廷设官分职非徒使上下相从欲交修其所不逮也书曰百官修辅茍取充位而奉行上令则是胥史而已不明之君自以无过恶人之言是以政乱而上不闻太宗敕责而使之言虽欲不治不可得也

  言事告讦者以谗人罪之
  范祖禹曰太宗欲闻直言而恶告讦不惟堲谗而又罪之可谓至明且远矣此为君为长之道也

  问褚遂良舜造漆器何諌者之多
  范祖禹曰所贵乎贤者为其能止乱于未然闲邪于未形也若其已然则众人之所能知也何赖于贤乎危亡之言惟明主能信而闇主忽焉是以自古无事之时常患乎諌之难入也今有人康强而无疾或告之以多言之损气多食之致死彼爱其身者闻之必惕焉兢兢而不忘则疾疢何自而生矣彼恃其强者闻之不惟不信而又艴然是人也不病则已病则忽焉而死虽欲救之无及矣从諌之与拒諌者何以异于是故圣主能从諌于未然贤主能改过于已然諌而不聴者斯为下矣忠臣之事上君也亦諌其未然事中君也多諌其已然事暗君也救其横流故有以諌杀身者矣唐虞之时羣圣聚于朝无过举矣忧其所当忧戒其所当戒而已故常有儆惧之言其虑患豫也至于后世令王其贤臣多諌其已然而防其未然太宗求谏于羣臣其有意于防未然者乎

  观隋宫苑因戒羣臣谄谀蔽聪明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不忘戒矣覩隋之宫苑而以谄谀掩蔽戒羣臣夫知彼之所以亡则图我之所以存而不敢怠矣此三王之所由兴也

  论隋文帝不委任臣下
  范祖禹曰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此舜皋陶所以赓歌而相戒也夫君以知人为明臣以任职为良君知人则贤者得行其所学臣任职则不贤者不得茍容于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君行臣职则丛脞矣臣不任君之事则惰矣此万事所以堕也当舜之时禹平水土稷播百谷土谷之事舜不亲也契敷五教皋陶明五刑教刑之事舜不治也伯夷典礼夔典乐礼乐之事舜不与也益为虞垂作共工虞工之事舜不知也禹为一相总百官自稷以下分职以聴焉君人者如天运于上而四时寒暑各司其序则不劳而万物生矣君不可以不逸也所治者大所司者要也臣不可以不劳也所治者寡所职者详也不明之君不能知人故务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为则虽圣智亦日力不足矣故其臣下事无大小皆归之君政有得失不任其患贤者不得行其志而持禄之士得以保其位此天下所以不治也是以隋文勤而无功太宗逸而有成彼不得其道而此得其道故也

  责宰相求贤才
  范祖禹曰太宗责宰相以求贤而不使之亲细务能任相以其职矣书曰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此相之职也茍不务此而治簿书期会百吏之事岂所谓相乎

  责封德彝未有竒材异能可举之对
  孙之翰曰封伦真奸人太宗真能照奸人之情者也大臣之职荐逹人材固非细事天下之大中外之任可容一日乏才乎然人之才有能有不能器而任之众职举矣岂有人主责其举贤己未尝有所推荐但言无竒才异能上欲欺主之明下欲蔽天下之善此真奸人也盖奸人不乐进贤其情有三奸人保位固宠常惧失之以贤者既用必建立功业掩已之名见已之过已之名减过露则位不能保宠不能固此所以不乐进贤其情一也奸人树私必人附已乃引之贤者懐才安命进退以道固不肯趍附于人奸人以谓不附已而引之则不知己之恩不知恩则不为己之党此所以不乐进贤其情二也奸人无至公待人之心心既不公知人不明虽遇贤才不能深识虑引而进之或有大过为己之累此所以不乐进贤其情三也封伦之情正在于此太宗以前代未尝乏人折之使惭惧无辞可谓能照奸人之情者也国有奸如封伦者世世不无人主能照其情而责之则公卿悚动贤者进矣

  有上书者请帝阳怒以试直佞之臣帝对当以至诚接臣下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知君道矣夫君以一人之身而御四海之广应万机之众茍不以至诚与贤而役其独智以先天下则耳目心志之所及者其能几何是故人君必清心以莅之虚已以待之如鉴之明如水之止则物至而不能罔矣夫权衡设而不可欺以轻重者惟其平也绳墨设而不可欺以曲直者惟其正也我以其正彼以其颇我以其真彼以其伪何患乎邪之不察佞之不辨而必行诈以试之哉一为不诚则心且蔽矣邪正何能辨乎是故鉴垢则物不能察也水动则形不能见也已不明故也且待物以诚犹恐其不动也况不诚而能动物乎夫为君而使左右前后之人皆莫测其所为虽欲不欺不可得也惟能御之以至诚则忠直者进而憸邪者无自入矣

  赏张玄素諌修洛阳宫
  范祖禹曰上之所好者下之所竞也太宗虚已以求直言故羣臣争救其失惟恐其言之不切太宗不惟悦而从之又赏以劝之此人君之所难能也夫如是何患于有过乎

  幸洛阳官吏以阙储偫有被谴者闻魏公諌止之
  范祖禹曰富而不忘贫则能保其富矣贵而不忘贱则能保其贵矣夫以万乘之贵四海之富而犹以为不足何哉忘其始之贱贫而欲大无穷也是以高宗旧劳于外爰暨小人及其即位卒为贤君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周公作书以戒成王恐其不知稼穑之艰难而骄逸也汉文有言曰朕能任衣冠念不至此是以恭俭爱民惟恐烦之呜呼其可谓有德者矣若太宗闻諌而能自省不亦贤乎

  指宇文士及为佞人
  范祖禹曰大禹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孔子曰佞人殆佞人者止于谀悦顺从而已近之必至于殆何也彼佞人者不知义之所在惟利之从故也利在君父则从君父利在权臣则附权臣利在敌国则交敌国利在戎狄则亲戎狄利之所在则从之利之所去则违之于君父何有哉忠臣则不然从义而不从君从道而不从父使君不陷于非义父不入于非道故虽有所不从其命将以处君父于安也君有不义不从也而况于权臣乎父有不义不从也而况于他人乎古之佞者其始莫不巧言令色未必有悖逆之心及其患失则无所不至终于弑君亡国者皆始之谀悦顺从者也是故尧舜畏之以比驩兜有苗而孔子以为殆人君可不逺之乎

  与萧瑀论周秦修短曰取天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
  范祖禹曰太宗于是失言矣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取之以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此周秦之所以异也后世或以汤武征伐为逆取而不知征伐之顺天应人所以为仁义也太宗曰取之或可以逆非也既谓之逆矣则无时而可也

  与侍臣论创业守成之难
  范祖禹曰自古创业而失之者寡守成而失之者多周公曰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故祸乱未尝不生于安逸也然非特创业之君守成为难其后嗣守成尤难也可不慎哉

  与侍臣论天下守之甚难
  范祖禹曰书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又曰无轻民事惟难孔子曰为君难夫知所难而后可以有为也传曰君以为易则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则其易也将至矣太宗知守之之难所以能有终也

  谓侍臣朕有二喜一惧
  范祖禹曰太宗乐而不忘忧喜而不忘惧可谓能持盈守成矣夫惟忧于未然惧于无形故卒乎无忧惧也

  谓朝臣朕常兼将相之事张行成上书言不可与羣臣校功争能帝善之
  范祖禹曰人主不患有过患不能改过也太宗一言之失而其臣已救正之惟能亲贤以自辅聴谏以自防所以为美也虽过庸何伤乎

  观史
  范祖禹论帝问褚遂良欲观史曰人君言行被于天下炳若日月众皆睹之其得失何可私也欲其可传于后世莫若自修而已矣何畏乎史官之记而必自观之邪刘洎以为天下亦皆记之斯言足以儆其君心而全其臣职矣又论帝观高祖实録命削去浮词曰古者官守其职史书善恶君相不与焉故齐太史兄弟三人死于崔杼而卒不没其罪此奸臣贼子所以惧也后世人君得以观史而宰相监修欲其直笔不亦难乎司马迁有言曰太史星厯近乎卜祝之间葢止于执简记事直书其实而已非如春秋有褒贬赏罚之文也后之为史者务褒贬而忘事实失其职矣人君任臣以职而宰相不与史事则善恶庶乎其可信也

  问过失于长孙无忌因论羣臣得失
  范祖禹曰君臣以道相与以义相正者也故先王以羣臣为友有朋友之义非徒以上下之分相使而已太宗欲闻过于无忌而无忌纳谄以悦之君好直而臣不忠其罪大矣而太宗论羣臣之得失其言岂皆中于理哉褚遂良直道事君犯颜諌争尽忠无隠王魏之比也而譬之飞鸟依人轻侮其臣不恭孰甚焉

  欲立元吉妃杨氏为后魏公止之寻以杨所生皇子明继元吉
  范祖禹曰太宗手杀兄弟曾不愧耻而复纳元吉之妃恶莫大焉茍非用魏征之言过而遂立以为后何以示天下之人乎以明继元吉后是章其母之为弟妇也其渎人伦亦甚哉

  马周諌帝如贞观之初节俭
  范祖禹曰纣积巨桥之粟武王伐之人主不务德而务聚敛者民散而国亡太宗在位寖久将外事四夷内治宫室聚财积谷欲以有为马周先事而諌欲如初年之节俭可谓将顺其美而匡救其恶矣

  自为终制戒厚葬
  范祖禹曰厚葬之祸古今之所明知也夫藏金玉于山陵是为大盗积而标示其处也岂不殆哉是以自汉以来无不发之陵后之人主知其有害无益而姑为之以贾祸迹相接而莫之或戒也太宗虽为终制以戒子孙而昭陵之葬亦不为俭及唐之末不免暴露之患岂非高宗之过乎

  贬权万纪言银坑之利
  孙之翰曰观太宗罪万纪言利真得天子之体天子为天下所尊非止威势之重由仁德之高也仁德之本莫大于爱民爱民之要莫先于节用用之有节天下贡赋之入岁有余矣何至殚山泽之利以困人力乎然自三代之衰秦汉而下人君好利者多由所为侈大而无节也用无节天下贡赋之入不足以充其费奸人得以言利矣人君顾所用不足必悦其言而从之好利日甚人力必穷人力穷则危乱自至纵未至危乱天子言为令动为法以好利闻于天下岂其体哉太宗斥言利之臣无他能自节用谨制度絶权幸无过费尔贞观一朝其事可见初出宫人三千天下固已颂其仁爱及宫中欲修一殿则想秦皇之过不起其役体不耐热公卿请营一阁以避暑亦想汉文罢露台之意不从其请将幸东都敕预修干阳殿给事张玄素极言隋室修干阳劳民之事嘉其言立止出降长乐公主敕有司资送倍于长公主侍中魏郑公引故事言长公主尊于公主岂得以亲爱厚其资送纳其言遂不越礼其设官之制则命宰辅房乔杜如晦定其员位文武官止六百四十员多得才能而少冗食其养兵之法畿内及诸路府兵止六十万惟玄素禁兵三万及府兵畨上或出征者有所给外皆散之农亩而自养焉其行赏之事功者厚贤者礼内无嬖人私其恩外无幸臣窃其泽天下岁入之物有余用矣故薄赋敛厚风俗其道德与前代圣王所为并自得天子之体矣呜呼为天子皆可至是可至是而不至者由所为侈大制度不立权幸不抑所致尔所为侈大物力固难以给若制度不立则庶事无节而冗费益多权幸不抑则奸人竞附而私恩益广冗费多私恩广天子独尚俭德亦何能省用太宗自节其用复能谨制度絶权幸此所以不取山泽之利不困生民之力而财用自丰为天子而得其体者仁德于无穷也

  杀卢祖尚
  孙之翰曰人主操天下之势不可一日失威令威令一失则下起慢上之渐渐若不止则纪纲弛而权移于下何以操天下之势故谓人主不可一日失威令也然威令之行不可过中过中则暴暴则人心离矣太宗之用威令诚得其术故内外之臣闻一令罔不靡然从之此无他以聪明之性公正之心刚严之体御于内外也以此御内外天下得不从其令乎卢祖尚丁其时荷其任乃委曲思虑以身为计遂成骄慢之态宜乎获罪矣然杀戮刑之极者施于骄慢之罪此又过矣人臣骄慢杀之复有罪之极者何以加刑若祖尚之罪逐于遐裔而永弃之未至失威令也

  谓侍臣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
  范祖禹曰数赦之害前世论之详矣夫良民不被泽而罪人获宥政之偏党莫甚于此欲以致和而措刑不亦疎矣而人君每以赦为推恩或祈阴德之报太宗惩之可谓善治者矣

  诏有司覆奏死刑
  范祖禹曰易中孚象曰君子以议狱缓死中孚者信发于中也议狱缓死者出于至诚也古者大司冦以狱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参聴之三公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覆然后制刑先王慎重如此故刑清而民服者太宗之恤刑也可谓至诚而近于古矣几致刑措不亦宜乎

  封禅
  范祖禹论文武百官请封禅郑公止之曰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懐柔百神也后世学礼者失其传而诸儒之谄谀者为说以希世主谓之封禅实自秦始古无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禅而亡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以为太平盛事亦已谬矣太宗方明朝多贤臣而谄佞者犹倡其议独魏征以为时未可而亦不以其事为非也其后使颜师古议其礼房乔裁定之征亦预焉贞观之末屡欲东封以事而止高宗明皇遂踵行之终唐之世惟栁宗元以封禅为非以韩愈之贤犹劝宪宗则其余无足恠也呜呼礼之失也久矣世俗之惑可胜救哉
  孙之翰曰封禅之文不着于经典秦汉诸儒用管仲说以为帝王盛德之事无大此礼故秦皇汉武行之仪物侈大自谓光辉无穷然封禅之后灾异数至天下多事盖烦费生灵干动和气所致则崇尚此礼恶足以当天意哉况此礼不着于经典也司马迁作封禅书引经典之文但巡守之礼尔帝王巡守每至方岳必燔柴以告至非谓自陈功于天也帝王治天下能以功德济生民而致时太平则天必佑之以永久之福郊祀之礼足伸其报何待自告其功也太宗谓以事天至诚扫地足以致敬何必登山封数尺之土此实至论

  即位踰年改元为贞观
  孙之翰曰或问春秋书国君即位必于元年正月明新君踰年即位改元也此书即位踰年岂春秋之法乎答曰尚书记天子传位改元之法舜则曰月正元日禹则曰正月朔旦春秋即位改元之法本于此圣人以舜禹之法为天下之至正也然顾命康王之诰记成王崩康王既为天子乃释冕反丧服盖以先君不书所终之年天子之位不可一日而虚故于柩前即位明先君传授之意不及行舜禹之法也但踰年称君改元亦同其道矣以天子不待踰年即位则诸侯可知也春秋一国之史圣人修之遂见天下大法天下大法莫若舜禹至正也元年初即位说者引康诰之文为定以谓新年正月必改元正位百官以序国史书即位以表之此虽明不待踰年即位年见新君之法不知圣人因而存舜禹之道也况鲁侯即位虽称元年必书王正月者上以明王道之序下以见诸侯奉王制而即位也若修天子之史可不知书元年即位之法乎又后代事艰天子继统必待踰年称君势有不便矣固当依实书之虽略变古法其曰以即位踰年改元亦所以法尚书定位春秋改元见新君之意也

  放宫人三千
  孙之翰曰古之明王嫔御之数着于经典者可见也汉之后宫及千数贤如魏相者不肯出仕矣盖以人君广置嫔御其损有三侈费甚也内宠多也怨女众也侈费甚则困民力内宠多则竞私谒怨女众则伤和气人君之德所损如是贤者以为难諌止而不愿仕也况隋炀荒虐自古无比强取良家女置后宫者固无其数高祖初入关放离宫之人还亲属此得美事之一节及受禅安然有其后宫欲不荒恣得乎赖圣子承之立矫其过计出三千之众使天下耸动歌咏唐之盛德也

  委太子决讼
  范祖禹曰太子之职在于视膳问安古之教者必以礼乐而置师保以辅翼之茍问学明而德性成何患乎不能聴讼也且年十二而使之裁决民事不已早乎若其才则将不学而能不才则宫臣必教之以欺其君父非所以养德也

  废太子承干黜魏王泰立晋王治为太子【吴王恪附】
  司马温公曰唐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爱以杜祸乱之原可谓能远谋矣
  孙之翰曰王者立太子以嫡以年以德固有常礼若嫡与年者或庸昏或过恶固不可不择于诸子也择之之法取众望决已意则天下归心矣太宗英主也断大事未尝有疑晩年牵爱不能定一子泰长而有过立晋王固无疑何至投床自苦取决于无忌之言太子君之副社稷之本岂使一臣立之仍命拜谢赖太子良人情有属无忌忠不擅其恩不如是必起争乱之阶
  张唐英论吴王恪曰太子承干得罪太宗欲立魏王泰褚遂良諌之以为不可因召长孙无忌房乔李绩等谓曰我三子一弟如此我心无憀因投于床抽佩刀欲刺无忌等争前抱持夺其刀问上所欲上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有异议者斩之既而又悔欲立吴王恪无忌切诤而止无忌等虑恪为患因房遗爱谋叛而诬杀之嗟乎太宗之立储副不足为后世法也且立太子者非私于已之子也为天下国家之大本也既以承干不轨而诛之则宜察诸子之贤不肖择其有君人之德者立之不然则立嫡以长以絶争夺之祸此三代之直道而行也奈何轻天下神器之重以一时之忿引刀自刺使顾命大臣奉诏于惶恐之际不暇议立嫡立贤之计此岂保家安国之道哉既立高宗而复欲立吴王恪卒使以猜疑而被罗织之罪皆太宗失于独断而致之也噫夫人之生贵为天子之子是天下之贵无以加之也以建立之失不保性命则与夫生于不贵之族反得终天年者岂不远哉无忌其后卒被流窜死于黔南天下以为寃然而亦疑其诬杀吴王恪之报应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九

  太宗二
  南平公主【张唐英】
  太宗论治之隆替不由于乐【温公】
  充容徐氏上疏【孙之翰】
  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吕温 刘禹锡 范祖禹】
  突厥【范祖禹】
  康国求内附不从【范祖禹】
  髙丽【范祖禹 孙之翰】
  薛延陁【温公 范祖禹】
  四夷请帝为天可汗【范祖禹】
  李靖【吕温 孙之翰】
  李绩【范祖禹 孙之翰 张唐英】

  南平公主
  张唐英论曰南平公主下降王珪子珪以礼有妇见舅姑仪近代公主出降其礼皆废今上钦明动循法制使公主谒见岂为身荣乃与妻就席而坐使公主执笄行盥馈礼自是公主下降皆行妇礼于舅姑自珪始也噫珪可谓能行闺门礼也太宗可谓能以家道而正其女也南平可谓能行其妇道也诗曰平王之子齐侯之孙言其平王之女使其下降与侯之子齐体也而自汉后公主自以帝王女以阴干阳不复有刚柔上下之分士大夫畏而耻之故刘裕时江斆当尚主乃上表让婚曰王偃无仲都之质裸雪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投躯于深井召必以三脯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若披请不申当刑肤翦髪投山窜海观其言则知自古至今夫之被凌甚于天下者众矣况习尽恭于盥馈之礼邪以此观之则南平之贤可知矣后之公主下降者宜取法焉

  太宗论治之隆替不由于乐
  司马温公曰臣闻垂能目制方圆心度曲直然不能以教人其所以教人者必规矩而已矣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然不能以授人其所以授人者必礼乐而已矣礼者圣人所履也乐者圣人所乐也圣人履中正而乐和平又思与四海共之百世传之于是乎作礼乐焉故工人执垂之规矩而施之器是亦垂之巧已王者执五帝三王之礼乐而施之于世是亦五帝三王之治已五帝三王其违世已久矣后之人见其礼知其所履闻其乐知其所乐炳然若犹存于世此非礼乐之功邪夫礼乐者有本有末中和者本也容声者末也二者不可偏废先王守礼乐之本未尝须臾去于心行礼乐之末未尝须臾逺于身兴于闺门着于朝廷被于乡遂比邻达于诸侯流于四海自祭祀军旅至于饮食起居未尝不在礼乐之内如此数十百年然后治化周浃鳯凰来仪也茍无其本而有其末一日行之而百日舍之求以移风易俗诚亦难矣是以汉武帝置协律歌天瑞非不美也不能免哀痛之诏王莽建羲和考律吕非不精也不能救渐台之祸晋武帝制笛尺调金石非不详也不能弭平陵之灾梁武帝立四器调八音非不察也不能免台城之辱然则虽韶夏頀武之音具存于世茍其余不足以称之曽不能化一夫况四海乎是犹执垂之规矩而无工与材坐而待器之成终不可得也况齐陈淫昏之主亡国之音暂奏于庭乌能变一世之哀乐乎而太宗遽云治之隆替不由于乐何发言之易而果于非圣人也如此夫礼非威仪之谓也然无威仪则礼不可得而行矣乐非声音之谓也然无声音则乐不可得而见矣譬诸山取其一土一石而谓之山则不可然土石皆去于山何在哉故曰无本不立无文不行奈何以齐陈之音不验于今世而谓乐无治乱何异睹拳石而轻泰山乎必若所言则是五帝三王之作乐皆妄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葢阙如也惜哉

  充容徐氏上疏
  孙之翰曰帝王于后宫恩宠过厚非贤徳者鲜不干预时事著名于外葢宠过厚则言易入言易入则事可动后宫于帝王可动事则奸邪附之著名于外又况亲族窃恩竞为气势内宠至此小则破家之祸大则为国之患此必然之势也太宗在位岁久于后宫不无宠嬖但外不闻何人尔惟徐充容以恩顾称絶不干预时事复能谏争君失则贞观宫壸之政可知也宫政如是后代不能遵守神龙中上官昭容等招权于外广树奸党天寳中杨妃専势于时务强亲属国事既随机数妇人及其家皆不免诛戮矣噫上世淳风既往人主之尊为天下所奉制度必如古帝之简朴或不能也宫室服用既异于上世矣虽英明之君为外物所诱必有侈乐之意意有侈乐于后宫岂无所嬖在人情未为大过也既嬖之居处服玩充其欲足矣何必容其私谒至干国事使戚属倚之以作势奸人附之以窃权气熖既成必至患祸而后已则人君于后宫或有嬖宠能以贞观为法不惟不扰时事亦足以保安之也

  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
  吕温虞世南永兴公赞曰英英永兴华徳素行以文富国以道佐命天下既定为唐儒宗东观石渠始生古风乘精绎思假道书圃驱驰百代出入三古问羲和心听尧舜语归来帝侧献可替否帝告永兴与鸿硕之伦阐六籍三坟建乐章礼文先师是宗先圣是崇于廓辟雍辟雍沉沉天子所临或弦或歌讲古述今其从八千缨弁森森獩貊羌髳咸咏徳音羽林孤儿亦垂青衿洋洋声教无逺不洎日月所照皆成文字郁开古始扫荡浇季实我羣儒成太宗之志英英永兴宜曰文懿
  刘禹锡论唐之贵文曰天以正气付伟人必饰之使光耀于世粹和絪缊积于中铿锵发越形于文文之细大视道之行止故得其位者文非空言咸系于谋谟宥密庸可不纪惟唐神武定天下羣慝既詟骤示以文韶英之音与钲鼓相袭故起文章为大臣者魏文贞公以谏争显髙士亷以智畧奋岑江陵以润色闻无草昧汗马之劳而任遇在功臣上唐之贵文至矣哉
  范祖禹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遂有序国有学士修之于家而后升于乡升于乡而后升于国升于国而后达于天子其教之有素其养之有渐故成人有徳小子有造贤才不可胜用由此道也后世乡里之学废人君能教者不过聚天下之士而乌合于京师学者众多眩耀一时而已非有教养之实也唐之儒学惟贞观开元为盛其人才之所成就者亦可睹矣孟子曰学所以明人伦也无学则人伦不明故有国者以为先儒不复三代之制臣未知其可也

  突厥【髙昌】
  范祖禹论太宗因突厥请朝而知惧曰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书曰儆戒无虞夫戒所以励善而进徳也太宗观突厥入朝而知惧如此其能致贞观之治宜哉 又论突厥入冦帝悔不用魏征褚遂良复立髙昌之言曰有国者丧师之祸小而或以霸秦缪公越王勾践是也得地之祸大而或以亡楚灵王齐愍王是也是故广地不若广德强兵不若强民先王患德之不足而不患地之不广患民之不安而不患兵之不强封域之外声教所不及者不以烦中国也太宗不从忠谏卒自咎悔况不若太宗之强盛而可为哉

  康国求内附不从
  范祖禹曰太宗知招来絶域之弊故有所不为然以兵克者则以为已有而郡县置之其为疲劳百姓一也岂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者欤然其不受康国足以为后世法矣使其行事每如此其盛德可少贬哉

  髙丽
  范祖禹论陈大德使髙丽回言髙丽闻髙昌亡大惧曰大德出使絶域当布宣德泽以懐远人使声教所及无思不服此其职也而以赂遗觇其险阻诡诈诱其民人以为奇能借口归报启人主征伐之志罪之大者也且天子之使而为谍于外国失使之职岂不辱乎 又论邓素请増戍兵曰太宗以増戍兵不若修文德其言岂不美哉然非能行之直以辩折臣下而已其殆不欲増戍而卒亲征不为其小而为其大岂大者能胜德乎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太宗之谓矣 又论褚遂良谏亲征伐髙丽曰髙丽臣属于唐而其主为贼臣所杀为大国者不可不讨然髙丽之大未如突厥其险远不过于髙昌吐谷浑此三国者皆命将帅以偏师取之遂墟其国何独至于髙丽而欲自征之乎太宗若从遂良之言虽伐而不克亦未失也
  孙之翰曰贞观中天下治平天子威德甚盛太宗练兵师尚功名其志甚鋭以此不衰怠之意临天下可预防患难永保太平之业也但因一远臣弑主害民复侵陵邻国诏罢兵不聴然彼有罪岂预中国之事命一二将帅出师境上示征讨救援之势使畏威懐德足为天子能事何至决亲征之计乎忠贤交谏莫非苦言李绩一议坚不可动遂举中国数万之众驱之异域轻其性命已似忍心况万乘之尊力与争胜又自轻之甚虽平辽东数城破延寿大军何足益其威德若延寿纳对卢之计危可测乎此盖太宗英勇自恃忽于深虑李绩顺意生事遂成误计且初议伐辽褚遂良谏止其事太宗然之绩至追逐延陀犯边圣策本欲追撃由魏征苦谏致失事机以此激之遂定亲征之议及败延寿之众太宗下马谢天则危心可知矣诏从行军人战死者加勲级榜殡地则中国士众殒命于远夷者可知矣天子荷宗庙社稷之重为天下生灵之主一旦不因中国之事履危难轻人命威德无乃损乎且李绩追咎魏征谏撃延陀犯边太宗命将御之大破其众足示中国之威不追撃之亦未为失况髙丽本不敢犯边何至亲征乎李绩顺意生事无以逃其罪矣房乔忍死上表恳谏代辽贤哉
  范祖禹曰传曰国无小不可易也葢虽小国必有智者为之谋勇者致其死则虽以天下之大百万之众未可恃以为必胜也髙丽对卢之谋正合于太宗所谓上策使延寿聴用唐师岂不殆哉又论帝驿书报太子矜髙丽之功曰太宗之伐髙丽非独恃其四海之富兵力之强也本其少时奋于布衣志气英果百战百胜以取天下治安既久不能深居髙拱犹思所以逞志扼腕踊跃喜于用兵如冯妇搏虎不能自止非有理义以养其志中和以养其气始于勇敢终于勇敢而已矣记曰所贵于勇敢强有力者贵其敢行礼义也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用之于战胜则无敌用之于礼义则顺治太宗于天下无事不知用之于礼义而惟以战胜为美也是故以天子之尊而较胜于远夷一战而克自以为功矜其智能夸示臣下其器不亦小哉 又论帝以征髙丽不能成功悔思魏征曰太宗北擒颉利西灭髙昌兵威无所不加而玩武不已亲撃髙丽以天下之众无功而还意折气沮亲见炀帝以勤远亡国而袭其所为臣以为太宗之征髙丽无异于炀帝但不至于乱亡耳惟不能慎终如始日新其德而欲功过五帝地广三王是以失之然见危而思直臣知过而能自悔此所以为贤也 又论二十一年髙丽之役曰太宗以葢苏文弑其君故举问罪之师当诛其贼臣吊其国人置君而后去之则德刑举矣而唐师入境贪其土地虏其民人使其父兄子弟流为饿殍且弑君者盖苏文也彼髙丽之民何罪岂王者之师乎伐而不克益发忿兵乃更欲扰其疆场害其耕稼则是利于为冦非御冦也 又论使蜀造船欲大举灭髙丽曰昔舜命禹征有苗三旬苗民逆命乃班师振旅夫以舜禹征伐犹无功故用兵非美事也老子曰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太宗之伐髙丽其得已而不已者乎圣人有不能服则反求诸已故舜舞干羽而格有苗未闻以苗民逆命为忿也太宗不能反已而耻其无功欲倾天下之力逞志于远何其迷而不复也夫天下如一人之一身四方犹四支也师役四支之病也以髙丽之役不及于蜀而必欲疲之是一支病而使别支皆被其痛也此岂爱身之道乎

  薛延陀
  司马温公论延陀请昏帝初许而复絶之曰孔子称去食去兵不可去信唐太宗审知薛延陀不可妻则初勿许其婚可也既许之矣可复恃强弃信而絶之虽灭薛延陀犹可羞也王者发言出令可不慎哉
  范祖禹论破薛延陀曰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献獒太保作训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因事而戒恐其骄也太宗不得志于东欲收功于北因延陀破亡以兵临之如疾风之振槁自以为开辟以来未之有也昔之有天下者亦可得而畧闻矣舜曰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又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然则欲其率服莫若难任人欲其来王莫若无怠荒柔远能迩治内安外而殊俗之民向风慕义不以利诛不以威胁而自至矣欲附者则抚之不欲者不强致也故不劳民不费财至于后世之君或雠疾而欲殄灭之或爱悦而欲招来之是二者皆非也为之者秦始皇是也山川之所限风气之所移言语不通嗜欲不同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也列为州县是崇虚名而受实弊也且得之既以为功则失之必以为耻其失不在于已则在于子孙故有征讨之劳馈饷之烦民不堪命而继之以亡隋炀帝是也且中国地非不广也民非不众也曷若无得无失修其礼乐政刑以惠养吾民使男有余粟女有余布兵革不试以致太平不亦帝王之盛美乎故有求于外如彼其难也无求于外如此其易也然而人君常舍所易而行所难何哉忽近而喜逺厌故而谋新不入于秦则入于隋虽不至于亡而常与之同事其累德岂细哉太宗矜其功能好大无穷非所以遗后嗣安中国之道此当以为戒而不可慕也

  四夷请帝为天可汗
  范祖禹曰太宗以万乘之主不耻其名而受其佞事不师古不足为后世法也

  李靖
  吕温凌烟阁勲臣李卫公靖赞曰有隋之末羣盗炽爇帝怒震发五星从太白焕照参野将有圣人兵定天下金精下射■〈孑孟〉毅感激李公矫矫从此奋迹跃于中原王者则获壮士不死唐威载赫帝曰汝杰致天之罚手付金钺俾往式遏不廷则杀如颷发发如火烈烈摧枯烁雪应鼓如截远若荆巫险若江湖强若匃奴莫不率从莫不震恭车书混同氛祲荡空卫侯之功功则维何威明惠和策勇驾智长驱仁义仁义旷荡帝王之将万古曷瞻铁山巉巉
  孙之翰论命李靖讨吐谷浑曰天子善任人而能主威柄则大臣不骄大臣不骄则中外自肃太宗以吐谷浑拒命一日谓侍臣曰欲李靖为帅讨之靖功名之大为当世勲臣方以老病家居闻其言亟见执政请行天子使大臣如是功名不逮于靖筋力未衰于靖者敢骄慢乎人臣不敢骄慢则各尽其才节人臣各尽才节天下事不足治矣天子使人至是者无他善任人而能主威柄也又论帝谓靖曰前者有人谗公今朕意已悟命为仆射曰太宗之明李靖之贤君臣之心可无间矣况靖深入成大功安得容谗人之言且谓靖军无纲纪致奇宝散于乱兵之手此不识事体之言也靖善用兵法令素整以少精骑深入无纲纪安能成功乎奇宝若果有之散之兵众正得事宜突厥凌中国久矣一日平之张天威雪国耻安边宁人非靖尽心兵众尽力何以成此功以宝货散之军众是上不奉君欲下足恩众心故谓正得事宜但不知宝货之有无耳太宗为君何至以奇宝为意猜疑贤将尚赖仁明之德不行重责靖之忠诚无所觖望不然君臣之间两有大过矣及数月始悟其事命靖为相亦足光其功德宜罪谗人以戒于后世可也

  李绩
  范祖禹论降李绩迭州曰太宗以李绩为何如人哉以为愚也则不可以托幼孤而寄天下矣以为贤也当任而勿疑何乃忧后嗣之不能懐服先黜之而后用邪是以犬马畜之也夫欲夺其心而折之以威欲得其力而懐之以恩此汉祖所以驭黥彭之徒徂诈之术也五伯之所不为也岂尧舜亲贤之道乎苟以是心而待其臣则利禄之士可得而使也贤者不可得而致也若夫禄之以天下而不顾系马千驷而不视者太宗岂得而用之哉
  孙之翰曰君待臣以道则臣以道报之矣君待臣以利则臣以利报之矣此歴代已来君臣之常术也太宗用李绩有本末绩之才谋智力立功立事为大臣固宜然以绩不负李密尤信其心使辅太子正为此节绩虽髙勲重望位尚书预中书门下事宠已至矣使辅太子敢不尽力乎何至无故谴逐使太子他日授以仆射方谓致其死力此正待之以利也凡人父兄有恩力于人其人稍良未有不厚其子弟者况天子以大位授人且宠信之岂于太子不尽力也然绩忠义之士但风气英豪非感激不能尽节一日无故逐之不无怏怏及太子授以仆射绩之机心岂不晓其利诱也至废立皇后之际不肯尽忠虽失大臣之节然亦由太宗以利启其心也
  张唐英曰太宗寝疾谓太子晋王曰汝于李绩无恩我将责之汝他日授以仆射即荷汝恩以致死力乃出为迭州都督晋王即位召为仆射尝观史至此惜太宗于任人之诚有未尽矣且既知绩可为顾命大臣当面授遗诏使为羽翼奈何绩本无过失乃责为都督使太子自召而用求其致力哉夫忠臣义士虽在裘褐之中岩野之下亦有忧劳天下之心不必位之尊禄之厚然后致死力于国家且匹夫之交亦有可托市道之友亦能知心而况绩出入将相二十余年自当致力以答累朝之恩何必须太子自授以官然后可任使哉使绩小人也则茍且一时之宠以充诎其志使绩君子也其肯忘先朝之恩而不尽忠于嗣君乎其后绩竟不能奋大节以辅髙宗乃雷同取容扶立武氏斵丧王室皆绩之为又肯能为髙宗致死力哉谚谓欲不溺而自硾以石欲不病而自饮以堇其太宗任绩之谓乎
  范祖禹论绩劝立武后曰髙宗欲废立而犹难于顾命大臣取决于李绩之一言绩若以为不可则武氏必不立矣绩非惟不谏又劝成之孽后之立无忌遂良之死唐室中絶皆绩之由其祸岂不博哉太宗以绩为忠托以幼孤而其大节如此书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信矣

  歴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

  太宗三
  房玄龄杜如晦【吕温 孙之翰】
  魏郑公【吕温 张唐英 曽子固 白乐天 范祖禹 孙之翰 颍滨】
  房玄龄李靖魏郑公【司空圗 张唐英】

  房玄龄
  杜如晦吕温房玄龄赞曰梁公先觉龙卧待君长彗流光扫天布新义师雷兴公跃其鳞杖策千里来排帝阍婉婉梁公实懿实聪实光实融羽义翼忠若鸾若鸿大风动地儒服从容静运胷中弛张折冲左右太宗夷屯廓蒙定髙祖功功告武成翊开太平我虽忘劳时靡有争网罗遗贤推毂羣英玉不韬辉兰不沈馨飞鸿出冥振鹭在庭济济多士太宗以宁公无事矣阙衮有补惟仲山甫经营四方方叔召虎大邦钧轴至则委汝闲居台辅撝默自处亦莫敢余侮髙节令终鸣呼梁公杜如晦赞曰穆穆叶公奇姿粹灵藴元和气为大国桢乘时恢能唐室大开故人相携【少与房梁公同有巨济之志】直上太阶更为阴阳迭作日月佐明四海赞育万物王度是钦如玉如金德音愔愔万有千古永称房杜如周申甫
  孙之翰论房杜相业曰或问房杜之相也谋议施为不见赫赫之事而世大贤之何也答曰宰相之功不必赫赫观时事何如尔房杜自秦府遇王讲天下事固详太宗即位遂命作相付任之専不与他相同乃得尽心助治致时太平以事明之其功可见宰相之任莫先乎正官职用贤才若官得其才宰相总其大要庶事举而天下治矣贞观元年房相定文武官六百四十员官既少则才可择才可择则官不滥官不滥则职自举况公于取士各尽其才此房杜得佐主兴治之要道也至台阁规模典章文物皆其所定又防奸邪抑权幸各有着法大概如此不惟一时之治固足垂宪于后也其它军国机务虽谋议不着每筹事太宗从之以太宗之英睿专任二相而从其所筹其贤又可明也即贞观时事之治二相之功可见矣或曰贞观四年天下大治太宗惟称魏公之力不及房杜何也答曰贞观之初太宗求治方切魏公专论王道封伦横议以沮之太宗不惑奸言力行王道及天下之治也嘉贤人之论足以明道故称魏公之力嫉小人之言不能使之惭悔故恨封伦之不见其言自不及房杜也然魏公议臣也房杜宰辅也魏公论其治体房杜助其施为尔后世贤房杜而不见其功者惟详观太宗专任之意贞观时事之要可也 又论黜陈师合曰人主之任大臣不可不专亦不可专若深知其人可付国事不专任之何以责成功葢任专则责重责重则人必尽其才力也若知人未至而专任之茍无成功则有败事又或窃擅威福有难制之患二者惟在人主审之不可一失失则事机难追矣太宗可谓能审任人之术者也知房乔杜如晦贤而付以国事房杜方尽心职事已着功效陈师合以平常之见欲移主意如晦奏其事意似不广然虑小臣间言渐害于事公言之尔太宗不惑师合之言乔如晦荷信任如是敢不尽其才力乎此所以成太平之治也然有太宗之明房杜之贤则可专任而不容人言人主知人未至当审其付任不可执此为法

  魏郑公
  吕温郑公赞曰堂堂魏公崇节大志乔干直耸摩天自致遭风云时得覇王器一言委质有死无二抚我则后各尽其志沈浮变通龙战既息皇建其极俾补衮职其绳则直谔谔嶷嶷危言正色保太宗徳弼违替否日月不蚀黜汉覇杂行周王道人或有言秉徳不挠事李密隐太子【与封徳彝廷争】礼兴乐崇徳合道丰保合大和昭明有融起四年中复三代风言出化成神哉厥功尹躬佐商有耻于汤公以其志匡饬圣唐为唐宗臣致唐无疆永式万邦
  张唐英论郑公言守成之难曰自古桀纣幽厉成哀桓灵晋懐愍隋炀帝皆守成之君矣天下大器皆由而失之盖承丰泰之后府库实而无所用则思穷土木之妖干戈戢而无所试则思拓边疆之广志气既骄则恱谄谀之言嗜欲既惑则恶忠直之谏处琼殿之华丽而不知下有拆庐屋以输官者享太官之珍羞而不知下有啖糟糠以充肠者有嫔御之煽艳而不知下有鳏寡而亡告者有郑卫之娯耳而不知下有哀怨可伤者天下已叛而堂上未闻萧墙已衅而禁中未悟推此信魏公以守成为难矣
  曽子固曰予观太宗常屈已以从羣臣之议而魏公之徒喜遭其时感知己之遇事之大小无不谏诤虽其忠诚所自至亦得君以然也则思唐之所以治太宗之所以称贤主而前世之君不及者其渊源皆出于此也能知其有此者以其书存也及观郑公以谏诤事付史官而太宗怒之薄其恩礼失终始之义则未尝不反复嗟惜恨其不思而益知郑公之贤焉夫君之使臣与臣之事君者何大公至正之道而已矣大公至正之道非灭人言以揜已过取小亮以私其君此其不可者也又有甚不可者夫以谏诤为当揜是以谏诤为非美也则后世谁复当谏诤乎况前代之君有纳谏之美而后世不见则非惟失一时之公又将使后世之君谓前代无谏诤之事是启其怠且忌矣太宗末年羣臣既知此意而不言渐不知天下之得失至于辽东之败而始恨郑公不在世未尝知其悔之萌芽出于此也夫伊尹周公何如人也伊尹周公之谏切其君者其言至深而其事至迫也存之于书未尝揜焉至今称太甲成王为贤君而伊尹周公为良相者以其书可见矣令当时削而去之成区区之小让则后世何所据依而谏又何以知其为贤且良与桀纣幽厉始皇之亡则其臣之谏词无见焉非其史之遗乃天下不敢言而然也则諌诤之无传乃此数君之所以益曓其恶于后世而已矣或曰春秋之法为尊亲贤者讳与此其戾也夫春秋之所讳者恶也纳谏诤岂恶乎然则焚藁者非欤曰焚藁者谁欤非伊尹周公为之也近世取区区之小亮者为之耳其事又未是也何则以焚其藁为掩君之过而使后世传之则是使后世不见藁之是非而必其过常在于君美常在于已也岂爱其君之谓欤孔光之去其藁之所言其在正邪未可知也其焚之而惑后世庸讵知非谋己之奸计乎或曰造辟而言诡辞而出异乎此曰此非圣人之所曽言也今万一有是理亦谓君臣之间议论之际不欲漏其言于一时之人耳岂杜其告万世也噫以诚信待已而事其君而不欺乎万世者郑公也益知其贤云岂非然哉岂非然哉
  白乐天论魏公劝帝行仁义曰或者曰君臣之道至大也可以渐合不可以速合也天下之化至大也可以渐行不可以速行也贤人之事业至大也行之可以枉尺而直寻也易以为殆不然矣夫时之变事之宜其间不容息也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故时未至圣贤不进而求时既来圣贤不退而让葢得之则不啻乎事半而功倍也失之则不啻乎事倍而功半也嗟乎或者徒知渐合其道而不知启沃之时失于渐中矣徒知渐行其化而不知燮理之时失于渐中矣徒知枉尺而直寻而不知易失于时则难行于渐中虽枉寻不能直尺矣近者宰相道不行化不成事业不光明率由乎有志于渐矣请以前事明之愚尝闻太宗顾谓羣臣曰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能胜残去杀当今大乱之后将求致理宁可造次而望乎魏文贞曰不然夫乱后易理犹饥人易食也若圣哲施化人应如响期月而可信不为难三年成功犹谓其晚太宗深纳其言时封徳彝辈共非之曰不可三代以后人渐浇讹皆欲理而不能岂能理而不欲征书生不识时务信其虚说必乱国家于是太宗卒从征言力行不倦三数年间天下大安戎狄内附太宗曰惜哉不得使徳彝见之斯则得其时行其道不取于渐之明効也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能审取舍矣魏征仁义之言也欲顺天下之理而治之封徳彝刑罚之言也欲咈天下之性而治之夫民莫不恶危而欲安恶劳而欲息以仁义治之则顺以刑罚治之则咈矣故治天下在顺之而已咈之而能治者未之闻也太宗从魏征而不从徳彝行之四年遂致太平仁义之效如此其速也故治道在人主所力行耳孰不可为太宗乎及其成功复归美于下此前世帝王之所不及也
  孙之翰曰帝王兴治道在观时而为之观时在至明至明在至公至明则理无不通至公则事无不正通于理故能变天下之弊正其事故能立天下之教弊变而教立其治不劳而成矣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则圣人之意可见矣或曰孔子言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又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何谓也答曰孔子教为邦者久之之辞也为邦者若非圣哲或行仁政未能通变时事功业不速必中道而止故教以久行仁政乃有成功也若以圣哲之道则期月可矣但后之为天下者虽欲兴起治道多非圣哲之才不能通究时弊以道变之务速其功以行一时之事故所为驳杂莫复前古之治也观魏公之论诚得圣人之意文皇能纳其言而不惑奸人之议力变时弊以行王道呜呼明哉大乱之后兴立教法不急其功致时太平徳流于后呜呼公哉
  曽子固唐令序曰唐令三十篇以常员定职官之任以府卫设师徒之备以口分永业为授田之法以租庸调为敛财役民之制虽未及三代之政然亦庶几乎先王之意矣后世从事者多率其私见故圣贤之道废而茍简之术用太宗能超然逺览诎封伦而纳郑公之议其为国家天下意故能及此而当是之时遂成太平之功使能推其类尽其道则唐之治岂难至于三代之盛哉读其书嘉其制度有庶几于古者而惜其不复行也故掇其大要可纪者论之于此焉范祖禹论郑公陈十渐曰有国者不忧百姓之贫而疑其财之有余取之不已不恤百姓之劳而疑其力之有余使之不已此二者亡之道也人主曷不反诸己巳欲富而恶贫则富者民之所欲也已欲逸而恶劳则逸者民之所欲也与其所欲去其所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以太宗之明而养民不及其初宜魏征以为渐不克终也
  孙之翰论魏公谏诤曰魏公以忠直称于世歴数百年而名愈髙李翱论修史之法则曰假如作魏公传但记其谏诤之词足以为正直是魏公得谏诤之道其言足传信于后也观贞观十一年魏公上三疏乃谏词之著者然不过以戒侈逸明任人平刑赏辨忠邪及引前代治乱为说未尝深言君过亦不及安危大计详味其意尤见当时之髙致夫不深言君过君无大过也不及安危大计君能自主威福了天下大事也君无大过能了大事真英主也但政有小失则谏之以前代治乱为戒使不至于甚此所以为忠直之臣也魏公事英主力赞政道已成太平之治见其小失尚孜孜谏诤以防其甚如事中常之君天下未治其君或有大过魏公谏诤之言必危切于是至安危大计必忘身以争也葢辅相之道不至此不足为忠魏公之心后之相者详观之又论郑公不避形迹之对曰人臣之任国事莫若知无不为一存形迹非公忠之道也且如有贤才滞于下或已之亲旧也或权势之亲旧也以此避嫌而不举又如有臣下误犯主怒枉为人谮将被刑戮将行窜逐其人或已之亲旧也或权势之亲旧也以此避党而不辨又如有奸恶之人将为国患其人或已之所不足者也或权势之所不足者也以此疑避而不言凡此之类皆存形迹也人臣存形迹为身之谋尔非所为国计也夫有贤未用国之失也杀逐无辜君之过也奸人将起时之患也为人臣者知国之失而不陈见君之过而不正观时之患而不救但曰我存形迹此罪不细故谓非公忠之道也温彦博因魏公为人所毁遂言人臣须存形迹此不忠之言也赖魏公自陈太宗寻悟其事非君臣相信几失大公之道
  张唐英曰温彦博尝奏魏公不存形迹遂被谤议帝令谕魏公今后须存形迹魏公因奏曰君臣叶契义均一体岂可不存公道唯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邦之丧亡未可知也上矍然改容悔之噫魏公之奏实万世君天下之龟鉴也尝观前世治道之驳杂敝源之浸淫非无长谋逺虑之贤经时济世之主慷慨决裂横身为国以乂宁天下之苍生然由君臣之志不通上下之情有间常立事者谓之专权激切敢谏者谓之好讦故朝廷议论之际有可言而不言所以避嫌疑有可行而不行所以逺谤议以致事多因循而不革政或偏弊而不举始以突隙不徙终焚百寻之屋初以蚁穴不窒竟溃千里之堤魏晋而下何其纷纷之多也郑公深识安危治乱之变极陈切当之论太宗遂改容悔之真改过不吝而闻谏必从之英主也温公曽不虑此而反欲魏公存形迹则贤与不贤兹可知矣
  范祖禹论魏公论主明暗曰善哉太宗之问魏公之对也可谓得其要矣夫圣人以天下为耳目故聪明庸君以近习为耳目故暗蔽明暗之分惟在于逺迩大小而已矣 又论郑公望昭陵献陵之对曰魏征可谓能以义正君矣造次不忘纳之于善恐其薄于孝而厚于爱也孟子曰惟大夫为能格君心之非若魏征近之矣 又论郑公对帝天下未定择人专取才既平取才行兼备曰太宗以治乱在庶官欲进君子退小人此王者之言也而魏公之所谓才行者不亦异乎夫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人所谓才者君子之才也后世之所谓才小人之才也髙阳氏有子八人天下以为才其所以为才者曰齐圣广渊明允笃诚髙辛氏有子八人天下以为才其所以为才者曰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周公制礼作乐孔子以为才然则古之所谓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后世之所谓才者辩给以御人诡诈以用兵辟邪险诐趋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乱职斯人之用于世也在易师之上六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未济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创业垂统敷求哲人以遗后嗣故能长世也岂其以天下未定而可専用小人之才欤夫有才无行之小人无时而可用退之犹惧其或进也岂可先用而后废乃取才行兼备之人乎征之学驳而不纯故所以辅导其君者卒不至于三王之治也 又论以郑公为太子太师曰魏公之于太宗知无有不言言无有不尽君臣之际人莫得而间也当是时太子魏王方争羣臣有党征不知之是不明也知而不言是隠情也且君使之为太子师倚其正直以重太子也外不闻告其君以嫡庶之别内不闻训太子以祸败之戒受君之托而无所补救处父子兄弟疑危之际依违而已岂其疾而耄乎卒之身没而见疑谗人得以间之惜哉
  颍濵论太宗信用郑公曰古之人主自中君以上为理所屈皆能行之而诚未必加也若汉文帝之于务农唐太宗之于从谏几于诚矣或问二君之诚孰愈予谓文帝言不足而意有余未尝为外貎观美繁于词命而形于制度不过诏令丁宁而已而身之所履则可信不诬矣夫知稼穑者必尚俭彼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集书囊为殿帷罢露台却走马此其意可见也太宗每见贤臣则求谏援引古今出入经传此虽无害于闻过而有好名之心似于诚有所不足也意有余者忘言实有余者忘名理之必然也文皇尝曰恨不扑杀此老文徳皇后问谁帝曰魏征夫太宗之信用征如此而犹有杀心焉则平日之厚敬而深信之未必情也且好谏者不讳其过而魏征以谏章与史官帝闻而怒遂有仆碑罢婚之事何怨之深如此二事或疑其不信予谓或有之

  房玄龄李靖魏郑公
  司空图三贤赞并序曰隋大业末房公李公魏公同师文中公尝谓其徒曰玄龄也志而密靖也惠而断征也直而遂俾其遭时致力必济谟庸厥后果然宜有赞激云三贤志同夙尚儒风以植公忠出遇太宗讽议从容谋厥羣雄君劳臣惕荒夷阻辟百千年社稷
  张唐英论房魏曰夫得百骐骥不若得一伯乐得百太阿不若得一欧冶百骐骥有时而疲劣百太阿有时而缺毁若伯乐欧冶存则举天下之良马良劔何求之而不得哉房魏二公文皇帝之伯乐欧冶也当文皇时天下贤士大夫一才一能毕登于朝亦由二公启沃荐引于上而任用之所以能称其职而世之谈良相者止曰房杜而不曰房魏者何哉房乔起于佐命平定天下辅成太平二十余年百度修举其功固大矣如晦与房乔共掌朝政亦多规画然薨于贞观三年则其功固不及房矣魏公得用知无不为前后奏议数十万言着之行事者数百余条政事大小罔有不论贞观太平之功魏公之功最居多而言者不曰房魏而曰房杜者岂当太宗即位之初房杜执政天下之民喜见太平之初则言曰房杜及太平已久天下之人但酣乐太宗之徳化而功不复归于臣下是庖人调鼎而不敢食之时也故世不曰房魏焉然迹其行事考之实效魏公才智在杜之上而规画并于房故曰房魏二公太宗之伯乐欧冶如晦乃温彦博之流也奚逮于魏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一

  太宗四
  萧瑀【吕温 范祖禹 张唐英】
  刘洎禇遂良【孙之翰 张唐英 东坡】
  王珪【李徳裕】
  裴寂【六一】
  戴胄【张唐英】
  孔颖达【张唐英】
  尉迟敬徳【吕温】
  李君羡【王元之】
  王君廓【张唐英】
  总论太平之政【曽子固 子由 范祖禹】
  总论羣臣【吕温】

  萧瑀
  吕温萧公瑀赞曰隋氏不君忠贤莫用桐生朝阳有集惟鳯舍彼頺厦郁为新栋路车玄衮开国有宋武徳之暮羣孽内蠧巍巍宋公耸节髙歩不吐不茹不来不去屹屹中立为天一柱从容而言社稷遂安持诚秉忠光辅二君激浊扬清欲人如身道至广莫我敢羣境至大不容纎尘雪山倚空冰壑照人耿介絶伦为唐贞臣
  范祖禹论太宗谓瑀真社稷臣曰太宗以萧瑀无二心于已而嘉之可谓能知臣矣且天子在而私于藩王者明君之所甚恶也或诱以利或胁以死而从之者不亦多乎惟瑀介然自立有陨无贰太宗所以知其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人君以此取于人岂不得忠正之士乎
  张唐英曰萧瑀请出家为僧此可罪也然尽忠于隋及归国亦多有功绩颇见委任歴仆射御史大夫参预朝政每有议论房杜不能抗之房等虽心知其是而不用其言瑀弥怏怏自是罢为太子少傅此是机阁瑀而使优闲尔且房杜可谓贤相也经纶草昩以启天下之业竭忠悉虑以成天下之务不以求备而责人不以已长而格物贞观太平之功诚有力焉然于瑀尚亦有所抑遏岂亦珪之玷而珠之翳乎古人谓事虽浅当深谋之言虽轻当重思之由不知言以致知言而房杜二人于用人亦至矣而尚失于瑀岂瑀之性褊躁每于议论之际务以直气自豪而不能从容委曲详悉评议但求辩博而取胜于诸公故房杜自以持天下之政权柄在已耻其不能卑论每有不容其说然以二公才过于人虽不从一萧瑀之言无害为贤相后之执政者必欲迹房杜业成就太平之功则不可使顺旨者荣华逆意者枯槁心知其是而不用其言庶乎国家之政无有蔽而不通故曰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者盖取于众茍不取于众是哥奴辈昔尝箝天下之口而自任耳

  刘洎褚遂良
  孙之翰论曰刘洎之死据旧史所书由遂良之谮也然伐辽之行太宗谕洎辅翼太子之意洎有诛大臣之对时已责其疎徤太宗自辽东至不豫洎谒而深忧或言诛大臣事亦与前疎徤之语何异傥为遂良所奏太宗累前怒杀之迹其事状近于是矣若洎止忧圣体絶无他言又引马周自明周对与洎不异太宗何至偏信遂良谗言遽杀大臣乎况洎有罪而周隐之又安得止罪洎而不责周也葢褚遂良谏废立皇后事以忠直被谴奸人从而谮之惟恐无罪故刘洎之子诉父为遂良所谮李义府助之赖乐彦玮力辨其事遂良谮洎之言当出于此矣又贞观实録本敬播所修号为详直后许敬宗専修史之任颇以憎爱改易旧文则遂良谮洎之事安可信也
  张唐英曰太宗征辽留洎于定州辅太子谓曰安危之机所寄尤重洎对曰大臣有愆臣即行诛太宗戒曰臣不密则失身卿性疎徤宜戒之以保终吉及征辽还上在道不康洎谓褚遂良曰圣体可忧遂良诬奏曰洎云正当辅少主行伊霍事乃赐自尽而论者谓遂良陷杀洎后亦流贬葢其报应然观洎为性不甚周慎当有此言非遂良诬之也何以明之且洎因争飞白书不顾陛亷之分辄登御床又对太宗尚欲亲诛大臣而太宗戒以不密至是见上不豫忽发伊霍之言固必有之及遂良不肯立武氏贬死爱州则天临朝之际洎之子诉理其父之寃必不言其父之失复李义府辈左右之故史臣从而书其子之言以为遂良所诬此乃必然之理然遂良有可责者止可奏于上令削其官爵不可不救而令赐洎死也兹可罪也
  东坡论遂良飞雉集宫之对曰唐太宗时飞雉数集宫中上以问褚遂良曰昔秦文公时童子化为雉雌鸣陈仓雄鸣南阳童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伯文公遂雄诸侯光武得其雄起南阳有四海陛下本封秦故雄雌并见以告明徳上恱曰人不可以无学遂良所谓多识君子哉予以谓秦雉陈寳也岂常雉乎今见雉即谓之寳犹得白鱼便自比武王此謟妄之甚愚瞽其君而太宗善之史不讥焉野鸟无数入宫此乃灾异使魏征在必以髙宗鼎耳之祥谏也遂良非不知此舍鼎雊而取陈寳非忠也

  王珪
  李徳裕论王珪对太宗纳庐江美人曰自古得伐国之女以为妃后未尝不致危亡之患者何也亡国之余焉能无怨气其立基创业之祖宗必皆一时之英杰其社稷山川之鬼神当为一国之所奉爱其血食忿其灭亡故能为厉矣必生妖美之色蛊惑当世之君使其骨肉相残以壊于内君臣相疑以败于外危亡之兆鲜不由此史苏所谓必有女戎妹喜妲己褒姒是也史苏言之详矣今不复论是以晋献得骊戎佚女太子有雉经之酷祸及三世苻坚纳慕容姊弟秦宫有鳯兮之謡败于五将【苻坚于五将山破】梁武取东昏所幸几至危国隋文嬖陈主之妺终以殒身此皆祸败之着明者也又夏姬入荆子反疲于奔命呉人始叛楚矣呉嫔至晋世祖怠于为政刘石乃代兴矣所以王珪覩庐江美人正言纳说如王珪者可谓识微之士明于祸福矣

  裴寂
  六一曰予尝与尹师鲁论自魏晋而下佐命功臣皆可贬絶以其二心旧朝叶成谋主虽曰忠于所事而非人臣之正也及读裴寂传迹其终始良有以哉始寂为晋阳宫监私以宫人馈髙祖因见亲■〈目匿〉可谓贰隋矣及太宗以博奕啖之遂开义师之谋卒成唐室刘武周为冦请行自败不即就诛者非特佐命有功岂非曩时私狎之恩哉坐交沙门法虽免官见放复有所陈太宗数之曰计公勲庸不至于此数以武徳官政之谬皆归其人又闻妖言不自明乃欲杀人缄口遂被流放列其四罪贷不致理盖由进身之私恩衰即败也韩彭之功犹终不保况寂也哉

  戴胄
  张唐英曰贞观中诈伪资荫者许自首免罪不首者死俄有诈伪者败露胄断流以奏之帝曰下勑令死今断从流示天下以不信也卿欲卖狱乎胄曰陛下当即杀之非臣所及即付所司臣不敢亏法观胄之言乃效张释之为心也然而释之已失对于孝文胄亦失言于文皇且人君执天下之柄可生可杀威福在已古之圣贤虑人主恃崇髙之位而轻于刑罚故皋陶告虞舜戒惟刑之恤周公作立政戒成王以庶狱今胄之意以为即当杀之非臣所及谓人君可以不用法而杀人使为人主者皆如太宗固无虑有淫虐之刑设使凶曓如桀纣者谓有司执法不可委之于有司乃任情杀人则恐无辜者无告矣若胄者宜曰圣人之制必闗盛衰王者之法不枉轻重陛下亦不可得而私之臣岂敢得而専之必归之中正合乎王极使人无寃枉奈何其意反谓为君者用法不必慎为臣者用法须慎王子雍谓轻于为君重于为臣其胄之谓乎

  孔颖达
  张唐英曰孔颖达尝撰周易正义又与马嘉运赵干协苏徳详等参详以行于世观其发明三圣之旨通贯万化之藴其亦深于易乎然于下系云案诸儒象卦制器皆取卦爻象之体今韩康伯之意直取卦名因以制器案上系云制器者尚其象则取象不取名也韩氏乃取名不取象于义未善今既遵韩氏之学且依此释之甚哉颖达之失圣人之道至深逺而学者不悟故洪生硕儒为注疏以启导后进而使得其余今韩氏既失于取象之义而已为正义当为刋正指归以为后人之师法奈何既知其失不为剖析是非又从而蹈其失哉夫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葢取诸益益者震下巽上震阳木动也巽阴木可揉也而揉以为耒耜之象其动在下耕田之象也而韩谓制器致丰以益万物又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之象而韩谓乘理以散动也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葢取小过小过者艮下而震上艮山也震木也山止于下木动于上杵臼之象而韩谓以小物济用诸如此类失者甚众不可备举韩氏妄肆臆说颖达又不发明其得失诚可惜也类而推之则圣人之旨皆可见矣学者宜自求之

  尉迟敬徳
  吕温尉迟鄂公敬徳赞曰侁侁鄂公百炼龙泉沈翳未宣气冲斗间佩非其人【敬徳初事宋金刚】跃入大川神武获焉提之上天天地之内指麾无前熊威虎力隠若敌国刚毅木讷安刘必勃武徳之屯手拔祸根扫除氛昏捧出日月耀于天门功成名遂髙谢戎事烈烈猛志化为和气深地髙堂頥性保常屑琼饮露静奏清商商为臣励事君鄂公之志之仁【公贞观后不交人事常炼气服食奏清商乐以自奉】

  李君羡
  王元之李君羡传论曰贞观中太白频昼见太史曰女主昌又謡言曰当有女主武王者太宗深恶之时李君羡已封武连郡公又为左武卫将军在玄武门上因武官内宴作酒令各言小字君羡自称五娘以其封邑皆有武字乃名合女主之谶愕然忌之卒以谋反下诏诛焉噫太宗以圣文神武驾驭英雄心腹推于人故人不疑矣赏罚当于人故人不怨矣至于进功臣而黜宗室亦一代之真主耳且其侯君集之反也太宗自按之洎得其状复谓羣臣曰往者国家未安君集实展其力不忍致之于法吾将乞其性命公卿其许我乎太宗厚君集而薄君羡邪葢天文变于上人謡腾于下虽圣人不能不疑惧矣而修徳可也疑而行诛则有陷于非罪者必矣然君羡匹夫之命不足道也洎武氏复出则太宗之徳得无累乎故书曰疑谋勿成为是也仆读书至是叹君羡之罹罪无辜而见诛惜文皇之用刑有诛而不中因论以志之亦以为君臣之戒

  王君廓
  张唐英曰太子建成既被诛诏召幽州都督庐江王瑗入朝瑗建成之党也甚惧之时王君廓典瑗之兵素性险薄欲陷瑗以为己功乃始说瑗令举兵而反君廓因是擒瑗缢杀传首京师君廓以功迁领军大将军嗟乎瑗无长谋逺虑为君廓所卖遂陷叛逆此固可诛然瑗之叛由君廓致之朝廷不原其心遂除籍属没其家产而进君廓之秩仍以瑗家口赐之俾代其位而稔奸植恶使小人之心愈无畏惮而自谓得计矣譬人有植梧者而邻父云非善也请伐之既而求以为薪是利在于薪也以太宗雄才大畧髙絶夐古而謟巧之人尚得逞其志比之谕人伐梧求以为薪不甚相逺而不加诛戮以惩不忠不义之人又尝比之为蔺相如岂嫉建成之深而耻瑗为之党故虽君廓曓凶悖逆不叶天道而不以为非欤古所谓爱之欲生而恶之欲死于瑗与君廓见之矣然尤可惜若瑗乃髙祖从父兄之子虽有罪逆其家口止可从坐不然幽之掖庭不当以赐君廓而君廓亦何面目而受之哉噫禽兽不为也而君廓为之是不迨禽兽也

  总论太宗之政
  曽子固曰予少读唐书及贞观政要见魏郑公王珪之徒在太宗左右事之大小无不议论谏诤当时邪人庸人相参者少虽有如封伦李义府辈太宗又能识而疎之故其言无不信听卒能成贞观太平刑置不以居成康上未尝不反复欣慕继以嗟唶以谓三代君臣不知曽有如此周旋议论否虽皋陶禹稷与尧舜上下谋谟载于书者亦未有若此委曲备具颇意三代尧舜去今时逺其时虽有谋议如贞观间或尚过之而其史不尽存故于今所闻见尠是不可知所不敢臆定由汉以降至于陈隋复由髙宗以降于五代其史甚完其君臣无如此谋议决也故其治皆出贞观下理势然尔
  子由论曰太宗之贤自西汉以来一人而己任贤使能将相莫非正人恭俭节用天下几至刑措自三代以下未见其比也然传子至孙遭武氏之乱子孙为戮不絶如线后世推原其故而不得以吾观之惜乎其未闻大道也哉昔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祟大夫请祭于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徳河非所获罪也遂勿祭及将死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王使问周史周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吾观太宗所为其不知道者众矣其能免乎贞观之间天下既平征伐四夷灭突厥夷髙昌残吐谷浑兵出四克务胜而不知止最后亲征髙丽大臣力争不从仅而克之其贤于隋氏者幸一胜耳而帝安为之其意亦欲夸当年髙后世耳太子承干既立十余年复宠魏王泰使兄弟相倾承干既废晋王嫡子也欲立泰而使异日传位晋王疑不能决至引佩刀自刺大臣救之而止父子之间以爱故轻予夺至于如此帝尝得秘谶言唐后必中微有女武代王以问李淳风欲求而杀之淳风曰其兆既已成在宫中矣天之所命不可去也徒使疑似之戮淫及无辜且自今以后四十年其人已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必不能絶李氏若杀之后生壮者多杀而逞则子孙无遗类矣帝用其言而止然犹以疑似杀李君羡夫天命之不可易惟修徳或能已之而帝欲以杀人弭之难哉帝之老也将择大臣以辅少主李绩起于布衣忠力劲果有节侠之气尝事李密友单雄信密败不忍以其地求利密死不废旧君之礼雄信将死以股肉啖之使与俱死帝以是为可用疾革谓髙宗曰尔于绩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仆射髙宗从之及废王后立武昭仪召绩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计之绩称疾不至帝曰皇后无子罪莫大于絶嗣将废之遂良等不可他日绩见帝曰将立昭仪而顾命大臣皆以为不可今止矣绩曰此陛下家事不须问外人由此废立之议遂定绩匹夫之侠也以死徇人不以为难至于礼义所重社稷所由安危绩不知也而帝以为可以属幼孤寄天下过矣且使绩信贤托国于父竭忠力以报其子可也何至父逐之子复之而后可哉挟术以待臣下于义既已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过也茍不知道则凡所施于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知大道虽失国而必复太宗惟不知道虽天下既治且安而几至于絶灭孔子之所以观国者如此
  范祖禹曰太宗以武拨乱以仁胜残其材畧优于汉髙而规模不及也恭俭不若孝文而功烈过之矣迹其性本强悍勇不顾亲而能畏义而好贤屈已以从谏刻厉矫揉力于为善此所以致贞观之治也夫贤君不世出自周武成康歴八百余年而后有汉汉八百余年而后有太宗其所成就如此岂不难得哉人主之所行其善恶是非在后世当其时不可得而辨也故凡太宗之行事其善与不善臣皆举其大畧矣老子曰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人君择其善者而从之足以得师其不善者而戒之足以为资矣

  总论羣臣
  吕温凌烟阁勲臣赞序曰我二后受成命抚兴运轧坤轴撼干枢鼓元气而雷域中腾百川而雨天下雷收雨霁如再开辟荡焉与太极同功贞观十七年太宗以功成治定秉为而不有之道让徳于祖考推劳于羣臣念匡济于艰难感风云于畴昔思所以摅之无穷乃诏有司拟其形容圗画于凌烟阁者二十有四人葢象乎二十四气之佐天昭勲徳也昔者舜以五臣致理周以十乱反正髙祖以三杰作汉光武以二十八将中兴若夫错综勲贤牢笼今古雄四代而髙视者其惟圣唐乎至若唐莒公刘渝公之伦探元符建帝圗昔戴神尧举晋阳而活天下此则大禹之拯溺也魏郑公以致君为己任谏若不及謇謇左右秉心宣猷此则咎繇之扬言也虞永兴纠合羣儒旁求百代明备王礼克谐帝乐使我大国焕乎其有文章此则夷夔之制作也长孙赵公举大义除二凶安宗庙定社稷以振我丕赫无疆之休此则周公之匡救也英卫受天勇智雄武佐圣鼓行海内麾定四方此则太公之鹰扬也房杜玄机朗识并运帷幄神发向效谟成天功此则萧何之指踪也子房之决胜也尉迟秦程刚毅木讷气镇三军力崩大敌匹马孤剑为王前驱此则呉汉之朴忠贾复之雄勇也其余皆榱栋殊材黼黻异制俦诸古烈罔有惭徳皇王之际于斯为盛其始也文为经武为纬智斯作忠斯述其末也大不偪小不遏退者全来者达控而纵之使自用之推而引之使自尽之不设笼槛以观辽廓之致不顿缰锁以极权奇之变执一徳而众力展悬大信而羣情竭髙祖取之以义太宗用之以道髙宗终之以仁传圣万代享其功利此非盛欤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二

  髙宗废立皇后【石守道 孙之翰】
  追尊上祖并髙祖太宗文穆文徳二后帝自称天皇后自称天后【孙之翰】
  追谥太子为皇帝【范祖禹】
  改元显庆【孙之翰】
  封禅改元干封【孙之翰】
  于志宁请衡山公主俟三年丧成婚【范祖禹】
  责五品以上言事【范祖禹】
  斥许敬宗对彗星为髙丽灭之兆【范祖禹】
  来公敏谏止幸凉州【范祖禹】
  刘仁轨请李敬立镇洮河以陷之【孙之翰】
  李绩【范祖禹 孙之翰】
  长孙无忌【范祖禹 孙之翰】
  上官仪郝处俊【孙之翰】
  刘仁轨【张唐英】
  总论髙宗【范祖禹 子由】

  废立皇后
  石守道曰吁虐哉髙宗也隋氏酷民涂炭太宗援之以仁义跻之于富寿民方出死地而登乐土髙宗溺于一妇人轻以天下授之民复涂炭者二十年信矣髙宗之虐也初太宗不豫执髙宗手顾谓褚遂良长孙无忌曰我好儿我好新妇今付卿暨王皇后废立则天后唐室几为丘墟李氏子孙继踵杀戮皆髙宗之虐毒及于祖先流于后世也噫皇后者宗庙之本也天下之母也天子理阳道后理阴徳君治外事后听内政君之与后犹日之与月也阴之与阳也立之必以存天下之大公系宗庙之大本为社稷之大计合于天地人心而后可以得立也废之必以存天下之大公系宗庙之大本为社稷之大计合于天地人心而后可以得废也髙宗专一人之欲徇一人之爱不顾天下大公宗庙大本社稷大计而以一时之私情自废立卒贻武氏之祸几乎覆宗絶祀为虐不亦甚乎
  孙之翰曰髙宗即位数年奉先帝成法以临天下颇得守文之体一日昏惑自恣不奉天戒虽前代荒乱之主少过之者天子之贵嫔御之众何至私先帝才人使逞险谲之计诬陷中宫为国大丑且晋邸升为皇储即位之年地震久而不止是天意以阴盛为戒也太宗临终顾无忌遂良称好儿好妇是以家国之事付托于大臣也武氏诡计初行方议废立遂良以死争之是不负先帝之付托也呜呼先帝付托于临终天地示戒于连年大臣力争于所议稍近中常之主当知事理甚明不可不念况髙宗少为圣父教训正人辅导岂全不辨事理乎但内惑嬖者之计外纳奸人之言上不奉天戒次不遵父命下不顾忠议徇一时之欲以至于此心知皇后无辜而悯之反为嬖者戕残都不敢问此又孱懦之态甚矣使文武之臣蕃夷之长共朝嬖者此又乱礼之甚前代未之有卒使嬖者擅人主之权害宗室杀大臣几移宗社实髙宗之过也然髙宗之过虽奸党所赞亦由李绩微言于志宁顾望致之尔李绩荷先帝付托志宁任宰弼之重若稍助遂良无忌韩瑗来济之言奸党岂能动乎是极谏髙宗之过者遂良也成就髙宗之过者李绩志宁也故书曰右仆射河南郡公褚遂良谏废立皇后降漳州都督书其官爵明称大臣之任也谏废立明废者不当废立者不当立也因谏而明无罪也遣绩志宁立皇后不书其官但名之者明绩志宁无大臣之节所以贱之也书临轩立皇后而不曰帝见髙宗无人君之体矣

  追尊上祖并髙祖太宗文穆文徳二后帝自称天皇后自称天后
  孙之翰曰谥所以尊名也古之天子诸侯卿大夫善名虽多惟取一大善为称不使名浮于善也歴代帝王谥号或实或虚不能尽如古制然必以祔庙之始一二字为定髙祖起义兵虽出太宗之谋然亲平大乱成就王业谥武宜矣太宗本以武功定天下即位之后行王道致太平推诚人心几致刑措纪纲号令与治古同谥文宜矣今髙宗加谥髙祖曰神尧不惟越礼适所以辱之也髙祖于尧之道安可拟况称曰神尧人必谓不称其名既知不称得非辱之也二后加号神圣尤乖其实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岂中宫之位可当其号乎此葢武后自欲尊大妄称天后髙宗遂称天皇髙宗与后既欲称号不常遂追尊祖宗二后用掩其迹呜呼为天子徇后之欲僭大其称渎祖宗乱典礼使后嗣观之益尚崇饰此髙宗之过也髙宗之过亦由大臣有司不守经义逢君之恶所致尔

  追谥太子为皇帝
  范祖禹曰皇帝者有天下之号茍无其位非所以为赠谥也父没而后子立今父在而追尊其子岂礼也哉李泌以为武后欲谋篡位酖太子洪葢髙宗不之知而后复加之尊名以掩其迹是时政出于后髙宗尸位而已其后明皇追谥宁王宪代宗追谥建宁王倓以此为故事皆不正之礼不可为后世法也

  改元显庆
  孙之翰曰人君即位之年谓之元年者元始也人君布政自兹而始首月谓之正月取其正始之义也厥后以数继之终于一世焉此前古圣人不易之法也至汉文帝惑方士之言改后元年始乱古制孝武因事别立年名歴代帝王皆遵尚之唐武徳贞观虽为年号各终一世不复改元此于古制不失髙宗守成何为不奉祖宗之法且在位七年矣而谓之元年于理安乎若以立太子之始得以改元不知天下事统于天子乎统于太子乎事不师古而至于此由大臣昧于经义而然也

  封禅改元干封
  孙之翰曰太宗以大功大徳平治天下其朝廷之事则贤才在位法度施设其生民之乐则刑罚几措岁时屡穰其四夷之服则大者来臣小者安帖前古圣王之治何以加焉尚谓封禅盛徳之事虑已所为未当天心终不行其礼髙宗在位十余年虽赖先帝遗徳生民安业四夷不动奈朝廷之事奸人乱政忠贤窜戮太子废杀临朝听断则中宫埀帘于后得以预闻威福之施不専于已此大乱已见有何功徳可以告成葢徇后之欲举稀阔仪物夸耀天下尔登封之后岁饥民困日食彗见连年不已岂非功徳之薄妄告于天又千乘万骑之行劳费民力干动和气所致也奸人预虑天时不顺先引汉干封故事建为年号若以岁旱为干封则民之饥困灾变频仍是果天佑哉为天下者切戒于此勿轻议盛徳之事

  于志宁请衡山公主三年丧毕成婚
  范祖禹曰书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君丧三年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汉文率情变礼薄于丧纪始令吏民三日羣臣三十六日而释服虽欲自损以便人而不知使人入于夷狄也自是以后民不知戴君之义而嗣君遂亦不为三年之服唐之人主鲜能谨于礼者故有公除而议昏亮阴而举乐内无父子外无君臣而欲教化行礼俗成难矣夫君者父道也臣者子道也无君是无父也况人君而可以无父乎若君服于内臣除于外是有父子无君臣也为国家者必务革汉文之薄制遵三代之隆礼教天下以方丧三年则众着于君臣之义矣

  责五品以上言事
  范祖禹曰太宗嘉纳直言导羣臣以谏争是以论阙失者日相继也后嗣承其余烈以髙宗之闇而求言于臣下如此由其祖宗为之法也诗曰贻厥孙谋以燕翼子太宗之谓矣

  斥许敬宗对彗星为髙丽灭之兆
  范祖禹曰天垂象圣人则之三辰之眚天所以警戒人君也昔齐景公欲禳彗星晏子曰彗所以除秽也君无秽徳又何禳焉若徳之秽禳之何损而许敬宗謟谀人主归咎髙丽岂不矫诬上天乎髙宗庸昏而犹能出人君之言其至诚足以动天矣然则自古失道之君未必其身亲为不善也奸佞之臣纳之于恶者葢多矣亦可以为戒哉

  来公敏谏止幸凉州
  范祖禹曰自褚遂良韩瑗来济之逐长孙无忌之死天下以言为讳久矣而髙宗责羣臣之不言若贤主之所为何哉葢亲见太宗孜孜求谏听受直言于心不忘而欲慕其名是以时亦为之及其溺于所爱不顾礼义则虽以元舅之亲顾命之臣以先帝遗言争之确乎其不可入也凉州之不行得非武后之意乎何其从其细虽曰能听谏而谨其细行亦不免陷于大恶也

  刘仁轨请李敬玄镇洮河以陷之
  孙之翰论李敬玄统兵曰王者能知人能驾驭臣下不欺矣将相不忌贤不私怒国事尽济矣敬玄不练边事与仁轨立异此于庙堂之上耻所不能忌其贤而违其议也仁轨知敬玄非将帅才决请镇守使之败辱此恃其功名欺君以逞私怒也髙宗不察敬玄不能统兵但徇仁轨意遣之寻致兵师败衂自损国威此昧知人之明失驭臣之术也是举也君臣之间俱不免过然仁轨之过大矣

  李绩
  范祖禹论帝欲求谏绩对以陛下所为尽善羣臣无得而谏曰甚矣李绩之佞也陷君于过又謟以悦之君有求谏之心而人臣无纳忠之志其罪大矣绩本羣盗不学无识可为将而不可为相以辅少主居伊周之地非其任矣 又论绩将死以房杜为戒曰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君子如欲泽及其子孙世守其门户则莫若积善以遗之而已矣房杜事君以忠其子孙不肖覆宗絶祀出于不幸非其积不善也李绩一言而废母后立孽女杀忠臣罪不容诛得死牖下幸矣至于子孙率羣不逞以起兵以兴复为辞而希觊非望之福戮及父祖剖棺曓尸岂非余殃哉而绩之将死乃以房杜为戒可谓不能省已者矣古者父子之间不责善骨肉之亲无絶也而有志气不伦交游非类者遽使杀之残忍无亲何异于夷貊乎非所以为训也
  孙之翰论命绩为仆射曰唐采魏晋而下歴代任宰辅之制以仆射侍中中书令为正宰相故仆射二品侍中中书门下三品本由李绩自尚书授詹事詹事卑于尚书藉其辅翊太子而授之同中书门下三品者得预闻国政比侍中中书令之任也今绩授开府仪同三司又改仆射开府从一品仆射从二品今同三品者岂不与立号意乖乎又杜佑通典曰同中书门下三品当以阶卑官髙今所给禄秩同品尔按此似非位署后同三品者止记初命率不以为位号也

  长孙无忌
  范祖禹论髙宗欲立武后先官无忌妾子曰髙宗欲废后而立妾故官无忌妾子又重赂以悦之诱之以利非徳赏也而无忌受其官与赐岂未之思乎大臣欲以义正君而先役于利则不足以为重矣无忌茍辞其官反其赐而不受使其君知大臣之不可诱以利亦足以格其非心而益见惮矣无忌不知出此卒使武后怨其受赐而不助已奸臣得以入谋髙宗无足讥焉惜乎无忌之不学也
  孙之翰论帝以许敬宗告无忌反遂逐无忌曰人主之惑谗言由不知其人为弊尔髙宗于许敬宗非不知其人也且如敬宗修太宗实録移威鳯赋事髙宗明知不足传信修史尚髙下其笔事不可信鞫狱之际事外言所嫉之人大罪岂得信乎况无忌亲则元舅位则三公忠亮之诚许国甚大一奸人谗之不自临问遂窜遐裔此非不知敬宗之诬陷无忌之非辜正欲快嬖者之意使元舅以勲徳重望寃死遐裔不惟昏惑之甚实不仁不孝之过也
  范祖禹论帝责李义琰令舅氏迁墓曰髙宗责义琰为宰相而陵其母家不可率天下斯言当矣然已以谗杀元舅而不自知其恶何以责臣下之薄于母党乎由此观之自古人主能知其过者鲜矣

  上官仪郝处俊
  孙之翰论帝杀上官仪曰易有君不密失臣之戒春秋有君漏言之讥圣人垂法使人君与臣下谋议不可轻露致罹其患故申于易着于春秋丁宁如是也况君乘怒自谋使臣预议一日推过于臣杀之此岂人君之道髙宗立武后过恶甚矣后延人行厌胜法废之固宜方与上官仪定议后遽伸诉兹已不密之致若便行废黜后何所为反惧后怨言仪教我此乃妇人童子之态尔遂使奸人承后之意诬皇子大臣杀之士大夫无罪被逐者甚众后威权日盛养成篡夺之势皆由髙宗之不君矣又论郝处俊不令后摄政曰处俊谏髙宗不令武后摄政可谓社稷之臣也自上官仪被杀髙宗为后所制夺其威权内外畏之无敢忤其意者髙宗数因疾欲令摄政亦势逼而然也处俊不顾祸患恳谏其事至引魏令不许皇后临朝为证是时也处俊之心止知有社稷计不知有身计也言既激切复经义明白又得义琰为助虽昏主悍后义不能违矣夫人臣之事君也见大过而不敢言临大事而不敢当者正欲保位而避祸也处俊当武后擅权上下危逼之际忠言确论力救其事义琰协心助为之言二公竟保大位不罹其祸如于志宁辈预废立皇后之议顾望不言乃保位避祸之意也然竟不免谴黜止一刺史而殁但得畏懦不忠之名为世所罪又岂能保位避祸乎则人臣事君不可自计利害也夫邪正在于所守祸福系于所值守者已也不可不固值者时也此不可必惟不失忠义大节则穷通死生贤矣

  刘仁轨
  张唐英曰咸亨中戴至徳与仁轨为左右仆射每有申诉寃枉仁轨辄美言许之时号解事仆射至徳即据理诘难未尝与夺有理者密为申奏时号不解事仆射噫二子优劣可见之矣夫臣子之道勤劳所以立功忠恕所以立名退让所以全美朴厚所以任事若至徳之心近此四者矣仁轨则不然掠公家之美以为公务容悦之容以求名启奔竸之涂以为美煽浇薄之风以为任乃干没邀利之徒非谋猷称后之臣而世之庸庸者不责其实不原其心探其言乐其多可从而倡和以为贤者而至徳名反在其下昔王莽好谄谀悦人以收天下之心卒移汉祚虽仁轨非有此心然恐后世好名邀美之士饰正于外藏诈于内迹而行之则贤不肖混殽而奸邪之渐浸润矣故论之以为后世容悦之戒

  总论髙宗之政
  范祖禹论永徽有贞观风曰髙宗即位之初日引刺史问民疾苦尊礼辅相恭已以听故永徽之政有贞观之风察道裕希旨而自责行已之不足取信观胡人进戏而知所好之不可不慎率是道也岂不足为贤君哉不数年而悖缪昏惑忠臣不可谏骨肉不相保虽享国日久卒成武氏之篡何哉初亲贤后用佞也书曰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周公所以戒成王也况髙宗乎
  子由论髙宗知足以保身曰髙宗之淫昏孱暗又内为悍妻操制其柄外聚羣不逞于朝而祸不及其身者有以也非幸也其智葢有足以自卫者彗见东方言者谓髙丽将亡之祥上曰髙丽小夷且亦吾民也夫是言能出诸口则亦有不可欺者以废子贤故怒其人常与贤交通令其父训之其父即手杀之上闻而不善也更贬其父夫刑政能如是则希其意者必相戒而天下闻之犹有父子之义焉夫能酌理而不可尽欺参以义而谄有所不受其应物之际不失十五此足以保其身矣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三

  则天一
  废立中宗预朝政【范祖禹 孙之翰 杨夔 张唐英】
  狄仁杰【范文正公 子由 孙之翰】
  裴炎【张唐英】
  五王【薛季昶附】 【张唐英】
  张柬之【孙之翰】

  废立中宗预朝政
  范祖禹论黜武后年号曰昔季氏出其君鲁无君者八年春秋每岁必书公之所在及其居干侯也正月必书曰公在干侯不与季氏之专国也自司马迁作吕后本纪后世为史者因之故唐史亦列武后于本纪其于记事之体则实矣春秋之法则未用也或曰武后母也中宗子也母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中宗欲以天下与韦元正不得为无罪武后实有天下不得不列于本纪不没其实所以着其恶也臣以为不然中宗之有天下受之于髙宗也武后以无罪而废其子是絶先君之世也况其革命乎中宗曰我以天下与韦元正何不可此乃一时拒谏之忿辞非实欲行之也若以为罪则汉哀帝之欲禅位董贤其臣亦可废立也春秋呉楚之君不称王所以存周室也天下者唐之天下也武氏岂得而间之故臣复系嗣圣之年黜武氏之号以为母后祸乱之戒窃取春秋之义虽获罪于君子而不辞也
  孙之翰不称武后年号论曰武后僭窃位号唐之史官遂修实録撰国史亦为立纪系后事于帝王之年列伪周于有唐之史名体大乱史法大失矣后史官沈既济奏议曰中宗以始年登大位季年复旧业虽尊名中夺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足以表年昔鲁昭公之出也春秋岁书其居曰公在干侯君虽失位不敢废也今请并太后纪每于岁首必书中宗所居曰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则纪称中宗而事迹太后俾名不失正礼不违常此得春秋之法足正唐史之失也故从其议书武后事于中宗年中武后改年皆是妄作今起嗣圣系以景龙武后所改但存其名备证他事而不表年焉所以正帝统而黜僭伪也
  杨夔纪梁公对曰天后幽中宗之后有不下阃闱移六合之志故徐敬业唐之奇等于扬州起兵以兴复唐室然皆不旋踵而败遂引用酷吏开罗织之门以慑伏内外一日狄梁公独对天后曰吾自用俊臣思止来朝臣知所惧否梁公曰朝廷小人不达天命或有异议然陛下以木有一实之蠧将剪树而弃之乎锦有一点之污将全疋而燔之乎养隼者诚欲其鸷也然则鸷于乌鸢乎鸷于鸾凰乎鸷而无别不如不鸷矣天后黙然
  孙之翰论张柬之废武后曰旧史书武后传位于中宗葢史官讳其事也然于桓彦范传书武三思以武后为彦范等所废常深愤怨又武后实録书彦范请太后复辟卧不语事是废之为实事书柬之彦范等遂废武氏所以明大法也唐之天下髙祖太宗之天下也髙宗传受于祖宗及其崩也以子托后后擅威权乃逼夺其位僭窃大号恣行凶虐流毒内外踰二十年不道至此若终身无祸何以作戒于后况实废之安得讳避也若以中宗武后之子也彦范等奉子而废母于事不顺是亦不达其理矣春秋庄公元年三月夫人逊于齐此庄公之母也以悖乱之事去其氏贬之则春秋之法可见矣武后夺嗣君之位变唐国号凶威虐法为害岁久此安得无所贬也况书废武氏者废其僭妄之号强大之权复后之位矣复后位所以奉祖宗之统岂不顺乎故用春秋之法为唐贬絶罪人且作戒于后也
  张唐英曰武后之起其始袁天纲言其贵不可言李淳风亦云当有女主王天下已在宫中读史至此未尝不疑也且二帝三王之盛其阴阳日者谶纬之说未之有也迨汉以来取天下不以仁义之道故将假符瑞以惑天下之人使信而归之故董仲舒言三代受命之符而儒者尝鄙之且武氏一女子焉能感动上帝而前兆如此哉上帝之心又岂故孕育不仁之女子使之雕琢唐室如此哉此必武氏僭窃之后其附丽奸谄之徒欲自掩其恶乃神其事因言天之所启非由人事也忽于李淳风等传増加其言以惑后人尔若曰不然则二帝三王之间贤后妃多矣上帝胡不前定其至贵之兆而独区区私一武氏哉以愚观之有尧舜禹汤之徳足以王天下自古符瑞之言皆不足信也何止一武氏哉

  狄仁杰
  范文正公狄梁公碑曰天地闭孰将辟焉日月蚀孰将廓焉大厦仆孰将起焉神器坠孰将举焉岩岩乎克当其任者唯梁公之伟欤公讳仁杰字懐英太原人也祖宗髙烈本传在矣公为子极于孝为臣极于忠忠孝之休揭如日月者敢歌于庙中公尝赴并州掾过太行山反瞻河阳见白云孤飞曰吾亲舍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为之感动诗有陟岵陟屺伤君子于役弗忘其亲此公之谓欤吁嗟乎孝之至也忠之所繇生乎公尝以同府掾当使絶域其母老疾公谓之曰奈何重太夫人万里之忧诣长史府请代行时长史司马方眦睚不协感公之义欢如平生吁嗟乎与人交而先其忧况君臣之际乎公为大理寺丞决诸道滞狱万一千人天下服其平武卫将军权善才坐伐昭陵柏髙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却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右语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树而杀一将军张释之所谓假有盗长陵一抔土则将何法以加之臣岂敢奉诏陷陛下于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吁嗟乎执法之官患在少恩公独爱君以仁何所存之逺乎髙宗幸汾阳宫道出妬女祠下彼俗谓盛服过者必有风雷之灾并州发数万人别开御道公为知顿使曰天子之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彼何害哉遽命罢其役又公为江南巡抚使奏毁淫祠千七百所所存唯夏禹太伯季子伍员四庙曰安使无功血食以乱明哲之祠乎吁嗟乎神犹正之而况于人乎公为宁州刺史能抚戎夏郡人纪之碑及迁豫州会越王乱后縁坐者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有使促行刑公缓之密表以闻曰臣言似理逆臣不言则孤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复毁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唯陛下矜焉勑贷之流于九原郡道出宁州旧治父老迎而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辈耶相携哭于碑下齐三日而去吁嗟乎古谓民之父母如公则过焉斯人也死而生之岂父母之能乎时宰相张光辅率师平越王之乱将士贪曓公拒之不应光辅怒曰州将忽元帅耶对曰公以三十万众除一乱臣彼胁从辈闻王师来乘城而降者万计公纵曓兵杀降以为功使无辜之人肝脑涂地如得尚方斩马剑加于君颈虽死无恨光辅不能屈奏公不逊左迁复州刺史吁嗟乎孟轲有言威武不能屈是为大丈夫其公之谓乎为地官侍郎同鳯阁鸾台平章事为来俊臣诬谮下狱公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因家人告变得免死贬彭泽令狱吏尝抑公诬引杨执柔公曰天乎吾何能为以首触柱流血被面彼惧而谢焉吁嗟乎陷穽之中不义不为况庙堂之上乎契丹陷冀州起公为魏州刺史以御焉时河朔震动咸驱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复尔业冦来吾自当之狄闻风而退魏人为之立碑未几入相请罢戍疏勒等四镇以肥中国又请罢安东以息江南之馈输识者韪之北狄再冦赵定间出公为河北道元帅狄退就命公为安抚大使前为突厥所胁从者咸逃散山谷公请曲赦河北诸州以安反侧朝廷从之吁嗟乎四方之事知无不为岂虚尚清谈而已乎公在相日中宗幽房陵则天欲立武三思为储嗣一日问羣臣可否众皆称贺公退而不答则天曰无乃有异议乎对曰有之忆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岁时之间数百人及命庐陵王代之数日之间应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厌唐徳则天怒令策出又一日则天谓公曰我梦双陆不胜者何对曰双陆不胜宫中无子也复命策出又一日则天有疾公入问合中则天曰我梦鹦鹉双翅折者何对曰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庐陵王则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乎时三思在侧怒发赤色则天以公屡言不夺一旦感悟遣中使密召庐陵王矫衣而入人无知者乃召公坐于帘外而问曰我欲立三思羣臣无不可者惟俟公一言从之则与卿长保富贵不从则无复得与卿相见矣公从容对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揺而天下动陛下岂以一心之欲轻天下之动哉太宗百战取天下授之子孙三思何与焉昔髙宗寝疾令陛下权亲军国陛下奄有神噐数十年又将以三思为后如天下何且姑与母孰亲子与侄孰近立庐陵王则陛下万岁后享唐之血食立三思则宗庙无祔姑之礼臣不敢爱死以奉制陛下其圗焉则天感泣命褰帘使庐陵王拜公曰今日国老与汝天子哭于地则天命左右起之拊公背曰岂朕之臣社稷之臣耶已而奏曰还宫无仪孰为太子于是复置庐陵王于龙门备礼以迎中外大悦吁嗟乎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其至诚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变乎则天尝命公择人公曰欲何为曰可将相者公曰如求文章则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矣岂文士龌龊思得奇才以成天下之务乎荆州长史张柬之真宰相才诚老矣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问人于公对曰臣前言张柬之虽迁洛州犹未用焉改秋官侍郎及召为相果能诛张易之辈返正中宗复则天为皇太后吁嗟乎薄文华重才实其知人之深乎又尝引拔桓彦范敬晖姚元崇等至公卿者数十人公之勲徳不可殚言有论议数十万言李邕载之别传论者谓松柏不夭金石不柔受于天焉公为大理丞抗天子而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帅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复废主以正天下之本岂非刚正之气出乎诚性见于事业当时优游荐绅之中颠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某贬守鄱阳移丹徒郡道彭泽谒公之祠而述焉又系之云商有三仁弗救其灭汉有四皓正于未夺呜呼武曓如火李寒如灰何心不随何力可回我公哀伤拯天之亡逆长风而孤骞愬大川以独航金可革公不可革孰为乎刚地可动公不可动孰为乎方一朝感通羣阴披攘天子既臣而皇天下既周而唐七世发灵万年垂光噫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当
  苏子由论曰母后临朝据人君之地而私其亲有志之士将欲正之常患不克汉吕后欲王诸吕王陵以髙帝旧约争之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背之不可言虽直不见省陵幸而不死亦废不用唐武后废庐陵王立豫王豫王虽在位未尝省天下事徐敬业为之起兵于外裴炎争之于内皆不旋踵为戮何者位尊权重臣下无所奈何势必至此也恵帝之亡也陈平听张辟强计封王诸吕吕后安之故平与周勃得执将相之柄以伺其间后听陆贾交欢周勃将相之权不分周勃得入北军左袒一呼而吕氏以亡豫王既立武后革命称帝追尊祖考封王子弟戕杀天下豪隽志得意满以为武氏有泰山之安矣狄仁杰虽为宰相而未尝一言及后欲以三思为太子访之大臣仁杰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徳顷匈奴犯边陛下使三思募士逾月不及千人及使庐陵王不旬浃得五万人今欲立嗣非庐陵王不可后怒罢议久之后召问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意者天以此儆陛下耶文皇帝身蹈锋刃百战以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语陛下监国陛下奄神器而有之十余年矣今又欲以三思为后且母子与姑侄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歳血食宗庙三思立庙无祔姑之礼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于房州而立之葢王陵裴炎迎祸乱之锋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废则死陈平狄仁杰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与国俱全惟吕后无子亲止于侄故没身而后变武后有子母子之爱人情之所同故老而自复由此观之陈狄之所以成功者皆以缓得之也然庐陵既立而张易之昌宗未去仁杰犹置之而不问复授之张柬之俟其恶秽而后取岂以祸乱之根生于母子之间不如是则必至于毁伤故耶老氏有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

  裴炎
  张唐英论炎废中宗为庐陵王曰中宗欲以韦后父为侍中宰臣裴炎以为不可中宗曰我让国与之岂不得何惜一侍中炎惧入白太后定策与刘袆之程务挺张虔勖入宫挟帝下殿废为庐陵王立豫王旦为帝炎以功封河东侯嗟乎裴炎真庸臣也且中宗让国之言本以炎不与后父侍中乃激怒之言也非本意欲擅位于后父也奈何不思人主发愤之言遂定策而废之设使中宗诚有此意已为执政大臣持天下之柄当谏曰天下者髙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陛下若倦于万几欲游神于无为逍遥于太上则当传之子孙不可轻议以神器而付于后族使宗庙絶食若终不可谏尚有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之事奈何不精思逺虑遽行霍光昌邑之大事遂使武氏得志革姓改氏诛戮李氏子孙几尽岂非炎庸夫一言之失所致乎若万乘之君可容易废立则愚恐后世窃国而卖君者踵足而起尔其后以崔察诬奏诛死葢有以召之也中宗已反正不斲其棺庸夫之幸也
  孙之翰论杀裴炎曰裴炎之死虽由直议迹其本末亦自取之也武后篡夺之势非一朝一夕之为方欲因事立威震慑中外然后行其所谋中宗即位之初欲过宠后父炎力争之因有让国之言葢一时忿激之词也炎谏于外武后制于内一孱主岂能有为何得因一时忿激之词便谓不堪辅佐遽议废立葢炎自以忤意预忧祸及遂附武后之意为之谋尔殊不知武后既废帝立少子天下之权皆在于已其势至此事肯已乎况素有异谋也炎方区区谏正其过又请复政少子盗欲取人奇寳已预其谋既使得之乃以亷耻为责令归其人言得从乎言既不得祸得免乎故谓炎之死亦自取之也夫为人臣者虽当尽力于事在择主之正与不正尔主不正而尽力焉鲜有不罹其祸者葢共事之时知其计划所长用心所向得志之后必虑复与之谋则不利于已故不无忌之之意也则炎与刘祎之程务挺辈相继被戮皆自取之也

  五王【薛季昶附】
  张唐英曰薛季昶尝劝敬晖等令诛武三思而晖等不从季昶曰吾不知死所矣其后因王同皎事罗织其事逺窜岭外崔寔献计遣御史周利用巡岭外逼令自杀桓彦范死于龙州敬晖死于崖州崔晔死于白州张柬之死于新州袁恕已死于窦州读史至此未尝不歔欷流涕也嗟乎五王奋大忠仗大节诛张昌宗等扫除内难肃清宫闱复子明辟中兴国祚其忠节足以贯神明纯诚足以贯日月谓其延福锡庆宜与唐齐其盛衰而纔享封爵已陷网罗岂所谓渔于深渊者得祸亦大乎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也夫以三思之智岂贤于五王哉葢果于先几而发使五王卒为所圗故五王能用季昶之计而诛韦氏枭三思则岂有后患哉昔汉之窦武晋之张华皆迟疑不断尽为小人之所圗若五王之非辜其亦武华之徒欤后世忠义之士欲立大功弭大难茍徘徊乎寸心犹豫乎末路不能屈伸在我而枉直随形则五王之祸尝倚人门户之间尔可不畏哉又旧史以季昶载于良吏传亦非也况季昶本与五王同谋诛易之其后又同得罪死于岭外附于五王传可也何必载于良吏传哉

  张柬之
  孙之翰论曰观武后用张柬之见其任贤人之术也武后临朝僭号踰二十年所用之人奸贤相半葢后狡智之性有过于人必谓不用奸人无以成已欲不用贤人无以庇已过然持大权者多贤才也如狄仁杰姚元崇相于内娄师徳郭元振将于外天下事何虑乎故虽凶残不道不至祸败者以此也当杰崇相国才谋之士不乏于时尚孜孜访于二相求大才以备任用二相力荐柬之立命作相其推心不疑如此则向之任用之意可知矣岂非得任贤之术也一妇人僭天下大号恣行凶虐尚以大权付得其人久不祸败为人君者能推诚任贤天下岂有忧患乎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四

  则天二
  岑长倩【张唐英】
  姚璹【张唐英】
  杨再思【张唐英】
  徐敬业【张唐英】
  陈子昂【卢藏用】
  刘知几【张唐英】
  中宗
  中宗韦后【范祖禹孙之翰】
  韦月将告武三思逆乱中宗流之【范祖禹】
  睿宗
  帝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冠以资天皇天后之福【范祖禹】
  太平公主【石守道】
  追立刘窦二后招魂葬东都【范祖禹】
  景云年【孙之翰】
  传位太子自称上皇仍决军国大务【孙之翰】

  岑长倩
  张唐英论曰长倩垂拱中为文昌右相则天革命甚惧长倩上疏请改皇嗣姓武以为周室储贰则天悦而从之及张嘉福王庆之上表请立武承嗣为太子长倩与格辅元坚不从乃言曰皇嗣已在东宫不可更立承嗣由是大忤诸武下狱被诛而议者谓长倩不忠于唐诛之宜矣且则天之时唐室枝叶子弟及朝廷旧臣诛戮殆尽长倩惧皇嗣亦为诸武谮被杀乃请改姓武上以顺则天之意下以全皇嗣之命岂谓不忠于唐耶使则天既死皇嗣即位握天下之柄岂肯不复姓李而姓武乎若以长倩不忠则当顺从而立承嗣足以免诛岂得复执皇嗣已在东宫不可复立承嗣乎以此原其情则长倩之心乃陈平顺吕后之心也兹可与言几微之事焉惜乎人不明其心也

  姚璹
  张唐英论曰旧史狄仁杰王方庆姚璹同传且仁杰有再造唐室之功方庆尝谏则天曰陛下之子尚在庐陵臣之子何惜逺官姚璹乃唐之贼臣则天之佞臣也何得与狄王同传哉且则天之时天下非无忠义之士欲复唐祚但以酷吏盈朝罗织成狱故忠义之士不能发耳璹既不能奋发忠节自可持节保身何至于桂林长史凡岭外山川草木有武字者皆进为祥瑞符合国姓则天悦之召为平章事乃附三思督作天枢以纪周徳及明堂灾则天避殿璹乃以成周宣榭火卜世愈隆汉武建章焚盛徳弥永且明堂布政之宫而武氏不稽古制徇意径造上帝监戒火而烬之而璹乃逺引周汉为比又非经义且周室之灾由礼崩乐壊之所致建章之火由穷奢极侈之所召岂卜世盛徳之事乎又令宰臣亲撰时政纪以送史馆失史臣直笔之法皆璹奸佞所为也昔魏祖以文和为公贻笑孙后千秋以一言为相见咍外夷璹何人也亦执国政哉求其璹侣乃洛水进赤心石者可与同等岂可污狄王二公之传哉

  杨再思
  张唐英论曰姚璹不可与狄公同传既已明矣而杨再思复与王杜同传可乎且王及善有大臣之体杜景佺有宰相之器朱少连不附权要李懐逺能守简素皆有一节可述而再思姿性邪巧不畏不义舞髙丽以悦同休喻莲华以媚昌宗鞫王同皎而不明其枉绌戴令言而憾其有讽附宗楚客而贬魏元忠偷合冒宠不顾亷耻自始至末无一可称附于张昌宗传可也而使同李杜诸公是盗跖与夷齐联镳斯髙与伊皋并辔岂非黒白相混哉自古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若小人得与君子同等则愚恐君子之道愈剥而不振矣

  徐敬业
  张唐英论曰尝观髙祖太宗之时天下将相大臣合谋毕智经营缔结其勤至矣一武氏夺而有之天下惴惴莫有异议独徐敬业区区不量发愤举兵以兴复中宗为名议者必以焦侥之步而企夸父之迹要离之弱而追扛鼎之势多见其不自知也然若使敬业从薛璋之计直据东都因人心之思唐则复中宗之位易如反掌惜乎不知茍且非英雄之事浅近非丈夫之为谋大志小卒无成功终就诛戮然观自古有志于功名之士成则众美归之若使训注石榴甘露之事成则其功亦赫然可称今敬业既不幸而败后世不复称其忠愚恐后世之士不复有为旧君致命尔故予尝以敬业比翟义云

  陈子昂
  卢藏用曰昔孔宣父以天纵之才自卫返鲁乃删诗书述易道而作春秋数千百年文章粲然可观者也孔子没二百岁而骚人作于是婉丽浮侈之法行焉汉兴二百年贾谊马迁为人杰宪章礼乐有老成人之风长卿子云之俦瑰诡万变亦奇特之士也惜其王公大人之言溺于流辞而不显其后班张崔蔡曹刘潘陆随波而作虽大雅不足然其遗风余烈尚有典刑宋齐已来葢顦顇逶迤陵颓流靡至于徐庾天之将丧斯文也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继踵而生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尽矣易曰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泰道丧五百岁而得陈君君讳子昂字伯玉蜀人也崛起江汉虎视函夏卓立千古横制頺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非夫岷峨之精巫庐之灵则何以生此故有谏诤之辞则为政之先也昭夷之碣则议论之当也国殇之文则大雅之怨也徐君之议则刑礼之中也至于感激顿挫微显阐幽庶几见变化之朕以接乎天人之际者则感遇之篇存焉观其逸足骎骎方将抟扶揺而凌泰清猎遗风而薄嵩岱吾见其进未见其止惜乎湮厄当世道不偶时委骨巴山年志俱夭故其文未极也呜呼聪明精粹而沦剥贪叨桀骜以显荣天乎天乎吾始未知夫天焉
  张唐英曰学者议子昂作大周受命神鳯颂乃诡悦武氏而不忠于唐始亦嗤鄙其文后因子四紬绎其旨则知子昂之颂乃讽谏武后而保佑中宗之微旨也其扬雄剧秦美新之亚乎何以名之子昂表云先有唐基以启周室不改旧物天下惟新皇王已来未尝有也此言自古未尝有妇人革命之事又欲武氏不改唐室旧物乃不显谏之义也又序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陛下受天之符为人圣母皇帝仁孝肃恭神明可以纂武承业以承武氏而有天下谓不可传于武氏子孙此子昂之微旨也孰谓谄悦武氏而为之哉昔子云美新室栁开辨之而世之人方知子云之心今辨子昂亦开之意然则贤者立言必俟后世之智者噫士君子仕于乱世以此微文而全身逺害可也然而子云之美新子昂之颂周不为之愈于为之也若遇不知言者则直佞人尔

  刘知几【子餗附】
  张唐英论曰刘知几着史通二十巻徐坚曰居此职者宜置此书于座右因求其书而观之则知刘子之用心亦勤矣驰骋古今发摘歴代史氏之失虽班马寿晔皆为其轻重兹可尚矣至外篇惑经有未谕者十二条始亦窃疑孔子于春秋有所疏畧乃取春秋而审详之则刘子乃好辩而不知春秋之旨不识圣人之心也刘子云齐郑楚国弑君各以疾赴遂皆书卒而正卿返不讨贼冢嫡药不亲尝而被以恶名播诸来叶且躬为枭獍则漏网遗名迹涉瓜李乃凝脂显戮其所未谕者一也谓昭公元年围弑其君郏敖而书曰楚子麇卒哀公七年郑子驷弑其君僖公而书曰郑伯髠顽卒哀公七年齐人弑其君僖公而书曰齐侯阳生卒且彼三国虽弑其君而皆以疾赴告故鲁史因其赴告以为实而书之于策及孔子修春秋若其事有可以为褒贬之法者则因其文而笔削以寄王法如无足示法则因其策书传疑传信之文实书其事故他国以弑君告者则书曰弑君他国以疾告者则书曰卒皆赴告策书之旧文也及授与丘明作传则俾徧观诸国简牍实书其事备其本末以成其文至于盾不讨贼止不尝药而以弑君父之罪加之者葢孔子之志也若为正卿而不讨贼是君之雠可得而观望也若为冢子而不尝药则父之疾不在乎服勤就养也故书盾之弑以教天下人臣之为忠书止之弑以教天下人子之为孝所谓原情而定罪因罪以诛意故曰吾志在春秋彼亲弑君父虽不书于经而传能备载其事其罪逆不在言而可知矣岂可谓躬为枭獍则漏网遗名迹涉瓜李则凝脂显戮哉以此知刘子徒好辩而不知春秋之旨矣其它事以类推之圣人之志皆显然明白故不复辩学者当自求之无惑刘子之异说可也 又曰刘知几又论太史公左丘明荀子班固于春秋有虚美者五此乃刘子议天地之不大笑日月之不明多见其不知量也其五美固不足与论其是非然尤可罪者谓汲冢书与鲁史符同获君曰止诛臣曰刺执我行人杀其大夫郑弃其师陨石于宋五诸如此句多是古史全文则知孔子谓修者但用其成事就加雕饰仍书而已有何力哉噫刘子之罪过于杨墨也且圣人达则王道行于天下禹汤文武是也圣人否则王道隐于春秋孔子是也今刘氏取信于汲冢竹书琐语而谓孔子何力于春秋何诬圣人之甚也夫孔子之于春秋有不合于王道者则定法于一字以褒贬之如其策书成文书所为法则因而直书葢圣人之志也而刘子谓笔则笔削则削皆为虚言何狂悖之甚也汲冢等书所载葢战国之时好学者爱其语句乃録于竹简以便记览若今之抄集子史雅言之类后因其死乃藏于墓中至晋太康中其书始出而摰虞束晢荀顗干宝杜预之徒不知是当时好学者所记録竹简之辞反谓春秋已前旧有此文遂使刘子惑之以圣人何力于春秋以此论之则刘子之罪过于杨墨逺矣茍不辟而归坦涂愚恐学者径驰于淫说矣 又曰知几之子餗着六说其叙诗书礼乐春秋周易之意舍其短取其长其间十有五六然其说云帝王既殁王者每五百岁乃更姓商武周文当其会也周五百岁而王者不作仲尼生焉仲尼无位其道见之文字今去此时眇出千载五百之数何其旷欤次言其累世种文徳云云而已作六说之意观餗之言谓孔子之后千余岁而无其人谓已可以当之乃作六说噫是力苍蝇而慕冲天之举策跛鳖而追飞兔之轨葢不量已之甚也且孔子刚诗书定礼乐赞易道修春秋非衒其文辞以夸后世矣皆以示万古之教而餗乃自孔氏章至考乱凡八十九章皆取汉史诏书及羣臣奏议撰其名目以拟尚书又取房中歌至后庭斗百草临春乐小年子之类凡一百四十二篇以拟雅章此前代周公之勺吉甫之雅又取巴渝歌白头吟折杨柳至谈容娘以比前代国风之流且孔子之书断自唐虞终于秦誓诗始闗雎终于商颂皆有所藴以垂世立教不知餗之书始于孔子终于考乱诗始于房中终于谈容娘何所取哉茍以孔氏比尧典则孔子无位不可比尧也若以考乱比秦誓则蜀刘备之事不可比穆公也若以房中乐比闗雎则彼非类周召二公圣贤之事也以谭容娘比商颂则彼非祭祀所歌之曲也不知餗之意何所法而为之哉昔扬雄以亚圣之才着太玄法言而班固尚比呉楚僭号而餗之学曽未及扬雄十之一而自専其能以孔子之后千载而无人已可以当之而妄为著述其罪又过于其父尔所谓惑而乘駻马狂而操干将者乎葢不自知其狂惑尔

  中宗韦后【安乐公主附】
  范祖禹论燕钦融言皇后宗楚客等危宗社楚客矫诏扑杀之曰易姤之初六曰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姤之初六阴柔之始也以刚徳制之则得贞吉纵之以往则无所不凶若羸豕之孚无时而自止也夫女子小人放而不制其恶必至于滔天弑父与君而后已是以圣人戒之中宗一怏怏不悦而其身已不保虽欲制之其可得乎
  孙之翰论韦后安乐公主弑帝曰中宗真下愚之人不可移之性也前代人君如太甲者中人之性尔始以失道为大臣所废遂能深思前过自新厥徳暨复正位享国永年中宗即位之初过宠后父因大臣切谏有不道之言为母所废流离艰苦洎乎复辟又使韦后安乐公主用事殒身于二妇人之手宜乎

  韦月将告武三思逆乱中宗流之
  范祖禹曰自古杀谏臣未有不亡国者中宗愚暗足以取亡而髙祖太宗德泽未逺人心天命未厌唐也故祸及其身而已矣

  帝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冠以资天皇天后之福
  范祖禹曰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未闻以女子为女冠而可以资福于其亲者也天子之女天下之所取则也不从先王之礼而从方士之言袭非法之服奉不享之祠以是为孝非所以率天下也夫古之人岂不欲舍其子而厚其亲若其可为则先王为之矣不待后世而始能行也至于明皇亦以女追福于睿宗皆废人伦蔑典礼不可为后世法也

  太平公主
  石守道曰中宗在位韦庶人安乐公主用事忠良屏失谗邪并用刑赏僭滥贿赂公行庶政尽隳彝伦攸斁宫闱恣丑秽之行朝廷扇朋比之风宗社﨑危海内咨怨睿宗时为相王目击其事常扼腕嗟叹不胜窃愤及乎身履帝位亲握万机则宜刷疵涤瑕洗秽濯垢沐浴中外咸使洁清缉熙谟猷皆有条理而乃不戒覆车复蹈危辙专纵太平公主恣横以乱朝政遂使海内失望君子息心茍非继之以圣主唐祚或去矣臣尝谓中宗睿宗为庸主良以此也

  追立刘窦二后招魂塟东都
  范祖禹曰人之死也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塟所以埋藏体魄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茍无体魄则立庙以祀之而已魂气不可得藏也夫棺椁所以掩形也墓所以藏棺椁也其形气既无有矣而必为之陵墓不亦虚乎

  景云年
  孙之翰论曰古之人君即位必踰年而改元者先君之年不可不终也继大位不可无始也一年不可二君也先君之年不终则后嗣急于为君而忘孝心矣继大位无始则布政立事无以正本矣一年二君则国统不一而民听惑矣典法如是之重人君得不谨其事欤睿宗于中宗虽兄弟之序然继其位则同于先君安得不待踰年而改元葢大臣昧于经义而然也今书景云年者不可分中宗所终之一年为二又不可记睿宗之始年谓之二年故变其例所以戒无礼而正不典也

  传位太子自称上皇仍决军国大务
  孙之翰论曰睿宗以次子平王贤而有功取内外属望之意従长子辞譲之诚立为太子又以时方多难上象示变自知行事不当天意遂传位于子此实大公之心安宗社之计也然为一妹所惑虽传位而不授以政使太子称帝而主细务自称太上皇而断大事此体岂正乎故养成一妹之恶致奸人党附从而逆谋赖太子英果先事诛之不然内难可测乎葢睿宗虽有大公之心而明断不至也惜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五

  玄宗一
  以宰相张说兼节度使巡边【范祖禹】
  渤海王武艺母弟门艺来奔武艺请罪之上诈报云已流于岭南【温公】
  王毛仲掌监牧马蕃育至四十三万匹加开府【范祖禹】
  帝使王忠嗣攻石堡城忠嗣言不可后助董延光取之不克李林甫因谮忠嗣【范祖禹】
  引百官观左藏赐物有差【范祖禹】
  始置翰林院下至僧道百工皆处之谓之待诏【范祖禹】
  尊奉道教【范祖禹 六一 子由】
  初令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备十哲【温公】
  制増太庙为九室【范祖禹】
  以符瑞相继乃加圣祖号并诸帝后谥【范祖禹】
  羣臣上开元神武皇帝尊号【范祖禹 孙之翰】
  设五王帐【范祖禹】
  谥岐王为惠文太子【范祖禹】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皆赐死【范祖禹 孙之翰】
  立贵妃【范祖禹 石守道】
  安禄山【范祖禹 孙之翰 子由】
  幸蜀【范祖禹】

  以宰相张说兼节度使巡边
  范祖禹曰宰相之职无不总统而兼节制一道此开元之乱制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夫宰相百官之首也名且不正则何以正百官矣自古官制之紊未有如开元者也然则后世何所法乎

  渤海王武艺母弟门艺来奔武艺请罪之上诈报云已流于岭南
  司马温公曰王者所以服四夷威信而已门艺以忠获罪自归天子天子当察其枉直赏门艺而罚武艺为政之体也纵不能讨犹当正以门艺之无罪告之今明皇威不能服武艺恩不能庇门艺顾効小人为欺诳之语以取困于小国乃罪鸿胪之漏泄可不羞哉

  王毛仲掌监牧马蕃育至四十三万匹加开府
  范祖禹曰诗美卫文公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夫塞故能诚渊故能通诚于已而通于人所以致物之多也唐之国马惟得一能臣而掌之不数十年而具多过于二百倍由其在职之専也传曰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夫马必生于边隅而养于苦寒之地稍近之中国则莫非壮也三代诸侯之国虽皆有马以春秋之时考之未若晋之强也郑之小驷出于河南故不可乘唐养马于陇右非独就其水草之美葢置之西戎之地以求其徤也凡欲制事得其人而善其法岂有不盛者乎

  帝使王忠嗣攻石堡城忠嗣言不可后助董延光取之不克李林甫因谮忠嗣
  范祖禹曰王忠嗣可谓贤将矣不为无益害有益不以所得易所亡不顾一身之危而惜士卒之命其可谓贤将矣然忠嗣知石堡之不可取莫若固守前议而勿分兵以助延光均之得罪不亦直乎既黾勉奉诏予之兵而复挠其谋使谗人得以借口岂忠嗣思之未至邪

  引百官观左藏赐物有差
  范祖禹曰财者天地之所生而出于民之膏血先王知稼穑之艰难杼轴之勤劳故取之有制用之有节明皇曓敛而横费之其不爱惜如此安得无祸乎

  始置翰林院下至僧道百工皆处之谓之待诏
  范祖禹曰中书门下出纳王命之司也故诏敕行焉明皇始置翰林而其职始分既发号令豫谋议则自宰相以下进退轻重系之矣岂特取其词艺而已哉释老之徒方外之士书画琴棊数术艺技以事上不与士齿者也而使与文学之臣杂处非所以育材养贤也上失其制下懐其利为之者不亦可羞乎

  尊奉道教
  范祖禹论帝梦玄元得其像曰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扬雄曰人心其神矣乎人之有梦也葢亦诚之形而心之神也今夫入无人之室而其心惴焉则或闻肃肃之声见罔象之形何也心之动也梦亦如是矣昔髙宗恭黙思道诚心求贤故梦帝赉之良弼果求而得之此其心之神也开元之末明皇怠于庶政役志神仙惑方士之言自以老子其祖也故感而通之是宜其诚之形也自是以后言祥瑞者众而迂怪之说且曰闻谄谀成风奸宄得志而天下之理乱矣人君心术可不慎哉 又论田同秀言玄元锡宝符曰孟子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矣明皇崇老喜仙故其大臣谀小臣欺葢度其可为而为之也不惟信而惑之又赏以劝之则小人孰不欲为奸罔哉昔汉文一为新垣平所诈而终身不复言神明之事可谓能补过矣 又论王元翼言玄元授妙宝真符曰昔秦始皇削平六国汉武帝驱攘四夷皆雄才之主也及其为方士之所欺玩无异于婴儿人君惟恭俭寡欲清虚以居上则邪谄无自而入矣其心一有所蔽鲜不为惑也明皇不正其心故小人争为幻以惑之其神明精爽既夺矣此所以养成大乱也 又论追尊玄元皇帝父并皋陶为帝曰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传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唐祖老子茫昧荒忽矣老子之父书传无见焉取方士附会之说而追尊加谥不亦诬乎书曰皋陶作士而作史者以为大理既不经矣又以为李氏所出而尊之尤非其族类也唐之先祖出于陇西狄道非如商周有世次皆可考也而必托之上古以耀于民非礼之礼适所以为后世笑也 又论帝谓黄素俄升天空中为护药曰明皇假于怪神以罔天下言之不怍而居之不疑何以使其臣下不为欺乎是率天下而欺已也昔汉武封太室而从官谄谀言有呼万岁者明皇乃自为诈又甚于汉武矣
  六一论华阳颂曰玄宗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可谓盛矣而其自称曰上清弟子者何其陋哉方其肆情奢淫以极富贵之乐葢穷天下之力不足以赡其欲使神僊道家之事为不无亦非其所可冀矧其实无得哉甚矣佛老之为世惑也佛之徒曰无生者是畏死之论也老之徒曰不死者贪生之说也彼其所以贪之意笃则弃万事絶人理而为之然而终于无所得者何哉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茍免贪者不可以茍得也惟积习之久者成其邪妄之心佛之徒有临死而不惧者妄意乎无生之可乐胜其所畏也老之徒有死者则相与讳之曰彼超去矣彼解化矣厚自诬而托之不可诘或曰彼术未至故死尔前者茍以遂其非后者从而惑之以为诚也佛老二者同出于贪而所习则异然犹必弃万事絶人理而为之其贪于彼者厚则舍于此者果若玄宗者方溺于此而又慕于彼不胜其劳是其可笑也
  子由论明皇好无为说而败曰人主当务好要不当务无为夫无为之为言妙矣此羲农尧舜得道者之事也而庸君昏主闻其说而乐之深居奥处蒙塞耳目是非过前而不察奸臣愚弄而不悟视人之利害国之存亡若越人闻秦人之疾痛者曰我无为也躭乐饮酒嬖女色晏朝早罢游荡无度亦曰无为也是故莫若好要吾不治事付人以事而视其成吾不吝权分人以权而观其趋事成而利则可成而害则必治其故而赏罚行焉分吾之权而志于公则任之盗吾之权而行其私则斥之而用舍公焉此之谓要知好要则进乎无为矣明皇任李林甫十余年尽失贤者之助太宗之法度废革殆尽贞观之风俗废壊无遗林甫朝夕从事者非聚敛奢侈以荡移人主之心意则罗织刑狱以破灭人之家族也国门之内干戈碪钺未尝絶而间为神仙鬼怪之说以动其心而明皇恬不为虑漫不知察利器去手而不觉一败涂地没世不复凡此者其始好无为之说者也可不戒哉

  初令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备十哲
  司马温公曰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自古不兼斯二者而称圣人未之有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伊尹周公莫不有征伐之功孔子虽不试犹能兵莱夷却费人曰吾战则克岂孔子専文而太公専武乎孔子所以祀于学者礼有先圣先师故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岂太公得与之抗衡哉古者有伐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臝股肱决射御受成献馘莫不在学所以然者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専训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礼义奚所不为矣自孙呉以降皆以勇力相胜狙诈相髙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乃厚诬引以偶十哲之目为后世学者之师使太公有神必羞与之同食矣

  制増太庙为九室
  范祖禹曰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徳荀卿曰有天下者事七世天子七庙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其祖宗有功徳而其庙不毁则无世数商之三宗周之文武是也然则三昭三穆之外犹足以祖有功而宗有徳矣明皇始为九庙过其制矣夫礼不可多也不可寡也三代之礼所以为后世之法者尽矣唐制何所取乎

  以符瑞相继乃加圣祖号并诸帝后谥
  范祖禹曰自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谥号惟一而已既称天以诔之则子孙不可得而改也髙宗不师古昔始改祖宗旧谥天寳以后増加复重至繁而不可纪夫祖宗茍有髙世之功徳则曰文曰武足矣若其无功徳而子孙妄加之则是诬之而使天下后世以为讥玩也故夫孝子慈孙之欲显其亲莫若使名副其实而不浮则天下心服之矣未闻以谥号繁多为贵也唐之典礼不经亦甚哉

  羣臣上开元神武皇帝尊号
  范祖禹曰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王称王岂其徳不足欤名号一而已矣及秦兼皇帝之号固已僭矣后世因而不改以为法后王也汉哀惑于妖谶始有陈圣刘太平之号周宣骄恣自称天元髙宗称天皇武后称天后尊号之兴盖本于此开元之际主骄臣谀遂着以为故事使其臣子生而加谥于君父岂不悖哉
  孙之翰亦论加尊号曰古天子之称曰皇曰帝曰王葢称其徳也秦不顾徳之所称但务尊极故称皇帝然亦未有尊号也至汉哀帝始有圣刘太平之号此岂可为法乎髙祖太宗各有功徳俱无尊号髙宗狥武后之意始称天皇中宗从韦庶人之欲乃号应天二宗并为妇人所制纪纲号令不由于已其行事纷乱果合天理乎而称曰天皇号曰应天是妄自尊大但取千万世所罪且笑也明皇以贤继位祖宗善恶之事闻见固熟何故忘髙祖太宗之实徳袭髙宗中宗之虚名葢臣下谄谀者不守经义逢君之过而然也故所上表明言何必稽古此人臣不思之言尔人君行事不可泥古之迹又不可不稽古之道泥古迹则失于通变之机不稽古道则无以成大中之法况明皇英伟之主志气雄侈臣下常以古道讽之尚虑越逸可得明言何必稽古以导其侈心乎岂非不思之言也

  设五王帐
  范祖禹曰文王孝于王季故友于兄弟睦于太姒故慈于子孙以及其家邦至于鸟兽草木无不被泽者惟其心而已矣先王未有孝而不友友而不慈者也至于后世帝王或能于此则不能于彼何哉非其才不足以为圣贤不能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明皇以藩王有功成器居嫡长而能辞位以授之故明皇之心笃于兄弟葢成器之行有以养其友爱之心也是以能全其天性而谗间之言无自入焉呜呼茍能充是心则仁不可胜用也至于为人父则以谗杀其子为人夫则以孽黜其妻为人君则以非罪殄戮其臣下是皆不能充其类也茍不能充其类则其为善不出于利心哉

  谥岐王为恵文太子
  范祖禹曰太子君之贰将以付畀宗庙社稷之重非官爵也而以为赠何哉虽亲爱其弟欲以厚之然不正之礼不足为后世法也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皆赐死【立太子忠王附】
  范祖禹曰明皇三子之废系于李林甫之一言其得未废系于张九龄之未罢相贤则父子得以相保相佞则天性灭为仇雠置相可不慎哉
  孙之翰论册忠王为太子曰国之废立太子可容易哉其立之也非嫡不可非长不可非贤不可开元初明皇立瑛为太子非嫡也非长也但以母善歌舞宠之遂立其子立之固容易尔然立之二十余年名分久定虽不闻大贤亦不闻有过又可容易废之乎不惟废之复杀之矣此虽武妃妖惑林甫贼计致明皇有是大恶然迹其本末亦由张说之过也明皇诸子皆非中宫所生可慎择贤者立之矣何必即位之初急于立子葢方宠瑛母用说其意尔然立之岁久中外不闻其过人心有奉矣开元十七年忠王领河北元帅与百官相见张说退而言曰尝观太宗冩真圗忠王奇表比之圣祖事果便乎葢昭成方娠说侍读东宫知其异事谓王当受天命故因事言之使众知尔亦或有结王之意也说事明皇不惟东宫之旧复赞先天监国之事情义至密非他相可比故任用已来言必从计必行观忠王之事岂无密谋潜议也若果以瑛之才不能任唐事忠王贤足以代之何不定计退瑛于藩而立忠王使父子之际社稷之重无所失焉何密称忠王之善而无所定计计虽不定明皇意已移矣天子于太子有移意则嬖宠奸贼之言入之易尔以此论之岂非张说之过也不然二十五年张九龄以直道被黜朝廷之士知明皇方恶忠言林甫方専凶计谁复开口敢谋国事明皇于林甫之言无不听纳惟立寿王瑁事不听而卒立忠王也然瑛之才迨与不迨忠王无以辨之但国有太子而说为人臣称诸王之美又不能赞定立太子之计使处置得所终致明皇杀子之恶说无以逃其过矣

  立贵妃【玄宗子寿王妃】
  范祖禹曰卫宣公纳伋之妻国人恶之明皇杀其三子又纳子妇于宫中用李林甫为相使族灭无罪父子夫妇君臣人之所以立也三纲絶矣其何以为天下乎 又论贵妃以襁褓裹禄山曰昔辛有适伊川见被髪而祭者知其将为戎明皇不信其子而宠胡人以为戏至使出入宫掖而不疑亵慢神器亦极矣岂天夺其明欤何其惑之甚也
  石守道曰明皇帝承则天中宗睿宗三朝危乱之后思洗刷垢秽刬絶荒芜澄涤化源洁清政道乃用姚崇宋璟韩休张九龄李元纮杜暹等相次为宰相宵分不寐日昊不食潜心尧舜之道侧耳忠良之言忧勤万机念虑四海不敢暂时逸豫不敢一日畋游苑囿稀行声色不御汲汲论思遂致开元三十年太平一日妃子入宫専宠惑成内荒颇隳庶政蛾眉巧笑迷君之心妖姿艳舞眩君之目日月斯久情爱寖深竭天下之财以奉一妇人殚海内之力以事一女子常恐不足兄弟姊妹皆启厚封骨肉姻亲咸登要职名园甲第以赐之膏腴水石以宠之牝鸡晨鸣威过人主后戚専国势倾朝廷诸侯辇货于妃子之宫四方争赂于杨氏之宅恩由财结官以贿成纪纲尽隳爵赏无序谗邪得进忠良见废故天宝之政不在于天子而在于杨氏是以中外胥怨人神共愤迨禄山举兵一唱而东都陷没灵驾播迁仓皇出闗崎岖幸蜀国祚危如缀旒皇都鞠为茂草谁其为之杨氏一妇人也迁主恩而自専弄国柄而无禁色荒于内而天下怨叛岂非一妇人能致耶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纣以妲己而亡呉以西施而灭天寳之乱谁谓非贵妃之罪也噫明皇至聪明至神圣也为一女之惑取笑千载之下可痛也哉臣尝思唐髙祖太宗亲履矢石身冒霜露艰难辛苦十余年以得天下既得之后侧席求贤虚心纳谏昼视朝政日既不食夜读经书漏分不寐劳心苦体孜孜焉致海内太平作子孙久长业未尝敢暂时宴乐未尝敢一夕荒宁苑囿不游丝竹不御畋猎不数女色不近凡武徳贞观二三十年间四海晏然生人乐业国家之制度备矣礼乐成矣政化行矣教法修矣以垂于子垂于孙将谓之万世而无丧乱覆亡之祸也呜呼太宗陵土未干而则天夺国李氏子孙杀戮殆尽唐室宗庙将为丘墟自后韦皇后安乐公主专政擅权朝廷大壊至杨太真之惑乱则海内一揺明皇肃宗四世播迁唐室自此亦衰矣才得十八帝仅三百年国灭家破良由髙宗中宗睿宗明皇覆败祖业嘘嗟叹息痛心疾首抚巻扼腕而泣下不止葢伤其人子传人社稷不仁不孝以致于此臣闻天子之孝在乎承宗庙奉社稷抚四海安万民彼髙宗辈惑一妇人溺一女子忽然忘宗庙之重弃社稷之大轻四海之广絶万民之众其为不孝也甚矣后世得不以为深戒哉

  安禄山
  范祖禹论禄山兼领范阳节度而黜陟使席建侯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寛皆顺旨称美由是禄山之宠益固曰明皇宠信安禄山故羣臣争誉其美以封殖之主心益固虽太子不能间也三人者岂必交利于一蕃将而不忠于唐之社稷哉不过谀悦人主以保宠位而已其后禄山卒大乱天下人臣阿意顺旨其长祸岂细哉
  孙之翰论辅璆琳固称禄山无事曰人主信待中官无甚于明皇也禄山领三道兵权势力至重又请蕃将以代旧将反计可知国忠以贵妃之亲极公相之位明皇宠信无不从及奏禄山逆状流涕以言是必欲感悟主心也然明皇竟未之信潜使璆琳往察其状是信待国忠之意未及于中官也其意曰国忠我之宠丞相也但禄山有功不无忌嫉则其言未必忠于我也璆琳日在左右我所亲信委之以事必尽忠于我也以此待璆琳之意过于国忠及为璆琳所误遂成大乱虽说之不及事矣后之人君信待中官不可不慎
  子由论明皇征安禄山之利害曰天宝承平兵不知战大盗突起四海震动御之无策君播国残哥舒之败固无足道者明皇欲下诏亲征而奸臣嬖佞沮挠其事当是时天子临戎其有济乎愚尝论之天寳盗起虽上有昏徳聪明杜塞抑当时朝廷无人矣故为是猖狂不审之谋夫天子临戎其利有二天下莫能当而明皇皆不得行之幸而不行使果行其狼狈有甚于此者何谓二利一者压之以尊名重势敌人虽强不忍冒犯顺之危而起人之怒二者天子所统必天下之重兵选将天下莫能抗明皇时天下之势其重在西北而京师轻也久矣大狱屡兴缙绅切齿用兵无度百姓怨苦内煽淫泆荒乱失度尊名之不振也甚矣禄山教战其将皆蕃戎劲卒非复唐也彼惟恐犯顺之不深侮上之不快则明皇之于尊名重势所不得行一也天下劲兵皆在西北藩臣握之府兵既壊天子侍卫长征彍骑而已有急而募不过得长安市中子而以抗代北劲骑此以羊战狼则明皇于重兵选卒所不得行二也亲征不可则无策乎曰知兵者必知敌人所恃如是者百战不殆禄山之利速战也所恃范阳也十年教其民千里而用之其锋不可当虽太公穰苴必姑避之故贼必乘其锋而用之彼惟恐战之不速敌人之不我拒也然禄山之势虽渡河而南则覉客也故心动易揺其恃范阳如虎豹之有山林急则投之以自藏方禄山之南也厚集潼闗之师深沟髙垒勿与之战委河南与之是时李光弼郭子仪皆在河北遣一将捣范阳之虚往必得志彼进则不得入闗退则已失范阳独守空虚之东都不过半年其势溃矣此至计也其后禄山既死庆绪北走而史思明已有范阳庆绪卒困死河朔以此知禄山失范阳则必毙于河朔诸帅也其后史思明陷东都李光弼拒之于河阳而思明不能西以此知厚集潼闗之师不战而老之而禄山倾国逺斗委其所恃而不顾固已犯天下之至危而唐之君臣不知出此唐无人也夫
  范祖禹论颜真卿杲卿等起兵讨禄山曰明皇之末朝廷无忠贤左右无正人一旦兵起幽蓟中原瓦解而杲卿首谋于常山真卿唱义于平原张介然崔无诐死其城郭李憕卢奕蒋清死其官守贾贲以一尉讨贼张巡以县令起兵郭子仪鹰扬于朔方李光弼电击于河北孰谓天下无人乎葢有之而不用也其后兴复唐室卒赖之于忠贤夫国有人则存无人则亡古者万乘之国有一臣则不可得而亡况忠贤如此其多乎唐之不亡断可知矣诗云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茍得其人则何危乱之有

  幸蜀
  范祖禹论曰传曰社稷之主不可以轻轻则失众况为天下之主乎古者天子廵狩必载庙主而行明皇既不能率其民人城守以待勤王之师必不得已而避冦出奔犹当告于宗庙谕众而行为备而动则不至于颠沛矣乃以天子之尊独与其所爱脱身而逃委其子孙皆碎贼手明皇自取之也自是以后天下有变则京师不守人主先为出计自明皇始其可丑也夫 又论上至咸阳日中不得食曰臣民之位上下之等以势相扶而已矣天子者以一身而寄天下之上所恃者众心之所戴也合而从之则为人君离而去之则为匹夫天下常治则能保其人君之尊乱则众散众散则与匹夫何异哉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先王不敢自恃如此故其国家可保也明皇享国几五十年一旦失国出奔自长安至咸阳不四十里而已无食天子之贵四海之富其可恃乎 又论老父郭从谨让上以杜絶直言致乱曰天寳之乱田夫野人皆能知之而其君不得闻岂不哀哉夫壅蔽之祸至白刄流矢交于前六亲不能相保而始觉也不亦晚乎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六

  玄宗二
  姚崇 宋璟【范祖禹 温公 孙之翰 子由 皮日休】
  卢懐慎【温公 孙之翰】
  张说【范祖禹】
  源干曜【范祖禹】
  张九龄【唐子西 吕温 孙之翰 东坡】
  周子谅【范祖禹 柳子厚 张唐英 郑獬】
  陆象先【张唐英】

  姚崇 宋璟
  范祖禹论崇奏序进官吏帝仰视屋不顾曰人君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古者畴咨佥谐然后用之茍得其人则任而勿疑乃可以责成功明皇既相姚崇而委任之如此其能致开元之治不亦宜哉 又论姚崇对帝刺史县令不可徧择曰姚崇之辩虽能折议者之言然亦未为得也夫天子者择一相而任之一相者择十使而使之十使者择刺史县令而置之贤者举之不肖者去之则君不劳而天下治矣故有一相则有十使矣有十使则有刺史县令矣何患乎不得其人哉任相者天子之事也选使者相之职也察吏者使之责也郡县之广守令之众焉得人人而择之茍相得其人则委之择大吏而已矣吏非其人则是相之不才也退之而已矣崇不论此乃以为刺史县令不可徧择岂宰相之体乎
  司马温公论薛谦元献鼎铭崇表贺曰日蚀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上诬于天下侮于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范祖禹论遣薛讷击契丹曰姚崇等以其君讨契丹为是邪当成之为非邪当争之不可微谏而止也明皇既不听谏又益甚之遂相薛讷而使之将兵崇等乃不敢言则是人君可以威胁羣臣而遂其非也然则君有大过将何以止之夫人臣谏而不听则当去位茍不能强谏而视其君之过举至于天下咸怨其臣则曰非我不谏君不能用我也始则择利以处其身终则引谤以归于君此不忠之大者也使君骄其臣而轻于用武天下不胜其弊崇之罪也夫
  孙之翰论相姚崇曰天子任辅臣非知其才谅其忠推诚待之何以责成功辅臣荷天子之知非素藴策画通逹时务尽节行之何以称大用明皇之任相姚崇之事君得其道矣初明皇以崇可相将召之张说辈谗言交谮一不能动遂以大柄付之崇亦荷其信任之意力救时弊行之不疑数十年纷乱之政旬日而变纪纲法度卓然振起非君臣相待之诚至深至悉何以及此然为姚崇则易为明皇则难自中宗复位承武后曓政之余且为韦庶人所制用奸贪去忠良官职无序纪纲大乱以太平曓横不改其恶中外人心思治甚切崇有才智固能观时事之弊知其变之之术一日当国政顺人心行之不难尔明皇居藩邸已愤时弊之甚即位之始鋭意求治任崇固宜但张说有辅翼旧勲帝所亲待方居左右与崇不协崇虽才过于说适在疎逺明皇不信亲近而信疎逺不任说而任崇此所以为难也呜呼人君知疎逺之臣贤而可任付以大柄推诚待之遂使尽心时政成开元治平之业后之人君观其任贤之道得不以为法哉子由论曰唐史臣称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斯言固二人之所长也然应变者要之不失正而后可孟子有言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唐明皇豪俊之君也而姚崇复以豪俊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刃而解若无足为者虽然以水济水后将有不可食者开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而拜之坐视食苗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为捕蝗使分道杀蝗羣臣多不以为然帝亦疑之而崇行之愈力蝗亦为息捕蝗虽古之遗法然遇灾而惧修徳以答天变古之道也崇置之不言而専以捕为事已可疑矣既而崇所亲吏赵诲以赇死崇惧遂还政时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屋壊宰相宋璟苏颋皆言三年之丧未终不可巡幸壊压之变天戒也请罢东巡修徳以答至谴帝以问崇崇曰此苻坚故殿也山有朽壤而崩木蠧而折理无足怪但壊与行会非縁行而壊也今闗中无年馈饷劳弊出幸东都所以为人非为已也百司已戒供拟已具请车驾即东而迁神主太极殿更作新庙此大孝也帝用其言崇由此复相开元末帝在东都欲还长安裴耀卿等皆言农人场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独曰二都本东西宫耳车驾往来何用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崇建东幸之计林甫建西还之议其意同尔孰谓崇独贤乎从崇之议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庙下不恤人言三者忠臣之所讳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后崇璟皆没玄宗愈轻蔑羣臣方任张九龄而废太子瑛用牛仙客则听李林甫方嬖杨国忠而纵安禄山则用辅璆琳専以适已为悦类崇有以启之也吾谓开元之治虽出于崇天宝之乱亦崇之所自致此人臣之至戒也
  范祖禹论宋璟不赏郝灵荃以防黩武曰宋璟可谓贤相矣见其始而知其终沮其胜而忧其败惩人主之好武为天下患之深也其后明皇卒以黩武至于大乱何其智之明欤其可谓贤相矣又论宋璟不与杨思勉交言曰昔申枨以欲不得为刚宋璟所以能刚其惟无欲乎明皇以此重之可谓能知贤矣
  皮日休曰余尝慕宋广平之为相贞姿劲质刚态毅状疑其铁肠与石心不解吐婉媚之文而有梅花赋清便富艳得南朝徐庾体殊不类其为人也后苏相公味道得而称之广平之名遂振呜呼夫广平之才未为是赋则苏公何暇知其人哉将广平困于穷阨于踬然强为是文邪

  卢懐慎
  司马温公论懐慎每事推崇时人谓伴食宰相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専固以分其权媢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贤相懐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懐慎之谓矣
  孙之翰论懐慎荐宋璟卢从愿且谓上享国既久虑小人乘间以进二君其志之曰太宗尝赐魏公手诏言晋何曽不忠之罪葢谓曽窥武帝奢逸之意不能切谏但退有后言也观卢懐慎与宋璟等所言颇似何曽之意然懐慎与曽言同而意异曽以奢侈为时所讥见主之过黙而不谏此正保位尔其与子孙窃言又欲取名于后世也懐慎清俭有节性复公正非懐禄固宠之人也其主方勤政治未有深过但以髙识见其萌芽不闻切谏此亦可责能与璟等深言且力荐之是使谏正于后以此论之懐慎与曽言同而意异也夫大臣徳望有素无保位懐禄之迹若观主微过而不言能荐贤者谏正于后尚可掩过若大臣徳望未着见主过而不言又不能力荐贤者使之谏正此真懐禄固宠之人虽窃一时富贵千万世识者视之当为罪人矣

  张说
  范祖禹论张说召募壮士代宿卫曰唐制诸卫府有为兵之利而无养兵之害田不井而兵犹藏于民后世最为近古而便于国者也开元之时其法寖隳非其法不善葢人失之也张说不究其所以而轻变之兵农既分其后卒不能复古则说之为也夫三代之法出于圣人及其末流亦未尝无弊救之者举其偏以补其弊而已若并其法废之而以私意为一切茍简之制则先王之法其存者几何天下之务常患于议臣之好改旧章此所以多乱也

  源干曜
  范祖禹论干曜张说以上生日为千秋节曰太宗不以生日宴乐以为父母劬劳之日也干曜等乃以人主生日为节又移社以就之夫节者阴阳气至之候不可为也社者国之大祀不可移也明皇享国既久骄心寖生干曜说不能以义正君每为谄首以逢迎之后世犹谓说等为名臣不亦异乎

  张九龄
  唐子西张曲江画像赞序曰吾南迁至曲江其故老为吾言唐开元中平卢帅张守珪遣偏将安禄山奏事京师张文献公见之大惊密请除之不从未几守珪入朝禄山引兵袭契丹大败所亡失以万计公请以军法诛之又不从后二十年禄山称兵犯顺公之没葢十六年矣明皇在蜀始悔不用公言于是遣使度岭吊祭以旧史验之良然吾尝谓明皇一曰杀三庶人如刈竹苇如剖瓜瓠无毫髪顾惜而诛一禄山如拔齿然此何理也方是时唐祚将衰亲疎厚薄之序一切倒置陵夷至于天宝之末人伦天理絶灭败壊故张垍其壻也而先叛永王其子也而又叛太子起兵至灵武则又叛虽微禄山唐祚未必不衰而唐祚之衰自禄山始明皇尝叹公没不复闻忠言正使公存吾知其言不复用矣公平生论事至多而斯言不用尤可痛恨吾欲访其故居而吊其墓识其子孙以求其遗风余烈时方迁序势有所未暇独得其遗像流涕而赞之曰魏武言典午不可亲而文帝待之坦然不疑也齐王攸言刘渊不可养而晋武宠之确然不移也莫亲于父子莫爱于兄弟一有所蔽则亲爱莫得而夺之况于疎逺乎然则公言之不用固其宜也噫先事而言则未信已至而悔则无及前世之败末有不由于斯也可胜道哉可胜痛哉此吾所以见公之像忾然而嗟咨也
  吕温张荆州画赞序曰中书令始兴文献公有唐之鲠亮臣也开元二十二年玄宗春秋髙矣谓太平自致颇易天下综核稍怠推纳寖广若君子小人摩肩于朝直声遂寑邪气始胜中兴之业衰焉公于是以生人为身社稷自任抗危言而无所避秉大节而不可夺小必谏大必诤攀帝槛歴天阶犯雷霆之威不霁不止日月几蚀却为分明虎而冠之不敢猛视羣贤倚赖天下仰息凛凛乎千载之望矣不虞天将启幽蓟之祸俾奸臣乘衅以速致戎诈成谗胜圣不能保褫我公衮置于侯服身虽逺而谏愈切道既塞而诚弥坚忧而不怨终老南国于戏功业见乎变而其变有二在否则通在泰则穷开元初天子新出艰难久愤荒政乐与羣下励精致理于是乎有否极之变姚宋坐而乘之举为时要动中上急天光照身宇宙在手势若舟楫相得当洪流而鼓迅风崇朝千里不足怪也开元末天子倦于勤而安其安髙视穆清霈然大满于是乎有泰极之变荆州起而扶之举为时害动咈上欲日与谗党抗行于交戟之中势若微阳战阴冲密云而吐丹气歘耀而灭又何难乎所痛者逢一时事一圣践其迹执其柄而有可有不可有成有不成况乎差池草茅沉落光耀者复何言哉赞曰唐有栋臣往矣其邈世传遗像以觉后学徳容恢异天骨峻擢波澄东溟日照泰岳具瞻崇崇起敬起忠貌与神会澟然生风气藴逆鳞色形匪躬当时曲直如在胷中鲲鳞初脱激海以化羊角中颓摩天而下无喜无愠亦如斯画呜呼为臣儆尔夙夜
  孙之翰论九龄乞斩禄山曰人君有忌心则贤者不能立事矣军国之务至大至众一人之志固不能了必藉贤者谋议也贤者谋议多出众人之见非英睿求治之君往往不谅其心或以忤意厌之或以立异恶之奸邪希旨之臣摭疑似之事从而谮毁则人君忌之矣既忌之不惟谋议难合且欲斗一时怒气多方沮之虽理道明白亦不从也贤者为人君所忌如此欲立事得乎九龄以髙才直道居辅相之位值明皇倦于政治厌闻谠言方且倚任李林甫奸臣谋议固无以合所奏禄山逆状此先觉独断之论非常人可明其以将校败衂请行军法此有何难明之理况禄山素无贤名又无大功止以勇鋭可用今战而败衂则勇鋭亦不过人不知以何功徳可赎罪也是明皇以九龄论议坚正多所违忤又听奸邪谗间又有忌心固不从其言而沮之也噫贤者忠于国而人君忌之谋议之事虽理道明白不从其言在贤者无负于国矣但人君内倚奸臣外养大恶播迁之患归咎何人
  东坡论九龄罢相曰士大夫砥砺名节正色立朝不务雷同以固禄位非独人臣之私义乃天下国家所恃以安者也若名节一衰忠信不闻乱立随之捷如影响西汉之末敢言者惟王章朱云二人章死而云废则公卿持禄保妻子如张禹孔光之流尔故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才盗取神器如反掌唐开元之末大臣守正不回惟张九龄一人九龄既已忤旨罢相明皇不复闻其过以致禄山之乱治乱之机可不慎哉

  周子谅
  范祖禹论杖周子谅于朝堂以弹牛仙客故曰古之杀谏臣者必亡其国明皇亲为之其大乱之兆乎开元之初谏者受赏及其末也而杀之非独于此而异也始诛韦氏抑外戚焚珠玉锦绣诋神仙禁言祥瑞岂不正哉其终也惑女宠极奢侈求长生悦禨祥以一人之身而前后相反如此由有所陷溺其心故也可不戒哉
  柳子厚曰天寳年有以谄谀至相位贤臣放逐公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史臣书之公之死而佞者始畏公议于乎古之得其死者众矣若公之死志匡王国气震奸佞动获其所斯葢得其死者欤公之徳之才洽于传闻卒以不试而独申其节犹能奋百代之上以为世轨第令生于定哀之间则孔子不曰未见刚者出于秦楚之间则汉祖不曰安得猛士而存不及兴王之用没不遭圣人之叹诚立志者之所悼也【云云】
  张唐英论曰柳宗元有御史周君碣曰有唐正臣周某字某以谏死葬于某所公天宝中有谄谀至相位贤臣放逐公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然不言周君名字及谄谀为相者谁氏贤臣放逐者何人今以唐史质之周君必子谅也谄谀必牛仙客也贤臣必张九龄也林甫荐仙客为宰相张九龄言其不可上不悦罢九龄相位时子谅为御史白于大夫李适之曰仙客不才滥登相位公何得坐观其事适之遽奏之上怒决配子谅于瀼州至蓝田赐死以九龄所荐子谅非其人左迁荆州都督嗟乎九龄以子谅能抗言朝廷之失是不负其职而九龄为能知人尔而明皇悦邪佞之臣反以九龄所荐非其人而逐之如此则后之大臣荐台谏官者当依阿取容喑喑如秋蝉泛泛如浮萍则无患矣何以为朝廷之耳目哉夫植而欲其茂也必时溉之溉而怒长反自伐之必衰之理也明皇之恶子谅乃自求衰之谓乎西幸之祸有所召尔
  郑獬曰唐孰乱之曰林甫也曰是林甫居其成也然则其杀周子谅始乎子谅死言也张九龄直其议亦弃焉于此开元之治乱岐矣于时林甫虽相也有正人梗乎中尚阖吻而伺未能奋其爪牙也及死且弃焉则阚然始怒矣直臣噤口而喑去羣邪争途而公进顾谁为忌惮欤呜呼禹曰无若丹朱傲吾视舜不宜及是言也而舜无诛焉则有以发乎众矣故朱云逐则张禹进禹进而王氏擅与汉之乱一迹焉吾故曰其杀周子谅始乎

  陆象先
  张唐英论曰象先为益州长史司马韦枹真諌以宜行罚象先曰理则可矣何必严刑以立威迁河中尹録事白以小吏合杖象先曰此人之情不甚相逺必须行杖须从汝始又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始为烦耳但静其源何忧不简噫可谓仁恕长者也求之古人其宓子贱之伦乎两汉以下循吏殆不及也后世为人上者以仁爱而抚民则世谓之柔懦以教化而训俗则世之谓迂阔至有残其民惟恐其不酷反得干才之誉挠其民惟恐其不烦反得治剧之名故近年趋进奔竸者惟务轧其民以进已之身故天下之民日陷网罗之苦耳不闻仁义礼乐之教目不见寛和惠慈之化谓为治之法自古皆然至有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踵凶袭恶填塞牢狱刑诛杀戮岁千万数皆由在上者烦挠而致之噫安得国家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又求象先辈百十人分之四方郡县导民以徳齐民以礼使其有耻且格不烦不挠至简至易尽成循吏之治而使吾人熈熈哉夫以区区曹参而能守葢公一言以清净而镇俗而公卿大夫牧民而不以象先之心为心者真衣冠而刼者乎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七

  玄宗三
  宇文融王鉷【子由 孙之翰 范祖禹】
  李林甫【范祖禹 孙之翰 张唐英】
  杨国忠【范祖禹】
  髙力士【范祖禹】

  宇文融王鉷
  苏子由论宇文融曰开元之初天下始脱中睿之乱玄宗励精政事姚崇宋璟弥缝其阙而补其过庶几贞观之治矣在易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开元之初无妄之世也无妄之为言无一不正之谓也君子之处此也亦全其大正而畧其小不正而已葢详其小必废其大古语有之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量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故无妄之六二曰不耕获不菑畬利有攸往其三曰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其五曰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夫必耕而后获必菑而后畬小人之所谓无妄也而君子不然于义可获不必其所耕也于道可畬不必其所菑也然后无所不行今有失牛于此得之者行人也而责得于邑人其意亦以求无妄也而邑人罹其横故无妄之疾虽勿药可也药之其损或有甚于病者开元之初虽号富庶而户口未尝升降监察御史宇文融得其隙而论之请治籍外羡田逃户命摄御史令行括实玄宗喜之朝臣莫敢言其非者唯阳翟尉皇甫憬户部侍郎杨玚以为籍外取税百姓困弊得不偿失而二人皆左迁诸道所括凡得客户八百余万田亦称是州县希旨多张虚数以正田为羡编户为客岁终籍钱数百万缗其名似是而实失民心浅言之则失在求详深言之则失在贪利时帝方以耳目之奉责得于人行之不疑羣臣争为聚敛以迎侈心天寳之乱实始于此吾观近世士大夫多有此病贤者不忍天下有小不平而欲平之小人侥幸其利以为进取之计故天下每每多弊宰相李沆近世之贤相也尝言吾在朝廷十余年无功可纪唯四方之言利者未尝有一施行特此聊以报国古之善言医者患医之难以为有病不服药常得中医盖良医不可必得愚医举目皆是愚医类皆杀人而不服药者未必死李公之言葢类此也
  孙之翰论帝用聚敛臣王鉷曰贞观十年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奏银坑事太宗恶其言利遂斥之不令立朝详味当时致治之风尧舜何以加焉天子富有天下惟患徳义之不充不患财用之不足贞观中天子勤劳政治敦尚俭徳非贤者不厚礼非功臣不宠赐内无嬖人専其恩外无奸臣窃其泽所用固有节所敛固不厚但虑贤才未尽用生民未尽泰意常不足尔天子务徳如是此所以言利之臣不能合也天寳之初天子厌倦万几日恣侈逸内有嬖人擅其宠外有奸臣导其欲恩赐寖广用度日増天下常入之物不足以充其费必诛剥生民而后足其欲此所以言利之臣大用于时也故韦坚以漕运宠杨慎矜以聚财进至王鉷任用则敛剥极矣民以戌死逺理旧课诏恩给复广收脚费怨苦之声徧于天下鉷方以所聚之物谓之羡余纳于内库以奉天子私费呜呼天子之费岂有私乎天子为生民之主民乃勤力以奉之财赋之入国有常数入既有常用得无节乎故行赏于人必使内外称之曰中也施惠于人必使内外称之曰宜也以是费用岂为私乎今乃恣奢逸广恩赐使嬖宠之家竸为僭侈权幸之辈各极其欲是明皇宠聚敛之臣诛剥天下割肌肤椎骨髓以快奸人女子之心尔快奸人女子之心而取天下之怨欲天下不乱不可得也王鉷聚敛极矣继以杨国忠用事尤恣无名之取故明皇私费滋广而内库盈积季年之乱复资盗贼之用是明皇宠奸巧之臣穷生民之力则奉私欲终乃为贼费也世之治乱者多谓系之时数今以太宗明皇之事验之太宗勤于政治斥言利之臣而天下自治矣明皇倦于政治宠奸巧之臣而天下自乱矣以此论之治乱果系于时乎后之王者宜鉴于是
  范祖禹论杨国忠告鉷与弟焊通谋反赐死曰昔荣夷公好専利厉王悦之芮良夫知王室之将卑以为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而或専之其害多矣夫利百物之所生而天地之所以养人也専之必壅壅则所害者多故凡有利必有害利于已必害于人君子不尽利以遗民所以均天地之施也圣王宁损己以益人不损人而益己记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是以兴利之臣鲜不祸败自桑弘羊以来未有令终者也唐世言利始于宇文融融既流死而韦坚杨慎矜王鉷继起又益甚之极于杨国忠皆身首异处宗族涂地其故何哉壅利而所害者众也天下之怨归之故其恶必复其祸必酷而唐室几亡其后以刘晏之能犹不免况其非道者乎必若公刘之厚民管仲之富国李悝之平籴耿寿昌之常平不为掊克上下皆济则身享其荣后嗣蒙其庆矣吉凶祸福之効如此可不戒哉

  李林甫
  范祖禹论以徐峤奏刑罚几措赐李林甫牛仙客爵国公曰明皇一日杀三子而林甫以刑措受赏谗谄得志天理灭矣安得久而不乱乎
  孙之翰论曰或问开元二十五年明皇用奸人逐贤相戮直臣杀三子此国事大失人道几丧也有何徳化尚致天下狱讼稀少曰国政善恶皆有后効明皇即位之初厉精政事得姚崇宋璟张九龄之徒继为辅相尽心赞助故徳化被于民间风俗既厚狱讼几息及在位渐久怠于政治虽奸邪乘间而进尚有忠贤任事未能大害于政及罢免贤相専任奸人直臣言事遂遭杀戮三子无辜俱以谗死其它流贬者不可胜道此固君之大过但恶在于内而未及于民前日为善之効流风未改故狱讼尚稀也林甫自以专任经岁奸迹渐露取天下一善事掠之为功将以掩罪峤辈小人得希其意妄托微物用为灵异上以固主心下以愚民听明皇惑其事从而赏之自此擅威权起大狱奸恶日甚无所不为天寳之乱乃为恶之効也为君为相者勿以目前善迹便为已功当顾己之行事何如尔善恶之事未有不効者也
  范祖禹论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请以寒族吐蕃为将曰林甫巧言似忠明皇故信而不疑然以吐蕃为制将则不必聪明圣知之主而后能知其非也明皇蔽于吞灭四夷欲求一切之功是以林甫得行其计以中其欲人君茍不能以义制欲迷而不复何所不至哉
  孙之翰论林甫平章事曰帝王之命辅相或自知其人或大臣所荐然必名徳有素才能已试者始可协天下之望林甫先圗郎官源干曜薄其无才行不许郎官不可为则其人不贤众所知矣及宇文融引之为党歴中丞侍郎无一善绩可称虽为韩休所荐休之言亦未能必信于主但武妃力士内为之助遂至大用尔假如明皇以林甫是韩休所荐休有一时之名其言可信岂不思武妃力士已之嬖宠者也林甫为近臣能使嬖宠者为之言则其人奸佞可知也假如惑嬖宠之言不辨其奸佞林甫既相之后能议何政谋何事况不知学术素无行实有何所长任之也是林甫凡有奏请但迎意希旨以取恩宠尔凡人臣奏请之事若有合于主意须经世济民理道明白始可无疑若事事合于主意是明有所希旨而然也况本因嬖宠所用又奏请之事皆合已意帝王之稍明理道者岂不覆虑其事也况明皇不为不明一日昏惑都无念虑遂使奸臣擅权终乱天下则嬖宠之为患也如此夫帝王荷宗社之重主生灵之命不得贤辅何以兴起治道保固邦国求贤辅无他术必取名徳有素才能已试者可矣若名徳未着才能未彰但取嬖宠之言命之以迎意希旨任之是上忘宗社之重下轻生灵之命欲天下不乱不可得也林甫任用寖久内则起大狱引杨国忠使倚贵妃势以害良善致其权力外则保任蕃将使専节制利其蕃族武人无入相之路养成禄山凶威则天宝之乱林甫之致也噫天子一听嬖宠之言任奸人相国以其迎意希旨而宠之遂起大乱于已罹播迁之苦于民陷死亡之难后之人君得不深戒
  张唐英论林甫置节度曰唐自武徳以来其武臣蕃将虽有大功者未尝委以重权如冯盎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黒齿常令其出于外止居副总管副节度之职其都总管节度大使常择名臣而委之故自武徳至开元已来藩镇之臣未尝有叛如张嘉正王晙张说萧嵩杜暹皆出为节度入为宰相当时经始之虑亦已深矣何则名藩大镇有城池之险有甲兵之强有土地之广有人民之众有府库之实茍非忠孝之臣忽有不轨之志是故文皇帝始立法制而付之名臣以杜祸乱之端至于天寳李林甫以奸诡狡媚因縁重任恣为氛翳蔽亏日月以已本非儒术文行才望而进虑贤者得进而在已之上欲杜中外名臣出将入相之路乃用髙仙芝为四镇节度使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牛仙客为河西节度使皆専大将之任利其不知文字不知典故而无辅政之望故禄山之叛由専范阳大将之任故敢西向欲争天下此皆由林甫启之也

  杨国忠
  范祖禹论国忠诬奏南诏之捷曰管子有言堂上逺于百里堂下逺于千里君门逺于万里言壅蔽之为害深也明皇信一国忠丧师二十万而不得知以败为胜其不亡岂不幸哉国忠欺蔽如此而举朝亦无一人敢以实告其君者葢在位者皆小人无一贤也是时明皇享国四十余年自以为太平有万世之安而不知祸乱将发于朝莫由置相非其人也可不戒哉 又论国忠趣哥舒翰进兵攻禄山曰国忠既激禄山使之速反以信其言又促舒翰出兵潼闗恐其为已不利动为身计不顾社稷之患然其所以求全者适足以自族也夫就利避害小人之常也利于已而不利于人则为之害于国而不害于家则为之自以为得计矣而不知害于国则亦害于家不利于人则亦不利于已是以自古小人之败必至于家国俱亡此先王所以戒小人之不可用也明皇以天下安危寄之一相而其人如此安得不倾覆乎

  髙力士
  范祖禹论以力士知内侍省并増宦者除三品将军曰自古国家之败未有不由子孙更变祖宗之旧也创业之君其得之也难故其防患也深其虑之也逺故其立法也密后世虽有聪明才智之君髙出羣臣之表然末若祖宗更事之多也夫中人不可假以威权葢近而易以为奸也明皇不戒履霜之渐而轻变太宗之制崇宠宦者増多其员自是以后寖干国政其原一启末流不可复塞唐室之祸基于开元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为人后嗣可不念之哉 又论明皇宠任力士使省决章奏曰明皇不监石显之事而宠任力士至使省决章奏以万几之重委之阍寺失君道甚矣其后李林甫杨国忠皆因力士以进迹其祸乱所从来者渐矣传曰存亡在所任人君可不慎其细哉
  石守道论曰明皇在开元初鋭意政治登用姚崇宋璟韩休张九龄等为宰相百度修敕彝伦攸叙而开元三十年跻于太平迨髙力士用事引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等在内安禄山安思顺髙仙芝等居外朝政蠧损治道剥丧纲纪大壊贿赂公行奸臣得以行其谋天子得以肆其欲忠謇戢舌佞邪成羣贤人道消万民胥怨安禄山之祸由妃子鼓之于内力士导之于外也噫左右辅弼中外贤才森然满朝谋划泉涌不与议论万几之政进退四海之士策虑安危谋惟教化乃引此辈立帷幄之内与论议国政叅决机务评品善恶黜陟士类不亦失乎观夫天寳之乱则可为戒也已
  范祖禹论帝语力士朝事付宰相边事付诸将力士因言将相任事曰明皇之言未为失也其失者任非其人也诚使朝事付之相如姚宋边事付之将如王忠嗣夫复何忧哉而以奸宄为贤能巨猾为忠良是以祸乱成而不自知也自林甫时言路塞絶以妄言为实以实言为妖杨国忠知其君之可欺也而欺之公卿大夫百执事之人宴安宠禄谀佞成风大乱将作凡民且能知之而无一人敢言者葢其君子皆去其立于朝者皆小人也髙力士帷幄之臣非有深谋逺虑心知其事而不忍噤黙此非其忠义过人葢朝廷无贤百官失职而至于宦者言天下之事明皇亦可以悟矣而曽不之省以及于乱不亦宜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八

  玄宗四
  姜皎【张唐英】
  杜甫 李白【元稹 东坡 王元之 沈光 曽子固】
  元鲁山【李华】
  张旭【昌黎】
  孟浩然【皮日休】

  姜皎
  张唐英论曰明皇宠遇姜皎过厚因縁恩幸为太常卿楚国公复虑天下议其私昵之偏乃虚曓其功于天下以比霍光程温邓晨朱佑及宋璟上言虑其太盛非久安之道请抑损之乃放归田里其后复起为秘书监因漏禁中语张嘉贞希王守一之旨奏决杖一顿配流钦州嗟乎明皇之于皎君臣终始可谓不全也且始昵之则出入卧内与后妃饮宴击球斗鸡呼为姜王当此之时惟虑其寿之不永福之不隆位之不崇又曓其功业谓汉魏已来佐命大功无有其比及间隙一开谗言得入因其漏言卒杖而死之何始终之不一也且既从宋璟之言放之田里宜念光武全南阳故人之道勿复起之可也既起之亦宜保之可也皎亦宜自念非有攻城野战之功因縁私幸遂忝崇显如飘风暴雨无终久之势既归田里宜不起可也既起则亦宜损之可也君臣既不能审虑俱失其分及有过失宜念尝暴其功以比古人但削其官爵放为庶人设有不可宜赐死于家可也奈何鞭笞配流不啻如视犬马何厚薄之殊哉后世有处华腴受宠遇如皎者亦宜念周易大盈之际必受以谦无谓主恩可恃而谗人难入亦保身全家之道有一不慎则祸来若发机尔

  杜甫 李白
  元稹曰余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古人之才有所总萃焉始尧舜时君臣以赓歌相和是后诗人继作歴夏商周千余年仲尼缉拾选拣取其干豫教化之尤者三百篇其余无闻焉骚人作而怨愤之态繁然犹去风雅日近尚相比拟秦汉已还采诗之官既废天下俗謡民讴歌颂讽赋曲度嬉戏之词亦随时间作至汉武帝赋柏梁诗而七言之体具苏子卿李少卿之徒尤工为五言虽句读文律各异雅郑之音而词意阔逺指事言情自非有为而为则文不妄作建安之后天下之士遭罹兵战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故其遒文壮节抑扬怨哀悲离之作尤极于古晋世风槩稍存宋齐之间教失根本士以简慢矫饰相尚文章以风容色泽放旷精清为髙葢吟冩性灵流连光景之文也意义格力无取焉陵迟至梁陈淫艳刻饰佻巧小碎之极又宋齐之所不取唐兴学官大振歴世之文能者互书而又沈宋之流研练精切穏顺声势谓之为律诗由是而后文变之体极焉而又好古者遗近务华者去实効齐梁则不逮于晋魏工乐府则力屈于五言律切则骨格不存闲雅则纎秾莫备至于子美所谓上薄风雅下该沈宋古旁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髙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人之体势而兼昔人之所独専如使仲尼考鍜其旨要尚不知圗其多乎哉茍以为能无可不可则诗人已来未有如子美者是时山东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称时人谓之李杜余观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横冩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于子美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奋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歴其藩翰况堂奥乎
  东坡曰太史公论诗以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以予观之是特识变风变雅耳乌覩诗之正乎昔先王之泽衰然后变风发乎情虽衰而未竭是以犹止于礼义以为贤于无所止者而已矣若夫发于性止于忠孝者其诗岂可同日而语哉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为首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忘君也欤【云云】
  王元之李太白真赞序曰予尝读谪仙传具得其事始而隐以俟命也中而仕以求用也终而退以全身也又尝读谪仙文微达其旨颂而讽以救时也僻而奥以矫俗也清而丽以见才也而未识谪仙之容可太息矣【云云】谪仙之形态秀姿清融融春露晓濯金茎谪仙之格骨寒气直泠泠碧江下浸秋石仙眸半瞑醉魄初醒海底骊龙眠涛枕浪仙袂任亸霓裳任斜松颠皓鹤宿月栖霞龙竹自携乌纱不整异貌无疋华姿若生真所谓神仙中人风尘外物者也亦既遂愿能无述乎且夫画充国之形颂而美徳冩曼倩之质赞以纪功矧我谪仙之文行哉赞曰仙之来兮峨嵋扄曳素衣兮游紫庭仙之去兮骑长鲸拂霞袖兮归沧溟云涛雪波围蓬瀛是谁仙笔留其形国风缺壊谁继声空有鹤态髙亭亭
  东坡曰李太白狂士也又尝失节于永王璘此岂济世之人哉而毕文简公以王佐期之不亦过乎曰士固有大言而无实虚名不适于用者然不可以此料天下之士士以气为主方髙力士用事公卿大夫争事之太白使脱靴殿上固曰气葢天下矣使之得志必不肯附权幸以取容其可使从君于昬乎夏侯湛赞东方生云开济明豁包含宏大陵轹卿相嘲哂豪杰笼罩靡前骀藉贵势出不休显贱不忧戚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雄节迈伦髙气葢世可谓拔乎其萃游方之外者也吾于太白亦云太白之从永王璘当由迫胁不然璘之狂肆愚陋虽庸人知其必败也太白识郭子仪之为人杰而不能知璘之无成此理之必不然也吾不可以不辨
  沈光曰有唐咸通辛巳岁正月壬午呉兴沈光过任城题李白酒楼夫触强者腼缅而不发乘险者帖尔而不进溃毒者隐忍而不能就其针砭搏猛者持疑而不能尽其胆勇而复视其强者弱之险者夷之毒者甘之猛者柔之信乎酒之作于人也如是噫翰林李公太白聪明才韵至今为天下唱者业术匡救天必付之矣致其君如古帝王进其臣如古药石挥直刄以血其邪者推义毂以辇其正者岂凭酒而作也凭酒而作者强非真勇太白既以峭讦矫时之状不得大用流斥齐鲁眼明耳聪恐贻颠踣故狎弄杯觞沉溺曲糵耳一淫雅目混黒白或酒醒神健视听鋭发振笔着纸乃以聪明移于月露风云使之涓洁飞动移于草木禽鱼使之研茂骞掷移于边情闺思使之壮气激人离情溢目移于幽岩邃谷使之辽歴物外爽人精魄移于车马弓矢悲愤酣歌使之驰骋决发如睨幽并而失意放懐尽见穷通焉呜呼太白触文之强乘文之险溃文之毒搏文之猛而作狎弄杯觞沉溺曲糵是真筑其聪翳其明醒则移于赋咏宜乎醉而生醉而死余徐思之使太白疏其聪决其明移于行事强犯时忌其不得醉而死生也当时骨鲠忠赤递有其人收其逸才萃于太白至于齐鲁结创凌云者有限独斯楼也广不逾数席瓦壊椽蠧虽樵儿牧竖过亦指之曰李白常醉于此矣
  曽子固曰李白诗集二十巻旧七百若干篇今九百若干篇者知制诰常山宋敏求字次道之所广也次道既以类广白诗自为序而未考次其作之先后余得其书考其先后而次第之葢白蜀郡人初隠岷山出居湖汉之间南游江淮至楚观云梦云梦许氏者髙宗时宰相圉师之家也以女妻白因留云梦者三年去之齐鲁居徂徕山竹溪入呉至长安明皇闻其名召见以为翰林供奉顷之不合去北抵赵魏燕晋西渉岐邠歴商于至洛阳游梁最久复之齐鲁南浮淮泗再入呉转涉金陵上秋浦抵寻阳天寳十四载安禄山反明年明皇在蜀永王璘节度东南白时卧庐山璘迫致之璘军败丹阳白奔至宿松坐系寻阳狱宣抚大使崔涣与御史中丞宋若思验治白以为罪薄宜贳而若思军赴河南遂释白囚使谋其军事上书肃宗荐白才可用不报是时白年五十有七矣终以璘事长流夜郎遂泛洞庭上峡江至巫山以赦得释憩岳阳江夏久之复如寻阳过金陵徘徊于歴阳宣城二郡其族人阳冰为当涂令白过之以病卒年六十有四是时寳应元年也其始终所更涉如此此白之诗书所自序可考者也【云云】

  元鲁山

  李华三贤论曰或曰吾读古人之书而求古之人未获嗟夫遐叔谓曰无世无贤人其或世教不至沦于风波虽贤不能自辨况察者未之究乎郑卫方奏正声间发极和无味至文无彩听者不达反以为怪谲之音太师乐工亦失容而止曼都之姿杂于憔悴被缊絮蒙萧艾美丑夷伦自以为陋此二者既病不自明又求者亦昬将剖其善恶在迁政化端风俗则贤不肖异贯而后贤者自明而察者不惑也余兄事元鲁山而友刘萧二功曹此三贤者可谓之达矣或曰愿闻三子之畧遐叔曰元之志行当以道纪天下刘之志行当以六经谐人心萧之志行当以中古易今世元齐愚智刘戚一物不得其正萧呼吸折节而获重禄不易一刻之安元之道刘之深萧之志及于夫子之门则达者其流也然各有病元病酒刘病赏物萧病贬恶大亟奬善大重元奉亲孝居丧哀抚孤仁狥朋友之急莅职明于赏罚终身贫而乐天知命焉以为王者作乐崇徳殷荐上帝以配祖考天人之极致也而词章不称是无乐也于是作破阵乐词协商周之颂推是而论则见元之道矣刘名儒史官之家兄弟以学着乃述诗书礼乐春秋为五说条贯源流备今古之变推是而论则见刘之深矣萧以史书为繁尤罪子长不编年陈事而为列传后代因之非典训也将正其失自春秋三家之后非训齐生人不録次序纉修以迄于今志就而殁推是而论则见萧之志矣元据师保之席瞻其形容不俟见而见其仁刘被卿佐之服居宾友之地言理乱根源人伦隠明叅乎元精而后见其妙萧若百炼之钢不可屈折当废兴去就之际一生一死之间而后见其大节视听过速欲人人如我志与时多背恒见诟于人取其中节之举是可以为人师矣学广而不遍精其贯穿甚于精者又文方复雅商之至当以律度百代为任古之能者往往不至焉超絶孤厉不可为不知者言也茂挺父为莒丞得罪清河张惟一时佐亷使安成之茂挺初登科自洛至莒道邀使车发词哀乞惟一涕下即日舍之且曰萧赞府生一贤方资天下风教吾由是得罪无憾也夫如是得不谓之孝乎【云云】

  张旭
  昌黎论旭草书曰荀可以寓其巧智使机应于心不挫于气则神完而守固虽外物至不胶于心尧舜禹汤治天下养叔治射庖丁治牛师旷治音声扁鹊治病僚之于丸秋之于奕伯伦之于酒乐之终身不厌奚暇外慕夫外慕徙业者皆不造其堂不哜其胾者也往时张旭喜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怢怒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

  孟浩然
  皮日休曰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惟李翰林杜工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惟吾乡之孟先生也先生之道遇景入韵不拘奇抉异令龌龊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平大之典若公输氏当巧者也北齐美萧懿芙蓉露下落杨栁月中疎先生有微云澹河汉疎雨滴梧桐乐府美王融残日霁沙屿清风动髙泉先生则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谢眺之诗句精者露湿寒塘草月暎清淮流先生则有荷风送香气竹露洗清音此与古人争胜于毫厘也称是者众不可悉类呜呼先生之道复何言邪谓乎贫则天爵于身谓乎死则不朽于文为士之道亦已至矣先生襄阳人也日休襄阳人既慕其名覩其貌葢思文王则嗜昌歜思仲尼则师有若吾于先生见之矣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九

  玄宗五
  总论玄宗之政【温公 孙之翰 东坡 范祖禹 石守道】

  总论玄宗之政
  温公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俭约如晚节犹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不慎哉又论安禄山搜捕乐工入洛曰圣人以道徳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伤财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耳目之翫穷声技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踰非徒娯已亦以夸人岂知大盗在旁已有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越生民涂炭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孙之翰论袁楚客谏帝娯乐曰开元二年明皇方勤政治用才杰百度修举内外无事实有承平之风听政之暇颇事娯乐以人之常情观之天子当承平之时稍自娯乐何损于事袁楚客上疏引太康之事由余之言为谏此乃贤人见逺而虑深也大抵人之情好逸而惮劳志意稍充目前无患鲜有不骄怠者骄怠不已忧患遂至此人事之常势也况万乘之贵为天下所奉又当内外无事恃此自乐骄怠之意必从而生奸人窥其情益求美物作奇巧以奉之心悦意快以宠其人一人宠之则奸人之徒争为之计矣奸人得计时政必壊日复一日乱亡自至此人君好逸之常势也故楚客一窥明皇娯乐之意以太康失道不听五弟所述禽荒色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之戒遂至失国秦穆崇饰宫室由余讥其劳民能改其过乃兴霸业之事上疏言之以止骄逸之渐明皇虽容其言而娯乐不改其意自以大功即位方任贤才致天下无事我娱乐何害哉所以忽其言不听葢明皇才性英豪向在藩邸歴知民间事观韦庶人之党势危社稷遂起兵讨之能成大功兹乃感愤而为也及即位励精政事委信贤才以除前日之弊然英豪之性不能纯入于道见时平无事乃以娯乐为意殊不知娯乐寖久志意渐昏奸邪乘间以进自致危乱也但明皇雄材大畧虽务娯乐犹倚任贤人以了国事徳泽之广入人甚深故久而致天寳之乱也若中智之主不及明皇材复不能任贤致天下无事如开元时効明皇纵乐不待久而为乱也或曰人主当天下无事之时不可自乐乎曰天下之大政务之广尧舜致治之世尚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戒慎如此后世之治望尧舜逺矣一时无事得不慎其微乎然人主听断之暇宴乐以节游幸以时岂不乐乎况天下奉之意无不足何必数从禽广声乐使奸人窥之奉其欲之为乐也后世必法尧舜之君常保俭徳恐有不能或嗜好于物不可有形或倦怠于事不可有迹外或有恩泽之臣权不可假内或有嬖宠之人言不可惑嗜好有形则小人极新美之事曲奉其欲而自有所希矣倦怠有迹则邪臣陈安逸之趣迎导其意而自有所为矣假恩泽者权则党附必众而擅恩威矣惑嬖宠之言则私谒大行而挠政令矣明皇在位岁久四事皆不能慎故起天寳之乱天寳之乱原于是年矣
  东坡论重内轻外之弊曰予谓古者任人无内外轻重之异故虽汉宣之急贤萧望之得君犹更出治民然后大用非独以歴试人材亦所以维持四方均内外之势也唐开元天寳间重内轻外当时公卿名臣非以罪责不出守郡虽藩镇帅守自以为不如寺监僚佐故郡县多不得人禄山之乱河北二十四郡一朝降贼独有一真卿而明皇初不识也此重内轻外之弊可以为鉴
  范祖禹论礼遇姚宋林甫曰三公坐而论道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者也故其礼不可不尊其任不可不重自尧舜至三代尊礼辅相诗书着矣汉承秦敝崇君卑臣然犹宰相进见天子御坐为起在舆为下所以体貌大臣而风厉其节也开元初明皇励精政治优礼故老姚宋是师天寳以后宴安骄侈倦求贤俊委政羣下彼小人者唯利是就不顾国体巧言令色以求亲昵人主甘之薄于礼厚于情是以林甫得容其奸故人君不体貌大臣则贤者日退而小人日进矣
  石守道论任用杨李曰书云后非贤不乂又曰良臣惟圣则知人君虽有自诚之明上圣之性必由忠贤辅翼然后圣徳日跻而天下长治也古言治者莫尚乎三皇言三皇者莫尚乎黄帝须得六相而后皇道成也古言治者莫尚乎五帝言五帝者莫尚乎尧舜尧须得四岳舜须得十六相而后帝徳盛也古之言治者莫尚乎三王言三王者莫尚乎禹汤文武禹必得益汤必得伊尹文王武王必得周召吕望而后王业大也三王而下言治者莫尚乎汉言汉者莫尚乎髙祖髙祖必得萧张而后能灭曓秦而平海内也汉而下言治者莫尚乎唐言唐者莫尚乎太宗太宗必得房魏而后能革乱隋而登太平也故曰人君虽有自诚之明上圣之性必由忠贤辅翼然后圣徳日跻而天下长治矣臣观唐明皇帝为临淄王始得刘幽求等克讨韦庶人以清内难自皇太子即帝位能用崔日用郭元振等遂诛太平公主以除大怼开元初则引姚崇宋璟等为宰相乃致开元三十年太平之功业伟哉侔禹汤而齐文武矣暨天寳初姚崇宋璟既死又斥弃张九龄不用専任李林甫杨国忠于是忠良路塞君子道否奸党并进小人得时明皇一身三处受害林甫国忠蔽其明髙力士塞其聪杨贵妃食其心大凡人所待而用者心也耳也目也圣人髙拱岩廊之上南面临天下者以心劳乎万机之务而计乎成败也以明视乎九州岛之逺而察乎安危也以聪听乎万方之政而审乎治乱也今明皇心与耳目三者皆废虽有自诚之明上圣之性又安用之哉荒色淫湎惑以丧志万机旷废而不知朝廷倾乱而不察天下咨怨而不恤社稷将覆而不悟禄山兵起河北陷没而贼据东都犹未之觉干戈将及乘舆乃遽走出延秋门以避锋刃几何不丧身亡国由林甫国忠之启乱也或曰髙力士弄权于外杨贵妃用事于内天寳之乱岂独林甫国忠也对曰力士所以得弄权于外杨贵妃所以得用事于内者由林甫国忠为之也髙力士自开元初则知内侍省事已承人主恩宠是时姚宋为宰相力士小心供职而已固未敢干政事窃威权及林甫国忠为相皆由力士进达故力士得専恣矣宇文融李适之葢嘉运韦坚杨慎矜王鉷安禄山安思顺髙仙芝皆因附力士并取将相髙位専宠恣横威福擅作而君子道消开元初武惠妃顾遇特厚以故王皇后见废而明皇虚中宫二十年専宠惠妃及惠妃薨后庭数千人无可意者后杨贵妃进见至于朞岁礼遇纔如惠妃然则明皇在开元间非惑于女色而海■〈宀禹〉无事政令和一岂非以姚宋等朝夕左右以忠言鲠论进于君耳使君汲汲行尧舜之道明皇鋭意治本惧兹正人饮酒不敢过夕坐朝不敢差晚丝竹不敢数御苑囿不敢频行内虽嬖宠惠妃而外不敢隳慢庶政惠妃虽受君宠而不敢輙窃君权虽有百惠妃又岂能惑明皇之心乱开元之政哉及杨贵妃入宫则林甫国忠为宰相唯以奢侈之务厌君之心佚乐之事荡君之志积敛财货以盈君欲崇饰台榭以请君游累日不视朝无人切谏连宵奏锺鼓无人上言倡优日戏上前妇女朋淫宫内朝政大壊皆林甫国忠为之也噫用姚宋则治用杨李则乱贤臣不可不用也奸人不可不去也崔羣尝对宪宗曰安危在出令治乱由所任明皇用姚崇宋璟张九龄韩休李元纮杜暹则治用李林甫杨国忠则乱人皆以天寳十五年禄山自范阳起兵是治乱分时也臣以为开元二十年罢贤相张九龄専任奸臣李林甫治乱自此已分矣用人得失所系非小又穆宗尝谓侍臣曰国家贞观中文皇帝躬帝道治致升平及神龙之间继有内难明皇平定兴复不易而声名最盛歴代长久何道而然宰相崔植对曰前代创业之君多起自人间知百姓疾苦初承丕业皆能励精思理太宗文皇帝特禀上圣之姿同符尧舜之道是以贞观一朝四海宁晏有房乔杜如晦魏郑公王珪之属为辅佐股肱君明臣忠事无不理圣贤相遇固宜如此明皇守文继体常经天后艰危开元初得姚崇宋璟委之为政此二人者皆天生俊杰动必推公夙夜孜孜致君于道璟尝手冩尚书无逸一篇为圗以献明皇置之内殿出入观省咸记在心每叹古人至言后代莫及故任贤戒欲心归冲漠开元之末因无逸圗壊始以山水圗代之自后既无座右箴规又信奸臣用事天寳之世稍倦于勤王道于斯缺矣陛下既虚心理道亦望以无逸为元龟开元之治天寳之乱则任贤臣与任奸邪得失安危明矣或曰人君深居九重之内朝廷千官百辟比肩而进接武而退何由辨得其贤臣而用之何由辨得其奸邪而去之对曰贤臣与奸邪逈异尔非为难辨也在人君密审而熟察其可见也昭昭矣其好直言君之短者直讦君之失者好忠谋不避死者好补时政之阙者好不从君之欲者好不徇君之私者复为当朝正人之所延誉者为左右小臣之所谮毁者为宫掖嫔后之所憎恶者此则贤臣也其好随君之意顺君之旨伺君之色候君之言探君之心徇君之欲好诡随而从众好循默而不言复不为朝廷正人之所延誉者为左右小臣之所引荐者为宫掖嫔后之所称美者此则奸邪也君以此察之贤臣奸邪甚易见也明皇欲罪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张九龄不奉诏李林甫曰此家事何须谋于外人明皇欲加牛仙客实封张九龄奏为不可林甫曰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凡人观之皆以为九龄贤林甫奸而明皇怒九龄不顺已善林甫能承意贬九龄而相林甫此明皇之不察也传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明皇失之致海内罹毒国祚将倾岂止误以千里也任人之际可不察与向使明皇能辨林甫之奸九龄之贤则岂有禄山犯阙之事也千载之下可为龟鉴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八十

  肃宗一
  即位灵武【范祖禹】
  太上皇【范祖禹】
  宝应元年四月崔侁奏尼真如登天得镇国宝十三枚以镇国灾甲寅上皇崩丁卯帝崩【范祖禹】
  去尊号去年号以建子月为岁首【范祖禹】
  帝在彭原与张良娣博【范祖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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