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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五水心学案(下)

卷五十五水心学案(下)

水心学案(下)(黄宗羲原本黄百家纂辑全祖望补定)

水心文集(补)

所谓觉者,道德、仁义、天命、人事之理是已。夫是理岂不素具而常存,然而无形无色,人必颖然独悟,眇然独见,耳目之聪明,心志之思虑,有出于见闻之外者,不如是,不足以得之。养是觉也,何道﹖将一趋于问学而不变,责难于师友而不息,先义而后利,笃于自为,而不苟于为人。于是死生祸福齐焉,是非邪正定焉,人之大伦,天下国家之经纪,咸取极焉。三代之后,世远俗坏。士以利害得丧为准的,杂糅其思虑,纷汩其聪明,喜相玩,怒相寇,障固其公共者使之狭小,阐辟其专私者而更自以为广大。于是独悟特见之士,觉于道而违于世,昏然为天下大迷。夫以一人而觉一世之所迷,合一世以咻一人之所觉,方交■而未已。而异端之说,至于中国,上不尽乎性命,下不达乎世俗,遂以聪明为障,思虑为贼,颠倒漫污而谓之破巢窟,颓弛放散而谓之得本心,以愚求真,以麤合妙,而卒归之于无有,是大异矣。然其觉是也,亦必颖然独悟,眇然特见,聪明思虑有出于见闻而后可。士徒厌夫杂糅汩之为累,遂舍而求之者十九。呜呼!道德、仁义、天命、人事之理不可以有易也,夷夏之学不可以有乱也。以世俗之觉蔽其中,而又以异端之觉夺其外,则理之素具者阙,而常存者隐矣。(《范东叔觉斋记》。)

祖望谨案:东叔学佛者也。

佛之学入中原,其始固为异教而已,久而遂与圣人之道相乱。有志者常欲致精索微以胜之,卒不能有所别异,而又自同于佛者,知不足以两明,而又失之略也。(《李之翰中洲记》。)

程氏诲学者必以敬为始,予谓学必始于复礼,礼复而后能敬。(《敬亭后记》。)

祖望谨案:此是水心宗旨,然非敬何以复礼﹖敬乃所以复礼也,水心言之倒矣!宜乎,东发非之!

笺传衰歇,而士之聪明益以放恣,夷、夏同指,科举冒没,浅识而深守,正说而伪受,交背于一室之内,以是心为残贼。夷佛,疾疢也;科举,痒也。(《朱先生祠堂记》。)

世之论尝曰:「吏必设学,而教且养人最急。」不知吏当先自教且自养,急有甚于人者。烛物之知浅,察己之功不深,意则以教且养者厚民,实则以教且养者病民。且自一令长以上,所关于民,杀活成败,不可豫测。若但竖数十屋而官,群数十士而饭,而曰教养尽是矣,何其易也!故明恕而多通,吏之所以自教;节廉而少欲,吏之所以自养。少欲则民有余力,多通则民有余情。然后推其所以自养者,亦养人廉,推其所以自教者,亦教人恕,此忠信礼义之俗所由起,学之道所由明也。(《瑞安县学记》。)

浴沂风雩,近时语道之大端也。学者悬料浮想,其乐鲜矣。(《风雩堂记》。)

学不自身始,而曰推之天下,可乎﹖推之天下而不足以反其身,可乎﹖妄想融会者,零落而不存,外为驰骤者,麤鄙而不近。未至于圣人,未有不滞于所先得而偏受者。孔子进参与赐,皆示之一贯。今观曾子最后之传,终以笾豆有司之事为可略,是则唯而不悟者自若也;子贡平日之愧,终以性道为不可得闻,是则疑而未达者犹在也。且道无贵而苟欲忽其所贱,学无浅而方自病其不能深乎!(《温州学记》。)

周衰,不复取士,冻饿甚者,几不活矣。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学也,道在焉故也。后世取士矣,师视其取而后教之,士视其取而后学之。夫道不以取而后存也。(《信州学记》。)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王氏《困学纪闻》,有一条引水心叶氏云:「周衰不复取士,孔、孟至道在焉故也。」与此复出,删之。)

三代远矣,令有政而不知学。孔、孟远矣,师有道而不知统。(《长溪学记》。)

翘材颖质,将进于道,必约以性,通以心,肝脾胃肾无恣其情,念虑思索无挠其灵,则偏气不胜而中和全;其学必测之古,证之今,上该千世,旁括百家,异流殊方,如出一贯,则枝叶轻而根本重。(《宜兴县学记》。)

学之高深无穷。子贡为卫将军语弟子行,而孔子笑曰:「汝为知人矣。」为言夷、齐、赵武、士会、老莱子、羊舌大夫等,皆洙泗以前人也。士不景行古人,积习弥长,而夸近以足己,难哉!(《刘东溪集序》。)

(梓材谨案:下有《阴阳精义序》一条,移入《晦翁学案》。)

力学莫如求师,无师莫如师心。《易》《蒙》之义曰:「山下出泉。」泉之在山,虽险难蔽塞,然而或激或止,不已其行,终为江海者,盖物莫能御,而非俟夫有以导之也。故「君子以果行育德」。人必知其所当行,不知而师告之,师不吾告,则反求于心,心不能告,非其心也。得其所当行,决而不疑,故谓之「果行」。人必知其所自有,不知而师告之,师不吾告,则反求于心,心不能告,非其心也。信其所自有,养而不丧,故谓之育德。然则求其心而已,无师非所患也。(《送戴许蔡仍王汝序》。)

不徒善其身者,以人治身,不以身治人。(《送林子柄序》。)

着文者,言之衍也。古人约义理以言,言所未究,稍曲而伸之尔。其后俗益下,用益浅,小为科举,大为典册,虽刻秾损华,往往在义理之外,力且尽而言不立。(《周南仲集序》。)

浮屠以身为旅泊,而严其宫室不已,以言为赘疣,而傅于文字愈多,予所不解。(《法明寺教藏序》。)

佛学入中国,其书具在,学之者固病其难而弗省也。有胡僧教以尽弃旧书,即己为佛而已。呜呼!佛之果非己,己之果为佛,予不得而知也。予所知者,中国之人,畔佛之学而自为学,倒佛之言而自为言,皆自以为己即佛,而甚者至以为过于佛也。是中国人之罪,非佛过也。今夫儒者不然,于佛之学不敢言,曰异国之学也;于佛之书不敢观,曰异国之书也。夷术狄技,绝之易耳。不幸吾中国之人,以中国文字为其学,为其书,草野倨侮,广博茫昧,荡逸纵恣,终于不返。(《宗纪序》。)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入《庐陵学案》。)

仁必有方,道必有等,未有一造而尽获者,此庄、佛氏之妄也。魏益之独守其悟,百圣之户庭虚矣!(《陈叔向志》。)

庞蕴夫妇破家从禅,至卖漉篱自给,男女不婚嫁,争相为死。浮屠世世记之,以为超异奇特。使皆若蕴,则人空而道废,释氏之徒亦不立矣。(《鲍清卿夫人志》。)

(梓材谨案:此下二条,一移入《兼山学案》,一移入《象山学案》。)

诸儒以观心空寂名学,默视危拱,不能有论诘,猥曰「道已存矣」。(《宋厩父志》。)

(梓材谨案:此下一条,移入《象山学案》。)

闻足下欲行天下,求世外之道。旧读柳子厚文,爱其《送娄图南序》,使世之君子,畔其道以从异学,劳而无成者,可以自镜。正使不劳而成,固与龟蛇木石无异。愿足下深惟之。(《与戴少望》。)

(梓材谨案:此下一条,移附《丁少詹传》后。)

垂谕道学名实真伪之说,古人以学致道,不以道致学。道学之名,起于近世儒者,其意曰「举天下之学,不足以致道,独我能致之,」云尔。其本少差,其末大弊。(《与吴明辅》。)

老子之徒矜大者,老氏可耳,将以示为士者,可乎﹖天地定位也,人物定形也,寿夭贵贱可约而推也,爱恶苦乐可狎而齐也,人之为天地,天地之为人,统气御形而谓之道者,非也。(《老子说》。)

《四十二章》,质略浅俗,是时天竺未测汉事,采摘大意,颇用华言以复命,非浮屠氏本书也。夫西戎僻阻,无有礼义忠信之教,彼浮屠者,直以人身喜怒哀乐之闲,披析解剥,别其真妄,究其终始,为圣狂贤不肖之分,盖世外之论也,与中国之学岂可同哉!世之儒者,不知其浅深,猥欲强为攘斥,然反以中国之学左右异端,而曰吾能自信不惑者,其于道鲜矣。(《题张君所注佛书》。)

(梓材谨案:此条「鲜矣」下有「蜀人范东叔」至「其所知止于此乎」八十九字,移入《止斋学案》。)

《六经》、《语》、《孟》,举世共习。其魁伟俊特者,乃或去而从老、佛之说,怪神虚霍,相与眩乱。甚至山栖绝俗,木食涧饮,以守其言,异哉!(《老子支离说序》。)

古人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近世以心通性达为学,而见闻几废,狭而不充,为德之病。(《题周子实所录》。)

读书不知接统绪,虽多无益也。为文不能关教事,虽工无益也。笃行而不合于大义,虽高无益也。立志而不存于忧世,虽仁无益也。(《赠薛子长》。)

欲折衷天下之义理,必尽考详天下之事物而后不谬。(《题西溪集》。)

水心外集

今天下之士,惟嗜材桀行者,乃或叩阍言边,而明见利害之人,则皆深念根本。(《治势篇》。)

慈溪黄氏曰:此阴不满于同甫诸人。

理财与聚敛异,今言理财者,聚敛而已。故君子避其名,而小人执理财之权。自古圣贤无不理财,必也如父共子之财,而权天下之有余不足。奈何君子不理,而诿之小人!(《财计》。)

古者养士而后取,今不养而取之。当因今之学以取士,而务养其心。(《士学》。)

用兵必用诈,自孙武始。武入楚,暴师不返。既,越伐吴,败于檇李,无救于国。今其气焰兴起,若将与圣贤并称,而右科学生诵其书,是以不仁之心相授。况今淮以北皆吾民,方当流涕以对之,尚安用武之术!数十年来,天下士好奇,而言兵者尤奇,皆中一时之欲,而不顾天下之利害。必也实言乎不多杀人,邦本不摇,无暴征横敛,而将得人,则兵可用。(《兵权》。)

王政之坏,始于管仲,而成于商鞅、李斯。若桑弘羊,又管、商所不屑。至唐之衰,取民无所不尽,又弘羊所不屑为。坏之也,非一人之力,则复之也,非一人之功。圣人不千岁而一起,不继世而皆遇,故与陋俗言王政,终不合。(《管子》。)

庄周知圣人最深,而玩圣人最甚。不得志于当世,而放意狂言。其怨愤最切,然而人道之伦颠错而不叙,事物之情遗落而不理,以养生送死、饥食渴饮之大节而付之傥荡不羁之人,小足以亡身,大足以亡天下,流患盖未已也。(《庄子》。)

唐、虞、三代,上之治为《皇极》,下之教为《大学》,行之天下为《中庸》。汉以来,无能明之者。今世之学,始于心,而三者始明。然唐、虞、三代,内外无不合,故心不劳而道自存。今之为道者,务出内以治外,故常不合。(《皇极大学中庸三论总述》。)

王安石理财法,桑弘羊、刘晏所不道。蔡京之法,又王安石所不道。乃经总制钱等法,蔡京亦羞为之。(《经总制钱论》。)

慈溪黄氏曰:水心论恢复在先宽民力,宽民力在省养兵之费,其言哀痛激切。然后总一篇卒归宿于买官田,则恐非必效之方也。世降俗漓,法密文弊,民之不可一日与官接,犹羊之不可与虎群也。岂独官民为然,衣食稍裕之家,以其田使人佃之,所经由不过一二颜情稔熟之奴隶,而已不胜其田主之苛取,奴隶之奸欺矣;至于宝贵之家,以其田使人佃,其苛取,其奸欺,甚至虐不可支,有举室而逃,捐命以相向者矣。顾欲官买田而民佃之邪﹖水心先以温州为准,欲绕城三十里内,买其田一半,计谷九万八千一百二十五扛,以养兵二千七百二十二人,监官吏卒掌之者七十六人,乡官保甲催之者七十人,作米者百二十人,出纳期会,下至箕苕帚之费,无不会计曲尽,谓可永免扰民,然必监官、乡官、吏卒、甲头人人水心、世世水心其人,则量租可无斛面,纳租可无费钱,催租可无摧剥;不然,则今世官取斛面,往往倍正斛,将尽三十里所出,不足以供租之半,纳官租之费,一石不下数贯,既尽三十里所出,又须别营钱以纳之,吏卒催租,鸡犬为尽,徒亏官额,以饱私囊,倍纳之外,又将不胜其横扰,而且立法之细,亦多难久。如监官厅予月支钱二贯,果足以赡其养乎﹖催租甲头,岁支谷一扛,果足以偿其劳乎﹖脚子三十名无给,则家食而官作乎﹖大抵人情之于剥民,如蚊吮血,有隙胥会,监官一员,必增监门,必增斗面,必置机察,江湖乞丐之靡,必于势要挟书求为司门,为敖口,为催租官,况于吏卒,何可豫防!官租之赢既倍,吏卒之扰又烦,佃户逃而追业主,业主逃而追亲邻,地荒民散,能保四境之不萧然乎!

水心语

三江谓吴淞江、青龙江、扬子江。吴人习于水事者云。(补。)

附录

先生尝言于孝宗曰:「今天下非不知请和之非义,然而不敢自言于上者、,畏用兵之害也,以为一绝使罢赂,则必至于战,而吾未有以待之也。其敢自言于上者,非可用以当敌也,直媒以自进也。以臣计之,和亲之决不可为,审也,而战亦未易言。然虽绝使罢赂,而犹未至于遽战者,盖战在敌,使之不得战在我,所当施行者,有次第焉。」(补。)

陈同甫与吴益恭书曰:「四海相知,惟伯恭一人,其次莫如君举,自余惟天民、道甫、正则耳。伯恭规模宏阔,非复往时之比,钦夫元晦已朗在下风矣,未可以寻常论也。君举亦甚别,皆应刮目相待。正则俊明颖悟,视天下事有迎刃而解之意,但力量不及耳,此君更过六七年,诚难为敌,独未知于伯恭如何。徐居厚卓然自要立脚,亦与其它士人不同。」(补。)

◆水心学侣

文毅陈龙川先生亮(别为《龙川学案》。)

靖君刘先生愚。

刘愚,字必明,龙游人。太学释褐第一。教授江陵府。外迁安乡令,乞致仕。先生行己恭,与人敬,节坚而志厉,学必是古,尤邃讲说,能自浅入深,荆人闻者,欣朗开达。年八十三卒。观文殿学士何公率尝同舍、故学徒共谥曰靖君。(参《水心文集》。)

(云濠谨案:《万姓统谱》载先生与叶水心、项平甫讲论不倦,以隐居学道为乐云。)

龙图项平庵先生安世

侍郎陈先生景思(并见《晦翁学案》。)

征君王诚叟先生绰

王绰,字诚叟,永嘉人也。有气节,于书无所不读,其年辈与水心相等,折节从之,而水心以为畏友。赵汝谈尝荐之,不就。其门人有戴许、蔡仍、王汶,亦皆尝学于水心,而端明尤、秘书薛蒙尤着。所著有《春秋传记》及《王征君集》。(云濠案:谢山《札记》作《王诚叟集》。)先生卒于水心之后,永嘉诸老至是尽矣。(补。)

(梓材谨案:先生折节从水心,而水心以为畏友,是未以及门蓄之也,故列征君于

◆叶氏门人之前。)

水心门人(季节三传。)

司业陈篔先生耆卿

陈耆卿,字寿老,号篔,临海人。嘉定七年进士,官至国子监司业。吴子良称其文远参洙泗,近探伊洛,周旋贾、马、韩、柳、欧、苏闲,疆场甚宽,而行武甚的。叶水心见之,惊诧起立,为序其所作,以为学游杨而文张晁也。水心既殁,先生之文遂岿然为世所宗。着有《论孟纪蒙》、《篔集》,又修《赤城志》。

(云濠案:《读书附志》载《篔初集》三十卷,《续集》三十八卷,亦无传本。今所存者,十之一二。《四库》厘为十卷,与《赤城志》收入集部。)今祀乡贤祠。

王大田先生象祖

王象祖,字德甫,临海人。学于水心,水心所谓尘垢拭杯案者也。其文简古老健,虽陈篔亦畏之。非有所见不下笔。吴荆溪而下,蔑和也。和厚严重,学邃行高,守令欲见不可得。真文忠公德秀极重之。有故人作相,先生已寝疾,犹■数千言规正之,其悯时忧世之心如此,时论比之苏明允、庞德公、鲁仲连云。先生颇不喜同时论学者,尝有诗云:「、夔、周、召佐中古,萧、曹、房、杜兴汉、唐。因事因时修治效,不谈道学又何妨。」是则颇近同甫一派,议论不尽本于水心也。(修。)

王东谷先生汶

王汶,字希道,黄岩人。警敏刻励,常师事水心,又师王诚叟。取《周易蒙卦》之义,以名其斋。因购古今载籍,枕藉读之,已而豁然有悟,援笔为文,日数千百言,伯仲陈耆卿、吴子良之闲。所著有《东谷集》。

丁少詹先生希亮

丁希亮,字少詹,黄岩人也。负奇气,拊躬誓志,自以为不至于所至不止。三十一岁从叶水心学于乐清,同门之士以其义论夸大,相与背笑之,而水心亦以其读书有数,年已长,微砭厉之。然先生虽俯视一切,而颇自悔少学不力,竭昼夜读书为文,不啻如严父师在旁程督之。又明年,变名字,从陈同甫于永康。同甫惊曰:「是人目荦荦,神谔谔,非妥帖为学徒者,且吾乡里不素识,得非岩穴挺出之士邪﹖」又未几,从东莱于明招。则一时硕师良友,名言奥义,贯穿殆尽。尝服补褐而食蔬薄,手钞成屋。于是纵笔所就,词雅意确,论事深眇,皆有方幅。水心亦叹曰:「不图少詹学倏博,文倏工,淹识练智,麤细并入,非人力所及也。」率以岁日二三留治其家,余辄屩山航海,一夕竟去。僧坊民舍,随所栖止,虽在千里外,家事伸缩不失尺寸。不幸四十七岁遽卒。有《丁少詹集》。(修。)

附录

水心与书曰:「少詹自负太过,慕为豪杰非常之行,轻鄙中正平易之论,而多为惊世骇俗绝高之语,未尝不太息也。世闻祇常理,君臣、父子、夫妇、朋友、宾主之大伦也,慈孝、恭敬、友悌、廉逊、忠信之大节也。所谓豪杰卓然兴起者,不待教诏而自能,不待勉强而自尽耳。」「至于以机变为经常,以不逊为坦荡,以窥测隐度为义理,以见人隐伏为新奇,以跌荡不可羁束为通透,以多所疑忌为先觉,此道德之弃材也。」「读书之博,祇以长傲,见理之明,祇以遂非,故不愿少詹如此。」(补。)

侍郎方先生来

方来,字齐英,永嘉人。从水心学,登开禧第。教授安丰军时,黄干为通守,又师事焉。知吴江县,以荐除监察御史。迁左司谏,面对,乞早建储,及他事,皆剀切。除起居郎,擢权兵部侍郎,知漳州。朱晦庵昔守是郡,北溪陈淳从之学,前守建龙江书院,乃于侧建道源堂,祀晦庵,以淳配。奉祠归里。景定中,推恩特除宝章阁待制。

(梓材谨案:先生本永嘉吴子量高弟。详见《周许诸儒学案》。)

正字周山房先生南

周南,字南仲,吴县人。十五六时,视吴下问学止科举,心陋之,一往旬日,辄弃去,凡五易师,而后登水心之门。初若无所论质,已而耳改目化,气竦神涌,古今事物,错落高下,不以涯量,顿悟捷得。常以世道兴废为己重,忧时伤国,老校小史,引坐深语。其治身端行拱立,尺寸程准,廉节整饬。水心于吴下弟子以先生为第一。成绍熙元年进士,对策自宫掖以至廛肆无不及也,而最切于时论者曰:「陛下聪明,为小人蔽蒙有三:一曰道学,二曰朋党,三曰皇极。夫仁义礼乐是为道,问辩讲习是为学,人不知学,学不闻道,皆弃材也。古人同天下而为善,故以道学为名之至美者。小夫谮人,不能为善,而恶其异己,于是反而攻之曰:『此天下之恶名也。』陛下入其说,而抱学负才之士弃矣。小夫谮人犹不已,又取其不应和少骂讥者,亦例嫌之曰:『我则彼毁,尔奚默焉﹖是与道学为党耳!』陛下又入其说,而中立不倚之士以朋党不用矣。举国中之士,不陷于道学,则困于朋党,唯其不能可否而自为智,无所执守而自为贤,然后窃箕子平康正直之说,为庸人自便之地,而建皇极之论起。夫箕子所谓有为有猷有守,是有材有道操执之人也,汝则念之,斯须不可忘也。不协于极,而亦受之,谓其虽有偏而终有用,亦当收拾而成就之也。今所谓道学朋党,正皇极所用之人也,奈何弃之,而取其庸人外若无过中实奸罔者而用之,而谓之建皇极哉﹖其故无他,阘适尊异,凡庸当奋兴,天下之大祸,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考官拟第一,不用,释褐,池州教授。时天下益攻道学,新昌黄文叔者,其魁也,而先生其婿,罢教授为常州推官。已而主管吏部架阁文字。开禧二年北伐,以先生掌枢密院机速房,大恐,辞曰:「吾方以先事造兵,为发狂必死之药,敢向迩乎﹖」得免,因求补外。水心心惜之,荐以馆职。时王师已败,先生言「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申理之所易。今日之急,复和而已,宁使力尚有余而惜和之早,无使力已不足而恨和之迟。天下繁委,当付俊杰,今庙堂无能,尽出胥吏,使头庐儿干政接踵,桨酒藿肉,澜翻其家,根本大坏矣。」政府怒,悔召之,然尚除正字。将逐之,会以忧去。服除还朝,御史诬其尽以田赂苏师旦,罢。嘉定中,议起之,力辞不赴,寻卒。所著有《山房集》。水心尝以文字之任当寄之先生,其卒也,哭之恸。予从《永乐大典》中见先生集,果绝工云。(修。)

祖望谨案:南仲少任侠,既从水心,始折节读书。时吴中道人何蓑衣者,颇能道人祸福,光宗赐以宸翰,先生非之,廷对有云:「云汉昭回,至施之闾阎乞丐之夫。」已拟第一,光宗见而不怿。时郑文肃公湜言事未报,先生策中又微及之,光宗乃曰:「郑湜纔入六月,周南何以知之﹖湜固无爱君削■之心,南亦显非恬退之士。」遂被降。又尝争过宫事。

谢山跋南仲《开禧敕》后曰:右周正字《山房》■中《拟开禧夺》《秦桧官谥敕》也。案《建炎杂记》曰:「秦桧之死,其馆客曹宗臣为博士,定谥曰忠献,议状有『道德高天地,勋业冠古今』之语。开禧初,李季章为礼官,讲易以恶谥,奉常定曰:『谬很』,议上,侂冑谓同列曰:『且休!且休!』遂止。然忠献之告,已拘取矣。侂冑死,乃复还之。今《宋史》《宁宗本纪》大书夺秦桧爵,谥以『谬丑』,以李氏之言核之,非其实矣。」予最爱《敕》中序鄂王冤状,淋漓悲壮,事虽不果行,要足以吐重泉之气,所当勒之鄂王墓道,使百世共读之者也。

进士孙先生之宏

林先生居安(合传。)

赵先生汝铎(合传。)

孙之宏,字伟夫,余姚人也。水心《习学记言》之作,传之者三人:其一曰林居安,瑞安人也;其一曰赵汝铎,乐清人也;而先生序其指曰:「学失其统久矣!本朝关,洛骤兴,近世张、吕、朱氏二三巨公益加探讨,名人秀士鲜不从风。先生后出,异识超旷,不假梯级,谓洙泗所讲,前世帝王之典籍赖以存,开物成务之伦纪赖以着。《易彖》、《象》、仲尼亲笔也,《十翼》则讹矣。《诗》《书》义理所聚也,《中庸》、《大学》则后矣。曾子不在四科之目,曰『参也鲁』。孟子能嗣孔子,然舍孔宗孟,则本统离。故根柢《六经》,折衷诸子,剖析秦、汉,讫于五季,以《文鉴》终焉。其致道成德之要,如渴饮饥食之切于日用也;指治摘乱之几,如刺腧中肓之速于起疾也。推世道之升降,品目人才之短长,皆若绳准而铢称之。前圣之绪业可续,后儒之浮论尽废,稽合于孔子之本统者也。」先生之论如此,其于《记言》大旨,盖发明殆尽。又称水心以旧敌垂亡,边方数警,别有后总,秘而未传,则先生乃叶氏晚年入室弟子也。鹤山先生尝铭其母墓。居安,字德叟;汝铎,字振文。先生成进士不详,其官礼部侍郎,谥忠敏。嵘叟其从孙也。(修。)

王先生植

王植,字立之,金华人,文定公淮之从子也。庆元中,学禁正严,先生以宰相家子,匿姓名,舍辎重,从水心于穷绝处。水村夜寂,蟹舍一渔火隐约,先生执书循,且诵且思,声甚悲苦。其中表有仕永嘉者,月朔设集,先生独后至,中表戏曰:「上学来邪﹖」自是每岁必一至水心讲席,叩以所得,盖力学之士也。(修。)

廉靖滕先生

滕(云濠案:一作,通。)字季度,吴县人,知枢密院康之孙。学于水心,水心异其沈敏,无不洞达,举直言极谏。孝宗问知世家,甚悦。已而召试,考官谓其轻己,罢之。其后累荐,韩侂冑又忌之。先生知其意,曰:「吾焉用溟涬风波闲哉!」遂不出。水心奏赐廉靖处士之号。晚居吴之齐门穷僻处。官于吴者,知其贤,多就见之,清语终日,不及私。(修。)

侍郎孟先生猷

孟猷,字良甫,隆佑太后曾侄孙,而信安郡王孙也。居吴。水心入吴,先生兄弟最先至,恭谨退逊,不异寒士。其学以观省密察为主,外所涉历,皆切于心身,所觉知,皆反于性。凡情伪错陈,横逆忽来,几若无所婴拂。而筋骸之束,肌肤之会,常得由于顺正。其专悟独了,动用不穷,有非简策所载者。其立朝无党与,中立不倚,士大夫敬爱之。累官至籍田令。时学禁正兴,建安、长沙、金华、永嘉象山诸弟子,多入锢籍且尽,独先生超然不豫。然以是不欲官中朝,请外补,累迁至知信州。及学禁渐弛,诸君子稍赐环,先生亦入为都官郎,累迁至尚右郎。兵议起,永嘉弟子与之者多,先生亦被使出淮东。及事罢,贬斥者多,独先生无及之者。盖其平心无竞,不立岸限,故能立于祸患之表。其后入为军器监,累迁至刑部侍郎,然亦终不为当国者所容。出知婺州,已而以直龙图阁将漕江东,寻奉祠卒。先生喜为诗,有《孟侍郎集》。尤爱汲引后进,户外之屦恒满。水心于先生之学,惜其尚未能尽究古今之变,博达伦类。然以先生所得观之,盖有用功于内者,虽源流出于水心,而其实自得为多。水心之言,不足为先生惜也。(修。)

知军孟先生导

孟导,字达甫,侍郎良甫之弟也。水心尝曰:「予讲学葑门,红药被野如菜。俊流数十,论难捷至,良甫最简;时然后言,而达甫尤简,或终席不一语,众莫测其所至。闲与言时事,无一不精切。」累官大理正,知严州。先生所至皆有声。性介甚,一丝之馈,一缕之谒,无逮门者。而敏甚,弊山讼海,皆得其情。以聚财为讳,以察冤为急,出之以和平中正,故自淳熙以后,议择理繁剧之臣,先生未尝不在选中。然执政者曰:「此大儒,先生所为才,非吾所为才也。」卒不果用。再知临江军,复为忌者所论罢,而先生亦无意于当世矣。闲居静坐,隐几嘘嗒,验学讲德,戒其子曰:「先后遭家多难,再兴家室,俯仰百年,而隆佑之泽远矣!若等衣食其力,毋得与戚畹齿。仕必由平进,学必依儒。麤粝适口则膏梁疏,毳褐附身则绮罗赘矣!时以为名言。」(修。)

监当邵先生持正

邵持正,字子文,平阳人,以父致仕恩为监当。水心初讲学,先生即在学舍中。其后所至皆从之。神暇语简,不轻变声色。工于歌诗骈体,沈沦下史,不永其年,水心深痛惜之。(修。)

陈先生昂(祖尧英。)

陈昂,平阳人,其大父尧英尝三上书阙下,论恢复事,斥和议。高宗令宰相召问,长揖,直指宰相,奏罢之。又三上书政府,诋其误国者也。先生从水心三十年。(修。)

知州赵懒庵先生汝

赵汝,(云濠案:「」一作「谠」。)字蹈中,大梁人。为《水心文集》序。少俶傥,有智略。水心尝过其家,劝之曰:「名门子,安可不学。」先生自是折节读书,与兄汝谈齐名。以恩补承务郎,历监行右藏西库。疏讼赵忠定冤,侂冑使胡纮攻之,坐废十年。登嘉定进士,后知温州,居官有政绩。尝言「宗子不忘君,孝子不辱身,临难则功业当如朱虚,立身当如子政」云。(修。)

监仓夏先生庭简

夏庭简,字迪卿,黄岩人也。以进士授长溪簿。少喜读书,林叔和、赵几道皆爱之。往来长溪,遂受业水心之门。语不妄发,问则博辩。在官有能声,调监临安盐仓卒。(补。)

盐官王拙斋先生大受

王大受,字宗可,一字拙斋,饶州人也。居吴。水心弟子,工诗,水心称之。为人豪迈,颇以经济自负,吴开府琚客之,以异姓恩泽,奏为绍兴盐官。初,过宫之谏,浮言盈市,先生因开府密奏孝宗:「陛下惟一子,不审处利害,恣国人腾口取名,于家计大不便。且群臣以父子礼,故诤不敢止,陛下何不出手诏曰:『皇帝体不安,朕所深知也,卿且弗言。须秋凉,朕自择日与皇帝相见也。』」孝宗喜其策,即令琚拟进手诏,会宴驾不果。党锢之祸作,胡纮等欲一网尽之。先生令开府密言于宪圣,调济其中,事秘无人知者。徐忠文公徙南安,蔡琏言其谋为不轨,先生力调护之。一日,侂冑女归宁,忽致忠文书,侂冑发函黯然,即移袁州,寻归故郡,皆先生所为也。开禧议和,侂冑欲用先生。先生谓:「金以首谋为言,通军前书,宜勿用平章衔,姑以陈自强主之。全问,则答以今已避位。」侂冑疑其建明渐广,不从。史弥远之诛韩也,水心门下士豫之者三人,其二为赵蹈中兄弟,其一即先生也。于是吴纲白上其父开府调剂二宫之功,且言先生实与密谋。先生故负气,尝得罪于楼宣献公之兄,又诮宣献之文,宣献颇短之于弥远,而嗣秀王师揆言于朝曰:「王大受一布衣,凡国之大谋,皆欲讨分。」弥远亦畏先生之才气,命去袍笏,编置邵武,吴钢不敢复言。先生遂放浪于诗,以终其身,水心为之序。(补。)

祖望谨案:水心之门,有为性命之学者,有为经制之学者,有为文字之学者,先生欲以事功见其门庭,盖又别为一家。惜乎!未竟其用也。又案:先生亦预诛韩之谋。

邓求斋先生传之(附师曾丰。)

邓传之,字师孟,永丰人也。年十三能作赋,十七从前辈曾丰幼度游,所称撙斋先生者也。以族父约礼官永嘉,因登水心之门。归作《求斋记》,欲自求于内,收放心于外。又曰:「博约即颜子之所乐也。」二十一岁而卒。周益公痛惜之。所著有《求斋■》、《易系辞说》一卷。(补。)

县令宋先生驹

宋驹,字厩父,宣献公之后也。南渡后,居绍兴。干、淳之闲,诸儒有以观心空寂之学起,默视危拱,无所论诘,忽见道体者,先生未信。学于水心,乃从事于古今伦贯,物变终始,所当究极,用功甚锐。家居或踰月不出,野宿或兼旬不返,以读书为乐。由进士知寿春县卒。(补。)

学博王先生度

王度,字君玉,会稽人也。学于水心,以太学上舍入对,问同舍时事所宜言,则皆摇首曰:「草茅诸生,何预时事乎!」曰:「不然。罢贤良,策进士,当世要务,无不毕陈,自熙宁行之矣,且更待何日!」于是畅所欲言,而竟以此失上第,。教授舒州,户外之屦恒满。侍从荐之,用为太社令,迁太学博士,将召对,益欲发舒,以疾卒。(补。)

领卫厉先生仲方

厉仲方,字约甫,原名仲详,东阳人也。从水心学,不远千里同行。独闭一室,未尝窥户。以武学生举第一,任领卫官,召试合门舍人,而先生非所好也,寻出知安丰军。时韩侂冑谋开边,谍妄言金衰乱,而先生适奏「淮北饥民多叩关求接应者,然非如谍者之导以用兵也」。侂冑遽从夜半下其议,据以起事,于是论者以咎先生,召还合门,出知和州,权知庐州。时方北伐,先生以能被选,俄召授左领卫中郎将。金人内犯,朝议忧在江北,以先生防守建康。先生有将才,其在安丰,种桑数十万株,垦田数千顷,置历阳军实甚众。后人卒用其所造九牛弩,射杀金骁将于城下,又用其所制战车,败之清水。水心帅建康,访士于先生,曰:「田琳可。」乃以之戍合肥,而金不敢犯。然先生未尝识琳也。金人屯定山十余万,先生募石斌贤、夏侯成再破走之。金人留六合,水心令先生往解围,则曰:「卤且退矣。」不数日而果然。已而复还领卫,台臣劾其附会开边,罢官奉祠,寻徙邵州。先生慷慨自喜,少为陈同甫,又从水心,素留意于事功之学,故所至有称。自侂冑死,凡豫于开边之役者,不原其人之本末,皆击去之,虽水心有所不免,而先生竟以此死于邵州,君子惜之。(修。)

常博戴先生栩

戴栩,字文子,永嘉人,岷隐先生族子也。学于水心,得其旨要,故明经之外,亦高于文。尝云:「《诗》坏于卫宏之《序》,《春秋》误于公羊之《传》,《易》淆于三圣《系》,《爻》、《彖》、《象》之互入,《书》失于孔壁《序》、《传》简编之相乱,《周礼》特周公大约之书,当时有未必尽行者。」所著有《五经说》、《诸子辩论》、《东都要略》、《戴博士集》。成嘉定进士,累官秘书郎、湖南安抚司参议官、太常博士。(补。)

知州孔静乐先生元忠(父道。)

孔元忠,字复君,商河人也。父道,迁居长洲。靖康末,以知兵干何灌,不见用。南渡,复从张俊有功。炀王南下,能以孤军守盐城。尝叹士大夫鲜尽忠者,故名子皆以忠。先生少读《论语》,谓其父曰:「率而行之,可不媿教忠之训矣。」水心先生官吴门,见先生所著《论语说》而奇之。遂从受业,其见赏亚于周南仲。以世勋入仕,累调含山尉。水心将漕,欲挽以自助,先生谓:「巡尉法不出差,监司宜守法,不宜任意。」水心是之,不强也。已而锁厅登进士第。先生初不欲以右班官自见,将应词科,至是乃止。知金坛县,有善政。不久为忌者所中,罢。改授淮西总领所药局,通判常州,已而通临安府,皆有声。迁太常寺主簿,大飨阅乐,疏言:「本寺钟磬,于十二律之外,有黄锺、大吕、太蔟、夹锺四清声,而他律无之。清磬者,子声也。商、角之不可胜宫,犹臣民之不可胜君。当黄锺之林锺八律为宫之时,宫律俱长,商、角促短,于理为顺。惟夷则、南吕为宫,则黄锺、大吕为角,角长于宫,而民胜君;无射、应锺为宫,则黄锺、大吕为商,太蔟、夹锺为角,商、角并长于宫,而臣民俱胜君。故作乐当此四律为宫,则杀其黄锺、大吕、太蔟、夹锺四正声,而用其四子声。仁宗皇帝尝行之诏旨,近世颇失此意,非所以尊君,乞行整正。」从之。除太府寺丞,历知徽州、处州,皆以宽厚勤慎得民。以疾奉祠。先生和平无所矫亢,而临事以果。尝曰:「誉极而毁生,利形而害起。」又曰:「溺名则违道,为利则忘义。」既致其事,题其燕居之室曰静乐。其所著书曰:《豫斋集》二十卷,《论语钞》十卷,《祭编》五卷,《编年通考》七十三卷,《书纂》二卷,《考古类编》四卷,《纬书类聚》二卷。(补。)

进士袁先生聘儒

袁聘儒,建安人。绍熙进士。水心之徒,尝述水心《易说》。(补。)

(梓材谨案:先生字席之,绍熙癸丑进士。陈直斋《书录解题》:「述释叶氏《易说》一卷。」谓正则为《习学记言》,《易》乃席之述释。)

文懿赵南塘先生汝谈(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叶靖逸先生绍翁

叶绍翁,号靖逸,龙泉人。(云濠案:厉鹗《宋诗纪事》称先生字嗣宋,建安人。考《甲录》所载高宗航海一条,自称本生祖曰李颖士,建之浦城人。则建安其祖籍,既嗣于叶,始居龙泉。)其学出于水心,而西山真氏与之最厚,尝着《四朝闻见录》。(补。)

县令毛先生当时

毛当时,知同安县,祠朱子,尝学于水心。(补。)

张先生垓

张垓,字伯广,金华人也。师事水心,所以资给之者甚至。水心帅建康,辟为司属。先是,大愚得罪,先生弃官,追至信安,为之谋其行李。同甫之被诬,罪且不测,先生奔走经营,卒脱之。(补。)

忠文周先生端朝(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通直陈潜室先生埴(别为《木钟学案》。)

忠肃陈先生韡

陈韡,字子华,侯官人。朱、吕门人,孔硕之子也。尝从水心学,登开禧进士。贾涉开淮阃,辟为司干官。淮西告捷,先生策金人必专向安丰,而分兵缀诸郡,使卞整、张惠、李汝舟、范成进各以其兵屯庐州以待,谕曰:「金将卢鼓搥新胜于潼关,乘锐急战,当持久困之,不过十日,必遁,设伏邀击之,必可胜。」又使时青、夏全侯金人深入,以轻兵捣其巢穴,第一策也。其后金人果犯安丰,先生再如盱眙见刘,调诸军捣虚应援,皆行先生之策,遂有堂门之捷。差知真州、提点淮东刑狱,迁至仓部郎中。入对,言:「臣所陈夏、周、汉唐数君之事,如布德兆谋,任贤使能,信赏必罚,区处藩镇,不事姑息,规摹莫大于此。」盗起闽中,帅王居安属其提举四隅保甲,先生有亲丧,辞之。转运使陈汶、提举常平史弥忠告急于朝,谓非先生莫可平。起知南■,提举汀州、邵武兵甲公事,诏兼福建路招捕使。贼急攻汀州,淮西帅曾式中调兵由泉、漳闲道入汀,击贼于顺昌,胜之。兵大合,先生亲提兵至沙县、顺昌、将乐、清流、宣化督捕,所至克捷。分兵进攻五贼营砦,平之。破潭瓦贼起之地,夷其巢穴。诛汀州叛卒,谕降连城七十二砦,汀境皆平。兼知建宁。衢州寇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势张甚。先生命淮将李大声提兵七百,出贼不意,夜薄其砦。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军也!」皆大哭。急击之,衢寇悉平。知隆兴。赣寇陈三枪据松梓山砦,出没江、广,所至屠残。诏节制江西、广东、福建三路捕寇军马。先生奏遣将刘师直扼梅州,齐敏扼循州,自提淮西兵及亲兵捣贼巢穴。兼知赣州。斩将士之张皇贼势及掠子女货财者。齐敏、李大声所至克捷。分兵守大石堡,断贼粮道,遂破松梓山。三枪遁至兴宁就禽,斩隆兴市。初,贼跨三路数州六十砦,至是悉平。诏奖以「忠勤体国,计虑精审」。进权工部侍郎,仍知隆兴。未几,改知建康。迁权工部、刑部尚书、沿江制置大使。知潭州。召为兵部、礼部尚书兼侍读,累拜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以观文殿学士知福州。召赴阙,落致仕,充体泉观使。授福建安抚大使兼知福州。久之,提举冲佑观,力请致仕。景定二年卒,年八十三。赠少师,谥忠肃。(参史传。)

戴先生许

蔡先生仍(合传。)

戴许、蔡仍与王汶皆水心之徒也。水心尝送之序云:「戴许、蔡仍、王汶来自黄岩,从王诚叟学。」(参《水心文集》。)

少卿吴荆溪先生子良(见下《篔门人》。)

◆刘氏门人

学士余先生嵘

余嵘,字景瞻,龙游人,左相忠肃公端礼之幼子也。幼学于刘靖君,淳熙十四年擢第,官圣宝谟阁学士。卒,赠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忠肃在庆元,保全定策国老,平停伪学禁锢,号南渡名宰。先生接绪言而传心印,克为名卿,真西山、陈复斋尤敬重焉。(参《刘后村集》。)

附录

刘漫堂《通侍郎书》曰:「舆人之诵,在闽惟希元,在浙惟侍郎。然谓希元与人太宽,而决择或有未精;侍郎持己太严,而听受或有未广。未精则施行或误,未广则听受或偏,某莫知其言之中否。若必待知其中后言,则已晚矣!故姑言之,惟姑听而姑容之。」(补。)

(梓材谨案:谢山录《漫堂集》,此条作「通徐侍郎嵘」。以时地考之,盖即先生,而误余为徐也。)

◆王氏门人

尚书尤木石先生

尤,字伯晦,无锡人,文简公袤之孙也。先生端平初征为将作监主簿,后为淮西帅,以儒者守边,威惠兼济。累进工部尚书,入为翰林学士。卒年八十三,自号木石。(参《姓谱》。)

秘书薛先生蒙

薛蒙,官秘书,与尤并王诚叟门人。诚叟春秋传纪:「二子守建与括,皆为刊于学。」(参《温州府志》。)

戴先生许

蔡先生仍

王东谷先生汶(并见《水心门人》。)

◆篔门人(季节四传。)

少卿吴荆溪先生子良

吴子良,字明辅,号荆溪,临海人。宝庆进士,官至湖南运使、太府少卿,忤史嵩之。幼从篔学,亦曾登水心之门。篔之统,传于先生,所著有《荆溪集》。其作《隆兴府学三贤堂记》有曰:「道公溥,不可以专门私;学深远,不可以方册既。贯群圣贤之旨,可以会一身心之妙。充一身心之妙,可以补群圣贤之遗。孰为异,孰为同哉!合朱、张、吕、陆之说,溯而约之于周、张、二程;合周、张、二程之说,溯而约之于颜、曾、思、孟;合颜、曾、思、孟之说于孔子,则孔子之道,即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孔子之学,即、益、伊、仲、傅、箕、周、召之学。百圣而一人,万世而一时,尚何彼此户庭之别哉!」(修。)

谢山跋《木笔杂钞》后曰:「《木笔杂钞》二卷,诸书目皆云不知作者。愚读其书,乃水心先生弟子,故于永嘉诸公行事为详,而所严事者,则陈篔。书中有云:『予少时,好为讥切之文,篔袖以示水心,水心曰:「隽甚。」』吾乡薛象先端明当吴之时,未有吴之笔也。吴似王逢原,惜其好骂亦如之。愚考之《水心集》中,有《答吴明辅书》,乃篔表弟,当即斯人也。案:明辅,名子良,《后村集》中有其挽诗曰:『水心文印虽传嫡,青出于蓝自一家。尚意祥麟来泰畤,安知怪鹏赋长沙。忤因宫妾头无发,去为将军手汗。他日史官如立传,先书气节后辞华。』其为当时直节侍臣如此,而《宋史》不作传,可怪也。」

聘君车玉峰先生若水(别见《南湖学案》。)

◆孙氏家学

忠敏孙先生嵘叟

孙嵘叟,字仁则,余姚人。第进士,复中博学宏辞科。官至礼部侍郎兼太子宾客。卒谥忠敏。着有《读易管见》。(参《绍兴府志》。)

吴氏门人(季节五传。)

承直舒阆风先生岳祥

舒岳祥,字舜侯,一字景薛,宁海人也。宝佑进士,仕终承直郎。受文法于吴荆溪,荆溪序其集,以「异禀灵识」称之。宋亡,避地四明之奉化,与戴表元相友善。所著有《史述》、《汉砭》、《补史家录》、《荪墅■》、《避地■》、《篆畦■》、《蝶轩■》、《梧竹里■》、《三史纂言谈丛》,又有《丛续》、《丛残》、《丛隶》、(云濠案:「丛隶」当是「丛肄」之误。)《昔游录》、《深衣图说》,共二百二十卷,通曰《阆风集》,(云濠案:《永乐大典》本《阆风集》十二卷,收入《四库》。)今多不传。然自水心传于篔,以至荆溪,文胜于学,阆风则但以文着矣。(修。)

祖望谨案:荆溪序《阆风集》,以所传属之。筑阆风台,读书其上,人称阆风先生,亦有宋之遗民也。

隐君刘樗园先生庄孙

刘庄孙,字正仲,宁海人也。其父学与舒阆风齐名,亦荆溪弟子。所著有《刘黄陂集》。(云濠案:清容居士称先生有《易志》十卷、《诗传音》《旨补》二十卷、《书传》上下篇二十卷、《周官集传》二十卷、《春秋本义》二十卷,复着《论语章指》、《老子发微》、《楚辞补注音释》、《深衣考》,所为诗文曰《芳润■》,凡五十卷,又《和陶诗》一卷。)与阆风同避地于奉化,今但存姓氏于《剡源集》而已。(补。)

(梓材谨案:《戴剡源集》《清容斋记》云:「清容从游之贤者,天台刘君正仲父,以夷惠清和之说为斋铭。」又有和刘正仲诗,自注云:「刘,号樗园。则先生又与戴户部相友善者也。又案:谢山修补学案,以先生为名惔,字正仲。考《任松乡集》《谨斋记》云:「上虞刘惔养明,故侍御史忠公之犹子也。」盖名惔者,别一人,今据清容等集以正之。)

◆舒氏门人(季节六传。)

户部戴剡源先生表元(别见《深宁学案》。)

林先生处恭

林处恭,临海人也。性行醇笃,受业于舒阆风。所著有《四书指掌图》,弟子极盛。水心之学,至阆风师弟后,无复存矣。(补。)
卷五十六龙川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龙川学案(黄宗羲原本黄百家纂辑全祖望修定)

龙川学案表

陈亮喻民献

(郑氏、芮氏门喻人。)

(徐氏再传。)喻南强

(安定四传。)吴深(子)邃孙思齐黄景昌

(附从父天泽。)

方凤(子)樗

黄溍(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吴莱宋濂

胡翰(并见《北山四先生学案》。)

柳贯(别见《北山四先生学案》。)

黄景昌(见上《全归门人》。)

谢翱吴贵

(父钥。)黄景昌(见上《全归门人》。)

(并全归讲友。)

林慥

陈颐

钱廓

郎景明

(父鹏举。)

方坦

陈桧

陈孟

金潚

凌坚

何大猷

刘范

徐硕

孙贯

章湜

章涛

章渭

章海

楼应元

(父民范。)

胡括

章椿

章与

章允

周扩

吕约

卢任

周作

何凝

厉仲方(别见《水心学案》。)

丁希亮(别见《水心学案》。)

陈刚(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吕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薛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叶适(别为《水心学案》。)

(并龙川讲友。)

倪朴

(龙川学侣。)

王自中彭仲刚(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龙川同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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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川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永嘉以经制言事功,皆推原以为得统于程氏。永康则专言事功而无所承,其学更粗莽抡魁,晚节尤有惭德。述《龙川学案》。(梓材案:是卷本称《永康学案》,谢山定《序录》改称《龙川》。又:龙川在太学尝与陈止斋等为芮祭酒门人。又先生《祭郑景望龙图文》称之曰「吾郑先生」,则先生亦在郑氏之门矣。)

◆郑芮门人(季节再传。)

文毅陈龙川先生亮

陈亮,字同甫,永康人。学者称为龙川先生。生而目光有芒,为人才气超迈,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隆兴初,与金人约和,天下欣然幸得苏息,独先生以为不可。婺州方以解头荐,因上《中兴五论》,奏入不报。已而退修于家,学者多归之,益力学著书者十年。先是,先生尝圜视钱塘,喟然叹曰:「城可灌尔!」盖以地下于西湖也。至是,孝宗即位盖十七年矣。亮更名同,诣阙上书,其略云:「请为陛下陈国家立政之本末,而开今日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今日大有为之机。」书奏,孝宗赫然震动,用种放故事,召令上殿,将擢用。大臣交沮之,乃有都堂审察之命。待命十日,复上书言三事。欲官之,先生曰:「吾欲为社稷开数百年之基,宁用以博一官乎!」亟渡江而归,日落魄醉酒,醉时戏为大言。一士欲中之,以其事首刑部侍郎何澹,澹即缴状。事下大理,笞掠,诬服为不轨。事闻,孝宗知之,阴遣左右廉知其事,遂得免。居无何,家僮杀人于境,适被杀者尝辱先生父,其家疑之,闻于官。复下大理。时辛幼安弃疾、罗春伯点素高先生才,援之尤力,复得免。又与乡人宴会,同坐者暴死,复下大理,又得出。先生自以豪侠屡遭大狱,归家益励志读书,所学益博。其学自孟子后惟推王通。尝曰:「研穷义理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异,原心于秒忽,较理于分寸,以积累为工,以涵养为主,睟面盎背,则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陈,正正之旗,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自谓差有一日之长。」与朱文公熹论皇帝王霸之学,文公虽不与,而亦不能夺也。先生感孝宗之知,复上疏。时将内禅,不报。由是在廷交怒,以为狂怪。光宗策进士,先生以君道师道对,且曰:「臣窃叹陛下之于寿皇政二十有八年之闲,宁有一政一事之不在圣怀﹖而问安视寝之余,所以察词而观色,因此而得彼者其端甚众,亦既得其机要而见诸施行矣。岂徒一月四朝而以为京邑之美观也哉!」时上不朝重华宫,群臣迭谏,皆不听,喜先生策,谓善处父子之闲,擢第一。既知为亮,又喜曰:「朕擢果不谬。」孝宗在南内,宁宗在东宫,闻之皆喜。授签书建康府判官厅公事。未上,一夕卒。吏部侍郎叶水心请于朝,官其子,非故典也。端平初,谥文毅。(修。)

百家谨案:永嘉之学,薛、郑俱出自程子。是时陈同甫亮又崛兴于永康,无所承接。然其为学,俱以读书经济为事,嗤黜空疏、随人牙后谈性命者,以为灰埃。亦遂为世所忌,以为此近于功利,俱目之为浙学。

陈同甫集

自孟、荀论义利王霸,汉、唐诸儒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伊洛诸公辨析天理人欲,而王霸义利之说于是大明。然谓三代以道治天下,汉、唐以智力把持天下,其说固已使人不能心服;而近世诸儒,遂谓三代专以天理行,汉、唐专以人欲行,其闲有与天理暗合者,是以亦能久长。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闲,天地亦是架漏过时,而人心亦是牵补度日,万物何以阜蕃,而道何以常存乎!故亮以为汉、唐之君本领非不洪大开廓,故能以其国与天地并立,而人物赖以生息。惟其时有转移,故其闲不无渗漏。曹孟德本领一有跷欹,便把天地不定,成败相寻,更无着手处。此却是专以人欲行,而其间或能有成者,有分毫天理行乎其闲也。诸儒之论,为曹孟德以下诸人设可也,以断汉、唐,岂不冤哉!高祖、太宗岂能心服于冥冥乎!天地鬼神亦不肯受此架漏。谓之杂霸者,其道固本于王也。诸儒自处者曰义曰王,汉、唐做得成者曰利曰霸。一头自如此说,一头自如彼做;说得虽甚好,做得亦不恶,如此却是义利双行,王霸并用。如亮之说,却是直上直下,只有一个头颅做得成耳。即如太宗,亦只是发他英雄之心,误处本秒忽,而后断之以大义,岂右其为霸哉!发出三纲五常之大本,截断英雄差误之几微,而来谕乃谓非三纲五常之正,是殆以人观之而不察其言也。孟子终日言仁义,而与公孙丑论勇如此之详,盖担当开廓不去,则亦何有于仁义!气不足以充其所知,才不足以发其所能,守规矩准绳而不敢有一毫走作,传先民之说而后学有所持循,此子夏所以分出一门而谓之儒也。成人之道,宜未尽于此。故后世所谓有才而无德,有知勇而无仁义者,皆出于儒者之口。亮以为,学者,学为成人,而儒者亦一门户中之大者耳。秘书不教以成人之道,而教以醇儒自律,岂揣其分量止于此乎﹖不然,亮犹有遗恨也。(「即如」以下全氏补。)

张釆谨案:龙川于王霸二字,未究端委,故于诸儒之论,不肯降服。且如三代而下,汉文、宋仁最近仁义,然谓其能治人欲否﹖龙川必欲以曹操一辈为人欲,则其说人欲浅矣。

昔者三皇、五帝与一世共安于无事,至尧而法度始定,为万世法程。禹、启始以天下为家而自为之。有扈氏不以为是也,启大战而后胜之。汤放桀于南巢而为商,武王伐纣,取之而为周。武庚挟管、蔡之隙,求复故业,诸尝与武王共事者,欲修德以待其自定,而周公违众议,举兵而后胜之。夏、商、周之制度定为三家,虽相因而不尽同也。五霸之纷纷,岂无所因而然哉!老、庄氏思天下之乱,无有已时,而归其罪于三王,而尧、舜仅免耳。使若三皇、五帝相与共安于无事,则安得有是纷纷乎!其思非不审,而孔子独以为不然。三皇之化不可复行,而祖述止于尧、舜,而三王之礼,古今之所不可易,万古之所当宪章也。芟夷史籍之烦辞,刊削流传之讹谬,参酌事体之轻重,明白是非之疑似,而后三代之文灿然大明,三王之心皎然不可诬矣。后世徒知尊慕之,而学者徒知诵习之,而不知孔氏之劳盖如此也。当其是非未大明之时,老、庄氏之至心岂能遽废而不用哉!亮深恐儒者之视汉、唐,不免如老、庄当时之视三代也。儒者之说未可废者,汉、唐之心未明也。故亮常有区区之意焉,而非其任耳。夫心之用有不尽而无常泯,法之文有不备而无常废,人之所以与天地并立而为三者,非天地常独运而人为有息也。人不立,则天地不能以独运,舍天地则无以为道矣。夫「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者,非谓其舍人而为道也。若谓道之存亡非人之所能与,则舍人可以为道,而释氏之言不诬矣。使人人可以为尧,万世皆尧,则道岂不光明盛大于天下!使人人无异于桀,则人纪不可修,天地不可立,而道之废亦已久矣。天地而可架漏过时,则块然一物也;人心而可牵补度日,则半死半活之虫也。道于何处而常不息哉!惟圣人为能尽伦,自余于伦有不尽,而非尽欺人以为伦也;惟王为能尽制,自余于制有不尽,而非尽罔世以为制也。欺人者,人常欺之,罔人者,人常罔之,乌有欺罔而可以得人长世者乎!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君子不必于得禽也,而非恶于得禽也。范我驰驱而能发必命中者,君子之射也。岂有持弓矢审固而甘心于空返者乎!御者以正,而射者以手亲眼便为能,则两不相值,而终日不获一矣。射者以手亲眼便为能,而御者委曲驰骤以从之,则一朝而获十矣。非正御之不获一,而射者之不正也。以正御逢正射,则「不失其驰」而「舍矢如破」,何往而不中哉!孟子之论不明久矣,往往反用为迂阔不切事情者之地。亮非喜汉、唐获禽之多也,正欲论当时御者之有罪耳。高祖、太宗本君子之射也,惟御之者不纯乎正,故其射一出一入;而终归于禁暴戢乱、爱人利物而不可掩者,其本领宏大开廓故也。故亮尝有言:三章之约,非萧、曹之所能教,而定天下之乱,又岂刘文靖之所能发哉!此儒者之所谓见赤子入井之心也。其本领开廓,故其发处便可以震动一世,不止如见赤子入井时微眇不易扩耳。至于以位为乐,其情犹可以察者,不得其位,则此心何所从发于仁政哉!以天下为己任,其情犹可察者,不总之于一家,则人心何所底止!自三代圣人,固已不讳其为家天下矣。天下,大物也,不是本领宏大,如何担当开廓得去﹖惟是事变万状,而真心易以汩没,到得失枝落节处,其皎然者终不可诬耳。高祖、太宗及皇家太祖,盖天地赖以常运而不息,人纪赖以接续而不坠;而谓道之存亡非人之所能预,则过矣。汉、唐之贤君果无一毫气力,则所谓卓然不泯灭者,果何物邪﹖道非赖人以存,则释氏所谓千劫万劫者,是真有之矣。此论正在于毫厘分寸处较得失,而心之本体,实非饾饤辏合以成。此大圣人所以独运天下者,非小夫学者之所能知。使两程而在,犹当正色明辩此见。秘书与叔昌子约书,乃言「诸贤死后,议论蜂起」,有独力不能支之意。伯恭,晓人也,自其在时,固已知之矣。天地人为三才。人生只是要做个人。圣人,人之极则也。如圣人,方是成人。故告子路者则曰:「亦可以为成人。」来谕谓「非成人之至」,诚是也。谓之圣人者,于人中为圣;谓之大人者,于人中为大。纔立个儒者名字,固有该不尽之处矣。学者,所以学为人也,而岂必其儒哉!子夏、子张、子游皆所谓儒者也。学之不至,则荀卿有某氏贱儒之说,而不及其它。《论语》一书,只告子夏以「汝为君子儒」,其它亦未之闻也。则亮之说亦不为无据矣。管仲尽合有商量处,其见笑于儒家亦多,毕竟总其大体,却是个人,当得世界轻重有无,故孔子曰人也。亮之不肖,于今世儒者无能为役,其不足论甚矣,然亦自要做个人。非专徇管、萧以下规摹也,正欲搅金银铜铁镕作一器,要以适用为主耳。亦非专为汉、唐分疏也,正欲明天地常运,而人为常不息,要不可以架漏牵补度时日耳。夫说话之重轻,亦系其人。以秘书重德,为一世所尊仰,一言之出,人谁敢非!以亮之不肖,虽孔子亲授以其说,纔过亮口,则弱者疑之,强者斥之矣。愿秘书平心以听,惟理之从,尽洗天下之横竖、高下、清浊、白墨,一归之正道,无使天地有弃物,四时有剩运,人心或可欺,而千四五百年之君子皆可盖也!故亮尝以为得不传之绝学者,皆耳目不洪,见闻不惯之辞也。人只是这个人,气只是这个气,才只是这个才。譬之金银铜铁,炼有多少,则器有精粗,岂其于本质之外,换出一般,以为绝世之美器哉!故浩然之气,百炼之血气也。使世人争骛高远以求之,东扶西倒而卒不着实而适用,则诸儒之所以引之者亦过矣。

某大概以为三代做得尽者也,汉、唐做到尽者也。故曰:「心之用有不尽而无常泯,法之文有不备而无常废。」惟其做得尽,故当其盛时,三光全而寒暑平,无一物之不得其生,无一人之不遂其性。惟其做不到尽,故虽其盛时,三光明矣而不保其常全,寒暑运矣而不保其常平,物得其生而亦有时而夭阏者,人遂其性而亦有时而乖戾者。本末感应,只是一理。使其田地根本无有是处,安得有来谕之所谓小康者乎﹖只曰「获禽之多」,而不曰「随种而收」,恐未免于偏矣!孔子之称管仲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说者以为,孔氏之门,五尺童子皆羞称五霸,孟子历论霸者以力假仁,而夫子称之如此,所谓「如其仁者」,盖曰似之而非也。观其语脉,决不如说者所云。故伊川所谓「如其仁」者,称其有仁之功用也。仁人明其道,不计其功,夫子亦计人之功乎﹖若如伊川所云,则亦近于来谕所谓「喜获禽之多」矣。功用与心不相应,则伊川所谓心元不曾判者,今亦有时而判乎﹖圣人之于天下,大其眼以观之,平其心以参酌之,不使当道有弃物,而道旁有不厌于心者。九转丹砂,点铁成金,不应学力到后,反以银为铁也。前书所谓「搅金银铜铁镕作一器」者,盖措辞之失耳。王通有言:「《皇坟》、《帝典》吾不得而识矣。不以三代之法统天下,终危邦也。如不得已,其两汉之制乎!不以两汉之制辅天下者,诚乱也已。」仲淹取其以仁义公恕统天下,而秘书必谓其假仁借义以行之。心有时而泯可也,而谓千五百年常泯,可乎﹖法有时而废可也,而谓千五百年常废,可乎﹖至于「全体只在利欲上」之语,窃恐待汉、唐之君太浅狭,而世之君子有不厌于心者矣。匡章通国皆称不孝,而孟子独礼貌之者,眼目既高,于驳杂中有以得其真心故也。波流奔迸,利欲万端,宛转于其中而能察其真心之所在者,此君子之道所以为可贵耳。若于万虑不作,全体洁白,而曰真心在焉者,此始学之事耳。一生辛勤于尧、舜相传之心法,不能点铁成金,而不免以银为铁,使千五百年之闲成一大空阙,人道泯息,而不害天地之常运,而我独卓然而有见,无乃甚高而孤乎!宜亮之不能心服也。来书所谓「天地无心而人有欲,是以天地之运行无穷,而在人者有时而不相似」,又谓「心则欲其常不泯,而不恃其不常泯;法则欲其常不废,而不恃其不常废」,此名言也。而谓指其须臾之闲偶未泯灭底道理,以为只此便可与尧、舜、三代并隆,而不察其所以为之田地根本无有是处者,不知高祖、太宗何以自别于魏、宋二武哉﹖来书又谓「立心之本,当以尽者为法,不当以不尽者为法」,此亦名言也。而谓汉、唐不无愧于三代之盛时,便以为欺罔,不知千五百年之闲,以何为真心乎﹖

亮大意以为,本领闳阔,工夫至到,便做得三代;有本领,无工夫,只做得汉、唐。而秘书必谓汉、唐并无些子本领,只是头出头没,偶有暗合处,便得功业成就,其实则是利欲场中走。使二千年之英雄豪杰不得近圣人之光,犹是小事,而向来儒者所谓「只这些子殄灭不得」,秘书便以为好说话,无病痛乎﹖来书所谓「自家光明宝藏」者,语虽出于释氏,然亦异于这些子之论矣。天地之闲,何物非道;赫日当空,处处光明。闭眼之人,开眼即是,岂举世皆盲,便不可与共此光明乎﹖眼盲者摸索得着,故谓之暗合,不应二千年之闲有眼皆盲也。亮以为,后世英雄豪杰之尤者,眼光如黑漆,有时闭眼胡做,遂为圣门之罪人;及其开眼运用,无往而非赫日之光明,天地赖以撑拄,人物赖以生育。今指其闭眼胡做时便以为盲,无一分眼光;指其开眼运用时只以为偶合,其实不离于盲。嗟乎,冤哉!彼直闭眼耳,眼光未尝不如黑漆也。一念足以周天下者,岂非其眼光固如黑漆乎!天下之盲者能几﹖赫日光明,未尝不与有眼者共之,利欲汩之则闭,心平气定,虽平平眼光亦会开得。况夫光如黑漆者,开则其正也,闭则霎时浮翳耳。仰首信眉,何处不是光明!使孔子在时,必持出其光明,以附于长长开眼者之后,则其利欲一时涴世界者,如浮翳尽洗而去之,天地清明,赫日长在,不亦恢廓洒落,闳大而端正乎!今不欲天地清明,赫日长在,只是这些子殄灭不得者,便以为古今秘宝,因吾眼之偶开,便以为得不传之绝学。三三两两,附耳而语,有同告密;画界而立,一似结坛。尽绝一世之人于门外,而谓二千年之君子皆盲眼不可点洗,二千年之天地日月若有若无,世界皆是利欲,斯道之不绝者,仅如缕耳。此英雄豪杰所以自绝于门外,以为立功建业,别是法门,这些好说话,且与留着妆景足矣。若知开眼只是个中人,安得撰到此地位乎!秘书以为,三代以前都无利欲,都无要当富贵底人,今《诗》、《书》载得如此洁净,只此是正大本子。亮以为,纔有人心,便有许多不洁净,《革》道止于革面,亦有不尽概圣人之心者。圣贤建立于前,后嗣承庇于后,又经孔子一洗,故得如此洁净。秘书亦何忍见二千年闲世界涂涴,而光明宝藏独数儒者自得之,更待其有时而若合符节乎﹖迁善改过,圣人必欲其到底而后止,若随分点化,是不以人待之也。点铁成金,正欲秘书诸人相与洗净二千年世界,使光明宝藏长长发见,不是只靠这些子以幸其不绝,又诬其如缕也。最可惜许多眼光抹漆者,尽指之为盲人,而一世之自号开眼者,正使眼无翳,眼光亦三平二满,元靠不得,亦何力使天地清明,赫日长在乎!(以上《复朱元晦书》。)

宗羲案:止斋谓「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此同甫之说也。如此则三代圣贤,枉作工夫。「功有适成,何必有德;事有偶济,何必有理」,此晦庵之说也。如此则汉祖、唐宗贤于仆区不远。盖谓二家之说,皆未得当。然止斋之意,毕竟主张龙川一边过多。夫朱子以事功卑龙川,龙川正不讳言事功,所以终不能服龙川之心。不知三代以上之事功,与汉、唐之事功迥乎不同。当汉、唐极盛之时,海内兵刑之气,必不能免。即免兵刑,而礼乐之风不能常浑同。胜残去杀,三代之事功也,汉、唐而有此乎﹖其所谓「功有适成,事有偶济」者,亦只汉祖、唐宗一身一家之事功耳。统天下而言之,固未见其成且济也。以是而论,则言汉祖、唐宗不远于仆区,亦未始不可。

二十年之闲,道德性命之说一兴,迭相唱和,不知其所从来。后生小子读书未成句读者,已能拾其遗说,高自誉道,非议前辈,以为不足学。世之为高者,得其机而乘之,以圣人之道为尽在我,以天下之事为无所不能,麾其后生,惟己之向,欲尽天下之说,取而教之,顽然以人师自命。吾深惑夫治世之安有此事,而惧其流之未易禁也。(《送王仲》《德序》。以下全氏补。)

(梓材谨案:谢山又补录《同甫文集》十二条,今移入《晦翁学案》三条,移入《南轩学案》一条,移入《止斋学案》一条,移入《水心学案》一条。)

为士以文章行义自名,居官以政事书判自显,各务其实而极其所至,各有能有不能,卒亦不敢强也。道德性命之说一兴,而寻常烂熟、无所能解之人,自托于其闲,以端悫静深为体,以徐行缓语为用,务为不可穷测以盖其所无,一艺一能皆以为不足自通于圣人之道。于是天下之士始丧其所有,而不知适从。为士者,耻言文章行义,而曰「尽心知性」;居官者,耻言政事书判,而曰「学道爱人」。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终于百事不理而已。及其徒既衰,熟视不平者,合力共攻之,无须之祸,滥及平人,出反之惨,乃至此!而予于其中受无须之祸尤惨。(《送吴允》《成序》。)

亮以狂豪驰骤诸公闲,诸公既教以道德性命,非不屈折求合,然终不近。(《与韩咎》。)

世之学者,玩心于无形之表,以为卓然而有见。此其得之浅者,不过如枯木死灰。得之深者,亦安知所谓文理密察之道!泛乎中流,无所底止,犹自谓其有得,岂不可哀!故格物致知之学,圣人所以惓惓于天下后世也。夫天下何物非道,千途万辙,因事作则,苟能潜心玩省,于所已发处体认,则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非设辞也。

儒、释之道,判然两涂,此是而彼非。而溺于佛者,直曰「其道有吾儒所未及者」,否亦曰「其精微处合无闲」,高明之士犹曰「儒、释深处,所差秒忽耳」。此如猩猩知酒之将杀己,且骂而且饮之也。夫使贼假募士之名,得入帐下,一旦起而缚之,此李元平所以孺弄于李希烈也。(以上《与应仲实》。)

陈平、王陵之事,使王陵发心,不欲王诸吕,皎然若日月之在上,不幸而以此国破身亡,其心皎然,如日月之不可诬也。若祇欲得直声,以为在朝诸臣,皆无我若,此则济不济皆有遗恨耳。使陈平心欲刘氏之安,且委曲弥缝以为后日计,即不幸或事未济而死,此心皎然不可诬也。若半私半公,则进退皆罪耳。夫子所谓仁者,独论其心之所主,若泛然外驰,虽为善,犹君子之所弃也。(《复吕子阳》。)

附录

公天资异常,俯视一世,常以经纶天下自任。壮岁应乡举,推为褒然之选,继而补太学博士弟子员。其生平议论,以敌仇未雪为国大耻,六诣天阙上书,皆主于恢复,故及第后,谢恩诗有云:「复雠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

公少以文名于天下,至老方第,常抱不平之恨,故及第后,谢宰执,其启云:「

数十年穷居畎亩,未谐豹变之怀;五千言上彻冕旒,误中龙头之选。」又云:「如某材不逮于中人,学未臻于上达。十年璧水,一几明。六达帝廷,上恢复中原之策;两讥宰相,无辅佐上圣之能。荷寿皇之兼容,恢汉光之大度。留张齐贤以贻主上,俾宋广平而冠群儒。静言叨冒之多,知自吹嘘之力。」

王淮曰:「朱为程学,陈为苏学。」(补。)

朱晦翁曰:「同甫才高气粗,故文字不明莹。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也。」

又曰:「同甫在利欲胶漆盆中。」

吕东莱《与朱侍讲书》曰:「陈同甫近一二年来,却翻然尽知向来之非。有意为学,其心甚虚。」(补。)

危骊塘曰:「陈同甫上书气振,对策气索,盖要做状元也。」(补。)

谢山《陈同甫论》曰:自陈同甫有义利双行、王霸杂用之论,世之为建安之徒者,无不大声排之。吾以为是尚未足以贬同甫。盖如同甫所云:「是其学有未醇,而尚不失为汉以后人物。孔明有王佐之才,而学堕于刑名家,要之固汉时一人豪也。」若同甫,则当其壮时,原不过为大言以动众,苟用之,亦未必有成。迨一掷不中,而嗒焉以丧,遂有不克自持之势。嗟夫!同甫当上书时,敝屣一官,且有踰垣以拒曾觌之勇。而其暮年对策,遂阿光宗嫌忌重华之旨,谓不徒以一月四朝为京邑之美观,何其谬也。盖当其累困之余,急求一售,遂不惜诡遇而得之。吾友长兴王敬所尝语予:「以同甫之才气,何至以一大魁为惊喜。至于对弟感泣,相约以命服共见先人于地下,是盖其暮气已见之证。岂有浅衷如此,而力能成事者﹖」予应之曰:「同甫之将死,自其对策已征之矣,不特此数语也。故即令同甫不死,天子赫然用之,必不能揜其言。同甫论李赞皇之才,以为尚是积谷做米,把缆放船之人,盖尚有所未满。同甫之失,正坐亟于求舂而不需谷,亟于求涉而不需缆,卒之米固不得,并其船而失之。水心于同甫,惜其初之疾呼纳说,以为其自处者有憾,而又谓使其终不一遇,不免有狼疾之叹,可谓微而婉者也。永嘉经制之学,其出入于唐、汉之闲,大略与同甫等。然止斋进退出处之节,则渺渺不可及矣。即以争过宫言之,同甫不能无愧心,可谓一龙而一蛇者矣。吾故曰:论学之疏,不足以贬同甫也。至若反面事二姓之方,亦深文以诋同甫,谓其登第后,以渔色死非命,是则不可信者。同甫虽可贬,然未许出方之口,况摭流俗人之传闻以周内之哉。

◆龙川讲友

成公吕东莱先生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文宪薛艮斋先生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忠定叶水心先生适(别为《水心学案》。)

◆龙川学侣

倪石陵先生朴

倪朴,字文卿,浦江人也。学者称为石陵先生。其学大略近陈同甫,谈兵说■,耻为无用之学。绍兴末,金人有南牧之信,喜曰:「依日月,乘风云,以佐天诛,此其时矣。」草书万言,欲以征讨自效。谓金可以必灭者有五,不可以不灭者亦有五,而灭之之策有三,其事势相关不可缓者有七。所谓三策者,谓「兵法先发制人,今金虽有意犯我,而事未举,则谋未定,屯戍未备,宜令诸将出其不意,水陆并进,袭其屯戍,夺其要害,使中原之民知所向慕,然后车驾进驻江表,以壮声援,以慰中原归附之心,则黄河以南可传檄而定,所谓疾雷不及揜耳者也。若大军已举,警备已严,当令江、淮之师,堂堂之众,出寿春、盱眙、涟水以迎其前,然后一军出荆、襄,一军出陈、蔡,以溃河、洛,一军出陇、蜀,入散关以据陜,关、洛震动,贼势分而我专,何有不济。若其锋未可当,宜敛江、淮之兵,列江而守,虚西淮之地以待之,金所恃者,骑耳,舟楫非其所长,深入吾境,临江不敢辄渡,吾据江不与之战,旷日持久,粮运不继,则士心危,不自乱,且自溃,不战而屈人之策也。」郑先生伯熊见之,叹曰:「男子,男子!」当是时,道德性命之学盛行,先生独与同甫讲明其学。凡所著述,但以示同甫。其知先生者,亦惟同甫。然皆不能谐于乡。同甫既累陷罪戾,先生亦废徙筠阳,久乃得赦归。同甫晚得一第,终不得有发舒,而先生亦以寒窭老死。其所著有《舆地会元》四十卷,备列天下山川险夷、户口虚实,以证其兵战之所出。又绘之为图,张之屋壁,时时豫筹其策,手指而心计,冀万一得以用之。晚虽坐废,犹着《鉴辙录》五卷,以痛国家御侮用策之失,闻者悲之。先生卒后,其所著《舆地会元》不传。谢羽尝论定其文之可存者,而吴渊颖及见其图。以为「先生足踪所未至,盖亦未免有参差矛盾,未为尽善者。但其博而有用,以视黄茅、白苇之徒,直如曹蜍辈矣。向使先生之学,本之以伊洛之义理,所就且将不止于此。然要非今之学者所可及,固未易以王霸并行而遽少之也。」可谓平允之论。然予又尝考东莱之卒,先生贻书同甫,谓宜力学以绍其后,而同甫咈然不说。是则同甫之护前,莫能洗其膏肓之痼,而先生晚年,所见平实,有不谬于伊洛者矣,是不可不表而出之也。卒之同甫附会光宗之不孝,以取一第,尽丧其生平,而先生固穷,不失其所守,即此一书,可以见之。水心为同甫、道甫作合志,以为道甫之才等于同甫,而身后之名有殊,故欲同甫以身后之力引而齐之。先生直过于同甫,而未有文如水心者,渊颖又言之而不详,是以六百年来,几泯泯焉。予为摭拾于声尘消歇之余,登之《学录》,先生或可以少纾其沈屈也夫。(补。)

(云濠谨案:主一《宋元儒传私记》云「先生以用兵制胜,必须先审知地势,乃遍考群书,以当时州县为准,由汉以来,其闲郡县离合废置、变名易实不可按辨者,皆会而归之于一,凡古今帝王之所都,《禹贡》山川之所经,春秋列国之所在,与夫古今关防津要战守会盟之地,故基遗,搜括无遗,其有乖谬,为之援据引证以相参考,名曰《舆地会元志》。又推古今华、夷内外境土彻塞之远近,绘为一图,纵横各丈余,张之屋壁,手指心计,何地可战,何城可守,常思一效其能,而时无知者,独陈同甫心敬之。」又云:「谢羽尝取其所著书选为一编,号曰《石陵倪氏杂着》,盖服其学博而有用也。」)

◆龙川同调

知州王厚轩先生自中

王自中,字道甫,平阳人也。学者称厚轩先生。其所学,大略类陈同甫,傲岸自喜,目无世人。尝赴丞相坐,有馈鹿至,请赋之。分韵得方字,先生摇膝朗唱曰:「世闲此物多为马,宝匣还宜出上方。」丞相愠,座客多恐,先生饮啖自若。干道四年,议遣归正人,先生伏阙三上书,言「今内空无贤,外虚无兵,当网罗英俊,广募忠力,为中原率。今之所遣,是绝中原之望也。」时相以内空语怒,因奏「靖康士子伏阙,几召乱,尝着令,伏阙者斩。陛下即欲恕自中,宜当远窜。」上曰:「不可。」曰:「亦须编管。」曰:「不可。」曰:「送之远郡听读。」上曰:「送近处。」乃斥之徽州。上殊念先生忠,谕临安尹遣晓事人护之行。是冬,时相去位,先生以书自通于尚书周操。操奇之,白其事,以郊恩得自便。成淳熙五年进士,孝宗犹记其姓名。累官分水令。十年,以中书舍人王蔺荐,召赴都堂。未至,上数以问近臣。及见,上曰:「望卿甚久。」对曰:「昨宰执已传圣旨。草茅微贱,何自得此。」因反复陈数百言,徐出二疏。其一曰:「臣尝读《唐》《兵志》,有言『蓄兵所以止乱也,及其弊也,反以为乱。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未尝不为寒心。今去古既远,井田之赋,不可得而论矣。所可论者,惟唐初国无供军之费,而军足以待事,故自贞观至开元百三十年之闲,战胜攻取,伸缩如意。自其法之废,天下大乱。太祖皇帝有意于更革,而当时议者未能远谋,故为今日之计,莫若取唐之意,推而行之。唐初民田,皆从官给。今两淮、荆襄、西蜀三边之地,田之在官者,往往散而为民田;民田正数之外,包占尚多。朝廷务宽边民,终不敢致诘。臣请言之:曰营田,曰力田,曰屯田,曰官庄,曰荒田,曰逃绝户田,此边田之在官者也。曰元请佃田,曰承佃田,曰买佃田,曰自陈赎佃田,此边田之在民者也。曰义勇,曰神劲军,曰弓弩手,曰山水砦,此边军之在民者也。州曰厢禁军,县曰弓手,镇砦曰土军,其重地皆有戍军,此边军之在官者也。有官军,有民军,有戍军之地,又皆有城池,若可以为固矣。然有城而不能守,不如无城。今戍军往来,仅同逆旅,人之多寡,不与城称。号为义勇者,又为生生之具,一旦有警,则民必先逃,而军亦不能守矣。守且不能,奚暇议攻。臣愚谓宜尽以并边州县镇砦,分缓急为三等,以精卒配之,多者至三五千人,少者不下数百人。然后以田之在民者,家出一夫为卒,得免其田税六七十亩。家无常人,人无常数,取其强力武艺之堪充军者,而精其选,使勇者知贵,怯者知耻。其民之田多者,听以田募客为卒。卒五人,以其主户为伍长,而免田税二百亩。十人则为什长。田愈多者,军愈众,税愈轻,而阶级又愈进。入则有主客之恩,出则有部曲之分。租课悉循其初,官无所与;而新募流民,官更量给之。如此则主户乐出其田,募民而为卒矣。于是因民田之近于州者三十里内,皆使家于州,近于县者二十里内,皆使家于县。及新种之时,乃以古制即田为庐,田事毕而后反。使与所配之卒,犬牙而居,不为营而为坊。为民者因农隙以事武,为卒者皆分为三番,每季一上,以给官司之役。盖一年之闲,番上者仅四月,而余月得自治生。如是则军民合一,通馈问,结婚姻,皆有安居乐业之念,而吾事集矣。下至镇砦,亦莫不然。去州县镇砦远,则聚而居之,为之府,如唐法。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立都尉将校之官,为保障战守之具,依险负阻,相度经营,务合事宜,名其军曰卫府。此民田也。官田则官募军或民分屯之,悉从府卫之法。每屯上至千二百人,下至八百人,名其军曰屯府。此官田也。如是,则并边之地无一夫非卒,皆思所以保家井,全骨肉,卒然有戎,莫不协心毕力以死敌。其与旅寓之军,闻风先溃者,功相万矣。积以数年,屯卫军益强,官军缺者勿补,费益省,恢复之后,即推其法于西北,而屯卫之军满天下矣。然又当选天下忠良勤干之贤,不问文武,为之守令将帅,授以方略,责以事功。贤焉则久其任,且使其子若孙之贤者,得世其爵。尽罢诸司,而专以总领者统治之,通融有无,品节劳逸,增鼓铸以给其资,置平籴以收其利,迁移招集,适于便宜者辄行。于是练沿江之屯,以壮边军之心,练三卫之军,以为顺动之备,又练内地州县军,以待不时之需。令天下皆设武学,立子弟所招效士,以收翘楚之才,文武并用,军民杂居,化民为卒,化卒为民,使其声势足以相接,密疏足以相维,四头八尾,触处俱应。敌若猖狂来寇,则清野入守。敌攻一处,必虞诸处之师,不免立营置栅,分兵抄掠,则所在府兵,依其乡井,设伏出奇以破之。若长驱深入,则我表里之军,夹而蹙之、欲全师而出,则我之诸军随而蹑之,持重徐行,见可则止。于是六飞亲督侍卫之兵,出临江上,气势既合,斟酌号令,明信赏罚,务尽众善,无一毫舛差,则北方豪杰,舍二百年父母之国,将安之乎!」孝宗颔之。其一则言守令也。次日除籍田令。上语大臣曰:「朕急欲用自中,可与超迁。」又大臣曰:「自中必有所知,可令荐举。」于是监察御史适阙,上欲即用先生,而宰相甚不喜。右正言蒋继周诬劾先生,罢之。然孝宗念之不衰。知邵州蔡必胜陛辞,上以其为先生乡人也,谓曰「人才难得。王自中本无事,等闲去之。」明年,通判郢州,道改知光化军,上所亲擢也。任满入见,光宗谓曰:「寿皇言卿可用,以属朕,可留为郎。」先生对曰:「朝列多不喜臣,臣已累寿皇,不敢复累陛下。」上终欲留之,辞以母老,乃知信州。复召,以御史王恬疏罢。知邠州,以中书谢原明之言罢。知兴化军,以高文虎封驳罢,而先生亦遂病矣。寻卒。所著有《王政纪原》三卷,《列代年纪》十二卷,《孙子新略注》二卷,《厚轩集》五谷部m王政纪原》三卷,《列代年纪》十二卷,《孙子新略注》二卷,《厚轩集》五卷。(云濠案:谢山《札记》作《厚轩文集》,《孙子新略》,《前后序》,《历代纪年font color=red>。)水丑m札记》作《厚轩文集》,《孙子新略》,《前后序》,《历代纪年》。)水心叶酋俦w公与同甫合志之。鹤山魏文靖公又别志之。止斋之言曰:「道甫晚年,抑才为学,去智为恬,假之以年,何造不深,则又非同甫所可并语。」(补。)

◆龙川门人(季节三传。)

太学喻先生民献

喻民献,原名汝方。义乌人。与从子入太学为诸生。同甫为其母夫人王氏志云﹛u夫人最爱幼子汝方,勉使为学。」又谓「汝方能以学问自见于乡里」云。(参《龙川文集》)。

签判喻芦隐先生

喻,字伯经,原名宏,义乌人。其从父民献,首从同甫,群从数十人偕焉。登庆元己未进士第,累迁隆兴观察推官,签书镇南节度判官。请祠而归,筑室夫人峰下,曰芦隐。着有《芦隐类稿》五十卷,《随见类录》二百卷。当干道、淳熙闲,朱、张、吕、陆四君子皆谈性命而辟功利,学者各守其师说,截然不可犯。陈同甫崛起其旁,独以为不然。且谓「性命之微,子贡不得而闻,吾夫子所罕言,后生小子与之谈之不置,殆多乎哉!禹无功,何以成六府﹖《干》无利,何以具四德﹖如之何其可废也!于是推寻孔、孟之志,《六经》之旨,诸子百家分析聚散之故,然后知圣贤经理世故,与三才并立而不废者,皆皇帝王霸之大略。明白简大,坦然易行。」人多疑其说而未信。先生独出为诸生倡,布磔纲纪,发为词章,扶持而左右之,使同甫之门,恶声不入于耳,皆其功也。同甫再下诏狱,先生与同志极力营解,卒得出之。(修。)

县丞喻梅隐先生南强

喻南强,字伯强,之从弟也。其父直方,以先生与陈同甫类,俾从之游。时著录牒者,岁数千百人。先生周旋其闲,独能探深索隐。语移日,精锐锋起,同甫曰:「伯强凛然可畏也。」庆元中,入太学,为富阳尉,转缙云丞。卒年七十一。同甫之得罪也,先生义形于色,骂其同门,言:「先生无辜受祸,吾曹为弟子,当怒发冲冠,乃影响昧昧,是得为士类邪!」走东瓯,见叶水心诉冤。水心曰:「子真义士也。」即秉笔为作书数通。先生又持走越,袖见诸台官,诵言无忌,卒直同甫之冤。其为文善驰骋,下笔数千言,不烦绳削而自合。大篇短章,恣人取去,不甚爱惜。惟存《梅隐笔谈》十四卷。(修。)

(梓材谨案:万氏《儒林宗派》:「陈氏学派有喻、喻南强。」今据《学案》原表,与南强之外,又有喻宏、喻宽。案传,原名宏,是一人也。《中庸》「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则宽即南强无疑。同甫志喻夏卿墓云:「孙男九人。」有有宽,而无南强,可证也。)

吴先生深

吴深,全归子,思齐祖。其先居处之丽水。先生有奇才,同甫以子妻之,遂家永康。

林先生慥

林慥,永康人。(补。)

陈先生颐

陈颐,永康人。尝从同甫游。

钱先生廓

钱廓,字叔因,浦江人。沈静和雅,语如不能出诸口,同甫甚嘉之。初,先生之兄抑任家事,督先生以学,而一钱不以假之。或言汝兄私自为计,则怒曰:「汝离间我友昆邪﹖兄爱我者也。」其于货币,不以婴心;科举之事,亦不甚习也。独求有得于学。其卒也,叶水心甚惜之。(修。)

郎先生景明(父鹏举)

郎景明,永康人。其父鹏举,与郑文肃公善。(修。)

(梓材谨案:先生之父名翥,鹏举其字也。遣先生从同甫游。卒年四十七,同甫为志其墓。)

方先生坦

方坦,浦江人。同甫尝云:「坦从予游,一日,其父来视坦,每进见予,亦若诸生然。」其恭而笃于教子如此。(修。)

陈先生桧

陈先生猛(合传。)

陈桧,缙云人,章侍郎服之甥,与其弟猛同学于龙川者也。(修。)

金先生潚

金潚,字伯清,金华人。从同甫游。

凌先生坚

凌坚,浦江人。孤童力学,其母何氏督之曰:「吾之不死以待汝者,欲持以见汝父于地下也。」先生感奋,卒能以学行自见。同甫患难,先生每关切相奔走云。(修。)

何先生大猷

何大猷,字少嘉,义乌人,同甫之妇弟也。同甫在狱,营救不爱其力。浙江风涛之险,一日往返两涉之,几至覆溺。尝曰:「吾未知前辈所谓不传之学安在,而敢自弃乎﹖」同甫又称其事母孝,事兄敬,而行甚醇谨云。(修。)

太学刘先生范

刘范,金华人,太学诸生。原名渊。(云濠案:龙川志先生父和卿墓云:「金华刘范,十年前名渊,尝与二三子从予学。有声三舍闲,同甫称其顷刻不辍于学。(修。)」)

徐先生硕

徐硕,永康人。务学不辍,其文日进。(修。)

孙先生贯

孙贯,字冲季,永康人。从事于王霸之学甚锐。年二十三而卒。同甫率门人庐任、徐硕、周扩、吕约、周作、喻宏、喻宽、何凝、胡括、钱廓、方坦临其葬而铭之。(修。)

章先生湜

章先生涛(合传。)

章先生渭(合传。)

章先生海(合传。)

章湜,永康人,侍郎服之子也。与其兄涛、渭、海俱从学于龙川。初,同甫微时,声名未立,侍郎首识之,即令诸子从学,而先生为叔父后。(补。)

楼先生应元(父民范。)

楼应元,东阳人也。父民范,工诗文,与同甫善。先生亦工诗文。(补。)

胡先生括

胡括,永康人。同甫谓其可与共学。(修。)

章先生椿

章先生与(合传。)

章先生允(合传。)

章椿,永康人。龙川志其母田氏墓云:「始余于送往事居之礼,缺然未知所图,托于讲授,以自衣食,而章氏之子椿,实左右之。明年其弟与、允相继至。」(参《龙川文集》。)

周先生扩

周扩,永康人。龙川尝铭其母黄氏墓。(同上。)

吕先生约

吕约,永康人。龙川志其母夫人夏氏墓云:「又赞吕君教其前母之子约,必使自见于士林。」(同上。)

庐先生任

周先生作(合传。)

何先生凝(合传。)

(梓材谨案:三先生并龙川门人。见上《孙先生贯传》。)

领卫厉先生仲方

丁少詹先生希亮(并见《水心学案》。)

教授陈先生刚(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王氏门人

提举彭先生仲刚(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吴氏家学(季节四传。)

知军吴松渊先生邃

吴邃,永康人。全归子,思齐父。累官知广德军。学者称为松渊先生。

◆松渊家学(季节五传。)

县丞吴全归先生思齐(附从父天泽。)

吴思齐,字子善,永康人,松渊先生子。先生少颖悟,效父为古文,即可诵,季父国子监丞天泽器之,悉授以所学。由任子入官,监临安府新城税。后调为嘉兴丞。数以书与用事者,言「贾似道母丧,不宜用卤簿」;又言「御史俞浙,以论谢堂去职。宰相附贵戚,塞言路,如朝廷何」!凡所为,要以直遂其志,第知有是非,不知有毁誉祸福也。宋亡,隐浦阳,家无儋石之储。有劝之仕者,辄谢曰:「譬犹处子,业已嫁矣!虽冻饿不能更二夫也。」所善惟方凤、谢翱,相与放游山水闲。登严陵山,恸哭西台,自号全归子。学者尊其行,争师之。年六十四,手编圣贤顺正考终之事,曰《俟命录》。《录》成,赋诗别诸友,遂卒。

◆全归讲友

文学方存雅先生凤(附子樗。)

方凤,一名景山,字韶父,浦阳人。生有异材,常出游杭都,尽交海内知名士。将作监丞方洪奇其文,以族子任试国子监举,上礼部,不中第。主合门舍人王斌家,教其二子大、小登。后以特恩授容州文学。未几,宋亡。先生自是无仕志,益肆为汗漫游。一日,复游杭。大登为暹国臣,奉使上国,相持泣下。先生欲与俱行,人劝止之。先生善《诗》,通毛、郑二家言。晚遂一发于咏歌,音调凄凉,深于古今之感。临没,属其子樗,题其旌曰容州,示不忘也。尝谓学者曰:「文章必真实中正,方可传。他则腐烂漫漶,当与东华尘土俱尽。」性不喜佛、老。读《唐傅奕传》,壮其为人,摭奕后辟异教者数十事,题之曰《正人心》。书尚未完。他所著诗三千余篇,曰《存雅堂稿》。黄晋卿、吴立夫、柳道传诸文章家皆出其门。樗,字寿父,亦精于诗。(参《浦阳人物记》。)

参军谢晞发先生翱(父钥。附门人吴贵。)

谢翱,字皋羽,长溪人。父钥,通《春秋》,先生世其学。试进士不中。倜傥有大节。会文丞相天祥开府延平,长揖军门,署谘事参军。已复别去。及丞相被执以死,先生悲不能禁。只影行浙水东,有严子陵钓台,先生设丞相主,再拜伏酹,号恸者三,乃以竹如意击石作楚歌招之。歌阕,竹石俱碎。性嗜佳山水,雁山鼎湖、蛟门候涛、沃洲天姥、四明金华洞天,搜奇抉秘,即着游录。游倦,辄憩浦阳江源,及睦之白云村,寻隐者方韶父凤,吴子善思齐,昼夜吟诗,不自休。婺、睦人士,翕然从其学。至元甲午,去家武林西湖上。明年,肺疾作,濒死,属其妻曰:「吾去乡千里,交游惟方韶父、吴子善最亲,慎收吾文及吾骨授之。」已而韶父等至,瘗之子陵台南,以文稿殉,伐石表之曰:「粤谢翱墓。」无子,其徒吴贵祠之月《纪赞》一卷,《楚辞芳草图补》一卷,《宋铙歌》、《鼓吹曲》各一卷,《睦州山水人物古迹记》一卷,《浦阳先民传》一卷,《天地闲集》五卷,《东坡夜雨句图》一卷,《浙东西游记》九卷。(参《宋文宪集》。)

◆全归门人(季节立传。)

黄田居先生景昌

黄景昌,字清远,浦江人。从方凤、吴思齐、谢翱游,通《五经》,自号田居子。(从黄氏补本录入。)

◆方氏门人

文献黄文贞先生溍(别见《沧州诸儒学案》。)

贞文吴渊颖先生莱

吴莱,字立夫,浦江人。集贤大学士直方子也。生有奇质。四岁,母盛口授《孝经》、《论语》,辄成诵。七岁,能属文。族父幼敏家多书,公往私挟一编归,尽夜读竟。又复往易,幼敏知而视之,乃《汉书》也。幼敏指《谷永杜邺传》曰:「汝能记是,当不汝责。」先生琅琅诵之,不遗一字。幼敏以为偶熟此卷,三易他编,尽然。因悉出藏,尽使读之。方韶父见而叹曰:「明敏如此子,虽汝南应世叔不是过也。」悉以所学授焉。自是益博极群书,至于制度沿革、阴阳律历、兵谋术数、山经地志、字学族谱之属,无所不通。延佑七年,以春秋举上礼部,不合,退居深袅山中,益穷诸经之说,所造愈精,著述甚多。(云濠案:元史本传:「先生着有《尚书标说》六卷、《春秋世变图》二卷、《春秋传授谱》一卷、《古职方录》八卷、《孟子弟子列传》二卷,《楚汉正声》二卷、《乐府类编》一百卷、《唐律删要》三十卷、《文集》六十卷。他如《诗传科条》、《春秋经说》、《胡氏传证》皆未脱稿。」)宋景濂、胡仲子皆尊师之。至元六年卒,年四十四。门人私谥曰渊颖先生,再谥贞文。(百家记。)

文肃柳静俭先生贯(别见《北山四先生学案》。)

黄田居先生景昌(见上《全归门人》。)

◆谢氏门人

黄田居先生景昌(见上《全归门人》。)

◆吴氏门人(存雅再传)。

文宪宋潜溪先生濂

教授胡长山先生翰(并见《北山四先生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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