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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三分天下豪绅作寨主 一线曙光巾帼有英雄

23 三分天下豪绅作寨主 一线曙光巾帼有英雄

  许大海老是颠颠倒倒,排解不开。方培兰说了他几回,一点也没有效验。后来方培兰气起来,跳着脚要打他,骂他“混帐,不是东西”,他反而从此不见师傅的面了。方培兰满腹牢骚,逢人辄道:“你看,养儿养女收徒弟,有什么意思?为了个臭丫头,情愿不要师傅了。”

  方祥千怕师徒两个真的决裂了,再三派人去把许大海找了来。原来他躲在孟四姐的汉子家里赌钱呢。那孟四姐自从被方冉武送了县,押进监狱以后,剩了他丈夫刘斗子一个人在家里无以为生,就把娼寮改为赌窟,约些不三不四的光棍,在家里聚赌抽头。许大海在这里算是一个大赌家,一输三百二百,面不改色。不但刘斗子笑脸捧着他,连那些赌棍都仰他鼻息,口口声声叫他许大爷,连起手儿来赢他的钱,去买白粉过瘾。小狐狸庞月梅家现在大做白粉生意,刘斗子就是他家的推销员之一。不久以前,为了代销的货帐不清,刘斗子被保卫团的张队长柳河和陶队附祥云抓到公所里去结结实实地打了四十军棍。张队长吩咐下来:

  “你以后要再欠她钱,我就照一块钱十棍有多算多,有少算少,认真地打你!打了你,还得拿出钱来。不拿再打,直到拿出来为止。你记清楚了,别再马虎!”

  刘斗子受了这一场教训,这才钉是钉,卯是卯,再也不敢赖帐了。

  许大海恋恋不舍地堆开赌局,一步懒一步地到师傅家来。祇见师傅在外头学房里陪着方六爷喝酒。见他来了,吩咐人添把椅子,一同坐下,方祥千就先说道:

  “今天,我们把以前的话一句也不要再提起来。你的亲事,放在我身上,等我来给你找个好的。要不教你看着比张绣裙好上百倍,也不算数。男大当婚,你并没有错。可是张绣裙既然已经跟了别人,那也就没有法子,师傅劝你的话也是实情。你这心里发闷也难怪。这么着罢,我给你出一趟差,你到外面走走,也散散心去。”

  “教我上哪里去?”

  “高家集。”

  “高家集火车站吗?”许大海一听这个地方,就先有点高兴。原来他活了二十多岁,没有见过火车。

  “是的。我有个朋友,原住在T城,多年肺病,如今一天比一天厉害。又穷,生活医药都成了问题。是我写信给他,请他到这里来养病。你到高家集去把他接了来。”

  “这个人,”方培兰接着说,“就提在T城领导工作的尹尽美。还有一个陪着他的人,是上海来的,顺便来看看我们的工作,大约还有指示。你一路上要好好照护他们,不要多嘴乱说话。”

  “尹尽美走了,T城由谁负责!”许大海问。

  “我也还不知道,”力祥千说,“我想大约是董银明。等他们来了就知道了。”

  东岳庙的大殿西头,收拾出一间屋子,里面裱糊一新,预备给尹尽美住。上海客人,方祥千因为自己的厅房办了夜校,决定招待他住在方培兰的学房里。

  “六叔,住在我这里,祇有一样不方便,我家里没有人会做菜。他们端出来的饭,连我和大海都不高兴吃。上海来的人,怕不嘴尖的很。最好你老人家拿手的那烧鸡,请他吃一回,也让他知道我们方镇不是含糊的。我说,六叔,我这好几个月没有吃到你老人家的烧鸡了,想起来我就咽唾沫。”

  方培兰说着,扬声笑起来。方祥千道:

  “那是自然,我一定请他吃吃烧鸡。至于每天吃饭,找个人来烧罢。──我记得那一回在小狐狸家,就是康小八和康子健头一回见面的那一次,那个菜弄得还不离谱。你知道不知道那是谁做的?”

  “她家里的菜,都是自己做的。她有一个老厨子名叫庞二明,说就是庞月梅的弟弟,菜倒是弄得不错。”

  “就借庞二明来罢。”

  第二天一早,许大海就带着双套骡子轿车上高家集了。他在火车站上看了火车,大大地开了眼界之后,过了两天,就往约定的地点和时间接到了尹尽美。上海客人,也说着和方镇差不多口音的话,四十多岁,土里土气,倒像个乡下教书先生。他自己介绍,姓侯名达,说:“你叫我侯大爷好了。”

  尹尽美已经病得不能起坐?他是用帆布床从T城抬了来的。不用说,骡车是不能坐的了。许大海和侯大爷商量,雇了一顶四人轿子,带了八个轿夫,轮着班抬他到方镇。

  侯达带到的是一连串紧张的消息,国民革命单从广州北伐,顺利地攻下两湖。现在已经规复了南京和上海。国民革命军的迅速进展,是和共产党的利益相背驰的。这就像两个人竞走一样,共产党被远远地抛在大后头了。侯达带到的上级指示是:阻挠国民革命军的进展,破坏国民党的一切工作,不择手段发展共产党自己的力量。方祥千告诉侯达说:

  “我们这里没有国民党,可以说没有。少数国民党的中上领导阶层,都在外面做官,没有在本乡地方上扎根。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所有的绿林,这都是『逼上梁山』的贫农佃农和游民无产阶级。我们的作法是:恶化地主和良民的关系,掌握绿林的武力,静待时局的演进。”

  侯达在方镇一住两月余,他对于方祥千所能控制的绿林和驻军的实力,发出衷心的敬佩。他说:

  “斗争是离不开武力的。你的作法,将是共产党成功的一条快捷方式。”

  然而侯达和尹尽美也带来教人悲伤的消息,那就是加入广东军校一期的陶补云已经在东征淡水之役阵亡了。对于这个极有希望的雏虎的夭折,方祥千此别人流了更多的眼泪。他请了八个道士在东岳庙里给陶补云念了四十九天经,陶补云的父亲陶凤魁和他的好几个哥哥,轮流守在庙里上香供饭,追悼这个首先牺牲的英灵。

  侯达离去之后,尹尽美的病渐渐没有希望了。方珍千自告奋勇,要给他医治,斟酌了三天才立出一个方子来。方祥千拿过来一看,头一味药是生地二两,他没有看第二味,就放下了。却去请小曹操曾鸿,根据他所渊源的陈修园,用八分人参的补剂来“投石问路”。不幸的是路还没有问着,尹尽美就伸了腿了。

  尹尽美的病逝,是方祥千自陶补云阵亡之后的第二件伤心事。他老泪纵横的说:

  “八个道士,八个和尚,再请八个尼姑,多给他们念几天经。这是我们仅有的一个人才,他偏偏死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人会唱俄文的第三国际歌了!连个俄文歌都不会唱,我们的脸上还有什么光!”

  “人已经死了,”方培兰却诚恳地劝慰他说,“你老人家就不必再尽着难过了。一个俄文歌有什么希罕!我们其蕙妹妹和天茂弟弟,去了俄国这好几年,等回来了还能不会唱个俄文歌?恐怕连俄国话都会说,俄国孩子都会养了。你老人家等着瞧罢。”

  然而时局的消息,却愈来愈离奇了。说是国民革命军攻入了T城,又被日本兵打了出去,张中昌跑了,日本人重新占领了T城C岛和联贯这两地的一条铁路。康子健接到师长的命令,要他这一营人随师向南方撤退,听候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方祥千和方培兰却劝他不必走。

  “日本人又来了,我们不借机会给自己作点事,尽着跟人家跑什么?你和革命军有什么渊源?改编来,改编去,就把你改编完了。”

  方其菱也再三给他说:

  “你要真想在这里成家立业,这就是个机会了。这几年,你已经扎下了根,一走,就连根拔了。你到哪里再去找这样好的地盘去?”

  于是康子健就下了最后的决心,藉开拔为名,把队伍拉到山里头去了。少数不赞成这一行动的人,都给他一一解决了。他从此实质上变成了康小八一流的绿林英雄,却仍然住在镇上,作了第二流绅士。在这个镇上,祇有真正姓方的才有作第一流绅士的资格。

  当地变成真空之后,方祥千就积极布置和日本人联系。他的目的有二:购进器械弹药,输入毒品。前者为扩张实力,后者为筹措经费。康小八年轻时候,曾在C岛日本洋行里作过事情,说得很好的一口日本话,也认得几个日本人。他便亲自到高家集去,又从高家集上T城C岛跑了一转,带回了一个日本浪人名叫山本次郎的,在镇上设立了一个山本洋行。这个山本次郎会说中国话,常穿中国长袍。他的洋行和高家集的日本驻军直接联络。往来货款,都由方培兰派人护送。

  小狐狸庞月梅卖白粉尝到了甜头。这一回竟异想天开,想要取得山本洋行各项毒品的“专卖权”。小叫姑庞锦莲亲自到山本洋行去,以购货为由,对山本次郎大施其勾引手段,当天她就留宿在山本洋行里。以后,山本次郎曾对方培兰有所表示,他有意把所有毒品交给庞锦莲总代销。

  方培兰当时没有对山本任何表示,离开山本,到了保卫团公所,却教张柳河陶祥云两个人送给庞家这样一句话:“我不一定什么时侯,要拿她娘儿两个的脑袋!”

  庞月梅慌了,央及张柳河和陶祥云两个给方培兰说好话:

  “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卖白粉了。我也不教锦莲再看那山本去。培兰大爷说怎样就怎么,我什么时候敢驳回来?大爷有话,祇管吩咐,千万不要生气。难道我们娘儿两个还是外人吗?”

  方培兰得了这个回报,点点头说:

  “好,她心里明白就好。你们两个和她们有交情,也要时常开导她们,不要让她们财迷转向,迷了心窍。山本这个人,我是容易弄了来的吗?”

  “是的,大爷。”张柳河说,“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我要知道,还能不拦住她们?这个小叫姑真比她娘还要泼辣,就自己去找上山本了。”

  “大爷,你祇管放心!”陶祥云也说,“她要真敢碍手碍脚,我先炮了她!”

  “不要说笑话罢!”方培兰笑笑说,“你能舍得炮了她?”

  一句话把陶祥云说急了,他胀粗了脖颈。说:

  “大爷,在你跟前,我怎么能说笑话?你不信,我这就炮个样儿给你看。不过是个卖货,又不是老子娘,我有什么舍不得!”

  “那也犯不着。”方培兰说,“留着她们,用处多得很呢。祇教她不要做我的反叛就是了。”

  那山本次郎一连几天不见庞锦莲上门,就有点“心不在焉”起来。晚上,吃下大量的白酒之后,越发忍耐不得。就教洋行里的伙计田元初去找她。这个田元初也是方培兰的徒弟,二十来岁,聪明伶俐。方培兰把他荐给山本次郎,名为当伙计,实在是监视山本的。庞锦莲一进山本洋行,就看穿了这个关系,施出手段来笼络那田元初。田元初心里也很喜欢这个女人,祇碍着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和她十分亲近。这几日,庞锦莲不来,他心里也觉着不自在。这时山本教他去找她,他就一路兴兴头头地去了。

  他等在外院的客室里,小叫姑从里面出来见他。原来她内院里正有客人呢。

  “小弟,你来这里干什么?”小叫姑一见田元初,就笑吟吟地在他的腮上拧了一下。“你也学着来打茶围?”

  “山本教我来找你。你怎么几天不去了?”田元初红着脸说。

  “我家里忙呢!你告诉他,我实在没有空儿出去。等过几天,我有空就来。你也不用来找我了。”

  “这么告诉他,他不会答应罢。”

  “他不答应也没有办法。除非是他到我这里来还可以。可是话说得明白,是他自己愿意来找我,不是我找他来的。”

  “那还不是一样?”

  “自然不一栈,分别大的很呢。”

  庞锦莲见田元初手里拿着一支又明又亮的短棒儿。就问: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手电棒。”

  “怎么叫手电棒?”

  “你看,这么就亮了,照着走路,比打灯笼方便。”

  庞锦莲接过去试着照了照,看了又看,觉着很新奇。问道:“你那里弄来的?”

  “是山本的。”

  “既是山本的,你留下来给我罢。”

  “我要照着回去呢。而且他也没有说教我留给你。你要,当面给他要去。”

  “嗳呀呀,什么大了不起的东西!我说,小弟呀,真看不出你来,心眼儿这么死!你还说认我做姐姐呢。”

  庞锦莲说着,跑上去抱住田元初就亲了个嘴。田元初没有办法,祇好把手电棒留给她,自己打个灯笼回去。山本次郎知道庞锦莲不肯来,便移尊就教,自己到她家里来。庞锦莲把他招待在外院里住了一夜。她自己却不时地往内院里跑,出来一会又进去,进去一会又出来,忙的了不得。山本次郎一夜也没有睡得好,就动了个念头,觉得要玩这个女人,非把她据为己有不可。

  第二天早上,用早点的时候。山本问道:

  “我看你生意很忙。你一个月大约可以赚多少钱?”

  “也不一定。有几千的时候,也有几百的时候。”

  “譬如现在我想把你包下来,一个月你要多少钱?”

  “我不包给人家。”

  “为什么?”

  “我的客人很多,伺候了一个人,岂不冷落了别人?”

  “不过是为赚钱罢了,谁还不是一样?”

  “我冷落的人多了,就赚不到钱了。”

  这说得山本次郎很觉得没有面子,他有点恼了,说话的声音不觉高起来。

  “我一定要包你!”

  “你一定要包我?”

  “是的。”

  “不包不行?”

  “是的。”

  “那是我自己不能作主。”

  “谁作主?”

  “方培兰大爷。”

  “你是他的人?”

  “并不是说我是他的人。因为他是我们镇上的头脑,大家都尊敬他,服从他,凡事都听他一句话。”

  “那好,我找他说话去。祇要他答应,你就没有问题了,是不是?”

  “是的。”

  为了“敦睦邦交”,方培兰没有法拒绝山本次郎这一要求。三面谈妥之后,祇剩下一个房子问题尚待磋商。原来山本次郎有了那一夜之间的痛苦经验,发誓不肯住到庞家来,庞锦莲则嫌洋行的房子太局促,也不肯住洋行。调停下来,决定在洋行附近另觅一个住处。

  庞锦莲指定要住养德堂的房子、说祇有他家的房子好,也祇有他家有空房子。自然,这祇是表面的理由。她内心的真实原因,是为了养德堂在保卫团公所对门,她希望不要冷落了陶祥云。她心里明白,这个日本鬼子岂是白首偕老的对象,没有为了他得罪自己的知心熟客的道理。但这一提议,遭受了养德堂正主方八姑的严重反对。

  她说:“我家里的房子,就算点上火烧了,也不借给卖淫的女人住,尤其不能借给日本鬼子住!”

  无论怎么劝说,怎么疏通,她的立场是坚定不移。这使得山本次郎大大的恼火,他跺着两脚说:

  “看我不请了皇军来,用炮打平你这鸟房子!”

  方八姑的恼火比山本次郎更甚。她干脆说:

  “最好打平了,咱们两家都不要住,省下多少是非。”

  张柳河队长好歹把山本次郎劝着回去,在庞锦莲内院里摆下一桌酒,替他消气。张柳河说道:

  “山本先生,你和那个野姑娘吵什么!你不知道她一家全是国民党,国民党要打倒帝国主义,你们日本人就是帝国主义。她要打倒你呢,怎么还肯借房子给你住!”

  “她想打倒日本吗?”山本次郎悻悻的说,“日本皇军消灭她。”

  “是呀,他们太不知道自量了,总有自食其果的一天。”

  一个桌子上,异口同声地诅咒了一会,山本的气慢慢平了。最后还是方培兰作主,吩咐庞锦莲道:

  “你就暂时先住在洋行里罢。人家日本人都住得,你还有什么一定住不得!什么事都好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冷落了人家日本。”

  从此,小叫姑庞锦莲归入了日本人山本次郎的怀抱。但她除了夜间住洋行里,白天总还是回到庞月梅那边去,瞒着山本,照旧应接客人。有那想和日本人打交道的,都走她的门路,因此她的生意更加兴旺了。连庞月梅也沾她的光,应接不暇起来。她每次见到山本,总逗着他叫她两声丈母娘。山本也知道孝顺这个丈母娘,常常把整盒子的白粉送给她过瘾。她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瘦了。

  山本次郎却是老记着那个倔强的方八姑,这是这个镇上唯一有胆量敢于和他对抗的一个人。他说:

  “我的丈母娘呀,你给我想想,有什么法子惩治惩治那个方八姑。我和什么人都商量过了,都没有好主意,祇剩下还没有领教你了!”

  “这些事情,你来问我,那可是白问!我听说人家方八姑,正正派派一个人,你和人家为难干什么?房子呢,人家借,是个人情,不借呢,是应当。我劝你把度量放大点,不要老想着报复罢。”

  小狐狸庞月梅年龄大了,阅历深了,鸦片白粉又抽得多,已经到了火气全消的地步。因此,看见年轻人火旺气盛,总见得好像没有必要似的。这时侯,她劝山本的话,倒是出于真心的。但她又怕山本听着不对胃口,招起反感,就又转个口风。说道:

  “这是我老没出息的话,你们年轻人,未必听着合适。真正要想报复呢,那还不容易。这个方八姑虽然也姓方,在镇上可是极其孤立,他和人家不合群,人家都不理她。她几个哥哥都在外边做官,就算有势力,现在这个时候,势力也使不到这里来。你要报复,还不是凭你!”

  “我打算请高家集的皇军来抓她去,你看行吗?”

  “那要问方培兰大爷,他答应了就成。”

  “你是说他要不答应,皇军不能来。”

  “他有人有势力呀,他要拦在头里,事情就辣手了。”庞月梅一边解释,一边又怕山本误会,忙说,“好啦,好啦,你是我的好女婿,不要和我商量这些事情罢。我祇要有口鸦片烟抽,什么事都不管。”

  “你这个老滑头!”山本次郎说着,哈哈笑了。

  得了方培兰的默许,高家集的日军分了一小部分驻到镇上来。方家大户们,以保卫团公所为代表,在方祥千方培兰的主持之下,杀猪宰牛,大事招待。带领这一部分日军的是一个“河田队长”。河田队长矮矮胖胖,留着短髭。几杯酒下肚之后,教山本次郎给他翻译,发表了一篇“日支亲善”的演说。

  “张中昌督办是我们大日本的好朋友,革命军要打倒张中昌,我们大日本皇军当然要帮张中昌的忙。这是『日支亲善』的最好表现。

  “你们这镇上,都是张中昌的好百姓,也就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好百姓。今天在座欢迎皇军的绅士们,都是大日本皇军的好走狗。狗是顶顶好的,你们要学狗,狗对主人最忠心。

  “我听说你们这镇上也有反日分子,那是国民党,国民党是反日的。我这一次带部队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消灭这些反日分子。

  “你们支那不能离开大日本单独生存。没有大日本保护你们,白种人早来亡你们的国了。支那人反日,就等于反自已。唯有顶顶胡涂的人,才做这样的胡涂事。

  “我的责任,是要替你们杀尽这些胡涂人。这些胡涂人一日不杀尽,你们就一日不得安居乐业。

  “你们要感恩皇军,替皇军做忠心的狗!”

  在座的“绅士”们,恭聆训示之后,无不唯唯。河田队长在镇上一住五日,大大提高和加强了山本次郎的地位。一个清晨,他带着原来的小部队回高家集去了。

  他回防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要,祇用骡车载走了方八姑。他认为这是这镇上唯一反日的危险人物。“她是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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