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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二
  尚书精义       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尚书精义五十卷宋黄伦撰宋史艺文志载有是书十六卷陈振孙书録解题亦着于録称为三山黄伦彞卿所编知其闽人此本有余氏万卷堂刋行小序称为释褐黄君则又尝举进士然闽书及福建通志已均不载其仕履则莫能详矣其刋书之余氏亦不知何时人案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称世所传九经本以兴国于氏及建安余仁仲本为最善又林之奇尚书全解亦惟建安余氏刋本独得其真见之奇孙畊所作跋语中此编所称余氏当即其人是在宋时坊刻中犹为善本也其书荟萃诸説依经胪载不加论断间有同异亦两存之其所徴引自汉迄宋亦极赅博惟编次不依时代毎条皆首列张九成之説似即本九成所着尚书详説而推广之故陈振孙颇疑其出于伪托然九成详説之目仅见宋志乆经湮晦即使果相沿袭亦未尝不可借是书以传九成书也其他如杨氏绘顾氏临周氏范李氏定司马氏光张氏沂上官氏公裕王氏日休王氏当黄氏君俞顔氏复胡氏伸王氏安石王氏雱张氏纲孔氏武仲孔氏文仲陈氏鹏飞孙氏觉朱氏震苏氏洵呉氏孜朱氏正大苏氏子才等当时著述并已散佚遗章賸句犹得存什一于是编体裁虽稍涉汜滥其裒辑之功要亦未可尽没其书传本乆絶朱尊经义考亦曰已佚今从永乐大典各韵中采撮编缀梗槩尚存惟永乐大典之例凡诸解已见前条者他书再相援引则仅注某氏曰见前字其为全録摘録无由参校今亦不复补録姑就所现存者厘订成帙分为五十卷存宋人书説之梗概备援证焉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原序
  理学昭融周歴千古于胸次不逾辰刻之顷傥翳障弗屏彻虽一瞬之境恍迷其真眡千载而上之圣贤心传于典谟训诰誓命中若之何剖其秘析其微哉古书百篇嬴秦酷以虐焰仇之特甚先汉力追探之收拾散逸仅得孔安国所传为正会巫蛊事旋复泯遏繇魏晋以降篇帙缺亡未备而精真之理晦蚀又不止此白鱼赤乌之伪箕子荄滋之蔽禺銕柳谷之讹在所不论然党防于専门名家增倍师说至百万言传注训诂之纷纭累三万言只解稽古二字乱世人耳目而指意为之诬蔑殆与厄于秦同科理学曀蔽绵歴云乆阐而明之盖若有待时属皇朝祖宗全盛之际闗洛有二张二程之学崇索理致根乎圣贤心法以发明千载不传之秘而福后学俾天下之士毕宗向夫理学之指南一洗汉唐注疏旧习岂第踸踔藩篱咀嘬余胾者哉又有宗工硕儒落落复相望乎其间各出意表所见理根于心而心防于理更与启其未悟者编检纷如亦戛戛乎难槩以目力也噫十指之形必有巨擘翘错之中当刈其楚粤自启贤闗升俊造以来有黄君伦素定规绳于方寸所谓疎通知逺不诬而深于书者萃古今议论而裁之其发挥五代帝王遗书之奥皆指中之擘翘中之楚者信精而又精其于理学殆无余蕴矣昔人有泳圆流者采珠而捐蚌登荆岭者拾玉而弃石今所抄存犹摘翡翠之藻羽脱犀象之牙角宜乎称此书为精义也览者亦宜以余言为然淳熙庚子长至龙溪张凤从道叙书解数百家或泛而不切或畧而未备或得此而失彼或互见而叠出学者病之释褐黄公以是应举尝取古今传注及文集语录研精而翦截之片言只字有得乎经防者纂辑无遗类为成书博而不繁约而有要实造浑灏噩之三昧非胸中衡鉴之明焉能去取若是志于经学者倘能嚅哜是书不必他求矣余得之不敢以私敬锓木与天下共之所载诸儒姓氏混以今古余不暇次其先后观者自能辨之淳熙庚子腊月朔旦建安余氏万卷堂谨书

  尚书精义原序考证
  第一页前八行 案刘向云今易箕子作荄滋汉书儒林传蜀人赵宾为易饰易文以为箕子明夷万物方荄滋也晋邹氏家讳云训箕为荄诂子为滋漫衍无经不可致诘以讥荀爽据此乃易中传讹之字序文上下二句皆就本经而言似此句可节今姑仍原文谨附识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一      宋 黄伦 撰
  总论
  司马温公曰自书契之作先民可得而闻者皆有史官其载籍博矣经传所称特二帝三王之事见于典谟训诰誓命之文观夫蹑风云之会起而应帝兴王唐虞相禅夏后殷周相继世代虽殊其所以享崇髙据大宝者皆积徳累功洽于百姓修仁行义考之于天然后讴歌讼狱有归焉 又曰上古帝王政事之迹于书为详焉此书所以为政事之本也然而道之粗者在物以圣人之意而观之则即事中有理即理中有事事中之理则藏于至赜之微而意有所不能致理中之事则发于至动之显而言有所不能尽学者苟以理而会于事以事而征于理精之以思通之以意则道徳之义性命之理见于书矣
  顾氏曰学道者所以充智而智常至于不充穷经者所以立道而道常至于不立夫岂道固不足学而经不足穷欤道也者不修则不成经也者不求则不明圣人之立而有成者道也然则其可以不学乎天下之道所以质而法之者经也然则其可以不穷乎彼之所以学而穷之者涉乎其外而不造乎其中采乎其华而不食乎其实是以心虽劳而义不博智虽専而理不明 又曰善求其法而无躭其文善观其心而无泥其迹盖书者有迹而有心成王之建官穆王之训刑是皆所谓迹也周公之无逸伊尹之太甲是皆所谓心也迹者法也心者敎也法存乎人敎存乎身然后道无不通
  黄氏曰书五十九篇其要在于风俗之变与夫正君臣之分自尧舜以徳相授一变而禹以有功得之有扈氏不服再变而君臣相责矣汤伐桀武王伐纣则变之极者也孔子每与舜而不与武王征伐者一时之极功名分者万世之大法功不可没而法不当废将以通行于万世则汤武之为罪人宜也虽然汤武救天下而亲受其恶是非圣人有所不能盖汤武为天下重而孔子为万世重二者并行而不相悖先儒以为武王非圣人吾不知其指
  髙氏曰学记三王四代惟其师则知虞夏商周之君其人为足师也法言曰适尧舜文王者为正道则知虞夏商周之道其始为适正也书断自唐虞以下迄于周而已盖尧舜而前古风朴畧不可得而纪也故孟子言必称尧舜又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东周而后覇道纵横不可得而纪也故荀子谓道不过三代又曰言治者予三王由此观之仲尼之定书始于二典而终于二誓信不诬矣 又曰书本一也或裂一为三作大禹臯陶谟益稷以其人异而意同也作康诰酒诰梓材以其人同而意异也作盘庚三篇作太甲三篇作说命三篇作泰誓三篇以其事大而体重也谟一也然大禹之功臯陶之嘉益稷之忠岂非人异而意同乎康叔一也然康诰之治顽民酒诰之戒沉湎梓材之为敎化岂非人同而意异乎三篇一也然以臣放君以下伐上咈臣民而迁都由帝梦而立相不亦事大而体重乎或一书而三篇或三篇而一事不可不辨也
  虞书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无垢曰识夫子序书之意然后识吾夫子作春秋之心矣其造化之妙炉锤之工盖与乾坤同用六子同机岂可以凡俗浮浅之虑妄窥之乎其曰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者此盖指尧平生用力处为天下后世言也如三画图干六画图坤错综图六子使乾坤六子无所逃其妙而聪明文思光宅天下止八字耳其探索钩致尧之赜隠深逺亦无所逃其妙矣非吾孔子其谁有此见识批判而不疑乎且想濬哲文明温恭允塞之徳则舜已在人耳目中矣想齐圣广渊之徳则汤已在人耳目中矣想徽柔懿恭则可以见文王想聪明齐圣可以见武王想豁达大度可以见髙祖想天日之表可以见太宗想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可以见尧矣聪可想见其疎通明可想见其髙逺文可想见其温润思可想见其巧妙其所以斡旋四海运动六合者皆自聪明文思中来也光宅天下可以槩见矣然而尧典所载尧之徳尧之用贤尧之同天尧之知人其逊位特所载中一事耳今孔子序书一切畧去独曰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何也曰此与作春秋同几其予夺抑进退去取乾坤之功六子之妙也夫尧之徳尧之用贤尧之同天尧之知人其几莫敏于逊位也
  杨氏绘曰或曰皇之三帝之五其书皆存焉仲尼删书独断尧典为之始何也曰圣人所以垂世立教杜百代簒争之乱也若后世羿浞莽卓秦项曹马或簒焉或争焉迹其所以然争焉而已矣仲尼病后世之争且乱故其删书也断尧典为始焉美其能以圣让圣也千古盛徳将何以加诸取为百代典诰之首则万世良者慕之悖者惧之不亦宜乎
  上官氏公裕曰尧典称虞书先儒谓虞史所録故总谓之虞书此殆不达圣人制经之防矣仲尼所以经其史文其法载道以着万世何为因虞史所録然也夫尧典称虞书其见二帝以天下让之防也故仲尼断自尧典称为虞书欲见其尧将逊位而天下已授舜也明尧之天下已舜之天下也
  张氏纲曰皇以道得名帝以徳得名王以业得名圣人之于天下或为皇或为帝或为王非其道之不同也所遇之时适然耳虽然此特其尘垢粃糠而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在是也聪明文思尧之四徳也徐以气听而听不以耳尧徳之所以为聪也徐以神视而视不以目尧徳之所以为明也惟聪矣故能聴逺其效足以作谋惟明矣故能视逺其效足以作哲聪明君徳之大者也经曰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盖非聪明不足以作元后而为民之父母也又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盖非聪明不足以乂民之乱而为之主也则聪明者君徳之所当先也尧有聪明之徳其见之貌则恭而肃形之言则从而乂貌恭而言从动则成章是故谓之文由聪明以至于文则其徳至矣不可不从之以思思者道之所成终而成始也圣人方其寂然不动则心死形废而未始有思及其出应帝王之业而有为于人间世是又不可以无思且思于五行为土土之为物水资之以为灌溉之利火资之以为烹餁之功金得之以藏木得之以生是五行不可以无土而五事不可以无思此尧之四徳必终之以思也尧有聪明文思之徳充实于内及其英华外发则厥光大矣以此而宅天下则天民之阜可垂拱而坐视也
  尧典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伊川曰放勲非尧号盖史称尧之道也以谓三皇而上以神道设教不言而化至尧方见事功也后人以放勲为尧号故记孟子者遂以尧为放勲也若以尧为放勲则臯陶当号允迪禹曰文命下言敷于四海有甚义
  无垢曰自曰若稽古帝尧至允恭克让皆舜时史官名目尧也若晋人题目谢安为温雅雄畅乐广为清夷冲旷山涛为平简温敏戴逵为忻和通任之类是也夫尧大圣人岂若谢安軰所可题目哉于是知帝舜时史官非司马迁班固之流也然其以题目尧者自有意义岂可以轻心浅虑求之哉 又曰且日月以明为光而圣人以声名为光夫尧以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之徳端拱于庙堂其发于事业见之号令者皆有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之美布在其中如黄钟起而万物潜动淑气生而天下皆春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自然之理也此史官亲见帝尧其目之曰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可也
  东莱吕氏曰曰放勲以下是厯说尧事凡天下功绩皆晓然着见自有成理尧则依放之而初未尝加一分人力此孔子述而不作之意
  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无垢曰汉髙祖识韩信于行伍汉武帝识金日防于降虏开国承家托孤寄死照映于百世之下者则以汉髙汉武能识之也尧能识俊徳之士展尽四体以施其学术故以亲九族则九族睦平章百姓则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则黎民于变时雍 又曰呜呼盛哉夫一亲九族九族即时而睦一章百姓百姓即时而昭明一和万邦万邦即时而和乐岂特俊徳之力哉想其谟谋献纳于尧前时言听计从无有疑贰故使其功效如是之速则尧之俊徳亦可见矣夫能识俊徳而九族睦百姓昭明黎民和乐其神速如此则钦明文思之用亦可想见矣
  张氏曰克明俊徳所以修之身者也以亲九族则修之家者也平章百姓则修之国者也协和万邦则修之天下者也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之序也
  陈氏鹏飞曰克能也俊者能其至也克之谓能者谓能有所胜也天下之人莫不有能非尧独能也物之不格知之不至意之不诚心之不正皆不克之谓也今尧之明徳无一介之私存乎其中故无不极其至由是而齐家则九族亲由是而治国则百姓昭明由是而治天下则黎民雍矣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胡氏伸曰以纪数故以日月之行托之于星辰之度而数不可乱此之法也象以具体故以光道象日月之行以星辰伏见之度而象不能匿此象之法也传曰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隂之寒气生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故在易之卦离为日坎为月然离隂卦也其象内隂而外阳坎阳卦也其象内阳而外隂故日体离之隂而用其阳月体坎之阳而用其隂日以昱乎昼其用在阳故也月以昱乎夜其用在隂故也日之行舒者体离之隂也月之行速者体坎之阳也日之循星周嵗而浃者舒故也月之循星既月而浃者速故也日行天度之一月则行十二有竒焉天度者所以为气数也所谓日月之行皆有常数也星之可名者三百二十然此所谓星者二十有八舎也天极谓之北辰五纬有辰星然所谓辰者十有二次也春秋传曰天以七纪盖苐斗至壁是谓星武第奎至参是谓星虎第井至轸是谓星鸟第角至箕是谓星龙星武之星三十有五星虎之星五十有五星鸟之星六十有四星龙之星三十有二以类综之则四方皆七故星辰之数二十有八也春秋传日月之会是谓辰星志月辰者日月之防而建所指也盖月行及日防而为辰辰本无体兼星而见故天正之辰在星纪自北而西则地正之辰在枵人正之辰在豕韦而西陆之降娄大梁实沈南陆之鹑首鹑火鹑尾东陆之夀星大火析木其所朔月可知也春秋外传所谓日月厎于天庙者言建寅之月辰在娵訾也所谓日月防于龙狵者言建亥之月辰在天汉也盖因朔月之所在以知辰因辰之所合以知斗知建焉
  郑氏曰日月之行一嵗十二会圣王因其防而分之以为大数故辰之数十有二也夫度三百六十五有竒二十八星十有二辰各有分域凡星之度寡莫若觜多莫若井而辰之度皆二十有竒此所谓星辰之度皆有常数也 又曰传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盖一左一右更有经纬而厯之为书纪日月之数者也象之为器着日月星辰之仪也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嵗此厯象日而以嵗时气候明时者也日舒月速当其所合之谓朔舒速先后近一逺三谓之相与为衡分天之中谓之望以速及舒光尽体藏谓之晦此象月以朔望晦明时者也辰角见而雨毕天根见而水涸木见而草木节解驷见而陨霜火见而清风戒寒农祥晨正土乃脉发火中焉寒暑乃退此象星以伏见之时昏晓之中明时者也以辰辨方则谓之十二次故兼星言之谓之星辰十有二野系焉所谓星土也以辰纪时则谓之十二子故配日言之谓之日辰十有二嵗十有二月系焉所谓枝榦也朔月又行为辰而第辰者始于子终于亥者以建序之也盖自斗柄之所加言之则谓建自日月之所防言之谓之辰斗柄左移日月右徙故辰与建常相合焉 又曰圣人之兴事造业岂任其私智而为之哉仰以观于天道而已盖日月之运行星辰之推移时所系焉生死进退伏见流逆吾则以步其数而数不至于差象以占其仪而象不至于忒以此而颁正朔以此而授民事则天下之赴工趋务者如规矩设而不可欺以方圆如绳墨陈而不可欺以平直此东作南讹西成朔易其民析因夷隩有序而不可乱也
  无垢曰人时在昊天则以日月星辰为政昊天在人时则以东作西成南讹朔易为政象日月星辰盖所以谨东作南讹西成朔易之事也
  张氏曰散天地之义气以为羲羲者阳也敛天地之仁气以为和和者隂也春夏阳也故羲仲羲叔主之秋冬隂也故和仲和叔主之夫隂阳者王事之本故尧之命官可谓知所本矣尔雅言四时之天于夏则曰昊天盖言其气之布散浩浩故也尧之象授时以气为主故特曰昊天钦昊天者使之敬而不敢慢也若昊天者使之顺而不敢违也日月星辰之运行于天其往来有数其伏见有象为之者所以稽其数为之象者所以占其象故分至启闭望晦朔得而考以此而敬授人时则析因夷隩不失其候矣是故张昏中而种谷火昬中而种黍虚昬中而种麦昴昬中而收敛至于龙见而雩火流而授衣天根见而成梁水昬正而栽日至而毕则象以授时者此可见矣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賔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
  无垢曰羲仲所掌者天下春事也春事自东方起故所掌之地所司之星辰日月民时鸟兽皆东方与春事也是其所职虽一方而其所治乃天下之春也又曰其曰寅賔者以言警戒农事迎日之出而赴功也然田有疆界故当平事有后先故当秩秩次序也谓如先耕乃播先播乃萟是也平秩特先为之区处而已 又曰孔颖达谓丁壮在田老弱在室其析如此且鸟兽孳尾何与于人时哉曰此言圣人于农事如此其悉也盖播种一非其时而失天地之性违隂阳之理今验之日而昼夜等又验之星而鸟见南方可以就功无疑乎曰未也更宜验之鸟兽鸟兽孳养匹耦则仲春之气正而无差矣以治农功万不失一使时至仲春而日之不中鸟星之不见鸟兽之不孳尾则天时不正象差矣得无有不正之气紊乱于其间乎盖人主在上寔为天地隂阳之主使人主心正气和则四时有序傥或心失其正气乖其和则形见于星辰鸟兽者必有非常之异矣此又帝尧所命羲和以验已之得失也
  东坡曰嵎夷在青州旸谷则其地近日而先明当在东方海上以此推之则昧谷当在西极朔方幽都当在幽州而南交为交趾秋曰宅西徐广曰西今天水县
  萧氏竑曰宅读如克宅之宅所以安居其一方之事故谓之宅焉嵎夷东方之地也不曰宅东而曰宅嵎夷者盖东方之治止于此凡四海之外去中国逺者其天时地气之功固有殊絶是以先王有所不治焉嵎夷于禹贡在青州之域而未离乎中国也东方止于嵎夷则所谓南交西朔方皆于中国之内可知矣
  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讹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
  按周礼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日至之影尺有五寸郑司农云土圭之长尺有五寸夏至之日立八尺表于阳城其影与土圭等按临曜称日永景尺五寸日短景丈三尺通卦騐曰夏至一尺四寸八分冬至一丈三尺周髀云成周土中夏至一尺六寸冬至一丈三尺五寸刘向洪范传曰夏至一尺五寸八分冬至一丈三尺一寸四分春秋二分七尺三寸六分【隋志云刘向二分之景直以率推非因立表其説非也】隋志曰日去极近则景短而日长去极逺则景长而日短日行内道则去极逺无垢曰讹化也万物化育也且如禾稻之属春则苗夏则实自无而忽为有自幽而忽为明此讹之义也向非东作以滋其萌则其所谓讹者天亦不能自为之矣天之春夏秋冬即人之作讹成易也天人一致唯深造者于此而得之其曰敬致者一嵗事功莫大于夏夏能结实秋则成熟矣当其实也则防水旱之变谨蟊螣之伤勿使稂莠以败其力勿使蔓草以害其功是夏时之讹既至吾当谨其至而致其力也此所以独异于东作西成朔易而以敬致一语缀之欤又曰厥民因者春则老弱在室丁壮在野今农事
  正兴天时既至不可失几也虽老弱亦因丁壮之前功而在田野助其耘作矣鸟兽希革者騐之鸟兽毛羽希少而改易者此仲夏之正气也隂阳之气无物不有日得之而有长短星辰得之而有变动民得之而有作息鸟兽得之而有盛衰适此时也则有此候倘或不然则必有所以矣此圣人修省时也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其感见于此欤以此知天人相资其理一也
  刘氏敞曰申命义叔宅南交説者曰春与夏交非也冬与秋交秋与夏交春与冬交亦何不曰西交北交东交乎且春曰宅嵎夷曰旸谷秋曰宅西曰昧谷冬曰宅朔方曰幽都此皆指地而言不当于夏独以气言也本盖言宅南曰交趾后人传写脱两字故尔春云宅嵎夷秋云宅西推秋之西而知嵎夷为东也夏云宅南交冬云宅朔方推夏之南而知朔方为北也此葢尧舜时四境四岳所统故举以言之尔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      宋 黄伦 撰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
  无垢曰隂阳之气各有其分阳为春为夏隂为秋为冬羲仲掌阳之始故曰分命羲叔掌阳之终故曰申命和仲掌隂之始故亦曰分命和叔掌隂之终故亦曰申命其分毫辨析如此想见尧之心深通造化之理也寅饯纳日谓禾稻成实是刈是获自日出而就功至日入而止息是其作也迎日而作其息也亦送日而息出入一循乎天此天人一致之理也其曰寅饯者以言其息亦不可缓也大抵圣人之政一循天理天理何自而见乎人情是也自日出而作至日入而息所以少休其劳苦而调养其血气也强勉不已岂曰不可秋深时变霜露已凝一袭肤体不死则病是逆天理也圣人之政岂有逆天理之事乎寅饯纳日其义深矣然出日言于春纳日言于秋者又有说也其说如何有一嵗之时有一月之时一日之间日出于朝即一嵗之春也日入于夕即一嵗之秋也言出日于春言纳日于秋其事亦相类矣宵中亦谓昼夜等也春言日中以春阳事也故以日为主秋言宵中以秋隂事也故以夜为主星虚即北方斗牛女虚危之星至仲秋即昏见于南方也虚见南方则仲秋之气正矣厥民夷者乍去炎暑之酷小憇凉秋之清无暴背之苦而有乐事之心此所以言夷也夷者以形容其心之凯乐也毛毨谓鸟兽得秋气则毛羽更生光润而顺理矣此皆秋气之正者也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鸟兽氄毛
  无垢曰东作南讹西成未尝不以方为言独朔易不言北而云朔易者何也曰北无意义易北为朔其义无穷夫月旦谓之朔是尽时而复生也隂阳之气至冬而尽故曰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是朔有尽意然终不可尽也冬而复春岂有既哉是尽而更生也朔有尽而更生也朔有尽而更生之义北无此义也此所以言朔而不言北也东作南讹西成三时趋农人人劳苦至冬无事与三时不同矣此所以谓之朔易至于三时言平秩独冬言平在又何也秩以言田事有次序至于冬则已收藏仓廪民无余事何次序之有乎其曰在在察也虽收囷入廪然有无盗贼之窥而雀鼠之耗乎此和叔所以为之察也厥民隩亦顺时而入也秋少憇冬室处岂私意哉天道已然矣氄毛孔氏谓鸟兽皆生耎毳细毛以自温焉此亦验天时之一法也余观羲和所掌独以人时为主其意専在民事而已观作讹成易以应春夏秋冬之气则人之所为乃天之所为也人或可容以伪惟天为不可欺如日之出日之中星鸟昏见鸟兽孳尾天岂有心乎适此时也必有此候其欺我哉如民之析因夷隩亦岂有心哉适此时也必有此事天人交通无有偏陂此尧之治所以为极致也王荆公曰冬者休息之时也当豫察来嵗改易之政耳事之改易于此时在察之事豫则立国家闲暇乃豫图改易之时也
  胡氏曰夫气随天转人逐时迁春之东作农事兴焉故其民析老壮分析就功也夏之长养耕稼方盛故其民因相因旧功以力田也秋之收敛五谷毕登故其民夷平均其力以就嵗功也冬之祁寒人思安居故其民隩以入室处也孔安国以隩为室民当改嵗入此室处以辟风寒是音隩为鸟到反也说文亦同故正义引尔雅释宫云西南隅谓之隩陆徳明音为于陆反马融云暖也则是冬寒民就隩暖之所也则知陆音为长而孔注为迂逺也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歳允厘百工庶绩咸熙
  胡氏曰昔之言嵗以四时计者各为日九十以六气计者各为日六十以五行计者各为日七十有二九十而四之六十而六之七十有二而五之皆得三百六十则其三百六十者天数之正也其五日有竒者余分之积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曰日行一度则一朞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举全数以言之故云三百六十六日也传又解所以须置闰之意皆据大率以言之云一嵗十二月一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也除小月六又为六日今经云三百六十六日故云余十二日不成朞以一月不整三十日今一年余十二日故未至盈满三嵗足得一月一则置闰也 又曰日行迟月行速日行迟故日运一度而成一日月行速故月运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而成一日隂道常亏故月行周天之数为一月而常不足于三十日此所以有小月而嵗余五日强也阳道常饶故日行周天之数为一嵗而常有余于三百六十日此所以有闰而嵗闰亦五日强也以月之不足合日之有余积而成嵗则所谓十一日弱者是也故三年一闰为天道之小成也五年再闰为天道之大成也古之人归其余以置闰三年而一五年而再十有九年七闰备矣 又曰天度三百六十有五四分度之一而日所行者一日度耳故朞三百六十有五日四分度之一以小嵗言之则余五日有竒矣月之行也速月行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其周而与日合也以二十九日半故月之为月其日不能常足于三十而有大小焉推月之不足计日之有余一嵗之所竒凡十有一日弱积嵗之所竒而不为之闰三年而差一月九年而以春为夏十有九年而四时皆反 又曰道散而后隂阳分隂阳分而后五行具凡丽乎隂阳属乎五行者孰有不随于数耶故一昆虫之出入一草木之生死莫不待此以成自有心以至于无心自有形以至于无形莫不待此以行则数者时之所寓焉者也先王之政事皆系于嵗月日时故以闰月定四时成嵗焉盖日月之运行不能无赢缩作之乆也不能无差错惟以其余置闰然后嵗月日时各得其纪而无先时不及时之患矣
  无垢曰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运一度月运十二度有竒故日一嵗一周天月一月一周天日嵗一周天此所以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也使圣人不有以造化之任天之运以日一周天为一嵗则一年而立春之候乱矣二年而雨水之候乱矣三年而以正月为二月矣五年而以春为夏矣十九年而四时相反矣由是知天地之理止此而无能为矣惟圣人心与天一置造化于其间一嵗虚六日不用又虚五日有竒不用是一嵗积十一日有竒不用矣积三年不用之日以置一闰又积其余五年又置一闰于是二十四气皆得其序而时定矣积十九年四时不忒而嵗成矣时定而嵗成则百工之职以时而举以嵗而防者皆可以案见而阅实矣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复何疑乎 又曰圣人大有功于天地矣天地亦大矣隂阳亦妙矣使世无圣人任其自生自化则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人类灭絶而天理颠倒矣是天地之妙在圣人而圣人之余为天地余始读易见其所谓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见其所谓弥纶天地之道见其所谓范围天地之化求其说而不得今观置闰一事而财成辅相弥纶范围之说廓然大明
  王氏日休曰天之度数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四分度之一者谓又一度之中四分之一也度犹分界乃天轮有此分界之数日行一度谓之一日行遍此度数乃为周嵗盖天轮自西而东乃所谓左旋也日月星辰则自东而西所谓右旋日在天一日止能行一度故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方能行徧天之分界故谓之朞朞徧也所以周嵗为朞然则周嵗之数乃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而此言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者举其大数也日一日行一度故一嵗则周于天之分界所以谓日则一嵗一周天月一日行十二度有竒故一月则周于天之分界所以谓月则一月一周天然所谓一月者不必三十日以月之行不必待三十日乃五十九日则再周天是以月有小大尽盖以五十九日分为两月故也月既日行十二度有竒而星家谓之十三度者亦举其大数也由是言之则日行甚迟月行甚速故月行二十九日有余则追及于日是与日一月防于一处其处谓之辰则今子丑寅卯至申酉戌亥乃十二辰也天地皆有此分位是以日月于正月则防于寅二月则防于卯以次至十二月则防于丑矣一嵗之日既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而月之行则有小尽故积其余日又为一月是以谓之闰盖闰者余之积也既为此闰月然后每嵗四时得正则嵗成矣故曰闰月定四时成嵗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子朱啓明帝曰吁嚚讼可乎
  无垢曰夫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心险而健者必讼口不忠信心险而健一身之理且不能顺况能顺四时之理乎可乎者所以甚言其不可也呜呼尧之圣不可得而见也余于此而畧见之夫人方以子心志开达性识明悟为荐而尧乃以口不忠信心险而健为言是众人之惑而尧已识其所归尧之圣明如此果可欺乎人君有何职事特知人为主而已知人如此复何忧乎
  张氏曰帝者之治详于天而略于人王者之治详于人而略于天惟其详天此帝尧之世不特命羲和以详天事而又咨若时者而登庸之也时者天之运若时者为其能顺天道也圣人代天以理物故凡设施注措未尝敢悖于天孟子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则天道固不可不若之也尧之畴咨于众有能若时者将登而用之放齐曰子朱啓明者子即尧子丹朱是也启者言其性之开通明者言其性之敏悟使丹朱诚启明也则登庸之何有不可然而朱之为人所好者慢逰所作者傲虐言不忠信而嚚好与物竞而讼一身之中性命之理不能自若其能若天者乎此尧所以叹其不可也
  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无垢曰采事也即若时之事也前问放齐举朱已不可用矣今又再问庶几其得人也驩兜曰都者深美叹其人可用也其人为谁曰共工是也其人如何曰共工方且聚见其功以言其功显著非止一事也帝曰吁则又识其人而发叹矣其人如何平居论议若可听也一旦用之则尽皆背违其说此言其罔诞也不独止此而已其外则有似乎恭其心则妄自尊大傲很无上若水之滔天然此言其诈也想见其为人虚华而不实謟佞而侮人以无为有以小为大善为藻饰以诳天下彼一身之理且不能顺况能若天事乎
  陈氏曰静则能言用而违之象恭者貌恭也其貌虽恭内实漫灭天理
  张氏曰静言庸违则行不顾其言象恭滔天则心不践其形是人也言伪而辨顺非而泽动则妨事作则废功以之若予采其不败绩者鲜矣宜帝之所以不与也
  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帝曰往钦哉九载绩用弗成东坡曰孔安国以四岳为羲和四子而太史公以羲和为司马氏之先以四岳为齐太公之祖则四岳非羲和也当以史为正
  荆公曰山髙而陵下陵言襄山言怀何也地髙则襄陵地下则怀山 又曰尧知鲧之方命圯族然卒使之何也曰方是之时舜禹皆未闻于世也在朝廷所与者鲧而已圣人虽有过人之明然不自用也故曰稽于众舍己从人虽疑其不可任苟众之所与亦不废也故曰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人尚必有所试则其废人也亦必有所试而不胜任然后废之耳鲧既未常试又众之所与尧虽独见其不可任敢不试而逆度以废之乎敢违众而自用乎圣人之立法皆以众人为制中才之君独见其所见不从众人之所见逆度其不可任而不待其有所试则其为失也多矣故尧之聪明虽足以逆知来物明见鲧之不可任犹不敢自用所以为中人法也夫利一时而其法不可以推之万世者圣人不为也此所谓圣人之仁也用己则圣人有所殆用众则虽中人可以无为而治也故尧之用鲧也以四岳之佥同其用舜也亦以四岳之师锡所以为圣人者以其善用众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于试鲧与舜见之矣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防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
  无垢曰孔氏注尧年十六以唐侯升为天子在位七十年则时年八十六矣七十年为天子数亦过矣而忽有洪水之灾此天意也其丹朱不肖亦天意也有舜抱徳在下亦天意也此干上九时也于此而不知进退存亡则为亢龙矣尧大圣人也知时知数知天意知进退存亡故咨四岳以禅位之说焉 又曰尧意虽知徳莫如舜圣莫如舜得天数莫如舜然而天下至重一旦不询于众不攷之公论断以已意遽以一匹夫为天子此皆怪异不常惊骇观聴之事圣人所不喜也盖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使尧不先委四岳遽以与匹夫使后世庸君效之得以奋其私意至有欲以天位与董贤如哀帝者故必先委四岳以顺天下之常情然后听其辞受以卜天之数焉岳曰徳忝帝位此非谦辞也天下至重岂可不量力不度徳遽欲当之乎
  荆公曰尧固已闻舜矣然且谓岳汝能庸命巽朕位然则尧之出此伪欤曰非然也四岳者皆大贤人故尧任之以与之厘百工熙庶绩者矣尧虽闻舜然未敢自用其所闻也以为四岳亦能庸命虽与之天下亦可以朝诸侯一天下也此四人苟有贤于已者宜亦知之苟知之宜亦推之故推四岳之功善而云欲予之天下四人者知足以知圣人而其汚不至乎贪天下也舜诚圣人而在下则四人宜知之矣知之则宜言之矣其肯相为比党而蔽在下之贤于己者乎此尧稽于众舎己从人不敢自用其耳目之聪明也必待四岳师锡已以舜而后征庸之耳然则四岳何以不蚤举舜欤曰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必待上之唱也然后发故四岳虽知舜必待尧之唱也然后锡
  曰明明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东坡曰明其髙明其侧陋言不择贵贱也举舜而言其鳏者欲帝妻之也然余观众人举舜之意非特欲帝妻之而已且欲更试舜以妻子之难也彼其未娶而处父母兄弟之间孝友之心尚未散也古人云妻子具而孝衰于亲以匹夫之贱更以天子之女处之顽嚚傲很之间而又在父母兄弟妻子之列爱妻子则于父母兄弟必有所不终爱父母必于妻子有所未尽此天下之最难处也众人举舜之意亦岂轻以天下予舜哉
  无垢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必尽天下之公议乃可以与之尧不尽天下之公议遽欲与四岳何也曰四岳宰相也宰相为人臣之师为天下之表徳不足以先天下才不足以济天下其可当此位哉是位至宰相天下之所心服者也使尧子贤则已如其不贤必举位以授下之贤者使不欲禅位则已如其禅位非自四岳始将谁始乎夫舜之处顽嚚傲很之间而克尽为人子为人兄之道尧亦知之旧矣乃有如何之问何也曰此欲显舜之徳于天下也为人子而父心不则徳义之经母口不道忠信之言为人兄而弟傲慢不恭舜之不幸可知矣夫在他人有顽嚚傲很者逺之可也絶之可也父母兄弟岂有逺之絶之之理乎然则将何以得其心哉欲合其心欤必同其顽嚚傲很可也此岂可为耶将洁其身欤此吾父母吾弟也吾何忍于父母兄弟问取名乎此所谓天下之难处也观舜之用心真可以为天下法矣舜如之何曰天下自见其顽嚚傲很吾止见其为吾父母兄弟矣以事父母之道事之以友弟之道友之以吾之爱起父母弟之爱以吾之敬起父母弟之敬父子天性也兄弟天伦也天性天伦之中无他物也爱敬而已特为顽嚚傲很所乱未有以发之耳使吾以爱以敬日渐月摩时行时止则顽嚚傲很之气散而爱敬之心见矣此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之意也烝烝进也以言其渐也爱敬亦不可急也当优而柔之使自得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有不知所以然者烝烝之义也益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夔防斋栗瞽亦允若号泣爱也斋栗敬也允信也若顺也以爱敬发之而顽嚚一变为信顺此不格奸之说也呜呼处父母兄弟之间一有不得其所使父母兄弟有恶名著见者皆人子不孝之罪也
  胡氏曰自上古以来君天下者父子相继惟尧禅舜舜禅禹禹乃传子商周遂然故韩诗外传曰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官以传贤家以传子传贤为民也传子为民也故尧之将禅也先求登庸则嗣子嚚讼次求若采则共工象恭巽位则四岳否徳明则虞舜在下舜徳未举尧聪已闻故曰明明侧陋使明明举侧陋之人必虞舜也师锡乃曰有鳏在下曰虞舜此则侧陋之人明举之也
  周氏范曰唐虞之际君臣之间何其徳之盛而道之公欤尧为天子不以传之子而逊于四岳四岳不以逊位为得而曰否徳忝帝位师锡于帝者不以有位之大臣而以侧微之虞舜盖是时天下之人不以天下为可欲而以天下为不得已茅茨土阶非有后世之富贵也君臣简易非有后世之崇髙也有天下之忧而无天下之乐有天下之劳而无天下之佚故以天子之尊而授天下于在下之匹夫天下不以为异而大臣亦无觊觎羡慕之心惟其有至徳者则天下相与推尊之以为君而无私天下之心此后世所以不及也
  司马温公曰所贵于舜者为其能以孝和谐其亲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恶也如是则舜为子瞽瞍必不杀人矣若不能正其未然使至于杀人执于有司乃弃天下窃之以逃狂夫且犹不然而谓舜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执于臯陶矣舜恶得而窃之虽负而逃于海濵犹可执也若曰臯陶外虽执之以正其法而内实纵之以与舜是君臣相与为伪以欺天下也恶得为舜与臯陶哉又舜既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虽欲遵海濵而处民岂听之哉是臯陶之执瞽瞍得法而忘舜也所亡益多矣
  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无垢曰夫父顽母嚚弟傲而克谐以孝使之不格奸则天所以试舜者至矣尧方曰我其试哉夫近之则不逊逺之则怨天下之最难处者莫如妇人女子也贫贱之女尚难调和而况天子之女贵骄难下乎以匹夫之贱而娶天子之女自难处矣况置之于父母兄弟顽嚚傲很之间其难处益甚矣向来至孝未有妻子孝心天全也今以贵骄之女顔色之私杂于至孝之中能保其无疵乎于此而无疵则天下难事不足为矣尧曰女于时谓以女妻于是人也观厥刑于二女谓观二女之从舜以卜舜之家法也舜以烝烝之法行于二女下意于妫汭之陋不堪处之中克行妇道嫔服于虞氏之族而不恃其贵骄不鄙其防陋则舜之徳真有大过于人矣推此以治天下盖所优为也
  吕氏曰夫以舜之治家整齐如此尧复以钦哉戒之可见圣人不已之意如天之于穆不已文王之纯亦不已此篇自放勲以下是举尧徳之大槩自乃命羲和以下是举尧用人一件大处以见其余后乃说逊位大率前面皆是尧尽天下之常自畴咨以下见尧所以处天下之变盖尧朝尽君子今有小人是变也尧朝尽嘉祥今有洪水是变也既尽常又尽变如此可以逊位与人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      宋 黄伦 撰
  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歴试诸难作舜典无垢曰舜之徳大矣而孔子序书止曰尧闻之聪明何也曰聪明不可以小观也舜之聪明如天之聪明也聪以言其疎通也理至于前无不察其曲折知其始终者此聪也明以言其髙逺也理隠于微无不灼其乆近判其是非者此明也惟聪明如此则足以履天下而运四海识贤否而辨几微尧欲禅位舍舜其谁乎
  张氏曰舜有聪明之徳上达于尧而尧闻之此尧所以举天下而让之也虽然尧之闻舜固有素矣其以天下授之可以无疑必曰历试诸难者何也孔子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试之者又将以为天下后世之法也夫事不难无以见君子此尧之试舜必以诸难谓之诸难见其所试之非一事可知矣是故观厥刑于二女试之以治家之事也慎徽五典试之以司徒之事也纳于百揆试之以百揆之事也以至賔于四门纳于大麓则尧之所以试舜者可见矣
  舜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荆公曰徳亦俊徳也自其著者言之则谓之俊自其妙者言之则谓之于圣人在上者称其着于圣人在下者称其妙
  无垢曰舜重华即放勲也勲则有功而可见华则有文而可观 又曰干之九二九五皆曰利见大人孔子发之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又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余于是晓然见协于帝之说矣夫尧之有舜所谓同声同气水火之于燥湿云风之于龙虎性之上者亲天性之下者亲地其相协之意岂可以诂训名之哉盖情异则对面而若江湖肝胆而成楚越同心则千嵗如一日千里如同堂想其相协之心有未言而信未占而孚者也此岂偶然也哉
  张氏曰夫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又况舜之于尧以帝继帝故其心迹之契无毫髪之问谓之协帝不亦宜乎夫华者草木之末也圣人涉迹于人间世者特其末而已至其雕瘁而反本根则向之所谓华者不可得而形容之也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舜之四徳也濬哲者思也温恭允塞者钦也濬与濬川之濬同哲与命哲之哲同哲出于性濬之者人而已哲而能濬则疏通于内而无茅塞之患也濬哲而谓之思者盖思曰睿睿作圣所贵于睿者亦欲其损实致虚以深通之而已此濬哲之所以为思也温恭允塞而谓之钦者温恭则钦之所以接物者也允塞则钦之所以直内者也于尧言钦明文思则徳之出于所性自诚而明之者也所性者天也修为者人也尧行天道以治人故典之所载者天也舜行人道以奉天故典之所载者皆人也语其至则天也人也其实一也是道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徳也以此处下圣素王之道也尧圣人之在上者也故其徳谓之俊舜圣人之在下者也故其徳谓之者言其圣而不可知之谓也至于俊则自可见之行而已虽然有诸中者必形诸外修诸已者必着于人舜虽居侧微而其徳有以升闻于上故不期于尧闻而尧闻之然而有是徳者然后可以居是位故徳升闻于是继之以乃命以位
  陈氏曰尧有光华之徳舜亦有光华之徳以舜之光华合尧之光华故曰重华协于帝
  愼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賔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徳弗嗣
  东坡曰巧言令色帝之所畏也故以言取人自孔子不能无失然圣贤之在下也其道不效于民其才不见于行事非言无自而出之故以言取人者圣人之所不能免也纳之以言试之以功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者尧将禅舜也曰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底之为言极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可谓极矣君子之于事物也原其始不要其终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偏不得其全则利害相夺华实相乱焉能得事之真见物之情也哉故言可听而事不可行事可行而功不可成功可成而民不可安夫功成而民不安是功未始成也舜禹臯陶之言皆成功而民安之者也无垢曰既历试诸难三年于此矣凡所谋议施之有为无不成功者天意人心已尽归之矣尧知天人交归位有不可乆居者所以不俟九年三考而有禅位之命也 又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所以能应五典百揆四门大麓之变者以其发用在让也惟让则退退则静而能观惟让则平平则安而能定所以成功者正在此欲知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试于让而体之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无垢曰尧禅位于舜故受终于文祖庙也受终之义其亦深矣夫人主上受皇天祖宗之托下膺臣民社稷之寄岂易事哉奢泰逸游苛刻柔懦固不可为至于事一失其几法一爽其节民情隠微或不加察奸人计虑或不灼知则足以招非意之辱作大祸之基今尧在位七十余年矣兢兢业业幸上当天意下合民心祖宗之业不衰社稷之基不坠几务清肃法度森严物情妥安奸宄消殒其保守先祖之徳今日方知免矣所以受终于始祖之庙而以此重任付之舜也 又曰人主即位改元肇正所以受终必在正月上日此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之意也上日或以谓朔日以谓一嵗日之上也或以谓上旬之日以意逆志朔日之说为长
  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
  胡氏曰璿生于渊之蚌而与月亏盈隂精之纯也玉生于山之石而气白如虹阳精之纯也传曰玉能除水之灾珠能御火之灾故宝之以为隂阳之精则其为物神故也故玑衡之器运者为玑则以璇饰之观者为衡则以玉饰之非以为侈也盖于此以在七政而齐之其物非隂阳之精则有所不神而不足在故也 又曰尧言象日月星辰而此言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何也象者象也而玑衡者器也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尧行天道以治人故占象以授人时舜行人道以奉天故制器以齐七政于尧典则言日月星于此则言七政政者事也而尧典之所言者道也
  无垢曰余昔在史舘常观浑仪之制始信玑衡之法为不谬也其制为三大轮其中空其外圎每轮画分黄道赤道又画二十八宿分野又画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春秋通为一轮冬夏各为一轮交分于台上以分日之短长也台下为柱以金龙绕之半在地上半在地下之说非谓置之于地也轮半画为昼半画为夜昼则转在夜之轮于上夜则转在昼之轮于下以此为地下之说尔轮即所谓玑也古以璿玉为之而王雱以美珠为璿璿玑者以珠为玑也以珠以玉皆不可判使以珠为之不过以为饰尔非以珠为日月五星也天象尊严故以璿为之玉衡之制其状如今之所谓箫管也欲验天文者先正玑轮乃以箫制轮中于箫管下上望其空直观天星如尧典星鸟星火之制万不差一傥日月薄蚀五星失度以箫置玑轮于其度中望之盖无毫髪之差其制精宻非圣人能为此制乎舜既受终未知天象如何故察玑衡以观日月五星焉 又曰天子者乃日月五星之主也使主非其人其象必变是七政待人主而齐也今察玑衡七政皆齐然后知洪水之灾以见尧大数已过不得不退也七政既齐又以见舜数在躬不得而辞也
  张氏曰日月五星运行变动人所取正也故谓之七政是故人事修于下则天意应于上王政失于此则天谴形于彼此舜于即政之初所以察玑衡而齐之也玑运乎上而以璿为之取隂之精也衡望乎下而以玉为之取阳之精也盖天地之精为隂阳隂阳之气为日月隂阳之散为五行而其象在五星必取是以为器者盖以类求之者也尧典言象日月星辰于此言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者象以数推之者也玑衡以器得之者也数出于天故推之以授人时器出于人故占之以齐七政尧以道在天下故以象言之舜以政事治之特见诸形气而已此璿玑玉衡之所由作也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无垢曰人主乃天地日月五星祖宗神明之主也岂可轻易哉主得其人则天清地宁日光月明五星顺轨祖宗神明各安其分苟非其人则天变地动日月薄蚀五星失度祖宗神明皆失其所矣今舜受终方察玑衡七政齐矣是非特五典从百揆叙四门穆而已人意天心一切归之舜知天位不可辞也然后肆类于上帝以告天神禋于六宗以告祖宗望于山川以告地只徧于羣神以告有功于社稷者言已所以受终之意也 又曰言上帝则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皆在其中矣言六宗则文祖在其中矣言山川则社稷五祀四方百物在其中矣言羣神则法施于民以劳定国以死勤事能御大菑能捍大患者在其中矣
  胡氏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则尊尊者所以为义亲亲者所以为仁仁义之道无他报本反始而已此宗庙之制所由设也盖有天下者祀七世所谓六宗三昭三穆也
  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
  无垢曰辑有收敛之义舜正月受终乃察玑衡乃类上帝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又考验五瑞一月之间事已众矣既月乃尽正月也于正月终日觐四岳羣牧日觐者引之使前以新君即位人情未洽与之周旋欵洽使上下之情通因以觐其徳性察其智识询土风之异同防民情之好恶考人材之短长称与不称以待巡狩而黜陟焉既贤者无可废置乃班瑞而复之使各安其位焉又见舜之安静不扰亹亹乎有垂衣拱手之象焉其盛矣哉
  刘氏曰收诸侯之圭瑞还之王府必俟二月朔颁之诸侯者以新数也
  嵗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
  伊川曰自嵗二月已下言巡守之事非是当年二月便往亦非一嵗之中徧历五岳也
  范氏曰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怀柔百神也后世学礼者失其传而诸儒之謟谀者为说以希世主谓之封禅实自秦始古无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禅而亡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以为太平盛事亦已谬矣
  胡氏曰孔子云谨权量审法度四方之政行焉夫政事出于法度而法度出于权量宫室舟车之制衣服器用之等分田制禄之限敛财用物之法未有舍度数而能定者其同律度量衡为是故也则知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者所以齐政事也 又曰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而玉者天下莫不贵有道之象故人君执焉然天子用全公用龙侯用瓒伯用将至于子男则二玉而二玉道徳之杀也然皆以其贵美者若之故曰五玉小行人曰成六瑞王用镇圭公用桓圭侯用信圭伯用躬圭子用谷璧男用蒲璧以其为用者命之故又皆曰五器辑之则皆有所命验故曰瑞贽则自有其美故曰玉还之则不废其用故曰器所以备其名也
  荆公曰嵗月日时之所能齐律度量衡之所能一先王详而谨之故居则象日月星辰出则同律度量衡而天下治
  无垢曰二月东巡五月南巡八月西巡十有一月朔巡盖随天道运行而合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之节以有事也天道一变而运于上君道一变而运于下天人交际辅相裁成弥纶范围于不言之中而四时成矣万国宁矣诸侯之贤不肖风俗之恶土地之有无民情之好尚无不知矣叅稽审证立一代新政为羣圣祖为后世法则是行也岂固为是逸游哉及其归也以一特牛告至于艺祖之庙以见舜之为是巡守者盖奉祖宗之命以行其出入往来无不以祖宗为念而非出于私意也然而巡守祭四岳以柴山川以望归祭艺祖以特亦可谓简易矣于事神简易如此则夫道路奉给寝膳共须想一切简易而不为是烦费也后世人主不知此义乃千乗万骑巡海求神仙于民事何益少君方士望蓬莱而见太一于天道何补哉可胜叹也
  张氏曰巡守分至之方虽不同然其理则一而已曰如岱礼者言岳事之同也曰如初者言时事之同也曰如西礼者言方事之同也先岳事而时事次之方事又次之此其叙也巡守必始于二月所以象雷之动而于卦为豫所谓以豫顺动是也然而四时之出又必以四仲之月者盖取阴阳之中巡守将以正其过不及故也归格于艺祖者反必面之谓也其曰用特者盖祭以特牲所以见其约则巡守之不为烦费可知也
  薛氏曰格庙用特其礼俭也庙礼从俭制度可知矣必其用有度而后可以巡守
  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刘氏曰唐虞氏分天下五服在其畿内甸服之君则皆执事之人也朝夕见焉故不待修朝觐之礼至于侯服当朝一年绥服当朝二年要服当朝三年荒服当朝四年则天下诸侯毕皆一朝一朝则天子巡守故五载一巡守也
  无垢曰尝攷易象上地下天易位矣乃谓之泰上天下地奠位也乃谓之否夫天君也地臣也民也臣民之情得以上通于君君之情得以下通于民故为泰泰者通也君民限隔絶然不相通故为否否者闭也圣人恶其否故每嵗一服入朝以尽诸侯之情通五年而羣后四朝矣故天子五载一巡守又以观察天下以尽万国之情焉 又曰巡守来朝皆欲知诸侯之贤不肖而行黜陟以竦动之也何以知其贤不肖乎使其敷奏以言论国计之大体陈民情之利害吾则因其所奏之言以明试之观其有功无功而为之赏罚耳当时诸侯贤者何其众也何以知之其曰车服以庸而不及责罚以是知诸侯贤者之众也必旌之以车服者车服华美显然着见使人观瞻咏叹而知所爱慕焉此圣人变移耳目之一术也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无垢曰舜巡守四方遍天下其身亲目覩利害皎然不疑想东北二方诸侯敷奏之余必以冀与青二州疆理太大山川太逺人民稀濶号令隔疎而当洪水之后田赋有当检治贡篚有当劝督非异时无事可守常法也将欲为之力有所不及将欲已之事有所不可舜乃创为新政分冀为三而有幽并分青为二而有营州一州之间当各有名山大川为之表识故亦分山为十二山言封为之厉禁也川言濬使之流行也非舜巡守何以见四方利害而敢为此举哉胡氏曰夫州本九则十有二者以事言之天有九野有十二次州合而九者象九野也州分而为十二者象十二次也以理考之则乾元用九乃见天则九天徳也六阴六阳所以分天道之大数不过十二则十二天道也盖其象义取诸此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
  荆公曰先王以为人之罪有被之五刑为己重加之以宥鞭扑为己轻己轻则不足以惩已重则吾有所不忍于是又为之制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轻者此则先王之仁以鞭扑五刑为未足以尽出入之差故也
  杨氏曰昔舜命臯陶作士而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者凡以用刑有就轻有就重有就轻重之中宅流有居近有居逺有居逺近之中凡以宥五刑之轻者而已且先王制刑有墨劓剕宫大辟此五刑也自此而下有鞭作官刑以治在官者焉有扑作教刑以治在学者焉苟惟人之有罪有被之五刑为己重加之鞭扑为己轻己重则在此者有所不忍己轻则在彼者有所不畏于是又为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轻者焉于戏盛哉其谓之祥刑谓之明刑者职此之由耳
  张氏曰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又曰见乃谓之象则象者垂以示人使人见之之谓也象以典者所以治之也象以刑者所以制之也典如太宰之六典刑如司冦之五刑皆有以示之使之知所避就则人之犯禁也鲜矣人之罪有加之刀锯则为太重有施之鞭扑则为太轻故于是又制五流之法所以宥五刑之轻者而已流如水之流也或近或逺各因其罪之轻重而为之所也鞭作官刑所以治在官之贱者扑作教刑所以治在学之少者在官在学皆士也其有不率者则为之鞭扑以治之所以儆其怠也金作赎刑者使之出金以赎其罪盖五刑之有疑者赦而从赎吕刑所谓其罚百锾是也灾眚肆赦者所以宥过也怙终贼刑者所以刑故也康诰曰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此眚灾肆赦之谓也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不可不杀此怙终贼刑之谓也又曰钦者敬之至恤者忧之深重言钦哉尤当钦其钦而不敢忽也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吕刑曰哀敬折狱则古人之于刑未尝不钦恤之矣
  陈氏曰古人有言曰立大事必用鈇钺立大事不用鈇钺唯至敬者能之舜之本心钦谨在上欲天下各安其所而五刑不用不幸而有败常乱俗者舜不得已而用刑则是舜之所忧也恤忧也孔子曰脩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夫惟不得已而用刑则民有不安者矣民之有不安宜舜之所以忧也
  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东坡曰舜诛四凶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惟圣人为能击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罚至于刑措不用 又曰此皆世家巨室其执政用事也乆矣非尧始举而用之苐其存心不正圣人在上明照四海方且承明效职之不暇岂得肆其奸乎一旦尧老禅位舜乃以匹夫而摄天子自畎畆而位岩廊此四人者必愤悒不平凡前日尧之所吁而称其恶者今则一皆着见不可掩没矣傥舜不于试时按其罪恶或流或窜或放或殛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岂不为尧舜之玷乎
  周氏曰舜之时四凶皆在其朝而尧未之去舜既即位始正其罪投之四裔而天下咸服岂尧之知人不若舜之明欤且尧为天子舜为匹夫一旦举而授以天下之重尧非有知人之明其孰能断之而不疑哉夫天下之事其有难于以天子之位与人而必得其人者哉故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尧既能知舜矣而谓其不能知四凶也可乎哉盖四凶至此其罪已大着耳或曰尧非不知四凶也尧以舜兴于侧微之中天下之心未尽厌服故留遗此大功焉耳呜呼亦未必然也
  黄氏君俞曰孔子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此四凶之所以诛也四凶于尧之末其恶已萌矣尧冀其迁善逺罪而未之诛也于舜之摄恶积而不可解所以见诛也尧舜之刑不刑其过刑其迹也尧舜之赏不赏其功赏其心也故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
  无垢曰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最难遍及也彼亦何为而静絶八音哉此以见尧恩之逺及使辽逺如四海亦皆知愁苦而不忍闻丝竹之音金石之奏也夫不忍闻者以其心愁苦也一日如此已足可夸而况三年之乆乎夫其所以愁苦必有以也一方如此且足以为美谈而况四海皆如此呜呼尧之徳其大矣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     宋 黄伦 撰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
  无垢曰夫天下之情多乐因循而安怠惰所以祸每藏于细防而变或起于肘腋非特有以耸动之则不足以兴天下之治也舜歴试而先黜四凶摄位而先巡守即位而先询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者是皆耸动天下之道也不如是治必不兴祸必不弭周官曰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归于宗周董正治官乃知自古圣王未有不为此举而后能成天下之治也询于四岳谓舜与四岳谋所以耸动天下之道也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此与四岳所谋之事也四门尝辟矣何待于即位乎曰所谓辟者谓不为深闭固拒尊严扞卫凡四方有郁结之事素不快于心者于即位之时使四面皆至尽得以上达也所谓明四目达四聪者谓舜不自用其明用四方之视以为明不自用其聪用四方之聴以为聪庶防端拱于一堂而天下之事洪纎曲折至闾巷之态小人妇女之情无不坐列于目前也后世置御史以为朝廷耳目之官置外台以为天下耳目之官使内自宫阃防陛之间外达四方万里之外无不尽见其底蕴者此盖得舜之遗意也张氏曰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至于朝觐讼狱讴歌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不得已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方其践位也必格庙所以受命于祖也盖舜之未践位天下无政则即是月而后有正此所以不谓之正月而谓之月正也元日者日之吉也舜之始盖尝受命至是复之中国践天子位故其格庙不必朔旦特用元日而已又曰徧而问之之谓询开而通之之谓辟询四岳所以谋之于迩而迩臣之虑得以上闻矣辟四门所以求之于逺而逺人之志得以内达矣墙之外目所不见矣明四目然后足以广览里之前耳所不闻也达四聪然后足以兼聴目欲其照察者也故曰明聴欲其疏通者也故曰达
  吕氏曰舜典一篇自此以前舜之于治甚详自此以后舜之于治甚畧盖当尧在上舜虽受位犹臣道也自尧崩始行君道焉观书者于此以前当知坤作成物于此以后当知干知大始自正月元日舜即位而至文祖之庙始然舜之继尧非有积蔽而不通下情者盖圣人初兴自当如此譬如日之朝升日日如此当隂雨之后日出固如此当晴时日出亦如此舜之通下情虽首于治天下然不无其序四岳累朝之耆老旧徳故先询之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荆公曰古人皆以治逺自近始至于言柔逺能迩则先言柔逺者何也不柔逺则逺者将为己患而近者不得安矣虽欲善近不可得也欲善近者以柔逺为始乃若治之则自身至于家自家至于国自国至于天下四海之外未有不始乎近而后及乎逺也无垢曰舜既即位十有二牧皆来朝舜既与四岳谋天下大务矣又咨于十二牧以治国之道夫侯服之外绥服也绥服之外则要荒矣密迩蛮夷易以生患然外患常起于内扰内扰常迫于衣食使十二牧知务农重谷春耕秋敛境内之民仰事俯育各得其所外患何从而至乎此告十二牧所以首以食哉惟时也 又曰来则以礼接之去则以寛待之不责以细故不扰其封疆使忿无自而作衅无自而成者此柔之之术也至于待吾境内则当有以作成之能者作成之也夫人各有能非有以耸动之则皆置于腐烂朽蠧之地其作成之道何自而入哉曰有徳者有善者吾则惇之信之使境内知所慕外若有得中实奸邪外若向善中实凶恶如任人者吾则防闲钤束不为艰难使境内知所畏夫耸动境内之民其道如此是所谓折冲尊俎运筹帷幄之防也蛮夷乌能而不服乎所谓服者其心诚有所不敢也以为刚乎而寛厚之道每有以注其心以为柔乎而耸动之风每有以慴其势此其所以率服也借使鸟兽其行豺虎其心故犯吾圉而干吾威者吾用所以耸动之术以应对之将见触之者碎婴之者断矣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熈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徃哉
  无垢曰夫尧之事盖皆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中出也岂因循苟简卤莽阘茸者所能广大其事哉必须奋然自励实有功名之心者昼思夜虑日参月攷及事与心对防随事来吾求所以应之之计而未得焉及见尧之施为真有合天下之理而遏未然之祸者此所以言熈帝之载而必曰奋庸也诚能如此使居宰相则能明天下之事顺众人之心矣百揆者宰相之职也在廷之臣其可以当此任而合公论者非禹不可故众皆同声而举曰伯禹作司空舜之心亦谓非禹不可也然而退藏聪明必待众人举之者盖宰相之职居百僚之上非众心归服其可以吾一己之见以盖众人哉第观其所举者如何耳所举不当吾则引尧故事曰吁曰嚚讼可乎曰静言庸违曰方命圯族有何不可而阿党比周如驩兜者吾方斥逐之矣其谁敢为此乎是其所举者无非公论也所举诚当吾正当顺众人公心而用之天下之人见吾之不可欺如此则虽在幽荒僻陋之间常若有执法御史在其前后而不敢为欺罔也今举伯禹此舜所以不复疑难而称禹曰汝平水土惟时懋哉
  张氏曰为而起之谓之奋广而明之谓之熙有能奋庸言民功也熙帝之载言君事也下能致力于民功上能广明于君事人臣之大也故可使之居百揆之任百揆者统率百官而以道揆之者也 又曰亮采者明其事也惠畴者惠其畴也亮采则其智足以有察而百工之事获其治矣惠畴则其仁足以有爱而百工之众赖其福矣既仁且智则百揆之任得其人可知矣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无垢曰因禹让百揆之职于稷契臯陶故舜歴称三人之功而慰安之此意未易言也称弃之功曰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者当洪水之作也怀山襄陵岂复有耕稼之地乎观益稷之篇曰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谓民以洪水艰于粒食而皆阻饥也禹既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则水复故道昔时为水所浸没者今皆可耕矣稷于是时随地可耕处而为之播种百谷挈饥困之民于饱足之地其心不已勤乎 又曰夫黎民阻饥弃乃有功蛮夷猾夏臯陶乃有功洪水滔天禹乃有功使不遇大变则贤者亦安常守分与众人同耳岂肯表表自将求异于人哉商鞅不知此义尽变先王之法以求功宇文融不知此义尽括天下之田以求功此在先王之世皆为可诛也谓予不信请观禹稷契臯陶所以为功者岂若鞅融辈生事要功哉亦遇大变不得已而有功尔由是知大人君子所为古今一揆也
  张氏曰弃以名命之也稷以官称之也因其生而有是名因其事而有是官此所以谓之弃而又谓之后稷洚水方平之初民尚艰食则黎民固阻饥矣弃为后稷之官播时百谷则烝民乃粒而民食足矣吕刑曰稷降播种农殖嘉谷孟子曰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则稷之有功于民大矣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无垢曰因禹之让契舜因称契之功以安慰之也夫衣食足而后知礼节仓廪足而后知荣辱无常产者无常心此百姓自然之道也民遭洪水其日既久艰于粒食煎熬迫逐之态日攒于心其发于外也躁急暴慢不亲不逊于亲戚乡党之间者固不足怪禹治水稷播种已有生意矣契于是乃因其自然之性乘闲暇时启发其亲逊之心使之还其所固有岂不美哉夫所以启发之者亦优而柔之使自趣之餍而饫之使自得之若江河之润膏泽之浸油然而不自知也傥惟督迫之驱逐之则斯民将惊苦无聊方昼思夜梦之不宁何暇乐于从善乎此孟子养气所以有揠苗之喻而契之敷教所以有在寛之义也
  张氏曰不亲者以不能相亲也不逊者言其不能屈己以相与也夫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之间不能屈己以相与此其所以不亲也百姓之所以不亲五品之所以不逊则天与我之民彝日将泯乱此司徒之教所以不可缓也教之所行自其贵近者始故特言百姓盖百姓者天下之所视效而聴从者也敷教之道在夫率之以身待之以久率之以身故戒之以敬敷待之以久故戒之以在寛记曰师严然后道尊敬敷之谓也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在寛之谓也
  帝曰臯陶蛮夷猾夏宼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无垢曰孔安国谓羣行攻刼曰冦杀人曰贼在外曰奸在内曰宄且梼杌饕餮浑沌穷竒乃在朝廷而蛮夷乃来乱中华之地攻刼者杀人者为不正于内外者又杂然四起乱舜之治是虽盛时不免有小人也臯陶之作士也乃能处之使终不能为吾患郑曰士察也孔安国曰士理官也理官以按狱为职也处之如何为墨劓剕宫大辟之刑以俟之所谓五刑有服也五刑所用各有所犯之事而定其罪服事也然罪有轻重则有陈于原野者有刑于朝者有刑于市者所谓五服三就也孔安国曰大罪于原野大夫于朝士于市意或然矣事在五刑而其情轻未忍寘之于死者则有五流之法屏之逺方以宥其罪焉所谓五流有宅是也流有轻重有居四裔者有居九州之外者有居千里之外者所谓五宅三居也观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法其亦深体物情曲尽人意使奸无所逃情无所隐非明见幽隐信及豚鱼何以能处之如此哉夫伯禹让稷契臯陶舜乃因禹之言人人而称奬之深玩其意呜呼舜之仁厚温晏如此使人有悦而忘劳忘死之心矣夫稷契臯陶尽心职事而舜乃深知其细防乐见其功效当朝廷之上羣臣在列之时乃分别其事条列其人举其难以嗟咨之称其功以慰勉之千世之下读其遗书尚使人感慨不已则当时稷契臯陶之乐于见知其忻喜之情又为何如也
  陈氏曰居是官者不明则不足以尽人心不允则不足以当人罪故戒臯陶曰惟明克允
  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徃哉汝谐
  无垢曰舜求百揆则曰有能奋庸而求共工则曰畴若予工者意谓谁能顺我考工之事以周官攷之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设色之工刮摩之工以下皆工也是工之为职器械之所自出也其曰予工者圣人在上则器械有法一或不然器械失度即器械可以上遡圣人之心其曰予工又何疑哉观象箸可以知桀观玉杯可以知纣观金人可以知始皇观锦帆可以知帝以至鹬冠成而子臧亡鉴车美而庆封奔四载可以见禹之勤五弦可以咏舜之徳而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可以见宣帝励精政事也工曰予工何疑之有其曰若者欲其顺器械之理也夫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乃有涣之象断木为杵掘地为臼乃有小过之象木为剡木为矢乃有睽之象以至网罟取诸离宫室取诸大壮棺椁以易衣薪之野书契以代结绳之陋莫非仰观俯察逺取近取因万物自然之理而为之制作岂可乱天之经逆物之情为竒技淫巧以荡上心而悦妇人哉此又若之意也 又曰夫举不当而许之乱也举当其人而不许亦乱也一吁一俞之间天下治乱之防自此而起其可轻也哉
  张氏曰记曰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木工石工兽工草工典制六材则六工皆天子之工也供是职者在若之而已守其法信其度因圣人所以创作之制而持循之此之谓若 又曰帝于伯禹之让则曰汝徃哉于垂益之让则曰徃哉汝谐者禹之于百揆可以优为之矣故使徃而无所戒可也至于伯夷之典礼非特使之徃而又曰钦哉者盖礼以钦为主谓之徃钦哉则又使之徃而加钦也共工治之末朕虞职之卑故戒之以汝谐而已盖以事之不可咈众之不可违此其所以贵于谐也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徃哉汝谐无垢曰圣人以万物为一体者也故曰予上下草木鸟兽曾子知此意乃曰断一木杀一禽不以其时非孝也故暴殄天物纣所以致讨而有血气之类弗身践者所以为君子欤若之者岂一切生之而不杀欤曰非然也先王之世山泽之间为之厉禁食之以时用之以礼故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不麛不卵不杀胎不殀夭不覆巢此皆若之之术也夫圣人在上万物各得其所则以为之厉禁人不得非时非礼以戕贼之也至于牛羊犬豕之类亦有品节犯分干时皆在所禁如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仲夏斩阳木仲冬斩隂木春献鼈蜃秋献鱼之类皆所以安万物使乐其生也故鸟兽鱼鼈咸若所以为夏后而麀鹿攸伏白鸟翯翯于牣鱼跃所以为文王也然草木鸟兽当在山泽傥或草木鬯茂禽兽繁殖以害吾中国则益有烈山泽之法周公有驱猛兽驱龙蛇之法是所谓若之也若者顺也居于山泽顺也交于中国逆也此又圣人之深意岂得以姑息为若哉
  张氏曰先王之政非特亲亲仁民而已其防至于草木鸟兽皆有以及之是故取之有时用之有礼不伤其生不咈其性则其爱物之心可谓勤且至矣此舜所以命官作朕虞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防龙帝曰俞徃钦哉
  无垢曰三礼即周官天神人鬼地之礼也言人鬼则吉凶军宾嘉皆在所掌矣夫其数可陈也其义可知也知其义而敬守之天子之所以得天下也故曰明乎郊社之义禘尝之礼治国其如示诸掌乎伯夷之典礼岂特为祝史之事有司之职哉其亦当知义之所存矣其义安在舜戒以夙夜惟寅直哉惟清是也夫夙夜匪懈而不知寅敬其心则亦徒劳而已矣办职事则在夙夜而所以感格神人者则在寅也正义直指而不知洁清其身则亦徒讦而已矣通幽明则在直而所以感格神人者亦在清也
  张氏曰夫礼将以交神人者也交神人之道不可以怠慢故戒之以惟寅不可以邪枉故戒之以直哉不可以浊秽故戒之以惟清传曰礼者敬而已矣此所以欲其寅也神之聴之好是正直此所以欲其直也孟子曰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此所以欲其清也舜之巡守则曰修五礼至此则曰典三礼者盖三礼者五礼之体五礼者三礼之用礼之体则常而不变故命伯夷典之伯夷者臣也有法守焉故也礼之用则因时而为之损益此舜于巡守所以修之修之者君道也此其言所以不同
  帝曰防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防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王氏当曰夫声起于气而气生于心盖心者乐之本也故心和而气和气和而声和和之所在物无不应故舜之命防教胄子曰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而周公之教国子曰中和祗庸孝友未有不本于心也彼其素所养者无非其和则在阳无刚暴难制之声在隂无忧愁不乐之气大足以动天地幽足以感鬼神防足以致鸟兽盖不足怪也
  史氏曰典乐而先乎中则所化者博作乐而极乎和则所格者大
  胡氏曰金尚羽石尚角土丝尚宫匏竹尚徴革木尚商此所以声律相依而皆和故曰八音克谐谐者和之谓也
  张氏曰乐所以象成功者也以舜之治如此所以致众乐之和由石声而依永也
  顾氏曰防既命而自赞之何也是所以归美于君也然则九官众矣而归美止乎防者防之于乐也辨其器而调其音也舜之于乐也修其理而致其应者也属乎器与音者艺也属乎理与应者徳也神人之和与夫鸟兽之舞其皆艺之所能及耶非也徳之所感也此防之所以自赞而异于他者若夫去乐而为功则皆一人之能其又何赞之耶
  呉氏曰乐本人心也人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声和则冩之金石被之管弦无不和矣其在易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徳言雷一奋地而万物以之鼓舞如圣人乐作而天下无不和悦舜之时可谓和悦矣遂作韶故命防典之观其时若此之盛意谓使我击石拊石当可使百兽率舞则舜之治可知矣夫鸟兽有知而无情圣人在上徳被者逺虽无情者尚可使之率舞况其他者乎
  帝曰龙朕堲谗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无垢曰垂让龙舜乃因其让而命龙为纳言专以谗説为念也夫谗説之生专害君子变乱黒白诗人以比青蝇腾播无实诗人以比南箕比之防兔者逐之善走也比之贝锦者即之可观也非大圣明其孰能不惑于此哉夫其生也因刑而入乘间而出其入也则足以摇动君子其出也则足以摇动朝廷之心震惊朕师岂欺我哉昔东汉出纳帝命乃在宦官其擅诛陈蕃也出帝命则曰陈蕃谋反诛者有赏使聴者惑焉纳帝命则又曰陈蕃谋反臣等已诛之使人主惑焉灵帝竟莫知陈蕃为忠正也以此观之出纳君命其可以不谨而使宦官如王甫辈为之乎
  史氏曰人君不以去邪为急而以建官为急人臣不以承命为勤而以立功为勤何哉谗邪之説虽大圣之世有所不能免也殄絶君子之行义震惊天下之耳目其为患盖亦甚矣圣人不汲汲于去邪而汲汲于建官谓典言者苟得其人则夙夜忧勤出吾之命而将有所受纳吾之命而将有所报虽上下异势内外异情而能一之以信如是则谗邪之説当不絶自去矣
  吕氏曰谗人点白成黒殄行自絶其行此等人出易得惊怖人故命纳言之官以通上下之情人君之治天下最患下情不通上下之情相隔塞中间无一人为之居职则谗邪便得以相蔽纳言之职便是通下情之枢舜之时虽无此盖亦不得不隄防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
  无垢曰夫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天也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天也亮采惠畴天也播百谷敷五教明五刑天也若予工若予上下草木鸟兽天也典礼以为秩宗典乐以教胄子夙夜出纳帝命亦天也是皆天所当为舜不敢起一毫私意以乱之也二十有二人诚知事事皆天而时时不忘其钦是乃所以弼亮天功也夫天自有功惟钦其事以弼亮之者天功乃见焉如毛羽之文草木之华皆浑然天成非人力所能加损者二十有二人所职之事事中自有天功特在时时致钦尽心于所职以相辅之耳
  林氏曰周官有三公六卿有侯伯而顾命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以人言之则六人而以职言之则不止于六人也盖有以三公为六卿者有以侯伯入居公卿之位者虽数止六人而实兼数职也此四岳九官十二牧当有二十五人但言二十二人者盖或有兼居岳牧之任者或有在州牧之中而又居九官之列者世之辽絶不得而知也钦者是使四岳十二牧九官各敬其事也所以必在于敬事者以其所亮者莫非天功也亮有辅相之义与亮采惠畴之亮同臯陶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防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盖所谓设官分职者凡以代天工则四岳九官十二牧莫非所以代天工者故以亮天工言之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熈分北三苖
  无垢曰夫人之情放之则怠防之则励虽大人君子尽心职事初无意于功赏亦不待于警防也然圣人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使尽以大人君子待天下而不为之检约万一有如四凶者始以才进后以奸济此风一行天下事去也必矣故虽二十二人之贤舜所以必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也然考课之法急之则诈伪生寛之则功实见汉宣求治太急所以有伪增户口以求赏如王成者出焉子产为政一年而民欲杀之三年而民歌颂之使如汉宣之太急一年之外子产受诛久矣安得有三年而成效乎三载而一考之三考而乃黜陟之则所以待之者一何寛也待之以寛则在职者不求耳目之功而为千百载之计其间利害曲折设施开辟有出人意表者有使人惊叹者吾得安心肆志展其四体而无惧浮言谗説焉
  张氏曰孔子曰三年有成此唐虞考绩之法必以三载者也虽然圣人犹以为未也故积之之久待之之尽至于三考然后为之黜陟是故为善积久而为明所以陟之为不善积久而为幽所以黜之善者阳之类也积之既久则浸之以明不有以陟之则无以劝君子不善隂之类也积之既久则浸之以幽不有以黜之则无以惩小人既有以黜陟幽明则人皆知赏之可慕罚之可畏于是乎乐事劝功此庶绩所以咸熙也尧典言庶绩咸熙在允厘百工之后则庶绩之熙由于百工之允厘故也此言庶绩咸熙在于黜陟幽明之后则庶绩之熙由于幽明之黜陟故也分北三苗者所以黜幽也北者隂阳分背之地苗顽弗即工于是分北之则小人与君子异趣矣夫黜幽止于分北三苗者尧舜之世比屋可封君子多而小人少所可黜者三苖一人而已
  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司马温公曰舜在帝位治天下五十载升于至道然后死尔非谓巡狩为陟方也
  东坡曰舜生三十谓为民三十载也徴庸三十谓歴试三十载摄位二十八载也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谓尧崩服丧三年然后即位盖其年六十二矣在位五十载而崩寿一百有十二
  孔氏曰孟子云舜服三年丧毕避尧之子故服丧三年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其一年即在三十在位之数惟有二年是舜年六十二为天子五十年是舜寿凡百一十二嵗也
  帝厘下土方设居方别生分类作汨作九共九篇稾饫上官氏曰昔舜理诸侯之事方置其官各居方而统治之又别之生而异其类使各相从故序之曰帝厘下土方设居方别生分类作汨作汨谓之治作谓之兴言其治功之兴也九共九篇则其义亡矣凡师枯槁则为赐酒食以饫之故作稾饫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五      宋 黄伦 撰
  臯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臯陶谟益稷无垢曰臯陶言克艰之意以矢谟大禹行克艰之说以成功舜何为哉恭己南面优防无为垂衣庙堂之上各因其所长而称荐慰安之岂有私意哉使陈谟者成功者各安心肆意展尽四体悉行其所学以恵天下四海焉
  张氏曰谋之已定谓之谟兴事造业谓之功谟者坐而论道之事功者作而行之之事也作而行之非所以命禹故其名篇则谓之大禹谟虽然臯陶以谟则其絶徳在谟者也禹以功则其絶徳在功者也此经所以于臯陶言谟于禹言功各以其尤大者而称之也有谟矣然后有功故经先言臯陶矢厥谟然后言禹成厥功以谟对功则臯陶之谟固不若禹功之大此篇之序所以先大禹而后臯陶
  大禹谟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张氏曰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王者体道之大以配乎天地故其见于事业所以为大禹之所谓大者盖禹以功而王其业之所以大故也文命禹之号也以其有以贲饰于事故谓之文以其有以号令于下故谓之命禹之所以为王者在此而已故其号所以因之者也敷于四海则为下为民是也祗承于帝则为上为徳是也下有以敷于四海则恵泽之施溥矣上有以祗承于帝则钦顺之道尽矣萧氏曰舜之事皆同乎尧故曰重华协于帝禹之事则有异乎舜故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文则非独为之华而命则防之在我事虽有所不合而意则祗承之也有以文命称禹者犹放勲之于尧也
  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
  无垢曰克艰之义其大矣乎以此处心则不欺暗室不愧屋漏以此处身则言无可择行无过举以此治家则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以此治国治天下则事察其微防戒于早临兆民若驭六马见宴安若嗜鸩毒其敢轻乎君以克艰待臣下臣以克艰事君父各在警戒修省之地其诚心相感实徳交孚此风一行黎民自然乐于趋善矣夫民敏徳之防非在他也仍在乎君臣克艰之际耳使君克艰于上臣克艰于下则事不敢忽义不敢违思虑反覆号令叅审凡有施为无不当于人心合于公论民之从之也若走下之水传命之邮此自然之理也
  黄氏曰古之人君以任天下为忧而后世以得天下为乐古之人臣以事君为忧而后世以得君为乐忧之则必知其难矣可忧而乐焉则易易则慢慢则弛此天下所以多乱也欤孔子曰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防乎一言而兴邦乎夫子谓知为君之难可以兴邦则知为臣之不易可以兴邦矣
  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
  无垢曰虚心屈已故善言日闻贤者日进四方万里之逺民情之细防物态之变故利害是非千百年之祸福皆皎然在于几席之间矣此万邦所以咸宁也其克艰之状如何不敢独断而考于众谋不敢自是而舍己从人不敢自安而矜怜无告之穷民不敢自髙而礼遇天下之寒士合此四事以观尧之心每见其兢业忧惧若危亡之立至而祸患之必来也凡禹之所言他人所惮者尧皆身亲而心安之此所以言惟帝时克也惟舜处于克艰之地故深肯禹之言又深见尧克艰之心而能形容此数语也
  髙氏郢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则舆人之诵不可轻故书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诗曰恺悌君子神所劳矣此言王者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必稽于众而顺乎人则自然之福不求而自至未然之祸不除而自絶矣
  陈氏曰克能也稽于众舍己从人此聴言之事也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此逮下之事也众言皆稽之况嘉言乎困穷犹不废之况大禹乎然聴言逮下尧之能事也舜敢废之乎
  益曰都帝徳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无垢曰广者大也运者行而不止也尧徳广大行而不止此所以行于克艰之中而不急廹又以圣神武文行于克艰之中而不拘挛出入阖辟何所不可岂以为克艰而反急廹拘挛哉即形而下造形而上兹其所以为尧欤然则欲求广运圣神武文者不求之他求之克艰足矣
  张氏曰广言尧徳之体运言尧徳之用其大无疆而所施者博徳之广也其动不息而所行者疾徳之运也尧有广运之徳入与道俱则为乃圣乃神出与事显则为乃武乃文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圣而后神道之序也戡定祸乱而为武经天纬地而为文武而后文者事之序也尧有圣神武文之徳此皇天之所以眷命而使之奄有四海为天下君宜矣四海逺矣非有徳者不能奄而有之天下大矣非有徳者不能君而临之谓之奄不特有之而已至于为天下君又见其出命以尹众者也
  禹曰恵廸吉从逆凶惟影响
  无垢曰顺于道理者吉则随之非道理之外又有吉也当其顺于道理时此即吉也此古之论福者曰百顺之名也且谓体信而达义者谓之百顺而诗人指葛藟累之谓之福履其禹之意欤然而禹于益之意外又立从逆凶之説以发明之此亦禹始终于克艰之意也夫从逆即是凶不必谓逆之外别有凶也昔燕王旦谋反日深变怪愈至如大风折木鼠舞端门失火城楼此怪非自外来也即旦恶逆之心凝结成象耳岂自外来哉此君子所以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不愧屋漏不欺暗室诚诸中形诸外此理之自然者也如影之随形响之随声影即形也岂形之外复有影乎响即声也岂响之外复有声乎禹是以知吉即恵廸凶即从逆非于顺道之外别有吉从逆之外别有凶禹之此意以谓使吉在道外则福可邀使凶在逆外则祸可避如此则异端得志而吾道衰矣不可不谨于此矣
  张氏曰恵迪者顺道之谓也故天命之以吉反是而従逆则凶矣夫顺逆之理吉凶之报至于不旋踵而至而无毫发之差如影之于形曲直长短因之而已如响之于声洪纎髙下应之而已所谓如影响者其报应之騐也
  益曰吁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熈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従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无垢曰虞度也谓于未可亿度以前未然未形早为警戒也夫身欲逸心欲乐此天下万世同情也逸不已必至于荡乐不已必至于淫使舜在畎亩时与木石俱与鹿豕逰与顽嚚傲弟处何俟于益之进戒今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耳目与昔时异事防与昔时异处于逸乐之地而不见忧患之侵其习己惯其防己熟己逸而又求逸得无荡乎已乐而又求乐得无淫乎益之叹息而警惧盖谓此也 又曰大抵人心有三事可行则行可止则止既非可行又非可止则为疑矣守法度可行则行也故能任贤不贰罔逰于逸罔淫于乐可止则止也故能去邪不疑疑于可行而又不敢行疑于可止而又不敢止此疑也乃荡淫之渐而失法度之防也蓄之于心终必害道断然斥去苐据可行可止明白光辉者而行止之如此则吾心之所向无不髙明光大矣此百志所以熈也然而行不可急也当循序而行之行之太急则违道以干誉矣如徳宗早嵗用崔祐甫杖邵光超行之太急事不终乆晚嵗乃任卢杞而黜陆贽是其始时特违道以干誉耳违道即不循序而太急也止亦不可急也当循序而止之止之太急则咈百姓以従己之欲矣如梁武帝初年舍身养菜以率士民无不従风而靡晚嵗乃信朱异而任侯景是其始时特咈百姓以従己之欲耳咈百姓则不循序而太急也夫天理自然岂可以私智乱之法度乃先圣之法度是天理也非私智也或行或止皆当循之傥出于法度之外而増损一毫非干誉即従欲耳
  史氏曰得民心难失民心易得失之原不过道与欲而已矣盖道出于天下之公共欲本一人之私情违道者干百姓之誉而终不可得専欲者咈百姓之情而有所不顾道衰而欲胜民心之不失者未之有也又曰何谓道仁义礼乐归于大中至正者是也何
  谓欲声色货利流于放僻邪侈者是也
  张氏曰法度者先王所赖以为治也在我者有法则下斯守法矣在我者有度则人皆谨度矣法度一失则纲纪以之大壊法度其可失者哉
  禹曰于帝念哉徳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壊
  无垢曰夫人者天地之德隂阳之交鬼神之防五行之秀气凝聚而生者也然而有常产者有常心无常产者无常心顾上所以养之如何耳养如农夫之养禾慈母之养赤子不惰以失莭不急以助长滋以膏液时其渇饥去螟螣之害适寒暖之宜然后畅茂秀发光明硕大千仓万箱五常百行以享终嵗之饱而为克家之子焉养民亦犹是也水火金木土谷以遂其日用之急正徳利用厚生以安其天与之性先富后教不失其序发感兴不失其和进勤劳而黜怠惰勉辛勤而去康乐此戒之用休也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兕觥以辱之挞罚以耻之董之用威也歌载芟之诗咏良耜之颂沐浴膏泽歌咏勤苦使乐其事而忘其劳此劝之以九歌也夫于艰难之中而自有一时之适使之乐以感发而忘其辛苦此长乆之道也 又曰顾大禹当日之意以谓正徳以正其心利用以致其用厚生以乐其生此所以养之也如人主不荒于酒色不盘于游畋此正徳以养之也法度如江河之有隄防号令如风雷之能鼓舞此利用以养之也孔颖达谓薄征徭轻赋税不夺农时使民生计有余衣食丰足以谓厚生以养之理或然矣
  林氏希曰已能成人然后以成于人成人者可与谋道成于人者可与谋教此正徳之所以先也徳孰为大善政为大政孰为大养民为大此则利用厚生所以次也是之谓三事人非天则不得其生非地不得其养非圣人不得其所以为人是故圣人因天下之材立天下之道属乎天者则修之属乎人者则和之修之故成万物之体和之故蔵万物之用夫是谓之有功有功则有叙天覆其徳地载其利而民卒不知所以然之者则亦歌之而已矣 又曰当斯时也六府修三事和而九歌应之然禹犹务劝其君以致于勿壊则凡修之利不足加于世和之道不足徧于物虽有舜禹且不能以使之歌也况不为舜禹者乎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张氏曰地平者水土之平也天成者四时之成也原隰至于底绩莱夷可以作牧则地平可知东作西成不失其序南讹朔易不乖其次则天成可知横流之初天下无适而非水民之昏垫不得平土而居之则地未平矣地未平则天何自而成哉此所以先言地平而后言天成也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
  张氏曰记曰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頥耄言乎其昬也期者指是以为期也期则当頥以养之之时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其宅帝位又至于三十有三载此所谓耄期之年也耄则昬矣昬则不可以有为期则养之时也养则不可以有为此舜之所以倦于勤夫天下之事日出而无穷惟孜孜克勤然后足以有济今也耄期而倦于勤此所以欲逊位于禹而使之总师也尝观禹之治水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舜尝称其克勤于邦则禹之不怠可知矣惟不怠然后可以总朕师
  禹曰朕徳罔克民不依臯陶迈种徳徳乃降黎民懐之无垢曰夫臯陶刑官也朝夕所论者御戎夷与夫治冦贼奸宄五刑五流五宅三就三居之事小则墨劓大则大辟又其大则陈之原野之刑尔何以知其为迈种徳哉非深知臯陶之所存其谁能于刑见其为徳耶余观寒朗徐有功传见其于告变谋反事使人主怒不得行威不能慴至濵于死而不惧孶孶以人命为重而不顾一身之死生舜大圣眀虽当时固无寃枉之狱然于有罪者想见臯陶以身体之时其饥渇审其寒暑不使一毫之寃意外之苦其脱免无罪辨析难眀固已出人意外至其就刑而赴死者亦矜怜抚恤伤痛嗟咨悼其失路而悯其无知使悔过于无形而修身于将来者又不可胜数也
  顔氏曰舜之将禅禹也禹逊以臯陶夫禹之所逊者必众贤之优也而臯陶之所以优于众人者何耶天下固有以徳而懐人者矣未有以刑而能懐人者也此臯陶之所以优也
  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
  无垢曰夫操则存舍则亡此人之心也操之则为徳舍之则为欲矣念兹者操之也在兹者操其存也念念既乆徳机愈熟徳本愈深虽舍之亦不亡也释兹者舍之也在兹者不亡也种徳至于舍之而不亡则徳逺而大夫既逺而大不能自已虽无意于此徳然发于声音言语者亦自然无非徳也故曰名言兹在兹至其未发于声音语言而动于念虑者亦无非此徳也故曰允出兹在兹至此则人与徳相忘矣原其本初特念之一字而已所以又指舜曰惟帝念功以言念之功如此也 又曰孔子十五而志于学志念也至于立至于不惑至于知天命至于耳顺皆念兹在兹也至于従心不逾矩此释兹在兹也岂特孔子传説告髙宗曰允懐于兹念终始典于学念兹在兹也日厥徳修罔觉释兹在兹也圣贤相传无非此念其可忽哉
  张氏曰思而不忘谓之念存而察之谓之在念兹在兹者念此人则当察此人而有可念之道也释而废则不念矣释兹在兹者释此人则亦察此人而有不可忘之理也念兹而不在兹则所念者未必有功释兹而不在兹则所释者未必有罪也名言兹在兹者名其人言其事所名之人未必果贤也所言之事未必果是也故当察此人之贤否此事之是非然后可以名言之矣允出兹在兹者信出于此道然此道未必皆可必当察此道之可否然后可以允出之矣禹以为臯陶在所当念不在所当释也名其人则臯陶之贤在所可名矣言其事则臯陶之行在所可言矣允出于禅位则臯陶在所当禅不在所当废矣故终之曰惟帝念功盖亦以臯陶之功非所可忘也
  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无垢曰夫臣庶所以犯刑者则以其心不正也不正之念起于防芒长于芽蘖傥或纵之荡如狂澜不可收拾至于为冦贼奸宄而不知耻矣圣人忧之故设为五刑小有墨劓大有大辟或刑于朝或刑于市又其大有陈之原野者使见之者惊闻之者沮所以折天下不正之念而使销殒于无刑之间也岂好杀人也哉今舜之臣庶其心皆正至无有一毫邪念犯舜之正者夫臣庶之心正何与于舜而谓乃舜之正哉盖舜与天下通为一体者也使天下臣庶有一邪念犯其心之正者即犯舜之正也然则臣庶不以邪犯正是谁之力哉乃臯陶明五刑之功也明五刑于此则臣庶知邪念不收必堕刑狱皆儆戒检察而不敢放肆如此则邪念消殒矣邪念消殒自然归于仁义礼智信之中而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用矣以弼五教夫复何疑臯陶之明刑果何为哉期于舜之天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大治也岂好杀人哉期天下无一人犯法而后己使天下无一人犯法则天下之心皆正可知矣其心既正不待教令不烦鞭朴措心积虑自然合于中道矣
  史氏曰任法者不若责之以人任人者不若勉之以功以舜为君法不待于任以臯陶为臣功不待于勉然必区区为是者盖治道之常有不可得而忽也夫五刑之设不独待天下之有罪亦所以明天下之无罪自臯陶为士始至于弼教而终至于无刑皆岂任法之故耶始于大臣庶官罔干予正终于天下之民皆协于中则非任人有所不能也舍法而任人因人而有功为帝舜者其可不以是而勉之哉
  臯陶曰帝徳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寛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无垢曰设法如江河使民易避下令如流水使民易従在下者不苦其烦处众者不患其急罚止一身而不及嗣赏延于世非止其身过无大而不宥使人有自新之路故无小而不刑使人有谨独之心罪疑惟轻无刻薄之态也功疑惟重有忠厚之风也求舜之处心与其杀不辜以励威宁若失不经以取谤积此数事深见舜好生之徳矣夫举一好生之心则天下无不感动且如罚弗及嗣宥过无大罪疑惟轻每举一事则天下皆起寛恕之心矣赏延于世功疑惟重每举一事则天下皆起乐善之心矣一事尚然而况事事如此乎所以好生之徳渐渍优渥洽于民心民心皆为忠恕皆自乐善邪念消殒中正自生不犯有司夫何足怪
  史氏曰徳不失于中则政无徃不中政不外乎中则民奚为而不中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不失之过不失之不及此徳之所以罔愆也简之所临寛之所御罚之所及赏之所延刑宥之小大功罪之轻重凡行之于政者自然无徃而不中矣是数者宁可失于不常不可杀于无辜忠厚之所寓权义之所立故也好生之徳洽民如此民奚为而不中哉东坡曰传曰赏疑従与所以广恩也罚疑従去所以谨罚也当尧之时臯陶为士将杀人臯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臯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寛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圯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聴臯陶之杀人而従四岳之用鲧也然而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又曰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而过乎义则流而遂入于忍人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满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余氏曰圣人劝善所欲也惩恶不得已也以所欲之心行不得已之政知其所以然也又其君臣相戒饬之辞曰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刑期于无刑而申之钦恤之言其不得已者亦所以弼教终必期于无刑而已矣其功罪疑者又非率然以意轻重之也盖其君臣虽圣且贤不敢以神明自徳犹懐天下之疑故凡赏一功刑一罪公卿可士大夫可庶人可然后寘于爵位丽于刑辟众之所疑者乃付轻重之议盖舜臯陶善与天下之人同其好恶然耳
  帝曰俾予従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无垢曰夫舜之欲何欲哉其所欲者臣庶不干予正民协于中尔今臯陶明刑弼教折邪心于无形起中正而有象五刑既明墨劓剕宫大辟阅实其罪使见者神惊闻者色沮四方震动不敢萌不正之心常若臯陶之明照烛于闇室屋漏无人之处而莫敢肆其邪焉惟乃之休岂曰虚语
  张氏曰无为而治者舜之所欲也然非臯陶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则安従其所欲者乎虽然莫非教也有可欲之欲有不可欲之欲従欲以治则可欲之欲也咈百姓以従已之欲则非可欲也此圣人所以不欲也圣人之治也神而已鼓之舞之莫见其为之之迹天下之民莫不披靡而従焉此之谓风动自非臯陶用刑之效安能至于是哉故曰惟乃之休休者以其有美道可以为人所依故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六      宋 黄伦 撰
  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予懋乃徳嘉乃丕绩天之厯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
  无垢曰鲧既绩用弗成殛于羽山在廷之臣自度才智无足以任其责者皆退避不言太史公曰禹伤先人之功不成受诛乃焦心劳思居外十三年是众人不敢当此任而禹自信以卒父业卒使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以雪父之耻以遂禹之本志此所谓成允也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冝此所谓成功也众臣之中有及之者乎无有也故曰惟汝贤又曰勤俭之徳稍自好者亦能为之而不自满假斯为难也秦始皇衡石程书亦已勤矣乃巡歴天下刻石纪功此自谓勤而满假也梁武帝薄衣茹素亦已俭矣乃贻书臣下自述其功此自谓俭而满假也惟禹虽恶衣服虽菲饮食尽力沟洫而退处于惊惧之地常恐盈溢广肆以贻君子之讥焉众臣之中有及之者乎无有也故又曰惟汝贤 又曰夫有勤俭之能而不矜则亦息天下自矜之心矣故其能愈髙也有允成之功而不伐则亦息天下自伐之心矣故其功愈大也莫与争者葢言天下之人亦因禹而无矜伐之心也夫我自矜则起天下自矜之心我自伐则起天下自伐之心此心既起以能相髙以功相大风俗薄恶妬嫉交行此非圣贤之道也
  陈氏曰天下之物有盈必有亏有盛必有衰盈亏盛衰先自战于胷中欲天下之不与我争不可得也圣人以天地万物皆同乎吾之一体疾痛疴痒吾所当去安佚休息吾所当取初非有为物之心也故其能也不见有其能其功也不见有其功盈亏盛衰无一介有乎其心则天下孰与吾争者耶
  黄氏曰不矜不伐圣贤之令徳也用之治世足以成其功名用之乱世足以辟其祸怨葢功名者世之所慎重也诚能不争世之所甚重则怨祸希矣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聴弗询之谋勿庸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
  无垢曰夫天下之大四方万里之逺事之不一物之不齐宜不可以一言断之矣然而使圣人见天下见四方万里若大若逺见事见物不一不齐窃意圣人之心亦已不给矣惟圣人知天下四方万里若事若物之本执而绥之所以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情无不灼然布于几席之上而发号施令靡然自当于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心使无寃苦失职之叹者则以得其本也夫所谓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本何物也曰中而已矣葢天下此心也四方万里此心也若事若物此心也此心即中也中之难识也久矣吾将即人心以求中乎人心人欲也人欲无过而不危何足以求中又将即道心以求中乎道心天理也天理至微而难见何事而求中曰天理虽微而难见惟精一者得之精一者何也曰精则心専入而不已一则心専致而不二如此用心则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久而不变天理自明中其见矣既得此中则天下在此也四方万里在此也若事若物在此也信而执之以应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变葢绰绰有余裕矣 又曰君执此中也故可爱而不可逺民具此中也故可畏而不可忽是君与民皆有此中者也民非君之中其何以依倚故曰众非元后何戴君非民之中其谁与保守故曰后非众罔与守邦是中之所在无适而不宜也
  贾氏曰夫辩人心道心之异者正心之义也必精必一以胜人而入道者存诚之义也去人之危入道之微则心不外驰而中已确然矣其徳罔愆而广运岂不宜哉虽然是中也尧既咨舜舜亦以命禹夏商周又以建极孔子又常常讽道之孟子亦愿学孔子其相传之妙固已明矣此韩愈氏所以得而言之且谓至轲而止也然则五世之所以盛岂徒然哉噫五世已往传而在上故其道行五世以来传而在下故其言立道之不明日已久矣
  周氏曰人心利欲之私也行乎利欲之间岂不危乎道心义理之心也求诸义理之所在岂不微乎惟危也故察之为难惟微也故明之为难是以三圣精研而不扰致一而不二本心昭旷而后能执其中道张氏曰孔子云仁者人也所谓人心者以道为心也庄子曰道兼于天所谓道心者以天道为心也转之不得视之不见幽深不可度则道心可谓微而难知矣由人心以至于道心入道之序也至于道心则神矣神则极髙明矣及其出而应物又有以道中庸者焉故惟精所以存神惟一所以守精存之以精守之以一而不能以中行之则崖异卓絶且将异人异物则人将何望于我哉此又所以终之以允执厥中也精以存之则神无不明而天下之物莫足以防吾存也一以守之则精无不固而天下之物莫足以更吾守也孔子曰中庸之为徳其至矣乎则允执厥中其可忽哉能允执厥中则贤者智者不忽其易愚者不肖者不苦其难有余者可以俯就不足者可以企及非天下之至中其孰能与此 又曰四海困穷则饥馑冻馁民不聊生君虽有粟焉得而食此天禄所以永终也言永终者谓其不复有继之之道也苕之华诗曰民可以食鲜可以饱此特幽王之时饥馑荐臻民卒流亡周室由是而大壊君子闵之故作是诗也有天下必以富民为先葢百姓足则君孰与不足故四海不困穷则天禄亦长享矣舜欲禅禹以位其告戒之详至于如此葢天下大器也有而为之其可易耶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
  无垢曰舜使禹为百揆禹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不闻其复让也及其禅位禹称皋陶而不敢当舜亦称皋陶而归其美又备述禹之功徳盛大天之厯数已在其躬不可避之意又传以为天下之心法事已备矣不可已也禹方欲枚卜功臣惟吉之从何其辞避之深与百揆时不同也曰天下克艰之物也愚者借此以为乐卒至于亡其躯堕其祖庙曾不若闾巷匹夫刻苦而自保也智者见天下之富不如贫之安见天子之贵不如贱之乐葢贫贱者责轻而忧寡富贵极者责重而忧深况以中人之资而使在人上意气得行逸乐自恣其能免者几希舜二十以孝闻三十而歴试诸难六十而即位在位十有三载而求禅位是生九十五年矣统摄位禅位六十余载矣其于一身之理天下之事亦已熟矣而益方进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之戒禹方进念兹在兹释兹在兹之戒是为天子者不可顷刻而不戒也其艰难如此非至愚人其谁愿以天下为乐乎
  张氏曰舜以天下让禹禹以谓在舜之朝臣之有功于国者固非一人也当人人而卜之卜吉则从而授之以天下故曰惟吉之从
  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筮协从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
  无垢曰夫官占之法先断于人心非尽取于谋卜筮也惟先蔽志是先断之以心也心既已定然后质之于鬼神葢幽明一也使吾先所见极尽天下至正之理则筮其有不从之者乎傥志之所见或暗于一偏则筮亦不得而私也是筮者所以证吾之明暗也舜以人事观之其子不肖而吾年又耄期倦于勤矣大禹乃有盛徳元功如此天下非禹其谁乎是朕志先定也在廷之臣亦自谓禹之徳大举天下无足以及之也天下非禹其谁乎此询谋之间所以皆无异论而佥同也鬼神即天下之正理也舜之心如此鬼神舍此而何依乎筮协从自然之理也由是观之人不能舍筮以自是而筮亦不能舍人而自私也筮在动植中无情而至公者也先圣取此以决疑非穷知事物之理者其能留此法以正后世妄作之君乎然卜以决疑不疑何卜舜无疑矣而犹卜焉者不敢自以为尽天下之理卜已协从则亦已矣岂有重卜习吉之理乎再三渎渎则不告天理之自然者也
  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无垢曰文祖者尧之祖神宗者舜之宗祭法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是神宗者乃尧庙也继世者不忘于始祖受终于文祖者尧继世也禅位者受命于所禅之君故受命必于神宗舜受尧命故也此理自可推矣率百官若帝之初则察玑衡类帝禋宗与夫巡守之事一皆循舜故事而不敢忽也张氏曰尧禅舜而尧受终于文祖尧言受终则舜之受命可知矣舜之禅禹而禹受命于神宗禹言受命则舜之受终可知矣文祖祖之逺者也神宗宗之近者也于前举逺以见其近于后举近以知其逺皆作书者之法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者如舜始事之时也舜之即位在玑衡以齐七政类上帝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五瑞则辑之四岳羣牧则觐之此帝之初也禹之受命如之而已故曰若帝之初
  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禹乃会羣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聴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无垢曰禹方知有苗之过而不知朝廷之过且举其过而誓于师有奉舜之辞罚苗之罪其克有勲之説是将芟夷蕴崇之矣五十余年向化一旦弗率遽为此举岂不太严乎且其举有苗之罪曰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其信然乎曰信然则征之宜矣曰禹虽有盛徳大功人臣也人臣而摄君位傥非君子其能无疑乎有苗之国资禀小人见舜之摄则作乱至窜至分北然后已今又见禹之摄位则又不率矣其不率也以昏迷而不知圣贤之举也不恭侮慢以禹之故自贤反道败徳以禹之故其中必有君子谏其不然者故遂使之在野必有小人同心以济其恶者故用之以在位民不以为然故弃而不保天不以为然故降之咎其失皆以禹故其心不明其气不平故为昏迷而不恭为侮慢为自贤为反道为败徳至小人与之君子皆弃之
  三旬苗民逆命益赞于禹曰惟徳动天无逺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厯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只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无垢曰赞助也夫徳可以动天是无逺弗至也今三苗虽在王畿之外未为逺也徳且可以动天地况近如有苗岂不可至乎然而所以弗率而逆命者岂徳有所未至乎夫五十年向化一有弗率遽往征之是疑于满矣退而修徳谦也谦必受益遽而往征满也满必招损此天之道也然则苗之弗率而逆命此乃天道警戒舜禹也夫顽如瞽瞍舜号泣于旻天于父母以哀感之也负罪而不敢辩引慝而不敢辞祗载以见而不敢踈防防齐栗而不敢慢此以敬感之也感于此必应于彼瞽亦信顺之舜哀敬之力积久而形见也至诚尚可以感幽明之鬼神况显明如有苗者其有不感乎然则弗率而逆命是舜禹之满形见于有苗者诚诸中必形诸外岂可忽哉
  张氏曰赞者利导之而已蔡仲之命曰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泂酌序曰皇天亲有徳则徳之可以动天可知矣夫以天之髙逺徳犹可动其有逺人而不届者乎满招损言天道之亏盈也谦受益言天道之益谦也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此满招损谦受益所以谓之时乃天道 又曰易曰咸感也速也葢因时乗理而感物之速者莫如咸故至諴可以感神夫神之为物在色非色在声非声视之不见聴之不闻自非至诚曷足以感之者哉天则有形者也故曰动神则有情者也故曰感诗序言动天地感鬼神与此同意夫天之髙也有徳者足以动之神之幽也至諴者足以感之瞽瞍之至顽舜之大孝足以使之允若矧兹有苗其有不化之者哉 又曰孔子曰逺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帝乃诞敷文徳将以柔逺人也舜之文徳其修之也固有素矣至此乃曰诞敷者葢亦圣人躬自厚之道也夫干戚之舞羽旄之容所以为乐舞干则干戚之舞武舞者所执也舞羽则羽旄之容文舞者所执也葢武以象扞蔽之功故其执以干干主扞蔽故也文以昭翼蔽之徳故其执以羽羽主翼蔽故也舞以干所以示武之可威舞以羽所以示文之可懐非武非文无以示徳则舞干羽于两阶者示之徳故也此所以七旬有苗格则其慕徳可知矣
  皋陶谟
  曰若稽古皋陶曰允迪厥徳谟明弼谐
  无垢曰徳者得也心有所得凡外之富贵贫贱死生患难不足以动之者是所谓徳也倘有一毫动荡凡心俗虑岂可谓有所得哉允迪厥徳谓信行其所得也欲知所得有无苐观谋事明与暗弼人和与乖耳夫信行其所得者心地廓然洞见是非成败利害之防近在一世之表逺在千万年之外莫不如鉴之照形烛之灼物其谋事岂有不明乎心神和粹使人之异意也消防愆紏谬格其非心穆如春风之着物盎如和气之袭人其弼人岂有不谐乎
  张氏曰尧舜君也若稽古于上所以尽君道禹皋陶臣也若稽古于下所以尽臣道君臣上下分虽不同其于古也必皆有以若稽之葢以事不师古而克永世者未之闻也 又曰自仁不仁言之则有吉有凶自智不智言之则有昏有明君子之于徳向吉而背凶舍昏而即明则其允迪可知矣 又曰能允迪厥徳则心彻于内而思虑不蔽智彻于外而视聴不悖以之成谋则明谓其智足以烛理故也以之受弼则谐谓其仁足以从谏故也谋之既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非所谓谟明也诲尔谆谆聴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非所谓弼谐也凡皆以不能允迪厥徳而有物以蔽之故也
  吕氏曰允迪厥徳谟明弼谐此两句史官断尽皋陶为人有徳者必有言皋陶以谟闻天下史官惟恐人徒知其谟之出于言故先言允迪厥徳指其根本以示人惟其有徳故以谟则明以弼则谐
  禹曰俞如何皋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庻明励翼迩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无垢曰禹问如何其言未终不知皋陶何所见而遽叹美之曰都乎以此知古人黙识众理见其美恶而发于吁都之间者他人葢莫知也其美如何使九族亲厚近臣励翼亦可谓大矣然不过吾允迪厥徳而已岂非可叹美乎吾何以知徳之所在哉慎厥身修思永而已夫慎厥身修者以谓修身不可不慎也杨墨皆修身也惟不慎其所取杨遂至于无君墨遂至于无父其如何在不思而已矣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故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岂肯遽然无所稽考思虑妄以谓修身之法在此哉必也索探隠钩深致逺于利中求害于是中求非参之于心验之于古询之于朋友正之于父师必使考诸三王建诸天地质诸鬼神百世以俟圣人不谬不悖无疑不惑而后已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恵黎民懐之能哲而恵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无垢曰知人乃哲也哲则能随人才大小而官之安民乃恵也恵则能使天下皆懐之审尧能尽哲恵顾如驩兜有苗巧言令色孔壬之徒一皆使之在朝廷岂能害吾知人安民乎惟尧之徳未至于哲恵所以忧四凶在廷吾不能不惑其奸而至人不尽其材民不获其所所以忧所以迁所以畏则以不自保其有哲恵之徳也呜呼此禹之见耳此禹以理当如是者为艰难耳不知忧迁畏乃所以为哲恵也夫驩兜之比周理在所忧而放之三苗之作乱理在所迁而窜之巧言令色孔壬若共工者理在所畏而流之非能哲而恵之君岂能为此傥使四凶不去此不哲不恵之罪也禹反以为不能哲恵者此自其艰难中见之也尧固如是哉然则禹之言害道乎曰此正尧之心也安得谓之害道尧之心肯自以谓吾能哲而恵乎不能者正尧之用意防使天下后世皆知尧以谓不能则其能岂有既乎余指其忧迁畏为哲恵者以谓天下之观尧者当如此而欲学尧者当如禹之言以不能自处可也此又圣贤之微意
  孔氏曰甚哉人之难知也天地吾知其寒暑代至而万物所以生也鬼神吾知其鉴察幽微而祸福所以应诸人也山川吾知其险阻在前而梯航可以逾也若夫斯人吾不知其思虑藏诸心而縁事以发也将以言求耶则其议论莫非圣贤而所为不少侔焉出而面诸人则道前古之遗余而归于善退而怡于私则怨睢薄恶而靡所不至将以行考耶则其独居操履修正无缺而处众莅事曾莫通其情焉为名利而自勉则君子也当忧危乘隙志盈而中变则又小人也藏诸中发诸外者言与行尔言行既不可以尽其心则知之也岂不诚难哉
  张氏曰智足以有察然后可以言知人之方仁足以有爱然后可以言安民之道不知人则贤佞无所别故为君之道在知人而已不安民则黎庻失其养故为君之道在安民而已尧舜之知不徧物则知人者帝之所难尧舜之仁不徧爱则安民者帝之所难夫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则人固不易知矣能知人然后可以为哲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则民固不易安矣能安民然后可以为恵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七      宋 黄伦 撰
  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亷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
  张氏曰载事也采亦事也载之为事见于已成而行之采之为事见于未成而有为载采采者言其所行之事尝事某事此可见之行也以此而知人则人之情伪是非无以逃吾洞鉴之中矣
  无垢曰夫自寛至彊皆天与之性也自栗至义皆学问之力也任性而行必至大过以学问辅之则成有用之徳矣夫五谷之性可以济饥而养气此天与之性也使任其自生自成则稂莠害之螟螣残之水旱干溢之则谷实不成与凡草等耳惟耕耘以时除害惟谨水则泄之不使之沮洳旱则滋之不使之确瘠粪其土膏使脉理润深其耔种使本根长然后实颖实栗实坚实好千仓万箱以享上帝以祭祖先以燕宾客以给老幼同受终嵗之饱焉徳亦犹是也一委之天而不以学问辅成之终为不才之人无可法则之士矣真可惜也此所以寛必养之以栗至于彊必养之以义然后可为全材也以学问辅之则所谓允迪厥徳也 又曰寛如刘寛柔如冯道愿如胡广乱如朱博扰如王世充直如汲黯简如李广刚如郅都彊如董宣皆委之于天而不济以学问以圣人之论格之皆不得谓之无罪寛而栗若郭子仪者柔而立若陈子昻者愿而恭若叚秀实者乱而敬若龚遂者扰而毅若诸葛亮者直而温若李泌者简而亷若马援者刚而塞若顔真卿者彊而义若李固者皆以学问辅之故皆有可观使为天下得此数公者在朝廷其尚忧不治者乎
  范氏曰寛而栗性寛厚而能庄栗寛者失于太缓故能庄严祗栗乃为徳柔而立性柔和而能有立柔者失于懦弱遇事未必能执守有立乃为徳愿而恭愿者谨也性谨愿者失于迟钝必能恭恪乃为徳乱而敬乱治也能治乱事谓之乱能治事者或恃才轻物心不庄敬治而能敬乃为徳扰而毅扰顺也果决为毅性和顺者失于无断故扰而能毅乃为徳直而温正直者失于刚讦故直而能温和乃为徳简而亷简大也亷谓有亷隅如物之有棱曰亷性简大者失于不谨细行不修亷隅故简而能亷乃为徳刚而塞塞实也刚者能断失于空疎内心充实不为虚刚乃为徳彊而义彊者无所屈挠彊而无义必有害彊直之人动必合义乃为徳此九者谓之九徳彰厥有常吉哉彰明也吉善也人君用九徳必彰显有常之人而用之然后为善若寛者常能祗栗柔者常能自立久而不变谓之有常用有常之人则吉用无常之人则凶故曰吉哉
  黎氏曰一言尽天地之道中之谓也九徳中之本也臯陶之言深于本也夫寛舒者戒在驽缓故抗之以庄栗慤愿者戒在愚野故文之以恭肃柔懦扰顺则为纵慝为不断故厉之以成立而绳之以严毅直而不温慈其失也激讦乱而不逊谨其失也矜夸简而无亷隅其失也倨肆刚而不充塞其失也愎违彊而不由义其失也抗暴九徳咸备而无有一失于其间则是圣人也夫天下之先务不过所谓知人安民也能知人则能安民矣然而天下之人贤与不肖在心而衣冠言貌皆人也吾何识其贤而用之欤亦在行有九徳耳人之有是九徳也犹身之有耳目手足也一不具不足为完人然皆出诸内而非自外入者也
  日宣三徳夙夜浚明有家日严只敬六德亮采有邦无垢曰夫一家内得三徳之人以相佐助其谐内外接上下必刚柔得所缓急合宜至于有难处之事必能曲折周旋以应之有仓卒之变必能随宜合理以待之盖三徳之人情性器度中和详谛其理当如此也然非吾日宣之夙夜浚明之其徳用亦何所自而见乎 又曰以礼则严而不慢以事则祗而不怠以心则敬而不忽亮采者谓信而委以事也如此则六徳之人皆得展尽底蕴而一国之事举矣夫有邦诸侯民人社稷所繋朝聘燕享所出天子有命邻国有事大则风俗之原小则狱讼之委其间事变非常防防百出傥非得中和之士以相佐助则缓急先后之施节文秩序之称应机而欲中遇变而每安者其谁任之哉惟中和之人沉审而不浮从容而不迫变愈出而应愈奇事愈多而巧愈见一国之事尽处于谈笑之间诸侯可不严而祗敬之与可不信任而委以事乎
  曾氏曰以天下之才为天下之用则用天下而有余以一已之才为天下之用则为天下用而不足盖为天子者奄有天下之广必能尽用天下之才兼收并蓄罔有或遗然后能成天下之治故必用是九徳之人自寛而栗至彊而义者无所不容无所不受盖所谓丘陵积土以为之髙江海积水而为之大大人合并以为公也惟其以是天下之才选为天下之用则虽天下之大不足以为患也至于诸侯则以其地不若天子之广其民不若天子之众故于九徳之中能用其六则足以保其社稷和其人民矣卿大夫之于诸侯又其小者故九徳能用其三则可以保其宗庙此言所处之势有广狭则所用之人亦有多寡也
  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抚于五辰庶绩其凝
  无垢曰翕受之者兼收而并蓄之者也敷施者各随其徳以待其变也如此则九徳之人各尽其材以効职事故在官者皆俊乂之士而无猥琐阘茸之人为百僚者有相师之风而无倔强好胜之态为百工者因时建事而无怠惰苟且之心如此则刚柔适中缓急有序其无事也则朝廷之上有肃穆之风其有事也则论思之际有从容之妙事中其防会逢其适春之治不行于秋离之治不兴于坎如吕氏月令之説者则又抚于五辰而庶绩其凝矣
  胡氏曰所谓抚于五辰者五行之辰也水火金木土在地则为物在天则为时顺其时而抚之则五物者皆足以成其材而为用矣是故仲春斩阳木仲夏斩隂木所以抚木辰也季春出火季秋纳火所以抚火辰也司空以时相阪隰所以抚土辰也秋为徒杠春达沟渠所以抚水辰也以春秋出纳火则金之事可知矣然水与土金与火之事多合焉则以相待而成功相资以为用故也所为抚者如抚万物之抚有爱心焉五行之材爱之则繁庑虐之则雕残非特五行也凡物皆然若郑国火则火不抚矣铸非其人则金不抚矣鲧陻洪水则水不抚矣斧斤不以其时则木不抚矣然则何以言辰也自甲至癸谓之日自子至亥谓之辰日阳也辰隂也尧典言敬授则君道也故言时时者日运而成之也此篇言九徳则臣事也故抚言辰辰者五行运而成之也
  薛氏曰古之知言者忘言而取意故言无不通后之学士胶于言而责其实故多疑多疑故多説天子用九诸侯用六大夫用三言不得不尔其寔未必然也孔子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诸侯五人大夫三人使诸侯而有争臣七人宁得谓之僭天子故观书者取其意而已矣
  吕氏曰翕受敷施见人君如天之无不覆如地之无不载不以一已之才为才而合天下之才为才收而受之于一己而又散之于天下惟九徳咸事然后可谓俊乂在官也
  无教逸欲有邦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防
  无垢曰天下之事无一事不出于天者有是事必有是官官所以代天治事也一官旷则一事阙一事阙则天事有不举者人君代天君天下不举可乎夫天事之举以官得其人官得其人以人君之允迪厥徳允迪厥徳以戒惧于隐防此臯陶所以言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防也防者动之防也戒惧正当在此于防稍怠则为逸于防稍忽则为欲逸欲之防兆于方寸潜行于天下是教天下以逸欲矣天下逸欲其可望九徳之人乎如此则治天事者无其人治天事无其人则大乱矣臯陶言此所以深言为人君者不可以不允迪厥徳以感移天下也
  温公曰防之为言防也言当戒惧万事之防也夫水之防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湮木石没丘陵火之防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焚山林故治之于防则用力寡而功多治之于盛则用力多而功寡是故圣帝明王皆销恶于未萌弭祸于未形天下隂被其泽而莫知所以然也周易坤之初六履霜坚氷至霜者寒之始也氷者寒之极也坤之初六于律为林钟扵厯为建未月阳气方盛而隂气已萌物未之知也是故圣人谨之曰履霜坚氷至言为人主者当絶恶于未形杜乱于未成也繋辞曰知防其神乎君子知防知彰知柔知刚万民之望谓此道也
  陈氏曰一日之间防防之事其积有万一或不谨一或不惧其失可胜既耶兢兢谨也业业惧也
  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史氏曰因天理以为之教化则代之者不可异其心顺天道以为之赏罚则行之者不可怠其志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无垢曰欲知天之所在即民可见也故天之聪明即民之聪明也天之眀畏即民之明威也如是民之闻见天之聪明也民之喜怒天之明威也岂可欺哉同寅协恭和衷则知典礼之合于天政事懋哉懋哉则知赏刑之合于天其应如此岂可欺哉夫合天下之闻见以为聪明合天下之喜怒以为明威则天之为天亦可见矣倘有一毫私意横乎其心者皆非天也又曰夫合天下之闻见以为喜怒合天下之喜怒以为刑赏其聪明明威如此可不敬哉贱而庶民贵为天子一以此待之耳盖位有上下理无上下理之所在虽匹夫可以动天理之所黜虽天子谓之一夫则以天道无私合天下之闻见以为喜怒合天下之喜怒以为刑赏不以贵贱髙下其心故也然则有土之君独何所恃乎所恃者敬而已矣
  张氏曰髙其目下其耳天之聪明也其所以聪明者因民之聪明而已善者福之淫者祸之天之明畏也其所以明畏者因民之明威而已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则其聪明因民可知矣民之所就天之所予民之所去天之所夺则其明畏自民可知矣于天言明畏于民亦言明威者盖天不嫌于无威于天言畏则威可知矣于民言威则畏不足道也然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性命之理与天为一则其好恶取舍未尝与天违也圣人知其如此故自民聪明以叙有典秩有礼则典礼不违民性自民明威以命有徳讨有罪则赏罚不悖民心圣人之因民乃所以因天者也然而天之明畏岂择贵贱而加之故曰达于上下如是则有土之君不可不钦故曰敬哉有土
  臯陶曰朕言惠可厎行禹曰俞乃言厎可绩臯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赞赞襄哉
  无垢曰孔子云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不厌不倦即赞襄之意也中庸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此言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徳之纯此言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不已者天也文王也孔子之不厌不倦臯陶之赞襄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思曰赞赞襄哉则允迪厥徳不已而徳日新矣又不已则日日新矣又不已则又日新矣东坡曰赞进也襄上也臯陶之意曰吾不知其他思日夜进进而已知进而不知退知上而不知下也
  益稷
  无垢曰益稷未尝有一言而乃以名篇何也曰此史官之意也以谓禹之所以成功者以益稷同心为之佐也同心赞协得以名篇使后世之士知功不必争名不必擅倘吾怀至公之心共成天下之务如益稷者亦自不废于唐虞之时得列名于禹臯陶之后则忌嫉之心强愎之意庶防其少瘳乎益助禹以刋木而奏鲜食稷助禹以濬川而奏艰食鲜食二人与同其劳苦共成其大功二人之心一而无间史官以其一也故以益稷名篇而附于臯陶之后焉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无垢曰舜使禹亦昌言禹见舜好善不已之心叹曰美哉此好善之心然臯陶昌言至此极矣予复何言哉予思日孜孜行其平生所学所得者在克艰之言尔余读至此乃知圣贤之心如此其一也 又曰禹之功即舜之功舜不于禹之外别自求功臯陶之谟即舜之谟舜不于臯陶之外别自陈谟至于禹之心即臯陶之心所以不见谟在臯陶而若在己也臯陶之心即禹之心所以不见功在大禹而若在已也包氏曰君臣都俞相敕戒胥赓歌其功逺其言粹故録而为谟大禹谟臯陶谟是也益稷则不能言谟然稷为后稷益作虞奏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其功钜者也徳焉而谟功焉而否不亦昭昭然乎
  臯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刋木暨益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臯陶曰俞师汝昌言
  张氏曰昬言其性之失也垫言其身之弱也民之昏垫如此圣人其可以坐视斯民之罹害而不为之忧乎此禹之所以思日孜孜至于三过其门而不入盖以天下之溺犹已之溺故也
  吕氏曰予乗四载即旧注所谓水乘舟陆乘车泥乘輴山乘樏随山刋其木以相视水势于是与益稷播艰食奏鲜食鲜鸟兽之食当水土未平之时田泽蔽塞全未播种故但奏鲜食及水渐平民之播种尚艰故曰艰食所谓谷粟之食也惟其艰故以食鸟兽之食相兼当洪水未平天下道路割絶不通故天下之物有处充积无处全无天生万物欲以养天下不可不均化居变其居积谓如此处出茶茶必有余积故化之于出盐之地使盐处有茶茶处有盐物物如此自然均足于是烝民乃得全用粒食天下皆得其治此非禹之夸辞也禹在虞朝所谓不矜不伐不自满假之人也成功之后宜其所过者化而日求新功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至子路终身诵之夫子则曰是道也何足以臧禹亦圣人岂不知此今乃歴举其功似若矜伐者盖治定功成禹恐虞朝之臣见其已成而不知其经营艰难若是故自言之以常存敬惧之心
  禹曰都帝愼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惟防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无垢曰夫居天子之位岂易事哉天命难谌斯民难保治中有乱安中有危可不谨哉谨之之道如何安汝止惟防惟康其弼直此谨之之道也止谓心所安处不愧屋漏不欺暗室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心则安矣虽居无人之处常若十手所指十目所视其敢忽乎然而祸有起于防眇变有生于仓猝古人所以咏履霜之不早戒言蔓草之难图则于安其止之中又当观防防于将然也审证防详果安而无危果吉而无凶果治而无乱则循其礼而行之因其势而成之此所以又言惟康也然而自以为是未必天下皆以为是自以为正未必天下皆以为正私意妄见其害人多矣此所以有望于正救之臣而欲其弼直也惟正救之臣直则天子曰然弼臣曰不然吾将审其言而从其所谓不然者天子曰可弼臣曰不可吾将审其言而从其所谓不可者如此则以心而无愧以变而无忽以事则无谬以天下之闻见尽白于上则无不快于心者故一动则合人心而大应以待吾志矣人心既同则显然上合天心而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矣
  张氏曰在位者人君所与共治之人也与君子则治与小人则乱一或不谨其所与则败乱随至此禹之戒舜所以使之慎乃在位欲其无轻于得人故也又曰夫为人君者止于仁为人臣者止于忠为人父者止于慈为人子者止于孝禹之戒舜使之安汝止盖以舜之为君当止于仁故也仁者静则能止安其所止则安仁而已夫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惟止能止众止则为人君者其可不知所止哉惟防则使之知其防惟康则使之安其身也防者动之防惟防则其智足以有察康者安之至惟康则其动不妄安汝止惟防惟康则其在我者尽矣然其在我者未能无失故其弼直者欲其所弼已者直也其弼直则左右前后皆正人为之君者可以立于无过之地矣如是则一人有事于四方而四方莫不丕应徯志丕应者聴唱而和之之谓也徯志者先意而从之之谓也惟动丕应徯志则人与之矣人与之则天与之天与之则天之所眷命故继之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上帝者昊天上帝也天者凡在天之百神也昭受上帝则天与之矣天其申命用休则在天之百神又从而重命之以休福也
  陈氏曰大学之道在止于至善知止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静能静然后能安君止于仁臣止于敬既知其止则反覆倒置无非仁与敬也所居之位不同所临之事不一而皆有一至善以为止反覆终始不忘于止然后能定能静至于能安至于安矣则举天下之事不能易其止其虑患也甚防其应物也出于无心虑患甚防者防也应物无心者康也惟防则嗜欲不生于心惟康则利害不汩于中嗜欲消而利害之甚者不能汩则凡弼辅乎我者自然直矣君能防康而辅弼之臣又直是惟无动动则天下大应吾志而无有逆我者矣此不言而信信在言前之功用也如此则非惟人应之天亦将申锡其命以休美之矣
  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禹曰俞
  无垢曰臣哉邻哉以言此事在众臣与亲近之力尔又曰邻哉臣哉又言此事在亲近众臣之力尔其言反覆劲急此乃舜深见此理当臣邻交修不可少怠也夫有众臣效职于外然后论思献纳之官侍御仆从之人得以尽其忠此近臣须于众臣之意也有近臣尽忠于内然后众臣得以安其职此众臣须于近臣之意也 又曰汉元帝唐文宗皆孜孜求治之君也然元帝有一萧望之而不能用乃信任石显文宗有一裴度而不能用乃依郑注李训一则杀贤者之失一则有甘露之祸言之使人于邑岂知有舜为君有禹为臣乃至如此之盛乎
  张氏曰臣哉者以分言之也邻哉者以情言之也一于分则离一于情则防先王之驭其臣也其忘分以道其严分以礼外不至于离内不至于防此臣哉邻哉邻哉臣哉舜之所以告禹也臣哉邻哉者言臣当邻我者也邻哉臣哉者乃所以为臣也唐虞之世上下协心君臣同徳都俞赓歌无或异志者进此道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八      宋 黄伦 撰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为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聴戴氏曰甚哉舜禹君臣相为戒敕而成无为之治者何其详也仁义以为本而礼乐以成之所谓臣作朕股肱耳目者以此而已予欲左右有民汝翼者仁也予欲宣力四方汝为者义也左右斯民非仁不能宣力天下非义莫行仁义立矣则礼以文之故于是观象作防作服而汝明之也乐以和之故于是以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聴之也 又曰衣裳之制十有二章之辨先儒纷然言之不齐尤不可以不辨也夫衣皆也裳皆纁也日也月也星辰也山也龙也华虫也此六章者在衣而会之宗庙之彝也藻也火也粉也米也黼也黻也绣之于絺以为裳而已日月星辰以昭其明山以昭其仁龙以昭其变而华虫文明之物也圣人明以治天下而仁以行之其用虽莫测也而治教刑政灿然备具以此临民民其安之以此事神神其享之故此六物见于宗彞又见于衣也柔顺清洁可以荐羞者藻昭明齐速可以烹饪者火米以养人粉以泽物至于黼则所以为断也黻则所以为辨也圣人藻饰治具粉泽王猷以养天下在于断而能辨然后足以成治功故此六物见于裳也惟天子备十有二章公自衮冕而下无日月星辰而有山龙盖九章也侯自鷩冕而下无山龙而有华虫盖七章也伯自毳冕而下无华虫而有虎蜼盖五章也子自希冕而下无虎蜼而有粉米盖三章也男则无冕裳黼黻而已其章不足道也此上下等杀之制于周为详
  孙氏曰自日月至华虫此六者皆画于衣故曰作绘以法于天其数六者法天之阳气之六律也自宗彝至黼黻此六者皆绣于裳故云絺绣絺绣紩也谓紩刺以为绣文以法于地其数亦六者法地之隂气之六吕也故皋陶云五服五章哉郑注云五服十二也临川问曰宗彝所以象孝也象孝奚取于虎蜼文公曰虎义也蜼知也义以制事知以察物然后可以保宗庙故取于虎蜼
  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庶顽防説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
  无垢曰余读至此乃知舜之所以求于羣臣也深矣夫左右有民宣力四方观古人之象以作服以声音察治忽出纳五言此舜之欲也然人不自保欲在于此而辄自违之或怠意倦勤或私见害公或防説妨正于此四事一有背违则又望于臣下之正救也然人主势位崇髙生杀可畏其有顾望怯懦者虽晓然知人主背违本欲纳諌畏其刑威乃面从其短退知其不然也徒为后言以自解而已可谓不忠之大者也舜察臣下之情乃至于此可谓明圣矣 又曰夫臣邻之间翼为明聴不失其职至于君自背违则致正救之义此乃贤人君子也若夫翼为明聴一皆失职及见背违又不正救此乃庶顽防説也古人以心不则徳义者谓之顽而伤良者谓之谗顽谗之人心背正道必以舜之欲为未然口生浮言必以舜之欲有所沮岂有翼为明聴正救之心乎舜之待之亦有道矣其道如何侯以明之使之知耻而又不改则挞以记之使之知悔而又不改则书用识哉使之知惧其所以困厄之如此者岂有他哉
  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
  荆公曰工以纳言时而飏之者所谓以乐教也格则承之庸之者既教而成矣则有徳者承之而承之者使之在位也有能者庸之而庸之者使之在职也否则威之者教之不率而后威之以刑先王所以成就天下之材至于如此可谓至矣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明庶以功车服以庸谁敢不让敢不敬应帝不时敷同日奏罔功
  无垢曰禹闻舜威之之言有似有苗不率遽令徂征之意所以有俞哉之言也夫庶顽谗説所以不格者必吾有所未至也岂可遽威之哉圣王所以大有过人者以知责已之道也如有苗逆命帝知徳有所不至诞敷文徳七旬有苗格矣盖省已修徳积而至于七旬吾之徳日新则彼之恶日去感应之理也萧氏曰贤否明则人安于分而无有竞心是以让也名器不渎而不敢慢是以敬应苟不于是敷溥而大同之则是私于亲近而贤者逺故日进于无功
  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创若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啓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
  无垢曰舜圣人也岂有傲乎曰遽征有苗益则曰满遽威庶顽岂可不谓之傲乎此心不已必变为虐慢游是好昼夜不息至罔水行舟以继其逸欲朋淫于家以紊其天常皆傲不已之积也傲不已则殄厥世者乃傲之影响也今庶顽之不格岂有以召之者然乎予惩创傲虐之絶世所以娶于涂山不敢久安越四日而徃治水啓呱呱而弗子过门而不入其心所念惟荒度土功耳
  顾氏曰尧之为父而子之恶乃至于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何也将尧之道不行于妻子耶圣人之于父子先之以恩而后之以义惟先恩而后义则其子虽不善而不至于忘父子之情夫丹朱既已不善矣彼尧将督责而惩创之则足以失父之慈而未足以致子于道此古人所以易子而教也故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又曰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尧亦以其身之不幸也是故在于不幸之中又有甚之此固圣人明父子之际者虽然盖亦文而过之也舜之为圣人也至矣而禹戒之丹朱者何也此所以见君臣之无间也舜圣矣犹戒以丹朱下而逺者其可以黙哉
  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迪有功苗顽弗即工帝其念哉
  胡氏曰自畿甸薄海隅其为地几何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矣由王公迨黎庶其为众几何则率土之濵莫非王臣矣先王以地不能自守也必分地而与之守以民不能自治也必分民而与之治此分内外以为畿异逺近以为服不得已也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则大邦小邦同姓异姓皆不出乎五服之内而弼成之则至于五千也盖方禹治水之初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春作秋成有弗获者焉则天下盖尝否而无泰暌而难通惟地平天成人得平土而居山治则鸟兽之害消川治则龙蛇之居逺则向之所谓否者今则易而为泰向之所谓暌者今则变而为通朝觐防同于是以均道里贡赋于是乎一以之颁正朔以之考制度无不由此非禹弼成之尚何能哉盖拂我而相之之谓弼则禹之功有治险为平转害为利者矣然后一州择十二诸侯为之师而有以取正五国建一诸侯为之长而有以为率使内外相聫小大相属如身之使臂臂之运指国体完备政无不举则各迪有功乃其效也 又曰圣人以一身之防临四海之广众建诸侯以为夹辅然所谓诸侯者有人民焉有社稷焉甲兵足以自卫财赋足以自奉不设为之长则人各有心国自为政于是州各有师以司一州之诸侯又为州牧任一州之责其诸侯为甚众又设为之长使相州牧而主诸侯使大以比小小以事大则上下相维尊卑相统莫之违矣所谓州者盖要服之内也
  帝曰迪朕徳时乃功惟叙臯陶方只厥叙方施象刑惟明
  张氏曰由而行之之谓迪迪朕徳者言天下之人皆由舜徳而行之也舜以谓天下之人皆迪朕徳是汝功惟叙故也乃功惟叙者九功之得其叙也水火金木土谷惟修则六府之得其叙也正徳利用厚生惟和则三事之得其叙也六府得其叙则民有常产三事得其叙则民有常心既有常产又有常心则其迪徳也宜矣 又曰率九功之叙而迪者在所赏违九功之叙而不迪者在所刑臯陶之方施象刑惟明乃所以只九功之叙也当是之时惟苗顽不即九功之叙自非方只厥叙之人其能明刑以治之哉
  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賔在位羣后徳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
  无垢曰呜呼舜廷之臣几于同气而异息同心而异形大舜于庶顽谗説责之太严不知自反而禹乃以修徳谆谆反覆辩论几数百言舜终不寤若不然禹之説者夔乃以典乐之事谏焉意言庶顽谗説皆舜有以感召之也岂可不自反而修徳哉如祖考来格虞賔在位羣后徳让则堂上之乐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与夫咏歌有以召之也鸟兽跄跄则堂下之乐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间作有以召之也鳯凰来仪则箫韶有以召之也鸟兽率舞庶尹允谐则击石拊石有以召之也夫乐一入中和随类感召如此则庶顽谗説之不格岂可不自反而修徳乎夔之所言所以成就禹之所陈而开寤舜之心也禹夔二公其心无他一于是而已矣夔以乐为言则又显然可见者如祖考之难格丹朱之难化鸟兽之难动凤凰之难感乐一动尚使之来格使之在位使之率舞使之来仪若执契劵以取责于人无不如其意者苟吾徳之已至岂有如庶顽谗説者而不格乎舜可以无疑矣胡氏曰治定制礼功成作乐则乐之象成其来久矣自咸池云门大章之乐作而舜因之则韶之为乐尽善尽美而无以加之矣然乐之数不过乎九成而乐之分不出乎上下而已盖堂上之乐所以象宗庙朝廷之治所谓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者是也堂下之乐所以象鸟兽万物之治所谓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者是也传曰歌者在上贵人声也故乐以登歌为贵则凡以咏者举堂上之乐矣诗曰既和且平依我磬声故乐以磬声为依凡以间者举堂下之乐也所谓间者乃堂上堂下之乐迭作而已则羣后德逊鸟兽跄跄不亦宜乎 又曰戛击是作止之名非玉器也故以戛击为柷敔之状经典无文汉初以来学者相传皆云柷如漆桶中有椎柄动而击其旁也敔状如伏虎背上有刻戛之以为声也乐之初作击柷以作之乐之将末戛敔以止之故云所以作止又曰九成必以箫者凡乐大矣而未备则奏其器
  之大者及其既备则器之小者无不举矣灵台之诗曰贲鼓惟镛有瞽之诗曰箫管备举与此同意箫之为乐备矣小者无不举又以其形象凤之翼其声象鳯之鸣古诗鳯凰啾啾其翼若竽其声若箫箫之形声取象鳯凰相匹而来也又曰有鳯有鳯乐帝之心箫者声之至细鳯者物之难致以至细之声来至难之物非在乐之声音形容乐帝之心而已鳯凰之为物鸣中律吕色备五采治则见乱则隠贾谊曰览徳辉而下之此于舜之时以类应也鸟兽跄跄鳯凰来仪固有间矣其或鳯凰而为跄跄则非其应也杨雄曰鳯凰跄跄匪尧之庭其知言乎箫韶必以九成者韶出于可欲文乐也武出于不得已武乐也文为阳武为隂阳之变止于九隂之变止于六凡乐每一变为一成故韶以九成武以六成 又曰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之前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盖孔子自谓鳯鸟不至吾已矣夫夫圣人之出处天运之所在天下之所以治乱者也 又曰周公谓召公曰收罔勉不及耇造徳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盖言在上者勉而不怠则足以倡其臣在下者徳降于民则足以成其君舜所以无为于上而禹臯陶所以乐尽其心者一唱一应皆得其道也鳯凰以其匹而来也实在此时周公以禹稷自任以舜望成王盖亦有意乎
  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熈哉
  无垢曰夫人事皆天命也修人事则是谨天命非于人事之外别有天命也以威待庶顽此人事之不至也人事不至则是忽天命修徳以格庶顽此人事之尽者也人事之尽则是勅天命勑者正也夫人事之修不修当于时几而察之庶顽不格此当谨天命之时也以威俟之则失天命之时矣庶顽不格此当谨天命之防也以威俟之则失天命之防矣失时则有后悔失防则有大祸防防之间岂可忽哉 又曰天下之理一处明则万理皆明一处暗则万理皆暗舜因禹夔之説乃悟万事皆自己出故百工熈哉遂断之以元首起而不复疑也又悟元首之起乃自股肱之臣喜于开导也其深望于禹夔岂有既哉
  周氏谌曰古者君臣相遇未有如舜禹益稷臯陶之际方其朝廷论议开心腹露情素而上下无毫髪之间君之美称已之善而应和唯诺直言忠告无所讳忌不啻若父子兄弟之亲雍睦谐和而各进其谋谟此非特圣贤之遇合盖至诚有以结之也是以相与虑世也深而忧民也逺悉意丁宁无所不尽焉蒲氏宗孟曰天之所以命人君者非苟畀其天下之奉而已人君之所以勅正天命者非苟利其天下之养而已天命人君其要贵于不负其所畀人君勅正天命其要贵于不悖其所为故能措天下于安宁无事如是者岂有深逺难晓之迹变化不可知之理一言而可尽者惟在顺时惟在谨防耳举天下之事有大于天时乎不逆其时风雨顺燠旸节日月光庶徴明天地之和格矣天下之事有深于几防乎不忽其防衅隙闭芽蘖消桃虫之害去坚氷之祸不至矣时在天几在人谨其在天者畏其在人者是以人君之政有一相戾于其间隂阳乖谬寒暑四时将不得其正生民将受其为之上者安得不谨乎
  臯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
  临川曰臯陶承歌以戒帝有谓屡省乃成钦哉盖善始非难而善终为难能屡自顾其成功则治不至于乱安不至于危孟子曰一逰一豫为诸侯度是逰豫人之所不免也君子非不豫也豫至于逸不可也君子非不逰也逰至于盘则不可也此太康所以逸豫盘逰而至于失邦矣
  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俞徃钦哉无垢曰臯陶喜舜之开寤不自知其言之出也所以将顺成就舜勑天命之美意而又坚固之使不变逺大之使不息也至于赓续舜股肱之歌而歌之至于载而不已者此又臯陶责舜之自反而修已也其歌之意以谓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实由乎元首明哉而已是良与康乃人君明徳之效騐也又以谓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实由乎元首丛脞而已是惰与堕乃人君丛脞效騐也然则庶顽不格是谁之过欤而区区欲以射侯挞罸书识威刑以惧之亦几于苛碎矣不若退而修徳知夫惰与堕皆吾丛脞所致良与康皆吾明徳所致则修徳其敢已乎大禹之意夔之意臯陶之意无非使舜之自反舜只敬三人之意而拜曰然自兹以徃其敢不钦乎
  范氏曰不明之君不能知人故务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为则虽圣智亦日力不足矣温公曰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众事无不美人君细碎无大畧则羣臣不尽力羣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坏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九      宋 黄伦 撰
  夏书
  禹别九州随山濬川任土作贡
  无垢曰洪水滔天九州莫辨禹欲治水先定九州之界然后随九州之山濬九州之川使水复归故道而入于海水尽土见即任其土地所出而作贡法不废其所有不责以所无不强以难得此之谓任土作贡此圣人立言精到丰不余一言约不失一辞
  孙氏曰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则自尧舜禹以前天下经界亦分而为九遭洪水之时经界圮坏封圻湮没禹于是正其经界使九州各复其旧如东南距济西北距河是为兖州北据海西距岱是为青州之类是皆髙山大川分别为九州之界也
  髙氏曰传曰两山之间必有川焉水由是而行也故随山而后濬川又曰土地所宜风气所有物由是而产也故任土而后作贡
  胡氏曰任其土地之有无多寡以制其贡故曰任土作贡盖物之无不责之使有物之寡不责之使多任其土之所有以贡焉耳九州有贡有赋下以职供谓之贡上以取下谓之赋夏之赋亦谓之贡孟子所谓夏后氏五十而贡是也禹任土作贡故谓之禹贡张氏曰九州之别其来久矣大浸之后疆理错乱封圻湮没禹之治水至于地平天成然后因其故而别之此九州之所以分也随山所以刋除其障蔽濬川所以疏通其壅塞九州之水原皆出于两山之间必有川焉随山而濬川水有所决而泛溢之患可除矣夫然后可以任土作贡任土者任其土之所出而作为贡法则下供上也易矣是故因于土地之宜陈氏曰孟子言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其言盖有所考而学者不知也经曰鲧陻洪水汩陈其五行记曰鲧障洪水而殛死然则鲧之治水不能行其所无事也盖水曰润下知润下之为水则禹之为治水也随水原之所自出者濬之以为川寖寖乎水有所归矣鲧也者障之而使东陻之而使不滥今年一堤成明年一防决歴九年而无功者汨陈其润下之性故也东莱曰九州之界以前固然但洪水泛滥湮没了故欲治水先别其疆界九州之界既定则可下手随山有两意一谓随山开导以观水势一谓随山便导水随山之脉络相视其水势濬其川益稷言濬畎浍距川此独言川举其大者而言之任土作贡任土物之宜以作贡赋之法
  禹贡
  禹敷土随山刋木奠髙山大川
  无垢曰敷分也敷土即别九州之义以谓分别九州之地然后随山之形势以导水之归路且又刋木之蔽障以表山路之逺近则又定髙山如五岳者大川如四渎者东西既辨南北已明然后导山导川可得而施功也此盖禹初措手治水之规模也不别九州之地则大界不分不随山则地势髙下无从而知不刋木则道路无从而辨也不奠髙山则无以定位不奠大川则无所行水规模如此其间曲折则又推此意而造化之耳
  张氏曰横流之初土为水之所没则土未平夷禹于是敷而治之故谓之敷土序言随山濬川者言其终也经言随山刋木者言其始也盖随山刋木然后川可得而濬序总一篇之意故以随山濬川言之经言治水之序故以随山刋木言之此作书者之法也奠髙山大川者奠之为言定也髙山既定则九州之山正矣大川既定则九州之川别矣奠髙山大川则九州之封域疆界理矣
  胡氏曰所奠髙山者冀州之山壶口梁岐太岳雷首厎柱析城王屋太行恒山碣石大伾青州之岱宗徐州之防羽峄阳州之敷浅原荆州之荆山衡山内方大别豫州之熊耳内方桐柏陪尾梁州之岷山嶓冡蔡防雍州之岍荆岐山积石龙门西倾朱圉太华终南惇物鸟鼠三危是也所谓大川者冀州之衡漳恒卫洚水大陆兖州之雷夏灉沮九河济漯青州之潍淄汶水徐州之淮沂大野州之彭蠡三江震泽荆州之江汉三澨九江沱潜云梦豫州之伊洛瀍涧荥波菏泽孟潴梁州之沱潜沔雍州之弱水合黎流沙泾渭漆沮澧水是也夫先言髙山大川而后列九州山水川泽者先凡而后目也已列名山大川而更言九山九川九泽者总括而结文也
  陈氏曰敷治也髙山九州之巨镇也大川九州之巨浸也奠定也禹欲定九州之山川升髙而望之惧草木蔽翳故随所至之山斩木以除蔽翳尔于斯时也水土之功未施故定者髙山大川而己
  冀州既载
  无垢曰冀尧所都也禹治水自冀州始曷为自冀州始冀州河所注也为害特甚治在所先也自冀而兖自兖而青自青而徐河水流行同归于海然后自徐而自而荆自荆而豫自豫而梁以治江淮之水自梁而雍以治河上流梁髙于荆荆髙于梁荆之水从而入海雍髙于豫豫髙于青徐雍豫之水从青徐而入海其治水次序尚可攷也向非禹识大体先别九州之界然后随山刋木以开水路奠髙山大川以辨四方其何能知水之所出入而治之如此其密哉禹之治水犹兵法之用兵也先登髙山以望敌之大势某处阵坚某处阵薄某处走路也某处险地也然后避其坚而冲其薄夺其险地而扼其走路其间变化出入倒行逆施则又在将之智术如何耳禹之别九州以至奠髙山大川然后治水岂非出于此欤
  范氏曰冀州尧所都禹治水自帝都始故先言冀州尧都平阳冀州之域今河东晋阳是也
  张氏曰禹之治水始于冀州终于雍州冀州为最下而又帝之所都先其下然后水有归矣列子曰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百川水潦归焉是故水性趋下而万折必东者自然之势也九州之治莫先于冀由冀而东南次兖由兖而东南次青由青而东南次徐由徐而南次由而西次荆由荆而北次豫由豫而西次梁由梁而北次雍其先后之序必始于东南终于西北岂不以东南者地之最下者乎或先或后一终一始曷尝任私智于其间哉盖亦顺导其势而已矣
  壶口治梁及岐
  无垢曰既治壶口则梁岐之水皆治矣以言壶口之水既入于河则梁岐积水皆自壶口而通流于南河矣梁岐雍州界而言于冀州者以言梁岐水脉与壶口相连也
  东莱曰既治壶口治梁及岐岐梁皆是龙门左右之地水之所以为患正縁龙门狭隘壅塞其水故禹治之凿龙门使水势通行以此观孟子谓禹之治水行其所无事此岂得为无事盖凿其所当凿治其所当治所以为无事也推之为学岂因循不作为无事为其所当为则为无事今人治水最难圣人惟先为其难非圣人灼见此理自信之笃则惮而不为
  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覃怀厎绩至于衡漳
  无垢曰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者以言既治太原之水沿流而至于太岳之南也太岳在太原西南上流既治则下流通利而入于南河矣衡漳在怀北覃怀厎绩是先治上流也顺流而下至于衡漳使漳水入渤海渤海入东河也或治东而西流或治上而下流或治下而上流皆禹一时造化知利病所在而治之不可以一途求也苐以地理考之昭然黒白分矣治天下犹治水也岂有常形哉惟知利病所在滞者兴之者补之或寛或猛不可预定行其所无事而已吾何容心哉
  张氏曰太原之地水攻荡而坏矣必将有以修之故谓之修太原覃怀近河之地也衡漳者漳水之横流也其治之非一朝一夕之力故曰厎绩所以见其积功之成也
  王氏曰治水或言地名或言山名或言水名者言地名则以地有水弥漫也言山名则以山有水壅塞也言水名则以水泛溢而不见故道也治山之水者自上而达之于下治地之水者自小而达之于大故初则至于川次则入于河终则归于海归于海则无壅塞弥漫不见故道之患矣治水或言载或言治或言厎绩其实一也欲文其辞故异其字耳冀州治水至此则无水患矣
  厥土惟白壤厥赋惟上上错厥田惟中中
  孔武仲曰冀州者四方之冲会天下之奥宅千里之封域岂其土地所生者无足以贡于王乎何其言不及也谓内外之势异尔冀州者天子所都之地也余八州者诸侯所封之国也诸侯之君各以嵗时奉其国之所有以献于王然后谓之贡贡者四海之所有而圻之内无也故兖之漆丝青之盐絺徐之五色土之瑶琨篠簜荆之羽毛齿革豫之漆枲絺纻梁之银镂砮磬雍之球琳琅玕萃四海之珍而致之天子谓之贡焉至于冀州之域千里之内全属于王一木材则林衡掌之矣一蒲苇则泽虞掌之矣一金锡则牧人掌之矣一禽鱼则罟人人掌之矣是皆其所自有之物何贡之云哉故夫冀州不称贡者其势异于余州也
  王氏曰田与赋皆分作九等故有上中下而上中下之间又各分之故有上上上中上下又有中上中中中下又有下上下中下下是为九等故上上为第一上中为第二以次至下下为九等 又曰赋乃田与土所出故八州言赋皆在田之下惟此在田之上者传之误也且九州或田与土品第髙而赋则卑或田与土品第卑而赋则髙何也盖田土论性赋论多寡故田与土品第髙者其性美也赋则品第卑者其数少也田土品第卑者其性不美也赋则品第髙者其数多也故赋与田土品第不同
  东莱曰水患平见其土色赋上上田中中差四等冀尧之都事事皆出于此所以特重于他州然别有所利亦与他州一般
  恒卫既从大陆既作岛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河无垢曰从者复故道也作者耕作也谓恒卫二水既复故道则大陆可耕作也非独大陆可耕作极冀州之东至于岛夷之地水患既去皆得安其故居而衣皮服也岛夷食鸟兽之肉而衣其皮此本性也以水为患失其本性今蛮夷亦得其所矣况民乎碣石海畔山碣石在海之北海在碣石之南而河又其南也禹行河逺至冀州之极处然后逆流入河以归帝都方其入河时碣石山乃在挟掖之右此又记山川形势所在也 又曰禹治冀州水害凡四处治壶口则梁岐之水皆得入于南河治太原之水则岳阳之水亦得入于南河治覃怀之水则衡漳之水得入于东河治恒卫之水则大陆因以耕作岛夷因以皮服其识利病所在一处既通则数处皆受其利非其识见穷尽水之理其能如此乎
  上官氏曰即中国言之则冀者北方之极者南方之极也青徐东方之极也雍梁西方之极也禹之治水冀州之功毕则治及于北夷故曰岛夷皮服州之功毕则治及于南夷故曰岛夷卉服青徐之功毕则治及于东夷故青曰嵎夷既畧莱夷作牧徐曰淮夷蠙珠暨鱼雍梁之功毕则治及于西夷故梁曰和夷底绩西倾因桓是来雍曰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盖圣人以道莅天下无内外之间故虽蛮夷亦不弃此禹之功所以在于四海而与夫以邻国为壑者异矣
  东莱曰夹右碣石入于河此帝都通漕运之道凡九州必有漕运之道以一人统天下之大丝牵绳联凡所贡赋不可无道以达于帝都也
  济河惟兖州
  无垢曰禹既定冀州则自冀而东以治兖州之水也分别九州之疆界故定兖州分野曰济河以为东南据济西北距河者乃兖州也既定其大界则一州之山川不出乎济河之间至于其间土色田赋贡篚草木则又别白而言之使人主欲知兖州风俗土地可按图而知也有司将有所须必察其州之所出者而取之不责以所无不废其所有不求其所难得此又禹别九州之意也其深矣哉
  张氏曰东南据济西北距河兖州之界也九河之原出于积石之西其始则一流而至于兖州遂析而为九
  九河既道雷夏既泽灉沮会同
  无垢曰九河雷夏灉沮皆在兖州禹先治河使九河复归故道雷夏复为故泽而灉沮二水复会同于雷夏则兖州之水患除矣 又曰此州治水畧不及山则知兖州多平地而河患为甚也
  张氏曰昔之水也怀山襄陵莫知其为川也亦莫知其为泽也天下无适而非水也今也水患既平然后辨其为泽而水复有所潴故曰雷夏既泽灉沮二水也会同则合流而为一矣
  髙氏曰九河既道者水有所行而不壅由其道也雷夏既泽者水有所止而不溢钟于泽也灉沮会同者水有所合而为一始会而终同也此曰九河既道及其终则必至于同为逆河入于海此曰雷夏既泽及其终则必至于九泽既陂此曰灉沮防同及其终则必至于四海会同理盖然也
  胡氏曰九河之未道也其过在鲧及其既道则其功在禹禹导河导洛导淮导渭导岍导嶓冢之类皆谓之导则昔之湮者今皆引而通之使适乎道为之度数而不敢私意以行焉此所谓行其所无事也颍濵曰古者五材之用于天下莫不有患幸而得圣人以治之故至于今而无伤今之天下知夫江淮之所以疏山川之所以安草木之所以生兵刃之所以割人之所以不茹毛饮血者也安知夫圣人修其教以治五行五材之难也五材之中其至柔者易防狎而不畏之者因以败坏天下故尧之时水犹逆行泛滥于天下得禹而后能止方禹之治水也治河尤难以为河之所从来者髙不分其势以杀其怒而欲专以一河受其势可乎使后世而能守禹之所为则何患于水之为灾唯圣人为之甚劳而后世败之甚易故至于今河水嵗溢而莫之或救盖欲决而注之于匈奴者近乎危筑堤而守之者近乎固多穿大渠而分其流则劳民而成功迟求之禹贡之遗迹而治之则今之一河又非若尧之天下皆水也然欲知夫九州之髙下与禹用功之先后则禹之行始于北方之冀自而还入于天下之中循豫而讫于雍凡十余载而后功乃成使禹治水不先治之于崇髙之地而汲汲于卑湿之处则水之居于髙者必反倾而赴于下是卑湿之地未可以一用功而已天下之大川不过江淮河济而其小者不可胜数也不流而入于四渎之中至于海者盖寡矣九江之相合伊洛瀍涧之入于河其势便也若夫蓄之而不决如大野等之九泽者则又其势也
  东莱曰兖最水之下流为患最深看此可见渐包与惟乔大不同禹既凿龙门河水至此荡激涌溢故禹不惜数百里之地疏为九河以杀其怒善治水者不与水争地禹之所捐者数百里之地凡天下可以居者皆禹之治也所捐者小所得者大以此推之人之争毫末之利而失其大能筭却是不能筭处后世河水徃徃代为人患是非河害人乃人害河盖禹所疏之河皆湮塞而为平土之居水无所泄岂得无患大抵水为五行之首其在天地间譬如人之血气流转不已固不可使之涸竭亦不可使之壅蔽但令有所容乃可凡潴泽之类皆禹不与水争地也
  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
  无垢曰九河既复故道雷夏既复为泽灉沮二水又复会同于雷夏则水患尽除而宜桑之土可以蚕矣向也洪水滔天弥漫不辨东西何桑土之可论乎桑土既蚕是此州之民皆降髙丘而宅平土矣向也避水故各就髙丘今水患既除故皆降丘而宅土矣降丘宅土九州皆然何独于兖州言之郑康成之意以此州寡山而居济河雨大流之间适遭洪水其民尤困故避水者皆在髙丘水害既除于是下丘居土以其免于厄故喜而记之以此观禹之功亦大矣拯人人于垫溺之中而付之以安平之地生养之原然而有功如此回视畧无毫茫存于胷次至无矜伐之可见此所以为圣贤也人不学圣贤何以为人乎张氏曰桑土则土之宜桑者也既蚕则人得从事于蚕矣先王之时五亩之宅植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桑者民事之本也水患既除民得以力本故曰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者横流之初上者为营窟下者为橹巢则民之避水患者莫不陟彼髙丘矣今则降髙丘而宅平土则水患之平可知矣
  萧氏曰洪水之时九州之土居民皆失其所而兖视余州尤为甚故特言之
  厥土黑坟厥草惟繇厥木惟条
  无垢曰向也洪水为患土地草木皆失其性今九河既道雷夏既泽灉沮会同故土地草木皆复其本也禹之功非特拯人于垫溺以遂其生也虽土地草木皆依之以遂其性其功为何如哉 又曰下湿田所宜也今州之田自汉以来累计百万以供关中岂土地之不美哉特人工修与不修耳此又不可不正髙氏曰圣人推爱物之心一草木之防未尝忽也故于徐州曰草木渐包州曰厥草惟夭厥木惟乔此曰厥草惟繇厥木惟条盖以此也草木渐包则其本固矣本根固则质干修质干修则枝叶盛惟繇言其茂也未至于惟夭之美好惟条言其长也未至于惟乔之髙大三州之草木如此则余州可见也
  厥田惟中下厥赋贞作十有三载乃同
  无垢曰言厥赋贞于厥田中下之下是史官删润以成其文也使云厥田惟中下厥赋惟中下此成何等文乎傥为第九则当云厥赋惟下下有何不可而故变文为贞乎又州自为第九何与赋事兖州所载无第九之文今遽近舍厥田之正而逺求州为第九州之説岂不迂乎余尝疑之未敢断也而东坡云赋当随田髙下此其正也其不相当者盖必有因故如向所云相补除者非其正也此州田中下赋亦中下皆第六等然后余心断然不疑禹治水乃是舜歴试时歴试三年尧乃禅位以禹治水成功也舜受禅乃巡守分九州为十二州使水未平岂能为此乎是禹贡之作乃尧禅位舜歴试时也
  髙氏曰説者谓禹之治水辛壬癸甲四载而已而孟子言禹八年于外此言作十有三载乃同何也盖九河之道皆分于兖州则土田贡赋非若他州之比水土平而后别所以敷治之功为多从役之人为众歴嵗时为之作十有三载而与九州同功固其所也萧氏曰洪水之患虽虞难以遽平盖自禹治之又八年乃平独兖州之贡赋凡十有三载乃同于余州也东莱曰兖州水患尤甚自禹八年于外及诸州皆平约十三年乃与诸州同赋也孔氏谓禹当水初平其制赋各随其力役渐增此以后世利心窥圣人圣人正不如此禹正欲当水患初平之时人工未尽修地力未尽辟制为贡赋之法后虽人众地辟赋不加多藏之于民以为裕民之政
  厥贡漆丝厥篚织文浮于济漯达于河
  无垢曰漆可以为器用之饰丝与织文可以为衣服之用因兖州所产而人工所长故因以为贡篚之数也然而使人不乐输于上而禹科定其名使之必贡必篚是禹为聚敛之臣也切意水患既除人乐其生无可以报上之徳者斯民勤勤之意以为吾州所产者有漆丝人工所长者有织文故或贡或篚以致臣子之意若人子之献其亲也故因禹以定其数使后世不得加损责以所无而求所难得者若曰地所产者漆丝汝其必贡人工所长者织文汝亦必篚此禹所必不肯为也顺流曰浮因水入水曰达以言顺济漯而下防流而入于帝都也入奏之间其间水势曲折贡篚田赋细大皆一一开陈以为永久之计使帝可其奏则无复变改傥或上未合帝心下未合人意则将付之众论以评其可否此虽不经见大抵圣贤所为例当如是耳
  王氏曰时已有织文之贡则此织文也必非水去之后创为此制则其来逺矣以尧禹在上而不能革后世将谁革之乎衣不必温而又为目观之美则奢侈自尧舜前矣
  张氏曰顺流而浮自此通彼曰达济漯之水皆通于河故曰浮于济漯达于河达于河则由河以会于帝都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      宋 黄伦 撰
  海岱惟青州【按此段经解永乐大典原阙】
  嵎夷既畧潍淄其道
  无垢曰嵎夷地名乃青州极处洪水滔天嵎夷亦被其害水患既去嵎夷之封畧可定矣潍水出琅琊箕屋山北至都昌县入海淄水出泰山莱芜县原山北北至千乗县博昌县入海此故道也前日水患皆不由其道今禹治水使得复还其故道然而禹治水苐云既载既修厎绩既从既作既道既泽既畧其道其乂其艺既潴厎平既入厎定既敷而不言治水之由何也曰昌言之际固已尽之矣其曰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是也盖道畎浍之水以入于川道九川之水以至于海其治之之法尽于此矣
  张氏曰嵎夷者青州之夷也既畧则已为封畧矣盖地之接于嵎夷不为之封畧而使有守则蛮夷有猾夏之变矣经之所称或曰岛夷或曰嵎夷或曰莱夷或曰和夷盖亦因其地而名之者也必以夷而言之所以见禹之功施及者逺非特中国而已潍淄其道者言潍淄二水得由其道也
  厥土白坟海濵广斥厥田惟上下厥赋中上厥贡盐絺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
  无垢曰向也洪水滔天土失其性今则水患既去土性复矣厥土白坟本性复矣青州之土虽白坟然青州濒海至海濵之土则有异矣説文曰卤咸也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广斥云者以言青州海濵其地甚广然皆咸地此亦水患既除海濵之土复其性矣斥卤之地不植五谷而田第三赋第四以是知地性之不相害也夫海水皆咸也而濒海多甘泉则青州虽濒海而去海尚逺不害其为田第三赋第四也青州濒海故多咸宜葛故贡絺海物奇形异状可食者广非一色而已故杂然竝贡错杂也青州距岱岱山之谷宜桑故贡丝宜麻故贡枲以金则产铅以木则产松以水则产石故皆贡焉然而土地所出将以充服食器用盐絺海物丝枲铅松皆服食器用也怪石安用以为贡物哉得不启后世人主玩好之心乎且余尝言之矣贡非人主本意乃臣子区区报上之诚也怪石虽无用然其文理精致顔色温润见者悦焉以人之悦也故勤其贡奉庶几人主之悦怿焉此犹人子致甘旨之意也
  张氏曰厥土白坟者其色白而其性坟也海濵广斥者海濵之地广而且斥厥田惟上下则在第三厥赋中上则在第四厥贡咸絺海物惟错者海濵之地惟咸为多故其贡以咸为先而絺次之海物又次之海之所产非一物也故曰惟错错则杂而贡之者也九州所贡之物不必以精粗为次而其叙以多寡为之先后也岱畎丝枲铅松怪石者岱畎则岱山之畎也岱畎则出桑麻为美故其贡以丝枲为先至于铅也松也怪石也皆出于此故得以并而贡之者也王氏曰水去故见土色白而坟起海畔广有斥卤之水可煎以为盐斥为盐卤也
  莱夷作牧厥篚檿丝
  无垢曰莱夷水退非特可以牧牛羊且可植蚕桑矣莱夷出山桑故所贡者檿丝也莱夷亦有报上之心故以檿丝致贡篚以効区区臣子之意至于弦琴瑟织衣服则为上所用耳如此立説似为不偏
  张氏曰莱夷亦青州之夷也作者言水退而草木作生也非特草木之作生也又可以牧焉故曰莱夷作牧厥篚檿丝者诗曰其檿其柘檿者桑柘之属也檿丝其丝可以中琴瑟之弦故以篚而进之兖州之漆丝岱畎之丝枲皆不言篚独于檿丝曰篚者得非以其中琴瑟在所贵者乎虽然言檿丝必于莱夷之后盖以檿丝出于莱夷故也
  东莱曰中国以种植为生夷俗以畜牧为生莱夷可以畜牧则水平可知
  浮于汶逹于济
  无垢曰此亦除青州水患而入奏冀都也然曰浮于汶逹于济而不曰入于河者何也此盖史官删润杂然互见使以意逆志也治兖州水既毕则曰浮于济漯逹于河盖顺流曰浮以水入水曰逹自漯入济自济入河以言水路相通不复更遵陆而行也前既自济入河则青州自汶入济自济入河意可推矣张氏曰汶济二水也以经考之导沇水东流为济又东北防于汶则知汶与济通矣然诸州皆言逹于河而青州不言者以青州次于兖兖州之浮于济漯逹于河则青州之逹于济亦由济以逹于河可知矣
  海岱及淮惟徐州
  无垢曰此禹治青州水毕又治徐州水患也徐州东至海北至岱南及淮此州乃受海岱淮之气亦自异矣岳渎沧溟之气磅礴扶舆其所产土则五色礼则夏翟乐则孤桐浮磬皆异他州
  淮沂其乂蒙羽其艺大野既猪东原厎平
  无垢曰乂治也艺种也向也淮沂二水为患蒙羽皆为巨浸今二水既平故蒙羽二山之内皆可种艺也尝怪禹毎治一州之水不言其所以治之之方至此又言淮沂其乂蒙羽其艺不言所以使之乂使之艺何也盖于此篇之首言随山刋木奠髙山大川史官已撮其大要言之矣东原所以厎平者以大野之水既猪也广平曰原东原言厎平者以水患既除东原复其本性也禹之意以为后世东原有水患当知水自大野来也
  王氏曰乂治也谓治淮沂二水使归故道则蒙羽二山自无水患而可种艺而大野之泽既已蓄水则水不弥漫矣东原之地乃致之平是无水患矣
  萧氏曰青州先山而后川此先川而后山盖施功所先故也凡言山有其艺可以艺也有既艺人功尽艺也有其旅尽旅也有旅平又见其广平也
  厥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厥田惟上中厥赋中中厥贡惟土五色
  无垢曰水患既去土色复其本性故赤黏而坟起草木复其本性故渐进而丛生也田第二而赋第五非土地不美也亦人力不致焉耳如冀州田中中而赋上上此可以意推也圣贤任土之才以为大社之用然后知圣王因人之才以为天下用其巧思毎如此也物无弃物而天下无弃才至如籧篨蒙镠戚施直鏄聋聩司火瞽蒙修声其上又如贤者用为公卿才者用为大夫亦任土为用之意也然物之才性则造化以作之如土五色夏翟孤桐浮磬是岳渎沧溟之气所造也人之才性则圣王以作之如能言则学唯能食则尚右手春秋教以礼义冬夏教以诗书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学成徳修乡大夫献贤能之书于王王乃兴贤出使长之乃兴能入使治之是圣王风化所造也余因悟造化之理观先王无弃物之心故厯论人才造化之意表而出之
  胡氏曰土之为物宜若甚贱而不足贵者然地之所出亦致其土以为上利者何哉盖物有防而用重者虽贱在所不废矣然王者封五色土以为社而封建诸侯则各以其方色土与之使归国立社焉则其礼为甚重而不可忽矣此土之五色所以有时而见贡也先王之治贡法不责其所无不匿其所有地之所出虽贱不废地之所无虽贵不取此其所以为万世之法而其实则什一也子曰止于下而渐于上者木也知渐为进长诗曰如竹苞矣知包为丛生东莱曰草木渐包结实也
  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濵浮磬
  无垢曰夏翟用为旌旄孤桐用为琴瑟浮磬用为编磬此徐州所以致贡也 又曰翟曰夏翟以言五色备者桐曰孤桐以言特然而生者磬曰浮磬以言若出水之上者此皆頴脱而出者可以为用焉
  王氏曰夏翟乃雉之名出于羽山之谷其羽可以为旌旄峄山之南有孤生之桐堪为琴瑟泗水之涯有石出于水如浮然可以为乐器之磬皆以为贡也
  淮夷蠙珠暨鱼厥篚纎缟
  无垢曰蠙蚌也蚌中之珠可以为饰鱼可以食纤缟可以为衣服此四物者濒淮之夷所贡所篚于王室者也召公曰眀王慎徳四夷咸賔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又曰不宝逺物则逺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今淮夷贡篚岂尧科别其名必使之供上哉盖水患既除物复有生淮中有珠有鱼矣可以蚕桑而为纤缟矣臣子之心戴上之徳以为吾享此安居衣食此土地而遂其生者其谁之力也故其土地所出人功所极如珠如鱼如纤缟者皆贡篚于上以备服食器用以効其区区之诚焉
  浮于淮泗达于河
  无垢曰淮泗逹河必道于汴以水入水曰逹以禹贡观之即今泗水道自淮入泗自泗入汴自汴入河乃故道也至于治徐州水患既毕入都奏陈则禹拳拳不自专之意毎于九州毕贡见之矣其贤矣哉王氏曰顺流于淮泗二水以至于河入州之境张氏曰淮泗二水也经曰导淮自桐柏东防于泗沂由淮以逹泗沂由泗以逹河然后可以防于帝都也
  淮海惟州【案此叚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彭蠡既猪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厎定
  无垢曰向也洪水滔天彭蠡泛溢不复可辨故鸿鴈亦无自而居处今水患既除水复故道彭蠡之水既停蓄而不泛溢故鸿鴈至九月亦于此安处也鸿鴈谓之阳鸟者以其随太阳所照而居也日之行也夏至渐南冬至渐北故鸿鴈九月而南正月而北震泽所以厎定者以三江既入于海也夫震泽在吴之西而大江在吴之东其间相去百数十里即使三江泛滥未入于海震泽何遽不厎定哉余以是知尧之洪水为害甚大也想见当时洪水泛滥不问东西自震泽以来通为巨浸不复可辨今彭蠡既猪而三江之水皆合于彭蠡以入于海故震泽可辨而无复水患也
  东坡曰三江自豫章而下入于彭蠡而东至海为南江自蜀岷山过九江防于彭蠡以入于海为中江自嶓导漾东流为汉过三澨至于大别以入于江汇泽于彭蠡以入于海为北江夫三江之水尽防于彭蠡以入于海而彭蠡以一泽而受三江之水则其深阔广大盖可知矣向也彭蠡未猪则三江之水横出旁趋故震泽受其今彭蠡已猪三江之水皆有所托故震泽厎定也
  张氏曰彭蠡泽名也既猪则有渊可以蓄水也阳鸟鸿鴈是也鸿鴈谓之阳鸟者以随阳故也州地在东南尤为多暑阳鸟至是而居不复南翔故曰阳鸟攸居三江既入者言三江皆自此而入海也一江自义兴一江自毗陵一江自吴县三江所自虽不同而同入于海故曰三江既入二江在震泽之上一江在震泽之下三江既入则震泽之水无泛溢之患故曰震泽厎定厎定者致功而后定也于覃懐则曰厎绩于东原则言厎平至此则谓厎定盖致力而后成功谓之厎绩致功而后平谓之厎平致功而后定谓之厎定由厎绩然后至于厎平由厎平然后至于厎定言虽不同其致力成功一也
  萧氏曰学者误以三江既入震泽厎定为一事故有以三江为自彭蠡入震泽三江之大非一震泽所能容又有以三江为自震泽入海则岷江最大之川安得遗而不载二説皆失之矣盖三江既入自言三江之入海而已震泽厎定自言震泽之定不言平地者用功少也余仿此
  东莱曰彭蠡今之鄱阳湖阳鸟攸居鴈属随阳之鸟昔以水患无岸可居今岸出则知水平以此推禹之治水或验之鸟兽或验之草木或验之夷狄见其非特为人治水为天下万物治水三江无定説或谓出于震泽之下
  篠簜既敷厥草惟夭厥木惟乔
  无垢曰向也彭蠡未猪三江未入此州通为巨浸篠簜草木安得遂其生哉今彭蠡猪矣三江入于海矣震泽厎定矣故小竹如篠大竹如簜者则已布生草则夭夭少长以遂其本性木亦乔然髙大以遂其本性篠簜草木已遂其生矣而况于人乎
  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下厥赋下上上错厥贡惟金三品
  无垢曰土惟涂泥谓卑湿也故田第九赋第七水患既退种植既稀地利増美故杂出第六之赋也不计利害惟使民自贡不立定赋必其上供此所以为尧耳
  王氏曰以其地尤低故长为涂泥以见其草木长茂之后而后知土性则其地尤低可知田为第九以地甚低故也赋为第七以数亦不多故也上错谓错杂之物则为上等
  顔氏曰错出诸品既云上错则是有所定而云非错出诸品也田最为下品而其赋乃出于第七或出于第六者人功修也
  瑶琨篠簜齿革羽毛惟木
  无垢曰诗云元龟象齿谓齿谓象齿也考工记曰犀甲七属兕甲六属是甲之所用犀革为上説文谓兽皮治去其毛曰革是革谓犀革南方之鸟有孔雀翡翠之羽可以为饰説文谓犛西南夷长旄可以为旌旗之饰楩楠豫章州美木瑶也琨也簜也篠也齿也革也羽也毛也木也此九物者皆州所贡以致臣子之义也此盖九州风气所成土地所产向也洪水皆失其性今水患既退物理自遂天地造化随风土以醖酿之其奇伟谲诡皆可以为用特在圣贤所以经纶之耳
  王氏曰瑶琨篠簜皆以为贡者盖与青州贡松之説同
  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
  无垢曰岛夷所服者卉服也冀州岛夷以皮为服州岛夷以卉为服皆自其土地所出而用之同谓之岛夷也贝木名也至今南方采吉贝织为厚缯可以御寒亦犹冀州岛夷以皮之制小曰橘大曰柚州所有也至今此物永嘉江西为多苐难于致逺故贡篚之外又有包焉包所以封防其外使未遽失土性也此橘柚必锡命而后贡也夫锡命而贡人君宜慎矣以此供祭祀燕賔客犹有名也傥专恣口腹之故而勤勤为一橘柚出令亦可耻矣岂非尧禹深意也欤
  王氏曰有厥篚有厥包篚则盛之以篚包则用物包之以橘柚不包则壊也锡贡者有以与之则贡盖若今和买然且禹贡言锡贡者二此则橘柚以其为食之余不欲以此为常贡故锡之常若欲用则亦锡而后贡也
  东莱曰锡贡圣人不以口腹劳人凡此非宗庙大事不贡故曰锡贡
  沿于江海达于淮泗
  无垢曰于兖州曰浮于济漯逹于河是济可以入河矣故于青州止言浮于汶达于济而不言入河以费辞也于徐州言浮于淮泗达于河是泗可以入河矣故于州言达于淮泗而不言入河以费辞也岂特古人文章如此大抵古人心地眀白其辞简要而切中事理所谓丰不余一言约不失一辞是也
  陈氏曰或由海以达江或由江以径达淮泗以其州疆界阔逺贡篚之物或阻山川其所由之道不一
  荆及衡阳惟荆州【案此段经解永乐大典原阙】
  江汉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沱潜既道云土梦作乂无垢曰盖沧海为百谷王是江汉有朝宗之义禹贡言此亦因物以示训诲也古人取象此类盖有寓意如葵霍倾太阳则因示臣子向君之意犬马知爱主则因示臣子爱君之意朝宗之説意亦使人知尊君之义也既九江之水皆循故道甚得地势之中不复泛滥之为害也盖以水从江汉出者皆曰沱潜但地势西髙东下虽于梁州合流还从荆州分出犹如济水入河还从河出东坡谓禹虽贤圣何由知荆州之水乃梁州之沱潜也以味别之耳荆梁相去数千里非以味别安知其合而复出耶然水脉相贯理之自然
  毛氏曰水犹有所朝宗是假人事而言水也
  司马氏曰云梦者方八九百里则此泽跨江南北毎处名存焉是云梦一泽也特其疆界阔逺耳
  陈氏曰江汉二水经此州然后分势以归于海自岷山出者为江自嶓导漾东流者为汉江与汉至夏口而合焉孔冲要也殷当也九江冲要适当此耳王氏曰孔甚也殷分也江汉以海为宗去海尚逺其流赴海如朝其宗故云朝宗于海江汉之源尤在上其下乃为九江言甚分者以水患去而甚分别也沱潜二水既治之而从故道矣云泽之土见于梦地皆可为治谓耕种也孔氏以云梦为泽名此倒一字矣谓云梦之土可以耕艺矣
  髙氏曰嶓导漾东流为汉漾水自东南流至汉中而东之焉岷山导江东别为沱江水自东南流至于沱而东之焉言二水由荆州至于海也曰朝宗者何也朝觐宗庙诸侯所以有事于天子也海为百谷王而江汉之水始于岷嶓视众流发源最为逺者其间险阻障蔽为甚多故言江汉朝宗则天下之水皆归往于海矣 又曰九江至荆州始分方且去险阻障蔽之患故言孔殷治之之易也九河自兖州始分且经开导濬治之初故言作十有三载乃同治之之难也九河沱潜虽则不同其既道则一而已
  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中厥赋上下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
  无垢曰土虽涂泥田虽第八而赋乃第三以是知人工加倍虽瘠确之地亦丰矣余观浙人治田人力最深耕耘不失时水旱极其力樵刈如寇至故浙中一熟其利十倍至江西湖南春耕不力夏至不耘播种田中听其自生自成而已水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畧不以经意故嵗一不熟则贼盗四起以知人力不加而一听于天者愚民也人事即天也人力不加已有饥馑之道然而获仓箱之收者幸也人功加倍已有丰富之理然而水旱蝗螟不可致力焉此不幸也故为国者当寛其征输薄其力役号令简追呼絶使之安意肆志于田事其有怠惰者畧取古人里布屋粟之法以困苦之而力田之科勤农之政取古人之可行者行之亦相天之道也
  王氏曰当时田之低者皆品第之赋则兼山与泽所出不专在田故此赋为甚髙田为甚卑也
  杶榦栝柏砺砥砮丹惟箘簵楛三邦厎贡厥名包匦菁茅厥篚纁玑组九江纳锡大龟
  王氏曰大龟所以卜神眀之意天子宝之不谓贡者以贡则自下升上之义以重其神灵之物不以为自下升上故谓之纳
  无垢曰三邦厎贡厥名谓三邦于三物之中致贡其尤美者则人意惬而文势顺也 又曰大诰曰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眀即命是大龟乃国之宝也故国有大事则命大龟以卜之禹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鲁颂曰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元龟即大龟也以言其用则卜国之大事如立君立尸行师之类以言其名则大而为元以言其所贵则南金同献至其最可宝者无若荆州九江所出欤然大龟虽九江所出既为国之大宝其亦难得矣岂可以致常贡哉时有得之者官司蓄之以待上之锡命而后纳焉
  东莱曰三邦厎贡厥名凡杶榦及楛六物非朝廷所常用必使之贡则劳民不使之贡则有用而或阙故惟使贡其名名者列其条目而贡之也见圣人处事精审如此古者以大龟为宝亦不常贡
  浮于江沱潜汉逾于洛至于南河
  无垢曰顺流而下曰浮自荆州顺流入沱以至于汉则舍舟陆行以入洛自洛以入于南河自河以入冀都奏荆州所毕之功也
  王氏曰逾过也顺行于江沱潜汉四水而过于洛水以至于南河入豫州之境
  东莱曰几曰逾者皆无水路从陆而逾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一     宋 黄伦 撰
  荆河惟豫州
  无垢曰自北条南山至于河皆豫州界东坡以地形考之北条至河北势甚促如何其为州也故云当是跨荆而南犹济河惟兖州也观此州言伊洛瀍涧则西至农矣言荥波既潴则北过大河南至荥阳矣言菏泽孟潴则东至定陶又至睢阳矣此州当南北狭东西长
  陈氏曰冀州帝都不言疆界所至豫州当冀州之南故言豫州之北境以表冀豫之界至于荆州又居豫州之南故言荆及衡阳惟荆州则南荆山以北之地为豫州之境
  伊洛瀍涧既入于河荥波既猪导菏泽被孟猪
  无垢曰伊瀍涧皆入洛惟洛水径入河是伊瀍涧之水附洛水而入河也向也四水皆失故道泛滥漂溢为民之病今禹顺伊瀍涧之性使复入于洛又顺洛之性复合伊瀍涧之水并入于河四水又附河水入于海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沇水东流则为济济水潜行地中自河而溢出则为荥即今荥阳是也盖济既入于河潜行地中至荥泽又溢出也其言荥波则是荥水至尧时失其本性遂驾为波浪为民病也夫荥水本不波浪其所以然者以众水失道并流入荥故有波浪之患矣今伊洛瀍涧既入于河众水皆复故道故荥泽之水亦复其本性猪蓄为泽不复为民患也 又曰既入既猪既导底平底定之语皆禹导之而使然也向也言其成功而不言其所以成功者今曰导菏泽被孟猪因此一字则前后之説皆焕然矣然导菏泽之水使之被孟猪之泽有所储蓄而不泛溢非菏泽之水为孟猪之害也
  萧氏曰凡言既泽猪之大也凡言既猪泽之小也导菏泽被孟猪菏泽大可导而被孟猪也东汇泽为彭蠡者对下文震泽底定则彭蠡亦小矣
  王氏曰于荥而言波者岂非荥泽之旁地卑而波荡之水多今治导之则其波皆入于泽乎以菏泽地髙孟猪地卑故言导菏泽之水加被于孟猪则水患去可知
  张氏曰洪水既平则荥之泽可以蓄水故曰既猪导菏泽被孟猪者孟猪在菏泽之东北导其菏泽之水以被孟猪之薮则孟猪资之以为灌溉之利矣
  厥土惟壤下土坟垆厥田惟中上厥赋错上中
  无垢曰厥土惟壤下土尚皆坟垆土性之肥美如此而田止第四赋因杂出乃为第一何也向来未有洪水之患人力不至故赋正第二今洪水既退人力加功所以杂出第一赋耳夫何故以其土性本美也如州厥土惟涂泥土性不美故田第九赋第七以汉考之乃歳出百万粟以给闗中田赋何遽如此则以人力之至耳况厥土惟坟下土尚皆坟垆赋其有不为第一乎特在人力何如耳
  张氏曰坟言其土之脉而起垆言其土之刚而黒言下土坟垆则知惟壤者其色不一也厥田惟中上则田在第四厥赋错上中则正赋第二或杂出第一故也
  王氏曰上言土下言下土则上为平地下乃地之卑者可知矣皆不言色者岂非皆土之本色不必言乎东莱曰下土坟垆见土色不一
  厥贡漆枲絺纻厥篚纎纩锡贡磬错
  无垢曰以土性之美故陆产有漆枲絺纻地宜蚕桑故有纎纩之篚以是知圣贤贡篚皆因土地之自然不贡其所无也荆阳去冀都甚逺其待锡命则有説矣豫州比近冀都而圣贤惜人力如此以此推之则夫崇饰台榭以为游观辇运土木以资妄费此圣贤所深恶矣可不警哉
  王氏曰枲麻也絺细葛也纻谓纻布与漆四者为贡纩绵也细绵则今之好绵盛于篚以贡磬错谓治磬之石此微物而不常贡故有以与之而后贡
  浮于洛逹于河
  无垢曰豫州水患既平故浮洛逹河以奏冀都也豫去帝都甚迩似不必面奏即往梁州并以二州水事奏陈亦不为简忽矣何为区区如此哉曰帝都治水患既毕尚自碣石入于河以奏事况豫州哉君命岂可忽耶想禹每治一州皆庙堂豫计次第而治之其间曲折利害有未能尽者当即面奏可否施行焉岂容自便以肆怠惰简慢之心耶呜呼圣贤之虑深矣张氏曰由洛然后逹河而防帝都
  华阳黒水惟梁州
  无垢曰嶓导漾岷山导江江汉之水皆发源此州是今之东西两川及梁洋之地苐其大界东至华山之阳西至黒水耳
  陈氏曰东据华山之南西距黒水华山在豫州境内梁州不得华山故言华阳
  岷嶓既艺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
  无垢曰岷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也陇西郡西嶓冢山西汉水所出也而自江别出为沱自汉别出为潜江出于岷汉出于嶓岷嶓既可以种艺则江汉之源治矣况自江汉别出为沱潜之水者安得不由其故道乎沱潜发源此州以入荆州故梁荆二州皆言沱潜也禹治水皆自其源而正之天下之事傥不正其本源而欲障隄末流岂不遽止然隄防一失为害大矣鲧失此义所以致上帝震怒禹行其所以天乃锡禹洪范九畴欤梁州之地不过岷嶓沱潜蔡蒙和夷为水所病耳一州大致尽该于此今禹治之岷嶓既艺矣沱潜既道矣蔡蒙二山可以设祭而水患平矣和夷之水亦去而治水之功成矣是梁州之所病者皆已除矣夫道修载叙乂之言皆以言其治也千百载之下欲考一州山川利病之迹可以按此而知矣王氏曰所以言底绩者以其用功多故特称其底绩冀州覃懐底绩亦同
  东莱曰旅平旅蔡蒙之山或谓禹不自有其功而归于山川之神正不如此盖山为天地作镇能生云气出水源故圣人重之后世不知鬼神之义凡山川必泥刻为人形此大失其意夫山亦是万物中一类止者为山流者为川飞者为禽兽人在于其间亦是一类今必欲山川为人则人亦可以为山川乎
  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厥赋下中三错
  无垢曰冀州言上上错州言下上上错豫州言错上中此州言下中三错孔頴逹曰多者为正小者为杂冀州言错在正下谓本赋第一杂出第二之赋也豫州言错上中谓本赋第二杂出第一之赋也惟州言下上上错与此州言下中三错最为难明盖言下上上错其意言本赋第七杂出第六之赋也诚如此説何不如豫州之法曰错上中乎曰此史官小变其辞以相发明也豫州言错上中是本赋第二杂出其上第一之赋也然而不明言杂出其上之赋恐后世无所质正焉故于此发明曰下上本赋第七也上错杂出其上第六之赋也以明错字居上者谓杂出其上之赋也此史官作文之巧也如此则下中三错兼该上下可不言而喻矣然如冀州本赋上上州本赋下上豫州本赋上中梁州本赋下中是其地出本赋特多而其杂出不可以为常也
  王氏曰凡言错者皆不指名其物以其物微不足书故縂言错而已
  厥贡璆鐡银镂砮磬熊罴狐貍织皮
  无垢曰此州贡此十物而熊罴狐貍独贡其织皮耳璆美玉也镂亦鐡也第其锋刚利可以镂物耳
  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无垢曰西倾在陇西临洮县西南桓水出蜀郡蜀山西南行入羌中自桓入潜自潜入沔逾渭舍舟陆行潜即沔也岂有陆行入沔之理乎故知自沔陆行至渭也逾字正谓入渭而设也自渭至河中絶流而入河可以归冀都奏事故曰乱于河也正絶流曰乱
  黒水西河惟雍州
  陈氏曰豫州当冀州之南豫冀分境则河为南河雍州当冀州之西雍冀分境则河为西河按地理志益州郡计在蜀郡西南三千余里故滇王国也汉武帝元狩二年始开为郡郡内有黒水祠止言有其祠不知水之所在今梁雍二州之境自黒氷分后世不可考谅去雍梁二州之境壤逺矣
  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从沣水攸同荆岐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底绩至于猪野三危既宅三苖丕叙
  无垢曰天下之水既东趋惟弱水为西下是天下之水其性东流而弱水之性独西流也禹行其所无事不敢于水性之外増损一毫也故导河导江导漾皆随其性使之东趋而导弱水独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此盖随其性而使西流也岂独治水哉圣人之治天下无不行其所无事此天下所以亹亹然日趋于治也盖广谷大川异地民生其间异俗刚柔迟速轻重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异其宜是亦众水性东而亦随其东弱水性西而亦随其西之意如商鞅变法是欲使弱水东流之比也一时隄防激发岂不勉强及力到势大溃然一决天下已矣泾水入渭此本性也向也水失故道泾水乱流今弱水既西故泾水亦属渭汭也渭水自鸟鼠山来地理志云陇西首阳西南有鸟鼠同穴山渭水出焉夫渭水之大受泾水漆水沮水沣水而不溢故泾水自安定泾阳县来入渭漆水自岐山县来入渭沣水自扶风县来入渭沮水自北地来入渭夫以一水而受四水则渭水之大可知矣惟泾水来入于渭乃得其性故曰属惟漆沮二水来入于渭乃得其性故曰从惟沣水来入于渭乃得其性故曰同属也从也同也其理一耳荆山岐山以水患既退皆可旅祭岂特荆岐哉终南惇物亦可旅祭矣岂特终南惇物哉其逺如陇西鸟鼠山亦可旅祭矣深以见水患既除四境之内山川各得安其所而有司无事得讲典礼也原隰诗所谓度其隰原者也猪野即地理志所谓武威县东北休屠泽者是也禹自隰原治水成功至于猪野而后已是皆泾漆沮沣四水入于渭而不泛滥之效也向者虽窜三苖于三危洪水为害未可居止及禹使泾漆沮沣四水皆入于渭则三危之地可居而三苖之族皆得其所而大有次叙矣以此知舜之迁逐四凶终无疾恶之心必欲使之大有次序安其居止而无忧愁不聊之苦而后已此圣人之仁心也
  张氏曰禹之道弱水使之西流至于合黎而后入于流沙则弱水之西注可知矣夫水万折必东水之理也今弱水既西者地势使然也水北曰汭泾水之流连属于渭水之北故曰泾属漆沮自北而从之所谓漆沮既从者以其从于渭也其上则沣水自南而同之渭也荆岐二山也水退而可以旅祭矣故曰既旅继之以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则三山亦旅可知矣萧氏曰舜窜三苖于三危其时盖有水灾其党散处而未大叙至禹治水三危尽可居而三苖大叙矣而特其君之顽者弗即工焉
  史氏曰弱水有可疑者二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故天下之水皆趋而下之既曰弱水而其力乃能逆流而至于西可疑一也水不胜载导而使西宜矣然中国四夷皆吾民也中国虽不为患其不念西之为鱼乎可疑二也
  东莱曰万壑东注惟弱水之势不可东使禹治水不顺其势必欲导之使东则弱水终不东流而水患未可尽平惟圣人深得时中之理顺其势而导之不害其为无患且天下之理自古如此春夏之时万物生长然当时犹有枯朽之根秋冬之时万物肃杀然当时固有发荣之实防曽害其为夏冬之莭世之曲士不明此理以一囬之夭一跖之夀遂疑天地之常道亦如此三苗不道窜于三危自后世观之凡以罪流放者聴其自残自生在所不恤圣人之心不如此方其有罪必行窜弃刑行之后施仁发政自当同及故禹治水至三危亦为画其居宅其与汉文时所论王制不同凡禹之导山导水必穷极首尾跨渉数州故言其制别于后若其细者不能槩举则分见诸州雍州东据河曰西河者自冀看则为西也
  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赋中下厥贡惟球琳琅玕无垢曰土性不美厚加培拥所获必多今以肥美之地弃于无用殊可惜也圣贤处事岂为此哉球琳美玉名而琅玕石似珠者以雍州之富秦汉所都使贡赋如此何以立都乎乃知禹治水之后其于贡赋阔畧简易如此者思深虑逺不肯贻祸于万世以啓昏君乱主之侈心也万世之后想见其心使人抱经而叹
  王氏曰土色黄而无块此则地之不甚美者而田则第一或以土性不甚美田虽美而或少故赋为第六
  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防于渭汭
  无垢曰自积石至于龙门亦已逺矣释水云河千里一曲一直故安国以谓千里而东千里而南河自积石顺流而北又自北顺流而至龙门西河凡二千里亦已逺矣此所以言至于也积石非河之源禹治雍州极于积石耳积石在金城河闗县西南龙门山在冯翊夏阳县北禹凿此山以通大河此河正在冀州西界故谓之西河禹自此河入冀都奏白雍州毕工也
  东坡曰渭水至长安东北入河河始大自渭汭而下巨舟重载皆可以逹冀州矣如此则是言防渭汭之水入河非谓再入雍州也
  王氏曰防渭逆流而上此顺流而浮于积石山之水至于龙门山遂至于西河乃逆水上而至于渭水之北
  织皮昆崘析支渠搜西戎即叙
  无垢曰雍州之水既治虽西戎皆得其所且致织皮之篚以效区区臣子之意也昆仑析支渠搜頴逹分渠搜为二国以解安国四国之説郑则并为一国又以为三山而东坡直以为三国意以谓贡篚者此三国也至于言西戎即叙则不止于三国皆无水患而获安定也
  顔氏曰昆仑析支渠搜三国
  张氏曰昆仑也析支也渠搜也皆织皮以为衣故曰织皮昆仑析支渠搜凡此三国皆西戎之地也西戎即叙者言西戎于是就功也言即叙于此则始未必即叙矣盛哉禹之烈也际天所覆极地所载无乎不被之也阳鸟攸居则动物之有及乎飞鸟草木渐包则植物之有及乎草木也岛夷之皮服卉服和夷之厎绩西戎之即叙逺而四夷有以及之也当时之人得以降髙丘宅平土而兔为鱼之患则禹之功有补于世不为少矣
  陈氏曰织与皮当为三戎国贡篚之物戎国贡篚所以为即叙也
  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
  无垢曰九州分别已显矣然山川相连固有非一州所能该尽者此禹所以于别九州之外又言导山导川之事通贯数州横厉天下使后之作者有所考焉此意亦已深矣其言导山之事自雍州始岍山在扶风东坡谓即吴岳也岐在美阳县西北荆山有三条岍为北条以北条之山起自岍岐而逾于河以至太岳东尽碣石以入于海是河不能絶也至于山言导者以向者洪水滔天首尾不辨今水患既除使山川复其夲性随山之势穷极其首尾以遂其风土之宜此言导之意也岂特导水云乎哉乾坤犹一身也而山川乃其血脉耳人在天地之中其喜怒哀乐足以致鳯麟泉露之瑞召水旱札瘥之灾不足怪也故记礼者谓人者天地之心则以天地之运用处乃在人也其可忽哉张氏曰导岍及岐以至于敷浅原则所导者九州之山也导弱水以至于导渭导洛则所导者九州之川也夫水之流行莫不有道因其故道而发之者导也禹之治水先导山之涧谷而纳之川然后由川而导之以纳于海此其先后之序也禹之治水其于九州则自下而上故始于冀终于雍其于导山则自髙而卑故始于西与西南终于南与东南盖自下而上者所以防水势而使水有所泄自髙而卑者所以涤川源而使水有所通此其治有不同矣
  髙氏曰导岍及岐嶓冡导所导者皆山也导山者导之涧谷而纳之川也导弱水导黒水导河导漾导江导沇导淮导渭导洛所导者皆川也导川者导而纳之河海也其地理之逺近其水势之髙下作书者载之注书者言之固自有序焉然益稷曰予决九河距四海濬畎浍距川与此不同何也盖水曰润下可使在山可使过颡是岂水之性哉禹之治水自下而上先导川而后距海后导涧谷而距川则地理顺而水势便也不然则以隣国为壑是白圭治水而已故播为九河杀其决溢之患同为逆河迎其顺下之势而河已帖然归东矣
  上官氏曰天下之水见于禹贡者四十有五而九川为大天下之山见于禹贡者三十有五而九山为髙夫大者既导则小者无不顺矣髙者既治则卑者无不平矣此九山九川以叙于九州之后也
  王氏曰言导者十二盖治水则有开决隄障之事导则专于防涤引导之而已恐再有大水则壅塞为患亦以方治九州之时姑从其急者未暇及此及九州之水大患已去然后专导水之源故十二导者列于九州治水之后也 又曰言导者皆谓治山之水山则无弥漫之患唯有壅塞故导之耳
  东莱曰禹之导山有二説或谓随山通导以视其源委脉络或谓治山旁小水此两説当兼用禹固相视水势然山旁有水不应又去二匝独以治山旁之水则水又何由知也观其次序自可见逾于河是人逾非山逾或以为山势连属然既有河以絶则不可谓之逾
  无垢曰北条荆山既絶河而又过为壶口雷首至于太岳之山此皆河东之山也壶口在河东彘县东而东坡乃谓太岳即霍太山孔安国谓太岳在上党西頴逹谓太岳东近上党故孔安国谓上党西也信如东坡地脉之説则禹之穷察地理亦可谓神矣厎柱在陜东北析城在河东濩泽西南王屋在河东垣县东北山之首尾如此其可轻有兴动哉蒙恬堑山堙谷起临洮讫辽水其断地脉乱物理亦多矣
  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
  无垢曰此北条荆山自岍岐为首碣石为尾横亘东北连延以入于海而北条之地脉毕矣
  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
  无垢曰此中条山首为西倾朱圉鸟鼠迤逦至于太华也地理志云太华在京兆华阳县南自鸟鼠东望太华甚逺乃知地脉所至虽逺而相属也非禹穷尽地理妙通神明其能知此乎
  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
  无垢曰此又中条东为太华又迤逦东南为熊耳外方桐柏陪尾也熊耳在农卢氏县东外方嵩髙山也在颍川桐柏在南阳平氏县陪尾在江夏安陆县中条至此毕矣此禹随山治水导其地脉使不相絶以相天地之常经厥功大矣
  陈氏曰天地犹人之一身山与川犹人之有脉络也脉之经其行有常度而其络则迭相贯理善导山者因其所由出而行之亦犹医者能防导脉络使复其故不能更张而易置也
  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
  无垢曰向也洪水为患山川失其常性今随山性地脉导之使复其旧山性敷畅地脉流行使草木鸟兽各遂其生者皆禹治水导之之力也伊尹曰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于此可见矣荆山三条乃横厉天下之半其亦壮伟矣非禹穷尽物理知地脉所在其能顺天地之性如此乎王氏曰山顶曰导嶓山之顶水也
  岷山之阳至于衡山
  胡氏曰自岷山之南至于衡山诸蛮小水西山细流禹皆治之东注为湖中所入大者九水合注于江则是复叙未治之水今皆治之非指岷山更言江出北言岷山之阳则是岷山之南南过诸蛮下水细流非谓大江自岷山而过衡山也
  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无垢曰岷山地脉自蜀郡始迤逦至衡山又迤逦东行絶九江而至于敷浅原也九江在庐江浔阳县南敷浅原即豫章厯陵县南慱阳山也岷山地脉至敷浅原而止矣余以三条四列之説推其地脉相连如此则夫人生于三条四列之中者其气均也天地为父母则条列之人皆兄弟也异形而同气异息而同心横渠西铭之説其得造化之理乎
  东莱曰禹之导山者或以为三条或以为四列三条之説谓岍及碣石为一条西倾至陪尾为一条嶓冢至敷浅原为一条然内方大别在荆州岷在梁州相去数千里岂可合为一条以此知四列之説恐是自嶓冢至于大别为一列自岷山至于敷浅原为一列然岍岐嶓则言导西倾岷山则不言导者盖水出于此则言导水之所经则不言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二     宋 黄伦 撰
  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
  无垢曰此又言导川之事也夫导山之首尾既已具于前则导水之首尾亦岂可阙哉盖禹不特为当世计盖欲使万世知山川首尾如此在山则不可絶其地脉在川则不可失其故道山川得其性则人禽草木亦各得其所止其意顾不逺哉弱水在雍州界导山导川事皆自雍始何也合禹治水至雍州而功毕故因言所以导山川以次及于余州也其谓之流沙者以其沙日夜流而不止也其亦异矣弱水失其性亦为害于雍州今导归故道则不复为害矣禹之功其大矣哉
  张曰禹之导水始于西终于东南以入海盖东南者地势之最卑而百川水潦之所归故也弱水在雍州其势极西顺而导之以至于合黎使其余波西溢入于流沙流沙亦最西之地也
  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
  张氏曰黒水在雍梁二州之间三危在雍州之西导黒水自雍而南经三危之山遂自梁而入于南海
  导河积石至于龙门
  无垢曰释水谓河出昆仑虚色白郭璞谓发原髙处激凑故水色白潜流地中受渠众多浑浊故水色黄而汉书西域志乃云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是河源不知所从来也或以为出昆仑或以为出于阗葱岭至茫昧小説乃谓张骞乘槎穷河源至天上得牛女支机石以还太史占天以其夜有客星犯牛女以明河源出天上也禹贡导淮自桐柏导渭自鸟鼠道洛自熊耳是淮出桐柏渭出鸟鼠洛出熊耳故皆言自至于导河积石不以自字缀之以见河不自积石出也故安国谓施功发于积石积石在金城西南耳以此知虽禹亦不能穷河源所出以治之治水不得其源则其施功尤为倍费故凿龙门以行河北此因河之下流治之所以为费力也使河源果在中国余知禹将自其源而治之不为如此纷纷
  甘氏曰夫今古之患在河也禹所先治者也书曰导河自积石言来自西北也砥柱析城至于王屋言自此而河正东也禹之治河自大伾循山而北矣故曰覃懐底绩者言自今河已致功而北也至于衡漳今漳水是矣
  南至于华隂东至于厎柱又东至于孟津
  无垢曰河自龙门南行至华山之隂又东行至于厎柱底柱山在西虢界河水分流包山而趋山在河中若一柱然又自底柱东趋以至于孟津在河内河阳县南尧都于冀往来者皆道孟津以出入冀都故众路辐凑于此以渡焉古今常以为津耳郦道元曰禹之治水山陵当道者毁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见水中若柱故谓之底柱
  东过洛汭至于大伾
  无垢曰言河所行之道也河自孟津东过洛汭迤逦至于大伾也洛汭入河处正在河南巩县东大伾之説不一论伾之义当从尔雅之説而河行之势又不可不细考也
  北过降水至于大陆
  无垢曰河自大伾北过降水迤逦至于大陆也大陆又在降水之北故自大陆而观则降水在南矣
  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无垢曰河自大陆以北遂分为九河又逆九河之流为一大河使河流入于渤海余观禹治河以不得其源故极为费力凿龙门以开水路又分九河以杀水怒又为逆河以引归于渤海虽曰行其所无事然其探水之本性亦已劳矣使河源在中国余知禹治河当与导渭导洛导淮等耳后世河流为患最大者禹既不得其源而禹之故迹亦复堙塞则其决壊夫复何疑
  王介甫曰逆河者逆设之河非并时分流也
  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
  无垢曰黒水弱水沇水皆言导而不言自不言山导淮自桐栢导渭自鸟鼠导洛自熊耳皆言自而导河积石独不言自嶓冢导漾岷山导江则又有异焉者列山于上与淮渭洛河大为不同地理志便以武都为汉水岂以沔水乃汉水之上流其流不逺而更名为汉故不复别沔汉之名乎此汉水东流为沧浪之水也汉水梁州界沧浪荆州界也漾水有四名始出山谓之漾东南流谓之沔东行谓之汉又东行谓之沧浪一水而四名其亦异矣沇一水而三名皆以味别之也
  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
  无垢曰三澨水名也此汉水为沧浪又滚滚而过三澨至于大别也大别汉上山也漾虽为沔为汉为沧浪至于汉之名独逺首自武都迤逦流至荆楚而汉名独传漾水既东南流为沔至汉中东行为汉又东行为沧浪又过三澨至于大别乃南入于大江汉水既入江其性又东行至州界为彭蠡矣汇回也其性本东为山所激而南故又东回而行至彭蠡之地以遂其本性其地洼下故钟而为泽也彭蠡能止其性乎曰不能也汉水之性欲东耳非至于海不止也特以其地洼下其势且当钟聚耳非汉水欲钟聚也汉水之性虽汇为彭蠡岂尝一念忘海哉故又自彭蠡而东为北江入于海也北江之义如何曰岷山之江亦汇为彭蠡与汉水合而入于海故其东也则谓之中江
  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
  无垢曰江水源出岷山禹自其源而导之然江水本东南流耳而至荆州忽分一派别为东行此江水之性也岂人力所能为哉漾水南入于江非本性也为大别山所击耳至于江水忽分为沱乃其性欲然非若漾有所击也水性如此其可逆乎此言江水枝流别为沱而正水乃至于澧也澧亦在荆州
  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会于汇
  无垢曰江水至东陵东陵不足以受之遂溢而散流彭蠡卑下故诸散流者遂北防于彭蠡也
  东为中江入于海
  无垢曰江水自彭蠡东趋自为中江以入于海也夫漾自彭蠡出为北江豫章自彭蠡出为南江故蜀江自彭蠡出为中江也班固曰南江从防稽吴县入海中江从丹阳芜湖县西东至防稽阳羡东入海北江从防稽毗陵县北东入海防稽丹阳原有此三江然皆是东南支流小水自相派别而入海者禹贡所谓中江北江自彭蠡出者也徒见禹贡有三江中北江之名而不悟一江三分合而异味也
  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
  无垢曰导沇水归海之路也沇济一也发源为沇既流为济如水东流为汉江水东别为沱水既为汉则水之名熄矣故为汉之后不复名为沇水既为济则沇之名熄矣故为济之后不复名为沇至江水东别为沱乃其支流耳江水之名自若也
  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
  无垢曰济水自荥泽东出于陶丘之北又东至于菏泽又东北防于汶是汶水自西南来济水自东北往以汶言则防于济故前曰浮于汶逹于济以济言则防于汶故今言又东北防于汶也济水既与汶防遂自北趋东以入于海也
  导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
  无垢曰在尧时虽胎簮亦谓之桐柏耳岂若后世于桐柏中别指其名为胎簮乎决不肯以胎簮为桐柏以惑乱后世也沂水出泰山盖县南至下邳入泗泗水出济隂乗氏县至临淮睢陵县入淮是沂水先入泗泗水乃入淮今曰东防于泗沂者沂入泗泗挟沂水而来而淮乃自桐柏而往三水合防而东共入于海也在九水中无若淮之所厯未乆而遽入于海也然而与四渎并列者以其发源甚微而滔滔东注横厉于徐之间其势不减江河与济也
  导渭自鸟鼠同穴东防于沣又东防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
  无垢曰鸟鼠同穴天下无此理也而渭水所出乃有此异焉是天下之事不可以耳目所止而决其有无也造化之理何所不有雀化为鸽鸠化为鹰此岂可臆决哉鸟鼠同穴此渭水凝结成象也惟智者黙而识之盖渭水自西南趋东而沣水自扶风来防泾水又自安定来防是渭水先防于沣又防于泾也必以渭为主者以渭水兼受二水以趋河也漆沮二水其原自西来入渭既而先渭水而流行至洛渭水反在其后渭水性本与漆沮合漆沮既在前故渭水过之同入洛以趋河也
  王氏曰导渭自此山向东乃防于沣水又向东防于泾水又向东过漆沮二水乃入于河
  陈氏曰沣文王所都也漆沮武王所都也即所谓镐京也漆沮之名有二公刘诗言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公刘都豳此漆沮之在扶风者也瞻彼洛矣维水泱泱释者以为漆沮之水入洛此漆沮之在镐京者也今长安南三十里镐京之洛又与东都伊洛之洛不同
  导洛自熊耳东北防于涧瀍又东防于伊又东北入于河
  无垢曰导弱水以至导洛凡九水涧水出农新安县东南入洛瀍水出河南谷城县潜亭北东南入洛洛水东南向东北流入于河而涧瀍皆在东北二水适与洛防故皆随洛水以入于河也且涧瀍入洛其意非谓逆流以入洛也谓洛水自东北流故二水入洛以趋河耳今曰东会于伊是伊水在涧瀍之下洛水既流与涧瀍会乃与涧瀍流东而又与伊水会也四水既合为一乃又东北流而入于河也四水之性以入河为主向也皆失其故道故豫州有水患今禹既导洛而四水已复其性豫州之水患除矣
  王氏曰洛水出于熊耳山导此水自熊耳山向东又北乃会于涧瀍二水又东防于伊水又东而复北乃入于河
  九州攸同四隩既宅九山刋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四海防同六府孔修庶土交正厎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邦
  无垢曰九州攸同者言水复故道九州同无垫溺之患也四隩既宅者室隅为隩谓其僻逺也言水患既除四方僻逺之处亦各安其所居也禹之功大矣取九州四海之民于陷溺之中使皆享其有生之乐九州之山本自旅祭九州之川本自不壅九州之泽本自不溢向也洪水滔天致失其故道禹行其所无事而治之使九州之山无大无小皆已表道而复其旅祭矣九州之川无大无小皆已涤源而复其不壅矣九州之泽无大无小皆已隄障而复其不溢矣昔之水失故道一皆颠倒败坏何敢云防同孔修乎今水患既去非特九州之民往来无阻而蛮夷戎狄皆复防同于京师矣非特水得其性而火金木土谷亦各得其性而为天下用矣曰厎慎者以言不敢忽也盖一或不慎则多寡不当有无不实而贻斯民万世无穷之祸夫不以土地相比较何从知肥瘠髙下之宜民此言厎慎财赋所以必先以庶土交正也既以厎慎庶土比较财赋然后立上中下三等以别九州之壤而定赋髙下则又准三壤以分轻重而立赋法焉四夷财赋不及聴其贡篚而已故言成赋且曰中邦也王氏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财赋乃所以敷于下而用于上者前此则未知其髙下多矣今方得其数故谨其出入也其言中邦者盖对夷狄而言谓禹之治水有及于四夷者而不取其赋故言中邦之赋而已若昆仑析支之类乃在荒服之外是岂取其赋哉张氏曰淫溢之患去而昬垫之灾弥四方万里得以通防于京师而防同之礼可以讲矣呜呼禹之功如此其利矣自九山刋旅析而名之则山之名见于经者三十有五自九川涤源析而名之则水之名见于经者四十有五自九泽既陂析而名之则泽之名见于经者九贡篚名其物田赋差其等内而中国外而戎夷舟车所至雨露所濡而禹迹无所不及宜乎称美之以为万世所赖
  锡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无垢曰夫禹惩创丹朱以傲而殄厥世故过门而不入啓而弗子祗勤我徳以先之遂弼成五服至于五千而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之长各迪有功皆不违我之所行焉以是知禹所以成此大功者非求之他也祗我勤徳以先之而已天下事岂不自我而出哉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而江汉之人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夫其无犯礼勉以正处乃雝雝肃肃之效也信乎箫韶奏而鳯凰仪干羽舞而有苖格髙宗思而傅説肖成王悔而天反风皆祗台徳先之机也
  王氏曰古者姓如封爵故人多无姓今以水患既去故有功徳者则与之姓
  上官氏曰不得于家不可以为教而姓立家之本也不得于民不可以为政而土聚民之势也故锡之以土使之有国锡之以姓使之有家有国以君之有家以宗之然后可以责其祗徳而不违行法而不距也聂氏曰锡土者使之立国也锡姓者使之立宗也因姓可以别氏因氏可以别族昭穆以辨尊卑以序嗣以子而统之有宗奕以孙而之罔极以严宗庙以重社稷锡土者利也锡姓者名也先王轻与人以利而重与人以名故锡土而不锡姓者有之未有锡姓而不锡土者也
  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无垢曰王畿规方五百里皆谓之甸服甸者以言五百里内以田事供役也总者何物也安国曰禾藁曰总禾则谷穗藁则禾秸也既纳禾又纳藁以其近地易输将故责之备也圣人体尽人情以天下为身其血脉相贯使人乐于从役而无愁劳叹苦之声铚获禾铁也禾穂用铚以铚表禾穂也百里之内纳总以其近也二百里差逺也故止纳禾穗而不纳秸也王畿三百里内弥逺故止纳藁秸而已不纳带藁之穗也盖秸轻而穗重二百里纳带藁之穗三百里止纳藁秸以其逺而弥轻也其间纳数之多寡则亦有曲折焉大抵弥逺者弥寡此圣贤仁心随在而见矣藁秸虽轻而舟车负载不若粟米之数少也其赋藁秸也数多而赋粟米也数少弥逺弥轻之説见矣粟麄而米精是米又不若粟数之多也
  张氏曰甸者井牧其地什伍其民之谓也
  王氏曰王者使人耕甸而服事于王故名甸服服者大畧若今所谓路如京畿路京西路之类
  傅楫曰惟其金石羽毛可以饰器皿丝枲絺纻可以具衣服菁茅可以荐鬼神土木可以备采章王国之所无四方之所有然后诸侯贡之以充于王府也推此以观则赋税之専属于天子者止于甸服之内甸服之外则尽归于诸侯之君而天子无与焉此所以不言也
  东莱曰甸服王畿王畿而以甸名者井牧丘甸大率相似夏时常以甸为准奕奕梁山惟禹甸之少康中兴一成之田可以见甸制推而上之则为同为畿推而下之则为丘为井
  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诸侯
  王氏曰侯服之内百里乃王者食采诸侯所封之地不得有其地唯采其所产之物故谓之采此外百里为二百里谓之男邦谓得有其地而封以为男此男邦之外统三百里以封诸侯以其国大而势强故封于外以为扞御
  张氏曰内足以捍难外足以庇人者侯也诸侯有君道焉故以庇民为事有臣道焉故以捍难为职此建诸侯之国也建男邦于近则内不外偪建侯国于逺则外不内陵
  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
  韦氏曰以文教武卫为安王之賔因以名服
  陈氏曰揆文教者四方于宣也奋武卫者四国于蕃也天子内服亦未尝无武但徳柔中国刑威四夷于逺者尤宜尚武尔
  张氏曰绥安也以其用中国之政务以安民为事故也文教言揆者以绥服于京师为甚逺其于文教则揆之而已不必一一以遵上之法也武卫言奋者以其邻于戎狄故使之奋武以卫中国也
  胡氏曰绥服者五服之中也内而之中国则为逺外而逼蛮夷则为近内三百里揆文教外二百里奋武卫也惟其内以揆文教外以奋武卫所以有安之道盖不能揆文教则不足以接内治不能奋武卫则不足以御外侮虽欲安之不可得也
  东莱曰绥服者去王畿渐逺不可不常存绥抚之心圣人非私于彼加意于逺计见效与近者均也
  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
  无垢曰要者以言在九州之外非如九州可用详治也要服三百里之内已有夷狄之风当存要约而已盖夷狄与中国之性居处嗜好率皆不同倘以中国望之非特夷狄不安其生而圣贤之心亦无时少宁矣其余二百里则谓之蔡蔡谓人之有罪不忍杀之者放之于此矣放之于此者困苦之也道里既逺来有防涉之劳风俗又乖动有性命之害所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者也
  张氏曰政弗致详刑弗致严使无乖离散徙以为吾中国之害者要也
  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无垢曰自要服之外又规方五百里谓之荒服荒者以言居要服之外荒忽无常不可要约待之也等之禽兽而已来则际之以礼去则任而弗责朝则在明堂之外宴则有折体之简其待之如此者以其荒忽无常则亦以若有若无之礼待之故视其来如有及其去如无欲不逊则为吾礼所防欲生怨则为吾乐所感
  张氏曰荒则不治也以其去王畿为最逺又不可以要而治之也故其服谓之荒虽然亦服中国之正朔此所以列于五服之内也蛮者慢也蛮之外二百里曰流者流罪人于此也舜之去四凶于驩兠言放以驩兠之罪轻则放之者也于共工言流以共工之罪重则流之者也蔡在要服流则荒服则流之有甚于蔡可知矣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敎讫于四海禹锡圭告厥成功【按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阙】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三     宋 黄伦 撰
  啓与有扈战于甘之野作甘誓
  无垢曰有扈继禹之后然其罪止云威侮五行怠弃三正东坡谓不用夏之正朔服色也其説是矣意必以尧舜禅让而啓遂传其家为辞其语足以动摇人心事亦迫矣故不暇他顾亲提兵柄出其不意特取间道而直抵其城使其意不及逺谋不暇思以尧舜校之岂不为徳衰乎哉
  张氏曰王者有征无战以啓之贤而伐有扈之罪必曰大战何也盖有扈氏恶积罪大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其征之则不服其讨之则必拒拒而不服必至于大战言大战则有扈之恶可知矣
  东莱曰有扈负固强盛防与天子之势均体敌其与有苗弗率禹徂征之气象自不同
  甘誓
  大战于甘乃召六卿
  无垢曰古之将兵皆付之儒者礼曰天子六军其将皆命卿是也夫兵事付儒者则所率之兵皆知礼义皆知臣子之分皆知上下之理观啓出有扈不意直至城下当时六卿之谋亦已深矣 又曰盖临战之时不有以警惧之则勇气不振羣心不肃有生之志无死之心所以号令严明约东果断以示必行母有轻赦所以济众志一羣心也
  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絶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无垢曰当益避啓于箕山之隂朝觐狱讼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人心爱啓如此此天意也而有扈独不服焉则朝觐狱讼讴歌者皆恶之矣恶之者众此天絶之也啓以此言诚有所见非虚辞也夫啓恭行天罚则六事之人亦当恭天之命六事之人恭天之命者左攻于左右攻于右御以正马此恭天命也一或失职是为慢命罚何所逃乎兵事贵严不敢专也其赏也予不得示私恩故载迁庙之主于军以赏之其罚也亦不得示私怒故载社主于军以戮之夫一人受赏一家尊荣一人受戮一家绌辱孥戮之意盖在于此谓妻孥受辱耳
  张氏曰有天下国家者其于五行当畏敬之矣其于三正当勤保之矣今有扈氏于五行则威之而不能畏侮之而不能钦其于三正则怠之而不能勤弃之而不能保此其所以自絶于天也自絶于天者天必絶之也 又曰祖人道也人道为阳社地道也地道为隂赏阳也故用命则赏于祖戮隂也故不用命则戮于社祖本仁赏之亦仁也社本义戮之亦义也赏必于祖戮必于社各从其类而已
  东莱曰五行散在天地间万物皆有五行凡暴物害民皆是威侮五行三正天地人三者之正理虽曰三者其实则一凡我自暴自弃则天地之正理皆怠弃此乃恶之本原故啓言有扈自其本原已皆侮弃则其为恶无所不至方有扈侮弃之时天已絶其命至此啓则恭行天之罚而已 又曰古者用兵必载迁主载社主故赏则曰先祖赏之杀则曰天地杀之予则孥戮汝是于常法之外别立一件以严其制戮不独杀亦有不杀之戮啓自知徳不足故加之以刑然啓贤能敬承禹之道亦是自量其加刑之严乃是加敬心啓承尧舜禹重熈累洽之后疑其不晓用兵之道今一旦有事誓师勑旅如素讲者盖啓受学于禹时其文武之事已并究考初不分精粗本末学者其可不知古人之学
  陈氏晋之曰祖阳也故赏于祖社阴也故戮于社赏于祖则所以赏之者非我也为祖宗也戮于社则所以戮之者非我也为社稷也赏以祖宗其罚也亦然罚以社稷其赏也亦然赏罚两得则宗庙社稷安矣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湏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无垢曰太康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而羿距于河以废之使大禹基业一旦而尽覆坠其可伤哉其弟五人侍太康之母从太康畋猎太康逐猎于终南五子与其母待于洛北太康既为羿所废此五子所以咸怨而作歌以见意也然观五子作歌如此其开明通济岂寻常之流哉畧不能谏于逰畋之前而至随羣旅进相从于荒惑之地逮其失邦乃始作歌岂不晚乎曰五子知义理识防微如此想家庭之间宴语之际其开导启沃于太康者亦已乆矣第告之不从谏之不聼虽知其必亡其如之何哉
  张氏曰人情之所甚亲者莫隆于兄弟兄有过恶陷于不义之地且将缄嘿隠忍而不言岂所谓爱亲之道哉此太康之以逸豫失邦厥弟五人形于歌咏所以摅发其怨愤之心是乃所以亲爱其兄者也诗曰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则歌者庸非嗟叹之不足而为之乎
  五子之歌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徳黎民咸贰乃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
  无垢曰夫徳者民之心也人君有徳则民心恱无徳则民心离太康首先即位见逸豫而不见徳是徳为逸豫所灭也徳灭则民心灭民心灭则天下亦灭亡矣呜呼以太康而观尧舜何其髙哉夫即位而以逸豫为心民心已贰矣而乃不知改悔方盘乐逰逸不循法度委弃母弟亲戚委弃宗庙社稷委弃朝廷机务自河北畋猎逺过洛南及至十旬而弗反夫十旬百日也百日不见母弟亲戚百日不见宗庙社稷百日不理朝廷机务而甘心于逐禽走兽之乐此闾巷下俚破家之子也乃以天下授之啓亦有罪矣张氏曰祭祀之有尸不言不为居位而已古人以食是禄而不能以有为则谓之尸禄居是位而不能以有为则谓之尸位今太康有君人之位而不能为君人之事此其所以为尸位也先王之于天下以忧勤享国克成其徳今太康以逸而不勤以豫而忘忧非惟不足以享国且将防其徳矣
  东莱曰自古之亡国者大抵逸为少而豫为多徳者性之本有未易殄灭惟太康放逸不已遂灭其徳徳既尽灭则天下之民咸懐二心当此之时自当敬省变易前非乃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至百余日弗反太康岂不惜其位但安于逸乐天下虽危如累卵而犹以为泰山也太康不知天位艰哉之义以为有此位者自当享此无穷之乐故以此为安而逺去宗国若知之则必不徃矣
  林氏曰夏都冀州在大河之北洛在河之南太康逰畋舍其宗庙社稷渡河而去以畋于洛之南至于百日而犹不反有洛之表言其逺也十旬弗反言其乆也古之为国者兢兢业业如临深渊如履薄氷而犹惧乎肘腋之变萧墙之祸或起于一二日之间今太康乃自肆于逰畋以言其逺则畋于有洛之表以言其乆则至于十旬弗反是其在我者既有弃天下之心安得无后羿之变乎
  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无垢曰后羿因民不平之心而距于河北以絶其归路使母弟堕于草莽宗庙社稷朝廷机务一旦制于他人之手乃知非君天下之资者必至于败事如此左氏曰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盖簒之也
  孔氏曰羿居穷石故曰有穷国名穷是诸侯之国羿是其君之名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尧时十日并生尧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天问云羿焉彃日乌解羽归蔵易亦云羿彃十日说文云彃者射也此三者言虽不足以取信要之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羿名为何也夏都河北洛在河南距太康于河北不得入国遂废太康耳羿犹立仲康不自立也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无垢曰夫莫亲如兄弟矣太康所为如此五弟乃至不堪而咸怨况四海之民于我无情者乎抚我者后虐我者雠其怨当又过于五子矣五子情懐抑郁意态徊徨无以摅发烱然见大禹之戒一一效验故祖述其意而作歌以舒冩其心耳
  张氏曰夫仁人之于兄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今五子至于咸怨其兄者盖怨之者乃所以亲之也孟子曰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踈也五子之怨得非亲之过大者乎苟亲之过大为之弟者恬不以为事虽怨在心所以致其爱者内有致爱之诚而外无以冩其爱之之意则五子之志无自而见故于是述大禹之戒以作歌观其五章之中或言皇祖有训或言训有之或言明明我祖则其述大禹之戒可知矣
  东莱曰想当时见太康放逸将至于亡朝夕在左右諌之不听去之不能只得相随而去以此见五子之歌非是一时骤作当是谏不能止去之不可之时已蓄积而成于胷中一旦而发故其言辞恭敬友爱非骤语者所能也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寜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顾氏曰怨岂在明未必皆在明着之时必于未形之日思善道以自防卫之是备慎其微也
  无垢曰祖宗社稷以何为本以民为本耳民安则祖宗社稷安今视民草芥蚍蜉之不如则祖宗社稷亦若草芥蚍蜉之不如矣本固邦宁夫岂虚言 又曰夫千万人之心一人之心是也勿谓一愚夫妇之心与千万人之心不同此防也失一愚夫妇之心是千万人之心皆失矣得民心则为天子失民心则为匹夫一能胜予岂欺我哉且一人之微而三失民心积怨如此平居无事君君臣臣岂敢明言怨上乎其怨也不在语言嗟呼处乃在思虑包藏处此圣人所以图于不见之防而不敢防也 又曰为人上者其道如何曰敬而已矣敬则无私欲一皆天理之所在而不见天子之为贵亦不见四海之为富不见赏罚利害之在我亦不见百官有司之服役第循天下之公理而行之民心欲饱我思所以丰其谷粟民心欲暖我思所以充其布帛民心欲安我思所以薄其征役如百亩之田以饱之墙下之桑以暖之五亩之宅以安之不敢以我私已有一毫害民之生理也审如是民视我如父母欲挥之而不去又何六马朽索之足云乎奈何不敬之言其意深矣
  张氏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称皇祖者不忘其本而已言而警之谓之戒顺而导之谓之训大禹以义言之也故曰戒皇祖以情言之也故曰训谓之祖有训则训非已作也祖有之而已 又曰以势位言之则人君者固非愚夫愚妇之所能胜也以情与理言之则愚夫愚妇固有胜予之道也盖彼虽至愚也有所谓怨焉天之视听从违犹且因之岂可以其愚而忽之者哉一人三失则所失者众而怨多矣且怨出于人心非视听之可及
  陈氏曰天下之民或哲或愚愚者固愚矣然邦国恃之以为本安有愚而不能胜我哉
  陈氏旸曰盖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一言一动宜因民心以为心我之动也不能因民则彼将有因民而伺我者矣盖民之可畏而不可不敬也如此
  温公曰荀子云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民骇政则君子不安位马骇舆则莫若静之民骇政则莫若惠之惠之于既骇之后不若安之于未惠之前故人君所以驭其民者如朽索焉
  东坡曰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徃归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无垢曰此六事常人有之必破家败族名为浮靡为郷闾所不齿一家长犹不可为况为天下君岂冝有此乎太康于六事中乃犯其二三继帝王之后天下骇闻所以亡尤速也
  张氏曰荒者不治之谓也内作色荒殉于色者也外作禽荒常于畋者也内则嬖色外则从禽如是则政荒而不治此所以皆谓之荒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厎灭亡
  无垢曰都冀方而君天下者必有道存乎其间矣陶唐之道如何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是也今太康失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之道而尸位以逸豫故至于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以乱其纪纲使羿距于河不得反其国都而底灭亡也欲知有道无道第观其纪纲有无耳纪纲不乱则其人之有道可知纪纲颠倒则其人之无道可不言而喻也
  张氏曰陶唐之所以有冀方者以其有纪纲也大为之纲小为之纪先王所以维持于天下者未尝不在于此今太康失道则纪纲从而乱矣纪纲乱则其灭亡无日
  陈氏曰都冀州者实自唐始唐禅虞虞禅夏世都冀州而其纪纲今乱之则尧之天下去矣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絶祀
  无垢曰吾祖关石和钧之法公私两利王府无不有者不知其田猎果何谓乎典则不循王府不取而荒坠之乃故犯明训逺事畋逰至于国破家亡使先祖血食无复受四海之职贡此所以含深悲之意而歌以发泄之也 又曰汉律厯志云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是石为百二十斤矣其重莫如石禹乃通天下使同以此为重闗者通也其次莫如钧禹乃和天下使同以此为钧和即通也和以见人情两平无争怒之意通以见南北不异无隔阂之意
  张氏曰自铢两斤积而为钧石以其不能无塞也故闗之使通以其不能不乖也故和之使平闗石和钧者权也权衡度量其法始于权终于量
  王氏曰于石言闗于钧言和亦无深意唯文其辞耳乃欲钧平而天下通用且大禹所为多矣特言此者以时困乏故特思而言之也
  胡氏曰钧石者权而已积铢以为两积两以为斤积斤以为石积石以为钧是之谓五权积斤以为石则不能无塞故必有以通之积石以为钧则不能无乖故必有以和之是之谓闗和也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懐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徳虽悔可追
  无垢曰其五之歌何其悲切而有志也岂其五之歌独贤于四子乎曰不然广唱之体当如此其一总领大纲言治天下当敬民之意其二开陈不敬必亡之意其三言不敬祖训而失国都之意其四言不敬祖训而失天下之意其势至于五不得不深悲以足其歌也首尾相贯若出乎一人常留余意使赓者各得尽其说焉其温厚长者善与人同之风为可见也余于五子之歌非特见其尊敬祖先悲怆失国之意而又得其悲辛急廹中尚不忘风雅如是也真可仰矣陈氏曰郁陶则忧积于中忸怩则愧发于外
  王氏曰郁陶忧闷也忸怩惭色也谓忧于我心而靣顔加厚如有惭色以见天下不谨其所为今虽悔之其可追及乎 又曰以禹之徳在人百世而有天下未有过也一世而至啓徳已不足以服人故有有扈之战再世而至太康遂有灭亡之患呜呼岂非以其生长于冨贵养其情态又有便嬖以奉之有謟谀以导之日复一日浸滛而不可已乃至于纵欲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乎然则非中才以上者不可处大冨贵以其不克负荷故也
  张氏曰夫得天下有道得其民也得其民有道修其身也其下则纪纲可继而不可乱其上则宗祀可守而不可亡不能如此至于患至而后悔虽有神智曰惟彼陶唐亦末如之何矣
  羲和湎淫废时乱日徃征之作征
  孔氏曰奉责让之辞伐不恭之罪名之曰征征者正也伐之以正其罪
  无垢曰羲和以酒自污使羿不疑孔子已知其心矣然而孔子不见微防如春秋之书纪侯来朝以恕其心何也曰人臣湎淫不修职事不可以为训也以谓纵使罪在于此不过废黜耳何至起兵动众使徃征之至有殱厥渠魁之说哉书徃征之则见非仲康之命若自徃征之乃羿之腹心相与为表里以握朝廷之权而谋为簒逆者也
  张氏曰帝者行天道以治人故详于天而羲和之官分而为四王者行人道以奉天故详于人而羲和之官合而为一世变之异也今以湎淫故废而乱之废时则正朔失次乱日则甲乙乖戾此所以有可征之道也湎淫言其丧徳废时乱日言其荒政
  陈晋之曰废者何不修也乱者何不治也日者十日也自甲乙至于壬癸有自然之叙犹天一至于地十有自然之数顺之则治逆之则乱朔宜在乙先时则以甲为朔晦宜在壬不及时则以癸为晦如此则甲乙乱矣乱而不治时之所以废也故治厯者以治日为始日治则时修日乱则时废仲康以先王之诛命后后以仲康之命征羲和而所以告其众者以其不知季秋之朔为羲和之罪其为罪也宜若未至于可杀然所以授人时者不得其正兆于此矣害吾所以敬民之意安得而不诛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四     宋 黄伦 撰
  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侯承王命徂征
  无垢曰此时羿假王命以号令天下侯之掌六师岂曰王命是羿引侯为心腹故假王命付兵权以为已役也羲和夏之忠臣也见柄归簒羿兵在侯而仰观天象隂察厯数将有簒弑之事将欲尽其职以告朝廷乎而事不在仲康徒以生奸人之心耳将隐忍立朝以待其变乎则又恐污伪而防臣子平生之节其心徬徨无聊思所以处此变而逃此祸者而无有得焉此所以一纵于酒使羿不疑因其不疑自放归国若箕子之佯狂避祸也既以归国犹以酒自污思所以起兵匡正国家之难徐结其民将举大事然天方欲纵羿簒夏又欲使寒浞杀羿事已在冥冥中羲和之事安得有成此谋所以泄而致侯之征也然成不成天也其心为无愧于夏矣
  陈氏曰侯掌六师果出于仲康之命否耶如出于仲康之命则当为太康讨贼矣不当先于羲和也萧氏曰仲康何以立也禹之德被于民深矣羿以一时之簒天下其从之乎盖是时仲康在洛汭于是乎羣臣立之以反国也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民徴定保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
  无垢曰奸人欲文致人之罪必借古训以明用兵动众非得已之事故嗟叹以告之然后述其罪状以言吾所征之者不得已也有扈不服正朔服色故啓征之其嗟犹有说也侯为簒羿驱役以理论之羲和有罪乎侯有罪乎有何不足而嗟也小人安于诈伪亦可想见其曰圣有谟训明徴定保此将借古训以文致羲和之罪也呜呼圣人谟训岂为奸人簒位之资乎吁可叹也
  张氏曰先王奉天者也故当克谨天戒人臣奉君者也故当克有常宪恐惧修省以消天变此先王克谨天戒之道也奉法修职以供乃事此人臣克有常宪之道也君能谨天戒于上臣能有常宪于下百官之众各修其职以奉于君为之君者内无失德外无失政此其所以为明明后
  陈氏曰谋合大禹者圣人之谋也言合伊尹者圣人之训也圣人之谟洋洋乎美大所以谋于一时足以传于万世圣人之训亚于其谟非特施于当时亦足以垂于后世故言于古必有以騐于今言于微必有以显于着故言稽谟训于圣人者居室可以见四海处今可以闻久逺是其言可以明征而不疑其事可以定保而不危羲和有罪侯徂征彼其告众而誓之必曰圣有谟训明征定保者以谓羲和所为非合圣人谟训不足以明徴定保虽欲无诛得乎哉
  陈氏旸曰上所谨也而承之以慢职所有也而处之若无则羲和所以为可诛也夫事天者谨其戒事君者有其宪皆出于胜已之私则君臣上下无不公矣公则明之所以生君明于上臣明于下是之谓明明东莱曰百官既修辅则万几无蔽自然明而又明然谓之明明者人君自有本然之明得臣辅之则明而又明也
  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无垢曰孟春正月遒人之官振木铎以警于朝路告百官曰官师当交相规正人主之过失百工当执艺事以谏人主之过失其或不恭规諌之职者邦有大刑以致羲和之罪曰其职当以日食规諌天子也今乃沉湎不知是失其职在圣人谟训当服常刑也然而圣人谟训谓用之君臣上下各得其所之时也岂有为人臣废逐一君挟一君使在位窃其大柄以为已私以号令天下以恣其簒弑之心而以区区空言欺天下天下果可欺乎
  张氏曰遒就也就而宣之欲其家喻而户晓也周官文事奋木铎武事奋金铎文事仁也故其铎以木为之武事义也故其铎以金为之有所徇必振铎者声之而欲其周知也
  萧氏曰工执艺事亦谓工匠之共事者也虽无化言以相规亦执其所治之艺以相諌盖羲和共掌天时而同为淫湎不能相规諌故言之及此
  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
  无垢曰当簒贼执柄君子以权济事归于中正无愧于天地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乎故小人见其迹以为失职君子知其心以为贤者 又曰余窃谓羲和先推厯数已知簒羿将有不君之心而其影像将着见于日食故心思口计身为夏臣不若以酒自污不当复为贼臣修举职事故知而不告径归其邑以为匡救王室之计不谓其谋之泄至以兵来临也死则死耳吾报国之心天地知之矣簒羿侯来讨声致其罪余其如之何哉頼吾圣人有往征之一语以见贼臣之力而东坡以事攷之知羲和之为忠臣耳谁知数千岁之寃抑至东坡而大明乎张氏曰颠则仆而不能以有立覆则倾而不能以有济颠厥德则于德不能以立之者也覆厥德则于德不能以济之者也羲和之所以颠覆厥德者其沈乱于酒故也沈则为酒所溺矣乱则为酒所惑矣惟其沈乱于酒故畔官离次而天纪至于俶扰且天纪未尝乱也而其乱之自羲和始易曰垂象着明莫大乎日月则天象者日月星辰之类是也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此天象之有变也而羲和主其事乃昏迷而不知则其干先王之诛明矣
  东莱曰古时以酒为重后世以酒为轻古之人君务在导廸民性酒最乱德之原故深禁之如周官羣饮者杀如书酒诰一篇以及此言羲和之罪皆凛然严毅
  林氏曰此遂申言羲和之罪上干先王之诛无所逃于刑宪故往征之非是仲康妄兴干戈以快一时之私怨也酒诰曰天降威我民用大乱防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防亦罔非酒惟辜酒之为祸大矣天子而沈湎于酒则失其天下若夏之太康商之纣周之幽厉是也卿大夫而沈湎于酒则防其国邑若羲和是也夫人苟湎于酒则骄奢淫佚无所不至惟耽乐之从而废其职业之所当修者则始防其德终而至于防国亡家其势然也羲和之罪至于废官旷职上千先王之诛推本而言岂有他哉惟酒为之祸而已是以侯数羲和之罪其言曰惟时羲和弃其德而不修若木之颠噐之覆而不能自立者惟沈湎防乱于酒而已既沈乱于酒则畔其所掌之官离其所居之位而莫之省也俶始也扰乱也天纪天之五纪也即洪范所谓日月星辰厯数是也
  薛氏曰天纪未尝乱而乱之者自羲和始故俶扰天纪此说是也盖自尧舜命羲和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之后为羲和者世守其职未尝乱于天纪盖于是而始乱亦犹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灭亡亦谓自陶唐以来纪纲未尝乱至于太康而始乱也遐弃厥司逺弃其所主之职还其私邑而无忌惮也
  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
  夫羲和之罪至于是仲康犹隐忍未诛之也盖先王之讨诛有罪乃天下之所共怒众人之所不与众人共弃之羲和废职之罪仲康知之久矣而其罪犹未暴白于天下至于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而羲和乃罔闻知则既取怨于天下矣此则不得而不讨也亦犹鲧之方命圯族尧固已知其不可用矣然犹询四岳之请而试之使治水至于九载绩用弗成然后殛之凡此皆因众之所共怒而后诛之也盖非天下之所共怒则虽实有罪先王犹未之诛也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然后可以为民父母此先王之诛有罪其所以诛之而天下莫不服者此无他惟其与国人共杀之而已乃季秋月朔者九月之朔也辰弗集于房汉孔氏曰辰日月所会房所舍之次集合也不合即日蚀可知据孔氏此言盖以羲和之废厥职至于日有食之变犹不之知也然胡舍人则以此说为不然谓日月交防之谓辰十二月十二辰之次也日行赤道月行黄道日行迟月行疾一月一防必合于黄道赤道之间或高或低或上或下不相掩蔽是谓不食或左或右或先或后而相掩蔽则蚀矣日食于昼月食于夜则见也日食于夜月食于昼不见也日月交防则有食矣谓不集所舍而致食乎既不集则非晦也非朔也安得谓之季秋月朔乎胡氏此说则以谓日月集合而后有蚀既谓辰弗集于房则不得谓之日食此说有理然胡氏既疑辰弗集于房为非日食至其论弗集于房之义则以为厯误也谓房者二十八宿之房也非是十二次之舍也秋之九月日月当合朔于房心之次今也弗集于房者则是厯之误非日食也夫厯之误至于当合朔而不合朔也此非精于厯者不足以知之而何至于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乎胡氏亦自知其说之不通遂谓先厯误而后日食其迂甚矣唐书律厯志论辰弗集于房之义以谓按古文集与辑义同日月嘉防而隂阳辑睦则阳不愆乎位以常其明隂亦含章示冲以隐其形若变而相伤则不辑矣唐志此说殊为可行按汉书帝纪东夷北蛮颇未集睦顔师古曰集与辑同以此观之则辰弗集于房其为日食审矣但集之义当为辑睦之辑盖日月不相辑睦于其舍故得有食孔氏以集为集合之集则非其义此其所以起胡氏之疑也今当从孔氏之说以为日食而叅之以唐律厯志之义以集为辑睦之集则下文相贯矣房有二说或以为房星按日月防于大火之次正在季秋月朔谓之房星理亦可通然唐律厯志曰君子慎疑寜以日在之宿为文近代善厯者推仲康时九月合朔已在房星北矣观此则以房为所次之舍其说为长据左氏传梓慎曰宋大辰之虗陈太皥之虚郑祝融之虚皆火房也所谓火房与此义同皆所舍之次也辰弗集于房盖谓日月不集睦于其所舍之次尔日月不集于所舍之次而日有食之其为变也大矣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皆所以救日食也按左传文公十五年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则是古者当夫日食之时有此伐鼓之礼瞽乐官也奏鼓进鼓而伐之也诗曰奏鼓衎衎与此义同日食必奏鼓者曽氏曰日食隂侵阳也鼓阳声也瞽奏鼓者助阳以儆隂义或然也啬夫周礼无此官汉孔氏谓主币之官郑氏谓夏官之属殊无所据此亦但以意度之而已百官表乡有啬夫职听讼收赋税上林亦有虎圈啬夫故汉郑第五伦皆常为乡啬夫则是知啬夫当是执役之贱者此篇遒人与啬夫考之于周礼皆无此官则知周之建官其名与夏时异者多矣庶人乃庶人之在官者也啬夫驰庶人走皆所以供日食之百役也春秋谷梁传曰天子救日置五麾陈五鼓曽子问曰诸侯从天子救日食各以其方色旗与其兵而周官庭氏云救日食之弓矢则是救日之时必有此百役啬夫庶人之驰走盖所以供此役也然必谓之驰走者盖以见日食之变天子谨天戒以恐惧修省于上而啬夫庶人尚且驰驱奔走于下以助天子救日如此其急而羲和亲为厯象之官乃沈湎于酒安于其邑而罔闻知也尸者不言不为而无所事也日食之变百姓震动而不遑寜羲和莫之知可谓尸厥官矣夫先王所以设羲和之官者使之仰观夫日月星辰之运行以候天地之气而知日时寒暑以相叅合使万民于此而取正焉则百工由是而允厘庶绩由是而咸熙今也羲和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于季秋月朔日有食之而曽莫之知则天象于是昏迷而斯民无所取正违叛先王之训谟以干犯先王之诛其可诛之罪岂特官师之不能相规工不能执艺事以諌而已耶晋社元凯曰日行迟一岁一周天月行速一月一周天一岁凡十二交防然日月动物虽行度不能不少有盈缩故有交防而不食者或有频防而食者盖日食之变有其交防不失之常数厯家所可得而逆推之也使羲和能修其职逆知乎天将有日食之变以规諌于仲康则仲康得以恐惧修省上答天意而销弭天变于未然之前今乃不能逆知其变至于日既食矣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而犹罔闻知其为不恭孰大于此使仲康舍而不诛安得为谨天戒乎泰誓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羲和既不修其职至于昏迷天象罪在不赦矣使仲康又舍之而不诛则是君臣同恶相济厥罪钧矣故仲康命侯以征之其征之者盖所以祗畏天命行先王之诛而不敢赦也然则用师也亦岂得已而不已
  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诸儒解释此义皆以此属于上文故汉孔氏曰先时谓厯象之法四时之气望朔晦先天时则罪死无赦不及时谓厯象后天时虽治其官犹有先后之差则无赦唐孔氏遂谓先天时者所名之日在天时之先假令天之正时当以甲子为朔今厯象乃以癸亥为朔是造厯先天时也若以乙丑为朔是造厯后天时也后即不及时也其望亦皆如此以某观之是殆不然帝王之世虽重厯象之事然厯官之差一日一朔则至于杀之无赦虽秦人弃灰于路步过六尺之诛亦不过如是之酷也岂先王忠恕待人之道哉据此文势上文言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至其或不恭邦有常刑此盖侯举先王之诛以绳羲和之罪于是继之以惟时羲和颠覆厥德以至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其首尾总结文义已足矣自政典曰以下乃是侯誓师勑戒吏士之辞当属于下文不当复为指羲和而言也周官冢宰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二曰教典三曰礼典四曰政典五曰刑典六曰事典此周官六卿之典也治典者冢宰之所掌也教典者司徒之所掌也礼典者宗伯之所掌也政典者司马之所掌也刑典者司寇之所掌也事典者司空之所掌也侯掌六师为大司马故举政典以为言盖大司马法也惟其军法故有先时不及时之诛先时者谓先师期而进是邀功也汉班勇与张朗共攻焉耆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而朗尝有罪欲邀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径入焉耆若此之类是之谓先时盖不与大军相期防而嗜利轻进不可以不诛也故杀无赦不及时者谓后期而至是逗留也汉遣霍去病等击匈奴公孙敖出北地二千余里过居延斩虏首三万余级虽有功以后期当斩赎为庶人若此之类是之谓不及时盖与大军期而不至而稽延师期亦不可以不诛也故杀无赦惟此二者皆诛而无赦则军士莫不用命矣此侯誓师之意也
  东坡曰先时后时罪之薄者也必杀无赦非虐政乎惟军中法或用之穰苴斩荘贾是也
  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
  无垢曰若禹奉舜之命征有苖未尝谆谆以王命为辞也则以天下知其心也今此征既曰天罚又曰王室又曰天子威命又曰天吏以天以王室以天子为言岂非夸生于不足欤侯为簒羿腹心用兵以伐忠良之人心亦知其不可故喋喋以天以王室以天子为言正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者也
  东莱曰法莫严于期防后世期防先后者必杀盖一失此胜败所系不可不先以此为戒将奉天罚同力王室钦承天子威命见古之兵师所以无叛命犯上者皆其将帅之所以告勑其众者未尝不举人君以为言使师旅之心常知有天子人君在上其所以养我命我者天子也焉得叛
  林氏曰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仲康之命侯得夫天子讨罪之权侯之征羲和得夫诸侯敌忾之义其用兵行师也可谓仗大义而行矣故其辞直其义明非若五伯搂诸侯以伐诸侯其辞曲其义迂也我之征羲和既已钦承天子已行之威命尔当以同力王室为心不可不弼予以徂征也
  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
  张氏曰先王用兵之意凡以除暴御乱故善者在所咨恶者在所戮岂若火之焚于昆冈而玉石俱焚之哉必也歼厥渠魁所以致吾义胁从罔治所以致吾仁
  东莱曰火炎昆冈其势烈之时不分玉石俱焚之天吏逸德自戒其官吏曰凡我众为天子之吏若放逸其德甚于猛火其言止欲歼其首虏耳孔氏曰将行也奉王命行王诛谓杀湎淫之身而立其贤子弟焉
  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张氏曰爱所以为仁威所以为义用兵之道以威为主故威胜爱则可以致功爱胜威则柔而无断其无功必矣
  王氏曰威严胜于慈爱人则畏而勉力故诚有成若爱胜于威严则人无所畏而懈怠故诚无功尔众士当勉戒之以期于有功也甘誓之言予则孥戮汝则甚峻而几于虐矣此言威克厥爱爱克厥威而不明言其诛盖启为禹之子生长于富贵不知艰难不知危惧故用兵以伐有扈则有孥戮之言此仲康则当遭有穷之难而知所警惧故命侯戒师之言亦温和而不至于大暴唯曰威克厥爱爱克厥威以寓其意而已
  东莱曰威爱当观其所发发于私虽爱非爱发于公虽威非威然威终非圣人之所尚者观其所居之地如何当威而不威不知时措者也记曰祭祀主敬军旅主威故尔
  孔氏曰言当勉以用命戒以辟戮
  林氏曰此言我之所以誓师之意如此尔众士则不可以不勉其心以用我之命也自古国家当中衰之运则朝廷之上往往行姑息之政故英雄之徒得以乘间抵隙肆为桀骜而莫之禁是以大有为之君当夫厯运中否社稷阽危之际苟非赫然奋其干刚之断未见其能有济也唐自肃代以来一切行姑息之政藩镇戮主帅者因而授以节钺或听自择帅其骄子弟皆得以承袭父兄之位及宪宗刚明果断足以有为不惮用兵以剪耡强梗于是平夏平蜀平江东平泽潞以至易定魏博贝卫澶相淮蔡莫不率服而唐室遂以中兴此无他惟威克爱故也宪宗虽以刚果为政而子孙不能率至于穆敬文宗之世又以姑息为政藩镇复强唐室遂亾仲康之世何以异此当其命侯以征羲和诚得乎威克厥爱之义故足以制后羿之强而中兴有夏之业惜夫后相继之不能用其果断以为政浸失天子之权纲卒为羿所簒而夏终于不祀此非仲康之失也继之者非其人也可不慎哉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张氏曰汤始居亳从先王居者先王契是也契尝居亳至汤复徙居焉
  陈氏曰汤祖契契之父帝喾自契至成汤凡十四世八迁其都喾始都亳汤后徙亳故曰从先王居厘治也理治沃土也帝告者或云告帝喾
  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汤征
  无垢曰汤征诸侯是夏王使汤为方伯得専征诸侯也征之为言正也礼曰天子赐弓矢然后征赐鈇钺然后杀汤征诸侯必有弓矢鈇钺之赐矣
  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无垢曰伊尹有道必能格桀心之非桀仁莫不仁桀义莫不义桀正莫不正一正桀而国定矣此汤遣伊尹之心也孟子曰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伊尹初往辅桀知桀止有亾天下资而非君四海资也故决意归亳汤区区之心尚冀桀之开寤也故五进伊尹以辅之及其最后之归也乃曰既丑有夏是桀之所为又甚于前日不可救药也
  张氏曰汤尝五进伊尹于桀去亳适夏者所以就桀也至于桀德终不可变伊尹遂丑之而复归于亳所以就汤也方其归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遂作汝鸠汝方二篇凡此数篇皆亡之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五     宋 黄伦 撰
  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无垢曰伐桀之谋主于伊尹而非汤之心也自五进伊尹于桀之后想伊尹之心以谓吾所以委蛇为桀而纳之于当道者其无所不至矣而桀于亡国败家之举无不争先至于道徳仁义日用所当行者一切视如雠冦决非君四海之资也至民有时日曷防予及汝偕亡之言是天弃夏而将改命于汤使桀为此而不知改也观夫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敌怨曰奚为后我则天之所以相汤而弃桀者可见矣此所以决然以伐桀自任而不疑若汤之心则犹欲进伊尹庶几桀之开寤至于鸣条之事诚非其本心故曰予有惭徳圣人微见其端故序伊尹于汤之上汤在亳西当従东而往今乃升取道従陑者从下向上之名厯险迂路为出其不意故也 又曰桀有一伊尹而不能用致欲一举而取之出其不意而声罪以伐之当如文王之付武王汤未可也葢此时之民如在汤火中如率遏众力率割夏邑之言此岂可一日待耶伊尹之心以谓急欲救斯民不可使为之备以重困天下也不若出其不意一举而取之岂得以武王之事律此哉
  张氏曰夫自上而下者其势顺自下而上者其势难汤之伐桀自陑而升则非地势之顺所以见其胜夏在于人和而不在于地利也
  东莱曰叙书先伊尹而后汤者非有他意文势顺耳升自陑或以为出其不意或以为汤得人和不必地利升陑而战皆不可用谓之出其不意固非谓之得人和亦非王者固仁义之兵然利害向背亦须决择必是师当行之道夏之可攻处也
  杨氏曰商书之首曰伊尹相汤伐桀成汤君也伊尹臣也君而先乎臣必然之道也臣而先乎君必不然之道也仲尼叙汤放桀也又何先以伊尹而言乎曰兹所以见大圣人立教之深者也仲尼删书断唐虞以下尧之禅逊舜之大孝大禹之功臯陶之谟益稷之事四岳之职备矣及其叙汤放桀也虽曰义曰权曰救民于涂炭其如桀君也汤臣也曰尧曰舜曰禹皆以揖逊相代而汤始用征伐取天下圣人大惧后世暴未如桀仁未如汤将有假汤放桀为名而利于已者则以臣伐君自此始矣于是求其所以立教之防以汤圣人也固不可首其恶也已矣伊尹贤也可屈之以伸教焉故书曰伊尹相汤伐桀是移伐君之诮于伊尹也
  汤誓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
  无垢曰汤所有之众即桀所有之众也桀所有之众平时怨嗟之言曰我后夏桀不忧念我众民舍我稼穑之事而兴台榭池沼之役既使民失衣食之路矣又苛敛横赋而割剥我夏邑之民夫既用民力于无用之地使之失衣食之路矣又复苛敛横赋以割剥之使民憔悴困廹穷不聊生为民父母当如是乎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者神之主也民之望也天之爱民甚矣岂使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欲而弃天地之性乎此汤所以畏上帝不敢不正夏之罪也
  张氏曰夏氏之罪闻于上帝上帝命我以征释而不征是逆天者也逆天者亡故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之伐纣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亦此意也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者言商民保汤以自安而夏罪所以不能加故其自言曰夏罪其如我何固无伐桀之志也然而至公以天下为心故不以私害公不以寡妨众其肯恤一国之民而坐视天下之罹于防害者哉此所以厯陈夏桀之恶而告之以必往也
  萧氏曰汤之伐桀也必不废商民之农时然而民未知役止之期故曰舍我穑事也割正割断而正其罪也然而汤之伐桀也不因民愿乎曰夏民之愿而商民未之愿也以桀之祸不能及于商民故也
  东莱曰天人相去甚逺何以知天命在汤葢自民心而知之民之心即天心也圣人察民之心归于我而不可舍故称王以告众故知天命之切者莫如民心知民心之切者莫如圣人 又曰汤之德泽及于民者深教化及于民者明桀之民虽不聊生然商之民陶陶于农亩而不知非化之深者能如此乎桀为无道而且以为正夏非教之明而尊卑上下之分犹不忘乎至夏罪其如台尤足以见汤之化也葢夏之民在涂炭之内而商之民长在于春风和气中
  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
  无垢曰众人受其困苦率皆怠惰疾视其上而不和协至为忿疾之言曰是日曷丧日指桀也谓是桀何时死乎受此困苦皆不欲生予及汝俱并力而死不复以生为乐矣为君而使民如此天下之心皆可知矣疑汤所闻皆伊尹丑有夏之言以其所亲见亲闻者告之于汤也桀之凶徳如此举兵其可已乎故曰今朕必往也
  张氏曰率遏众力者夺民之力也率割夏邑者害民之财也夺民之力则政繁害民之财则赋重政繁赋重则民不聊生此其所以率怠弗协也
  东莱曰天下之力当作众人之事夏王乃聚众人之力而为一人之事故曰率遏众力想其多为宫室台榭男不得耕女不得织皆罹冻饿之患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従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无垢曰夫民既有予及汝皆亡之言是伐桀者民之心也而汤犹以大赉诱之孥戮恐之使之有所畏慕何也岂此行非民之本心乎曰军事尚严虽此举因民心行之然而不有赏罸以耸动焉恐于号令之间有所乖违以至败事不得不为之豫偹也
  张氏曰汤之伐桀其誓众士赉必曰大戮必及孥者盖赉之大则人情之所甚欲戮及孥则人情之所甚恶也以其所甚欲者诱之于前而使知所慕以其所甚恶者恐之于后而使知所畏夫然后人人各迪其功而罔不用命矣
  徐氏曰汤之承夏始变乎常道道序乎变则不能以直行是故协戴商徯后之众而切切于大赉孥戮之间拯人涂炭而有口实慙德之诰特以为上诚之不谕者不足以定其业下情之不尽者不足以赴其功是以质之以天时示之以卜筮动之以祸福而期乎终行其志也
  东莱曰禹伐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启乃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已与禹不同今汤誓师之辞虽与启相似而又曰朕不食言罔有攸赦此世变风移圣人不得不然亦是敬心愈加之意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无垢曰夫汤伐桀岂本心哉天下之心耳天下之心伊尹之心耳桀既亡矣汤心自有慙徳以十七代天子一旦而为旅人汤尝北面事之今使之至此其心当如之何更欲废其先王所立之社此忍人所为也不知其先王何罪焉姑存之以见汤忠厚之心不得已之意尔
  夏师败绩汤遂従之遂伐三朡俘厥寳玉谊伯仲伯作典寳
  无垢曰呜呼桀之不可救也如此夫其师大败汤不敢廹逐也従之者谓任其所之也此汤忠厚之心也桀都安邑在洛阳西北三朡定陶也在洛阳东南是桀自安邑东入山出太行乃东南涉河知三朡有寳玉遂伐三朡而取之夫天下大寳也桀既失之矣后有大兵犹不知悔乃区区贪三朡之寳玉而取之以行其下愚不移者欤谊伯仲伯伤桀之不知轻重如此乃作典寳之篇其书不可得而见也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无垢曰桀既奔亡汤心歉然方有慙德顾此情意何暇更伐人之国利其寳玉乎仲虺以汤之慙徳见于容止言语之间其心有不释然者故至大坰作诰以安慰之仲虺乃汤之宰相观其所诰忠厚广大亦岂寻常之流哉 又曰古之作诰不分君臣第于防同有说者皆谓之诰也
  东莱曰汤伐桀而归至于大坰未至于亳方在中路间仲虺欲作诰不待至亳而中路便作者汤既伐夏其愧忸之心赧然发于胸中若不便作诰以消散之则是过而不化必有害于初政
  仲虺之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无垢曰方未伐桀也天下之心第是率遏众力率割夏邑如行汤火中惟恐桀之不早逝也及桀既奔亡汤既为主天下之心则又焦然不宁曰吾有夏之民也今主天下者谁乎吾臣子也今君父奔亡不知何所往乎越在草莽得毋有暴露憔悴之苦乎所以至此极者其谁之咎欤此天下皆有慙德也汤心尤甚焉者汤为之主也尧舜以来以揖逊相传至后羿以篡弑壊之今汤又以战争壊之以战争壊之可也为臣子逐其君父偃然奄而有之不知尊临百官号令天下其心得无慙乎
  张氏曰汤之伐桀上应乎天则仰不愧于天下顺乎人则俯不怍于人矣俯仰无愧怍而曰惟有慙德者盖承尧舜禹揖逊之后始以征诛而有天下恐天下后世以已借口而称乱此所以不能无慙也非可慙而慙之岂非躬自厚之道哉
  王氏曰汤未伐桀之时勇以伐之既伐之后乃有慙徳此其本心寛厚不得已而伐恶以救民故伐毕乃慙亦如人之可罪而挞之及其挞之则又悔之皆寛厚之意也
  孔文仲曰无过者汤之事也慙徳者汤之心也四海之内家怨人怒愿与其君偕亡则民之疾苦已甚而天下之势危弱极矣以汤之圣其视天下之民如慈母之于乳子葛伯杀一馈饷之童汤犹且慨然徂征况桀之甚恶而民之无告其忍坐视天下入于陷穽鼎镬而不救哉此其必至于伐桀者汤之事也虽然上下之分人之所甚严君臣之恩古之所尤惜汤虽勇于为天下驱残除害至于放逐岂诚心之所乐哉此其所以慙者汤之心也
  东莱曰汤非是畏后世议论正恐后世以汤借口而为乱然古君臣变易者近如有穷后羿亦弑君篡位此事非是汤作始汤何故独恐后世以汤为口实葢后羿之徒天下皆晓然知其为小人之恶谁肯信之若汤为一代之圣人天下以为圣人既为之则凡欲此者夫何不为此汤之所以恐也
  林氏曰南巢地名薛氏曰庐江六县东有居巢城书有巢伯来朝春秋楚人围巢葢桀奔于此汤不杀也汤武之事皆是为天下之民除残去虐不得已而以臣伐君然汤之于桀也惟放南巢而已至武王则杀受者葢汤之伐桀而桀避位出奔既已窜于南巢矣于是汤纵而不诛以见其顺天应人有黾勉不得已之意也至纣之事则异乎此荀子曰武王选马而进厌旦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遂弃殷人而进诛纣葢杀之者非周人殷人也以是观之则是武王本无诛纣之意而牧野之战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纣率如林之众以逆战葢自在行阵之间故殷人杀之耳纣既见杀武王无可柰何矣于是立其子武庚代殷后葢所以致其恻怛不忍之意是亦汤伐桀之意也邵康节曰下放一等则至于杀矣其意以汤能容桀而放之武王则不能放纣而杀之则降于汤一等失其防矣王氏曰桀之罪不若纣之甚故汤放之而已是亦凿说宜以荀子之言为正记曰觞酒豆肉让而受恶民犹犯齿袵席之上让而坐下民犹犯贵朝廷之位让而就贱民犹犯君古先圣王声为律身为度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以此救民民犹有流为不善者汤之伐夏救民虽曰应天顺人出于不得已而然然以分言之则是以臣伐君以诸侯夺天子之位汤之心虽无所利于其间而其迹则近于利之者故克夏而胜之则甈□而不自安诚以为虑其所终而稽其所敝知后世乱世贼子必有以我借口而行其篡夺之谋以利之者故忸怩然慙其德之不及古而慨叹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彼其意诚以谓以臣伐君真吾之罪不以顺天应人之举为是固当然者其始终之际一出于诚实内不以自欺外不以欺人未尝巧为文饰以为解免此所以不失为圣也汤既负其慙徳有不安之心矣仲虺于是推明汤之本意以为迫天人之望诚有不得己而不可以己者既以释成汤之疑于是解天下后世之惑也且如魏文帝既逼汉献帝而夺之位乃以受禅为名顾左右曰舜授禹之事吾知之矣其实篡夺而以舜禹之事欺其羣臣人其可欺乎自古乱臣贼子多矣未有如曹丕之无忌惮也汤自以为称乱而天下后世不以为称乱曹丕自以为舜禹而天下后世不以为舜禹此君子所以为时中而小人所以无忌惮者也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
  无垢曰仲虺可谓有髙天下之见矣其论民与人主何警絶也非其见在天下之上其能判别如此哉想见其人沉静阅世知治乱之本原置之人主左右必能防微杜渐陈善闭邪真宰相之识也何以言之其论民曰惟天生民有欲其论人主曰惟天生聪明时乂夫民与人主所禀不同岂偶然也皆天赋也天赋多欲乃下民之资天赋聪明乃人主之资不可强也多欲者治于人无人为之防闲则放僻邪侈无不为己此所以赖于人主也聪明者治人非人之所治也葢多欲则昏塞无欲则聪明惟天予之聪明非人为之聪明也其所听皆知其心之所存其所见皆知其兆之所起葢彼自多欲中来吾自无欲中优游以阅之则夫清浊邪正君子小人之情状其何所逃哉谨于未萌防于未兆进君子而退小人天下自然定矣葢天既生有欲之民亦必生聪明之主此理之自然也桀多欲如此乃下民之资也而置之民上不亡何待乎
  陈氏曰聪明本于性之自然不假于人力勇智发于机之自然自然者定之则清养之则明乃假于人力然不若天生之为絶人甚逺也卒然非人力所能致虽勉强为之则其中馁然而方寸乱矣
  张氏曰人生不能无欲欲而无度量分界则争争则乱乱而无主以治则攘夺簒弑无所不至 又曰听之所闻者不过迩言视之所见者不过近事如此则为人所乂者也乌能乂人哉然则乂民之乱非聪明之主其可乎
  有夏昏徳民坠涂炭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无垢曰多欲则昏桀多欲而昏举一世之民尽入昏徳之中如防泥涂无能自振如陷烈火无所求生然天下岂有此理哉其乱如此必有治之者矣当其乱时天已生一汤于众乱之中勇以行善知以明善巍然为万邦之表以正天下之羣邪犹众星之北斗而羣山之泰华也桀其得存乎汤其可已乎如此则汤乃天生为人主而桀乃天生为下民也有一桀必有一汤此理之自然也所以禹之天下桀不能缵绍而得汤以绍之也
  张氏曰桀以不明于徳是以敷虐百姓百姓莫不罹其凶害而坠于涂炭之中天乃锡王勇智者启佑成汤使之代夏救民于水火之中而已夫兴大功立大业非勇有以断则不能不惧非智有以决则不能不惑此天之所以锡汤必以勇智也
  史楠曰天生圣人莫急于靖乱圣人奉天莫大于反正甚矣有夏昏徳民坠涂炭上天择其主而托之也锡之大勇俾所向无坚敌锡之真智俾所过无难事表正万邦之民使之有所宗缵承五服之旧使之有所统故区区以靖乱之事而托之于汤者天意也汤不过率循大禹常行之典奉承上天不言之命反诸正而已矣天定而天下定汤可得而辞也哉
  刘敞曰凡圣王之后而至于衰者非其道衰也物使之衰也其至于乱者非其徳乱也俗使之乱也继而起者明道以待物则衰逺矣正徳以训俗则乱逺矣故可以中物者道也而道未尝变可以革俗者徳也而徳未尝变夏后氏有天下四百余嵗桀为不道颠覆禹之典刑夏人不忍成汤伐而放之四海之内归之如一非畔夏也以成汤为能复禹之绩也
  东莱曰有夏昏徳正与聪明相背其源既已昏浊其流岂能彻清自然天下之民皆在泥涂火炭之中天乃锡王勇智此勇智非外于聪明聪明自其中出者也聪明体也勇智用也自古只有两件曰智曰勇勇则能行智则能知如此则能表正万邦使四方视为仪表而皆得其正缵禹旧服禹之服汤乃能继其绪以此见得皇天无亲惟徳是辅
  林氏曰呜呼叹乱也言民之生有喜怒哀乐爱恶之欲失性命之情以争其所欲则侵盗攘夺无所不为矣不为之主以治之则欲者必争争而不已则乱也此篇论厥初生民所谓立君以治之之意也栁子厚曰生人之初万物皆生草木榛榛牧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羽毛莫克自卫必将假物以为用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聴命焉其聪明所服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为羣羣而无分其争必大徳又有大者众羣之长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属于是有诸侯之列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其徳又大者诸侯之列又就而聼命焉以安其封于是有方伯连帅之类则其争又有大者徳又有大者焉方伯连帅之类又就以听命焉以安其人然后天下防于一是故有里胥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此说为尽葢所以为之君者惟主民之争而无以主之则乱故也夫惟立君以主民之欲而民不至于乱故非天生聪明之主其耳目之闻见足以周知四方之情伪则不足以乂其乱也苟非其聪明足以闻其所不闻见其所不见则民之好恶哀乐之情抑欝于下而无所上达亦终于乱而已故必天生聪明然后可以乂斯民也天生聪明其聪明出于天命之自然非人为之伪也如秦始皇魏武帝之徒岂谓其非聪明哉然其聪明出于天性而挟之以诈故以巧伪刼天下而服之虽能服之终亦叛而去者以其非天之生聪明故也王氏云民之所欲至于失性命之情以争之故攘夺诞谩无所不至为之主者非聪明足以胜之则乱而已此说大害义理夫所贵乎圣人者惟欲知天下好恶之情而已苟欲胜之则秦始皇魏武帝之聪明而已岂足以已其乱耶仲虺言此者葢谓天生民而立之君凡欲其聪明足以止乱而已今桀之虐斯民也如此已失夫所以立君乂民之意矣又所谓当诛而不得诛也武王誓师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亦此意也
  夏有昏徳则非聪明矣非聪明之徳则虐用其民矣故民之危险若陷泥坠火而无有救之者桀之暴虐如此则失其所以为君之道矣桀失为君之道而生民之乱不可以无主也故天乃锡汤勇智智足以有谋勇足以有断即上所谓天生聪明时乂也葢惟智足以察斯民之情勇足以拯斯民之命是其聪明足以乂斯民也惟天以勇智锡汤是其意葢将使汤表仪天下以正万国此葢发上文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之义也纉禹旧服兹率厥典言禹以聪明之德为天所命以治斯民而其子孙弗率以至于民坠涂炭故天锡汤以勇智表正万邦者凡欲使汤继禹之功従其旧服以率其典常也天命既如此汤其可不奉若之哉原仲虺之意葢以谓昏徳如桀天既弃之不得而不伐勇智如汤天既顺之不得而不顺夫有桀之昏徳非汤之勇智则不得为天吏有汤之智勇而桀无昏徳则事之而已尚何伐之有哉以如是之勇智又适遭如是之昏徳故以臣伐君而不为逆苟为君之昏不如桀臣之勇智不如汤则固不可以为汤之所为矣又何患其以是为口实哉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无垢曰夫人不可无所畏庶民畏父母家相畏大夫三卿畏诸侯百官六卿宰相畏天子惟有所畏则有所不敢而义理明矣若夫天子何所畏哉所畏者上天而已使人主不畏天则亦何所不敢哉桀谓伊尹曰吾之有天下如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矣观桀此言则亦何所畏哉惟无所畏故无所不敢玩弄上天借以为从欲之举晏然以谓岂我之外别有天乎 又曰天无心也以民为心民心烦寃至有时日遏防予及汝皆亡之言则帝用不臧之实可以民心卜之矣东征西怨南征北怨此天式商受命之实也盖民徯望如此而诸侯又皆归汤乃天命汤以有天下
  东莱曰夏桀昏徳不知天之理凡事皆假托天之辞以布命令于下帝用不臧以覆物言之则为天以主宰言之则为帝天以桀为不善而用汤以受命用爽厥师者有夏之民以桀昏迷亦懵然不知道理所在故用汤以开明其众凡此皆仲虺解汤之慙徳先言天之立君自然道理有夏失徳所以亡汤有徳如此所以王何慙之有
  简贤附势寔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听闻无垢曰简忽贤者趋附权势观望权势之心如鹰如犬以陷害君子使桀召汤而囚之夏台几不免葢汤在众乱之中翘然独秀夐然独异若苗之有莠也粟之有秕也羣小疾视谁不欲芟除播荡之以快其不肖之心凡従汤之号令以为君子者小大战战无不惧乎非辜矧我汤之徳日新汤之言日着言行如此四方听之者闻之者无不称颂而归向则汤之迹愈危矣
  东莱曰桀之时天下小人成羣见汤之贤则简忽之见桀在天子之位则附亲之此小人之常态当此时肇造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自常理论之则汤邦之人当为苗为粟桀众当为莠为秕今小人却防汤人为莠为秕而桀人为苗为粟盖主人不憎盗而盗憎主人其势未有两立者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六     宋 黄伦 撰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无垢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想见其尊严髙逺矣徳懋懋官功懋懋赏想见其尊贤使能矣用人惟己取人以身也毁誉能动之乎改过不吝急于为善也谏诤有不从乎全徳如此宜责人之深求人之傋也而克寛以养天下之善克仁以感天下之心其行之也出乎中心之自然非以声音笑貌为也所以布大信于兆民久矣张氏曰五声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则声色所以贼其性者也迩声色则性为物蔽财犹腻耳近之汚人则货财所以丧其志者也殖货利则志为物累惟不迩声色则视听不蔽而耳目聪明惟不殖货利则思虑不惑而心志广大汤之大徳懋昭而圣敬曰跻者由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积之而已
  温公曰成汤圣君也仲虺圣辅也以圣辅而赞圣君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则圣贤之意较然着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是为君子遂非则其恶弥増斯谓小人故闻义而徙者常情之所难从谏勿咈者圣人之所尚
  东莱曰汤之本原既已澄澈则凡见于事为无不当理徳勉者勉之以官功勉者勉之以赏见其崇徳报功不差毫髪也用人惟己者如记所谓取人以身惟本原先正故能以身为度而任天下之材苟吾身自无权衡则何以称天下之物改过不吝观顔子可见顔子防圣者也其过则不贰所谓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林氏曰此又言汤之盛徳善政巍巍如是所以得民之心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为汤武殴民者桀与纣也惟汤武之徳既有以聚民之欲去民之恶故桀纣之民皆相率而归之虽欲牢辞固逊而不可得是桀纣敺民而使归之非汤武诱民而使来也老子曰惟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有天下舜禹之受禅汤武之征伐奄天下之众而有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过者惟其未尝有利之之心而无以天下为苟其有一毫利之之心则天下必有不服者岂能创业垂统以贻子孙万世之业乎故仲虺言汤之盛徳而首以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为言者谓汤之心清浄寡欲湛然不动举天下之声色货利曽不足以动其心则其伐夏救民以有天下果其有利之之心乎不迩声色言不近嬖宠也不殖货利言不营财贿也此圣人之盛徳至大至刚不为外物之所变迁见于行事之深切着明者汉孔氏曰既有圣徳兼有此行其説失之矣见于所行者是真圣人之徳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之外别有圣徳乎汤之修身行己见于实效者如此其取天下固无利之之心也而又能官有徳赏有功与天下同其利也人之勉于徳者我则勉之以官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也人之勉于功者我则勉之以赏优其禄廪荣其车服以旌宠之不必共天位治天职也盖有徳者以官勉之有功者以赏勉之各称其实而已矣武王之崇徳报功亦此也非特此也又能用人惟己改过不吝而不徇一己之私也言用人之言如自己出若所谓善与人同舍己従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也改过不吝则有过必改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己则善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无不改此又所以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
  王氏曰用人惟已己知可用而后用之如此则是果于自任而不从天下之所好恶也王者心术之真大抵如此改过不吝言已有过则改之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已则善者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无不改此所以能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其发而为政又能寛以居之仁以行之盖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也惟汤之徳如上所言兹其所以明信于天下天下信之而欲以为君也孟子曰以万乗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之而已矣桀之所以失天下之心者惟其肆为威虐故民坠涂炭而莫之拯汤于是时以寛仁之徳彰信于天下故天下归之若大旱之望云霓然汤之所以能成寛仁之徳者其本则自于清净寡欲然天下举不足以动其心故能利与人同以施其不忍人之政兹其所以彰信于天下也盖拨乱反正以成帝王之业者苟有利之之心则将夺于物欲见利而动惑于声色货利之私遂至以私害公不能执其所有以与天下共其利刚愎自用遂其非而莫之改如此则所施者无非虐政是水之益深火之益热也古之人有行之者项羽是也汉髙祖与项羽当秦之未俱兴义兵以除残去虐较其势则髙祖之不如羽逺甚然而髙祖卒得天下羽失之者以髙祖之寛仁而羽则惟肆其暴虐而已原其髙祖之所以寛仁者无他亦本于此数者之徳而已观其入秦闗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封秦宫室府库还军灞上则其志已不小矣而又不爱爵赏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好谋能聴从諌如转圜惟此数者之徳皆备于己故其约法三章悉除去秦法而秦民皆按堵如故莫不欲髙祖王秦者而项羽之所为则皆反是此其成败之势所以不同也以髙祖之成帝业者而推之则知仲虺所以推本成汤诞膺伐夏救民之意始于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改过不吝然后继之以克寛克仁彰信兆民可谓知所先后矣
  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无垢曰怨其来晚庆其已来民心如此此天意也张氏曰民之苦于桀故如坠涂炭之中待汤拯之然后得其苏也夫草枯鱼冻得和气乃苏民之憔悴于虐政得汤而苏亦何异此夫成汤起于七十里而有天下则民仰之也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久矣林氏曰此又言汤既有寛仁之徳彰信兆民矣于是言其吊伐之时为天下之所归向也汤之征伐盖始于葛其畧见于仲虺之言其详见于孟子孟子曰汤居亳至后来无罚孟子之时去古未逺必其载籍之所传者如此是可以发明仲虺之意盖汤之于葛其始也未尝有伐之之意其祀也则遗之以牛羊既不祀也则使亳众往为之耕及其杀馈饷之童子然后不得已而伐之其伐之也非以快一时之私为匹夫匹妇复讐也汤之伐葛既为匹夫匹妇复讐则匹夫匹妇之有讐者莫不愿其为之复也故伐葛之后又有十一征焉皆所以复匹夫匹妇之讐也苏氏曰用兵如药石则病者惟恐其来之后也此説善矣故其十一征也东面而往征则西夷怨其来之后南面而往征则北狄怨其来之后曰均是民也何为先彼而后我哉所谓怨者与怨慕之怨同盖望其来而怨其不至非实怨之也言西夷怨北狄怨者孔氏曰举逺以言则近者着矣其所未伐之国则怨其来之后其所往伐者则室家相庆曰徯予后乆矣我后之来则自此可以苏息矣所未至之国则怨其不至而曰徯独后予其所至之国则庆其来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所以责望于汤者如此其切而桀之恶日以滋至民之防于水火者日以益多汤虽顾君臣上下之分忍而不诛而民之脱于死亡者其廹切之情皆赴于汤汤不得而释之矣昔楚白公之父为郑所杀白公请伐郑于楚以报父之仇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讐不逺矣遂厉劔曰杀子西其意盖以吾讐也子西有可报之道而不为我报则讐在子西矣桀为斯民之所讐斯民之意以谓惟汤之寛仁可以救吾垂絶之命于水火之中故彼征则此怨此征则彼怨苟使汤安然自顾其私而不肯勉狥大义以救斯民则民之愁怨反归于汤矣故宁使己之有惭徳而不忍失天下之望也民之戴商言民之戴我商家而望其拯救盖初征自葛之时已欲其为君以有天下矣非出于一时之偶然乘机射利而觊非所望也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无垢曰汤有慙徳仲虺致臣子之心忠爱之义以安慰之佑贤辅徳显忠遂良此乆存之道也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此必亡之道也今汤伐桀疑犯兼攻取侮之失然而犹有説者因天下之心而吾无所私也又曰君子独立小人成羣君子寡助小人多朋其主张扶持全在人主耳佑辅显遂此盖欲汤主张扶持不使小人害之也
  萧氏曰君不能待臣则忠者不得尽其心君恶闻其过则忠者无所尽其言是虽有忠臣沉黙而不闻也故于忠则显之良者不为恶者也有以进其志乃能有成故于良则遂之
  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
  无垢曰夫懐慙在心则恶念断絶善路分明使汤以慙之故力行善道以寛之则徳日新矣使汤已得天下无复顾惮惟已所欲则志自满矣徳日新则万邦感之无不懐念志自满则虽骨肉之亲亦不亲附之矣
  东莱曰圣人之徳常运而不息则日新然汤苟以慙忸之念停于胷中而不化则于徳有所杂杂则止止则不能日新盖曰汤于此正当日新其徳以大其功业岂可留慙忸之念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无垢曰大徳谓广大不自狭之徳也恐其每事如征伐之太过故戒之以建中于民欲其为可常行之道也恐其处事尽如征伐故戒之以以义制事恐其尽变前日不迩不殖之戒故戒之以以礼制心夫汤之征伐以济一时之务可也岂可以垂裕后昆乎垂裕后昆必其造广大之地为可行之事必处事以义理而不任情必处心以礼法而不纵欲可也傥惟一事有悖于此开基创业既已不正子孙其何所不为哉又曰仲虺之戒所以俟其不慙之后自足之时也
  恐其自足之时遇事自足而任情处心自足而纵欲故汲汲以子孙为言人之不可保如此也汤且不可保而况其他乎
  张氏曰抗之以髙明则絶物抑之以卑晦则失已然则中也者其天下之本欤汤之于民必曰建中盖以此矣义生于心以之制事则事得其宜礼自外作以之制心则心不至纵治外者必以内为之主治内者必以外为之正此内外交治之道也汤之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在此道也
  东莱曰汤当此正宜勉明大徳以立民极岂可尝留慙忸而不化以怠其业且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古人论事精详悉备正如易既言敬以直内又言义以方外制事制心亦如此本原既深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垂裕于后世子孙
  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无垢曰有慙徳则不自足故好问惟好问则深体物情每见其有余自足则无忌惮故自用惟自用则不恤下情故每见其褊狭呜呼谁知慙徳其用乃如此之大乎孔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盖人之不怍则无可救药矣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盖人而无耻则无复成人矣怍耻即慙徳也仲虺前言所以安慰者欲其不自沮也后言所以警戒者欲其不忘慙徳也抑予夺有禹治水周公兼夷狄孔子作春秋之用非力学者不足以见仲虺之心
  东莱曰人以为有道徳则敬之非所谓自得惟自得师则真可王矣谓人莫己若则孤峭特立傲然处万物之上焉得而不亡好问则天下之善皆已之善岂有不裕自用一已之能有限岂不为小
  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无垢曰礼者敬而已矣敬则明不敬则昏敬则仁不敬则暴有礼自取植立昏暴自取覆亡天之道昭然如此惟以敬徳不敬徳为戒慎是以钦崇天道也如此则无所不用其敬而极其至于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不愧屋漏不欺闇室明不歉于天地幽不负于鬼神而天命永保矣
  张氏曰殖徳所以福善除恶所以祸淫福善祸淫天之道也惟能殖有礼覆昏暴所以能钦崇天道惟能钦崇天道则天命可以长享矣故终之以保天命荆公曰礼者天之经地之义治道之极彊国之本也则人君之所殖孰大乎此
  陈氏曰慎厥终惟其始者谓有商之治自今日始不治亦自今日始
  东莱曰钦崇天道亦如勑天之命惟时惟几钦崇便是天道天道便是钦崇正如尊徳性永保天命者永钦崇则永天命也君之徳日新则民之徳亦日新此万邦懐也 又曰有礼则殖昏则覆天之常也林氏曰仲虺又叹而总括其义以汤之始也既能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以成其王业岂有他哉惟慎厥终亦如其始则尽之矣能自得师以日新其徳此慎终始之道也既能慎终如始矣又能于有礼则封殖之于昏暴则覆亡之以终其推亡固存之义则民将永受其赐此盖天之道也天道如此而我能钦崇则天之所以命我以休归者可以永保矣商之宗社所以传祚数十世凡歴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其天命之永保者如此其原则自夫汤之日新其徳汤之日新其徳则自夫仲虺之谆谆告戒然则仲虺之相成汤其功业殆与伊尹相配矣是可以深嘉而屡叹也若贾谊过秦论曰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乗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其意谓攻之可尚诈力而守之必资夫仁义秦以诈力攻之而不知以仁义守之故至于亡此説不然夫以诈力而攻之矣则其所知者诈力而已岂能复以仁义守之耶观仲虺之诰其始言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至于克寛克仁见其所以克夏者以此此篇终言徳日新万邦惟懐以至于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言其所以守已成之业以祈天永命者亦惟如此而已由是言之攻守岂有异势哉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咎单作明居
  无垢曰汤既归夏万方皆来朝贺其中岂有无慙徳者俱北面事人今一旦归心于一方伯使逐其君于深僻之地而推戴人臣以据其位乃共北面以臣事之能无慙乎汤又以仲虺之言慰安诸侯挽其慙徳共转入于为善之路所谓与人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欤
  林氏曰亳者汤之都也既除桀之暴则不复都夏之故地而必归亳本其王业之所兴汤归于亳诸侯则皆朝以见新君不可以无告也 又曰马融曰咎单为汤司空作明居民法一篇大意分明无可序者如伊尹作咸有一徳周公作无逸作立政之序文惜乎其亡矣
  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
  无垢曰君天下曰天子朝诸侯分职授政任功曰予一人今诰万方曰予一人是汤以天子自处而朝诸侯矣
  张氏曰盖众不能以制众所以制众者寡故称予一人者所以对万方有众言之也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无垢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能者养之以受福不能者败之以取祸然天地能生之所以成之者在人主而已矣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使一世率性以行而能各安其道理者非人主有以造化之民其能自至于此哉古之圣王以身教化之以学校长育之以风俗渐染之使皆不失天地之中而顺其常性以归于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又有五畆之宅百畆之田墙下之桑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各安其道而不流于放僻邪侈之路岂不盛哉张氏曰人虽有恒性不能自若故顺而道之者君也不逆其所有不强其所无因严而教之敬因亲而教之爱此之谓若有恒性能若有恒性然后能克绥厥猷猷者道也以作则有就以止则有守无非道也天道降衷于民保而安之者君也使之利其仁乐其义陶陶然归于日新者此之谓克绥厥猷
  东莱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便是天命之谓性若有常性是率性之谓道克绥厥猷惟后是修道之谓教天之所赋者命人之所受者性子思言修此言绥
  夏王灭徳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
  无垢曰桀虽为君不知使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之道而自残灭其徳以作凶暴之威大布虐政于万方百姓皆失其天地之中而逆其常然之性率遏众力率割夏邑使民皆不安其生其凶害之及于人有如苦菜之荼蛇虺之毒不可堪忍人疾困极未尝不呼天者穷则反本也民既不聊生万口一音俯仰之间号呼天地所谓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也为人君而使万方之民如此不亡何待乎
  张氏曰阳为徳隂为威威盛而无徳以将之非所以为威也
  东莱曰徳者人之本有以私欲而殄灭之故云灭威者性之所无以私欲而强作之故曰作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人君者天下之原其势甚利其君既作威则其酷虐自然广布于万方百姓而无一人不罹其恶
  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无垢曰善即福也淫即祸也此天道之自然者夏王灭徳作威敷虐万方此即恶之最淫者善有感召恶亦有感召粪秽自招蛆蝇梧桐自招鸾鳯非有驱而主之祸者淫之所招淫萌于心祸见于外外之可恶如此则吾心中之所蕴蓄盖可见矣细察人事以卜吾心万不失一是降灾于夏者所以彰灭徳作威敷虐万方之罪也天生一桀又生一汤是桀之作淫天固生汤以待之也使桀改过天命归桀汤不失为忠臣使桀不俊天命归汤汤将天命明威亦岂敢以私赦桀恶乎然则何以知天命明威之在我乎天出灾异以警桀民心戴商而不回此天命之所在也
  张氏曰善者福之所集淫者祸之所加天之道也天道在于福善祸淫故降灾于夏以彰厥罪则祸淫可知矣祸福无形灾祥有迹自天而言之则谓之祸福自人而言之则谓之灾祥于天言祸淫于夏言降灾此其别也 又曰明者言天之彰有徳甚明也威者言天之讨有罪可畏也命有徳讨有罪莫非天命将之者在人而已
  伊川曰或问福善祸淫如何曰此自然之理善则有福淫则有祸又曰天道如何曰只是理理便是天道也且必説皇天震怒终不是有人在上震怒只是理如此又问今人善恶之报如何曰幸不幸也
  东莱曰方天下被桀之虐耸然畏惧若泰山之压其势不可支威虐之极百姓共怒以怨于桀一人而告于上下神只降灾于夏而桀至此亦不可逭天之罚
  敢用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
  无垢曰汤之牡告天请夏之罪与元圣戮力请民之命岂行隂谋而私一已哉
  张氏曰伊尹以先觉先知之才自任以天下之重是其所以为元圣也汤之伐桀必赖伊尹以为之相故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
  无垢曰天之于民爱之如子有抚绥之者则以为后有残虐之者则谓之讐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其尊髙之称在史谓之帝在经谓之王今以虐民之故一旦斥遂谓之罪人不复有帝王之称矣桀谓之罪人纣谓之一夫吁可畏哉欲得天者当得民欲得民者当布仁政使天下之民悦乐而无憔悴不满之心者此天与之也其可忽哉
  薛氏曰天命有信视民所与则殖之所不与则蹶之若草木然民所殖亦生不殖亦死
  张氏曰草木者天生之人殖之非天所生则民不能殖盖人非天不能因故也非民所殖则天不能成盖天非人不能成故也汤之兴也天与之民立之东莱曰圣人知天于未见之先众人知天于己见之后孚佑下民盖圣人知天于先而至此果不失期也
  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无垢曰桀在上则天下责望于桀桀为无道积失民心以至于亡今桀既去乃汤在上天下移责望桀之心于汤矣汤自顾放君之罪已布于天下矣使汤能副天心民心则汤庶防可以免祸使汤偃然以英雄自任上忽天下忽民民心将复思夏之贤君则事又未可知也此皆言汤慙徳之发见也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非饰辞也汤之心诚是如此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无垢曰此成汤慙徳之发见也见桀放逐事至于此无可奈何汤虽欲复奉桀为君不可得也徒怅念不善之不可为耳故戒诸侯以无从匪彝匪彝者不法之事也又戒以无即慆淫慆淫者逸欲之事也桀为不法为逸欲以自快耳不谓昔为天子今为罪人昔者以天下为家今者以南巢为避祸之所呜呼伤哉不法逸欲之不可为如此惟各守法度以承天之美耳傥或不然事未可知也
  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
  无垢曰若尔有善我弗敢蔽惟行加地进律之赏使其善暴白于天下胥训胥效俾万国咸乐于为善耳此慙徳之言也若伐桀之罪有不合天意当在我躬我亦岂敢自恕惟屏息待命以听上帝择之察之耳此亦慙徳之言也
  东莱曰天之心有善则福之人君在中间或蔽塞之则天之福不得及于善故凡为君者致天之命于民而弗蔽足矣而已之有罪亦岂敢咈天之意而自赦欤
  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无垢曰敛天下之罪以归于一身汤方且俯仰进退之间忧惶兢惧之不暇其敢少肆乎
  王氏曰此非谦而过厚之辞乃诚然矣天下有罪岂非天子不能治化故然乎天子有罪万方何与焉
  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无垢曰忱者信也言之不足故嗟叹之意以谓警惧之心言之不尽也使万方庶几能信我是言则可以长保社稷倘惟不信其可恃乎颠覆宗社一身窜逐如桀者亦可以为戒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七     宋 黄伦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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