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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第四十三回

成局忽翻虔婆失色 旁观不忿雏妓争风
第二天是八月十一。将近中午的时候,翠凤、金凤都在当中房间窗下梳头,子富独坐房中,觉得精神欠爽,想抽一口鸦片烟。自己做了一个夹生的烟泡,装上了烟枪又脱落下来,始终没有抽成。
正好黄二姐进来看见,就上前接过签子,躺在子富对面替他另做了一个。一面做泡,一边又说起翠凤赎身的事情。子富告诉她说:翠凤那里根本说不通,不但一千块身价一块也不肯增加,还不许别人帮贴。二姐说:“翠凤总说这些不在理的话!她要是这个样子,我一生气她就是给我三千我也不许她赎了。如今咱们俩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罗老爷要是肯帮贴一些,那最好也没有。我听罗老爷的一句话,应该多少,吩咐一声,我总归依你就是。”
子富觉得相当为难。踌躇了半天,说:“本来倒是挺好的事儿,她一定不要我帮贴,我倒尴尬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二姐说:“这就是翠凤的调皮之处。她自己要赎身,哪有帮贴给她反倒不要的道理?她嘴里说不要,心里其实是要的。不但她赎身要你罗老爷帮贴;出去以后,还有许多开销,也要你罗老爷照应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意思?”
子富琢磨着这话也有一定道理,莽莽撞撞地就和二姐背地里议定:身价两千,由子富帮贴一半。二姐大喜过望,一连做了三个泡,等子富吸得够了,才抽身出房,踅到中间客堂。翠凤、金凤梳好了头,正在刷鬓角簪珠花 ,二姐就高高兴兴地把子富答应帮贴一千的话头告诉了翠凤。翠凤一声儿不响,洗完了手,赶进房间里,高声地对子富说:“你洋钱不少嘛,我倒是不知道,还在这里着急呢!我赎身出去,衣裳、头面、动用家伙,还要三千块洋钱,才好做生意。你有钱,那太好了,连两千身价,一共五千块洋钱,你去给我拿来!”子富惶急地说:“我哪儿有这么多洋钱哪!”翠凤冷笑说:“这种客气话,用不着说了。妈一说,你就帮了我一千,怎么好说没钱?你没有钱,我赎身出去,还不是要饿死吗?”
子富这才回过味儿来,也高声说:“那么你的意思是一定不要我帮贴喽,对不对?”翠凤说:“帮贴么,怎么会不要呢?你替我把衣裳、头面、动用家什都办齐了,随便你帮贴多少都可以。”子富听了,急忙跑去跟二姐说:“刚才我说的话取消,算我没有说;她赎身不赎身也跟我不相干!”说完,回身倒在烟榻上。
二姐料想不到会有如此决撒,登时气得脸色铁青,手指着翠凤恶狠狠地数落说:“你,你这个人真好良心!你自己去想想看,你七岁死了爹娘,落到堂子里,我见你可怜,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梳头裹脚,料理到如今,哪一桩事情上我得罪过你,你要这样铁了心地跟我做冤家?你好没良心!你赎了身,要高升了,我总巴望你高升了好照应点儿我老太婆,没想到你是这样照应我!你年纪轻轻的,长着这么一副良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面咬牙切齿地说,一面眼泪鼻涕地哭。
翠凤却眉开眼笑地劝:“妈,可别这样说,这有什么要紧的呀?我是你的讨人嘛,赎不赎不都得听你的么?──如今我是横竖不赎了,别让隔壁人家听见了,叫她们笑话!”
二姐也没去听她的,自己走出外间,擦了一把脸。赵妈正在收拾妆奁,劝了两句,二姐就跟赵妈说:“倌人自己赎身,客人帮贴的也多得很。如果是罗老爷不肯帮,她算是我的女儿,也应该去跟罗老爷说说,照应我点儿才是;哪有罗老爷肯帮贴,她倒不许罗老爷帮的道理?是不是罗老爷的洋钱只许她一个人拿?”二姐气得脸色发青,手指着翠凤恶狠狠地数落。
翠凤在房间里吸水烟,听见这话,笑着说:“妈,别说了呀!我不赎身了,再给妈做十年生意,一节么千把块洋钱的局账,十年做下来有多少?”自己扳着指头一算,又失惊打怪地说:“哎唷,局账洋钱就有三万多呢!那时候妈一高兴,连赎身的洋钱也不要我的了,连说:‘去吧,去吧!’”
几句话说得子富也不禁发起笑来。二姐在外屋答腔说:“你别花言巧语地跟我打哈哈!你要跟我做冤家就做好了,看你有什么好处!”说着,下楼去了。赵妈归置完房间,也下楼去了。金凤、珠凤一齐进房来,都吓得瞪直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翠凤这才埋怨子刚说:“你怎么一点儿脑筋也没有哇?干吗要白送给她一千块洋钱呢?有时候应该你花钱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你从来都不是痛痛快快地拿出来的;这会儿不应该你花钱,一千块你倒又肯了!”子富被她说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从此,翠凤赎身的事情,就不再提起。
过了一天,子富翻阅报纸,偶然在本埠新闻里看见一条消息:
前晚粤人某甲在老旗昌狎妓请客,席间某乙叫东合兴里姚文君出局。因姚文君口角仵乙,乙竟大肆咆哮,挥拳殴辱,当经某甲力劝而散。传闻乙余怒未息,纠合无赖,声言寻仇,欲行入虎穴探骊珠之计,因而姚文君匿迹潜踪,不知何往云。
子富看了大惊,将这新闻告知翠凤,翠凤却不怎么相信。子富就喊来管家高升,当面吩咐,叫他到大脚姚家打听文君怎么吃亏,是不是癞头鼋干的。
高升刚走出四马路,就看见东合兴里胡同口停着一辆皮篷马车,车上坐着一个倌人,身段与文君相仿。高升紧跑几步,到了跟前,才看清是覃丽娟。高升没有理她,转弯进了胡同,到大脚姚家向打杂的问信。那打杂的只说跟癞头鼋没关系,其余的说不清楚。
高升正想返回,忽见陶云甫从客堂后面出来,老鸨大脚姚在后面相送。高升站过一边,叫声“陶老爷”。云甫问他到这里来干什么,高升说是打听文君的事情。云甫低头想了想,小声地说:“其实并没有那么一回事儿,是编出来骗骗癞头鼋的。怕他不相信,故意上了报纸。这会儿文君在一笠园,平安无事。你回去给老爷说,别让外面的人听见。”高升连连答应,回去复命。
云甫在东合兴里胡同口上车,一直驶进一笠园门内方才停下。云甫、丽娟下车,由管家带路,从东转北,绕到一个地方,背山临湖的五间通连厅堂,名叫“拜月房栊”。但见帘筛花影,檐袅茶烟,里面却静悄悄儿的,听不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云甫、丽娟进去,见朱蔼人躺在榻床上抽鸦片,旁边坐着玉甫和浣芳,此外没有别人。云甫正要动问,管家禀说:“几位老爷都在看射箭,就要来了。”
正说着,果然一簇冠裳钗黛,从后面山坡下兜过来。打头的就是姚文君,打扮得英俊威武,巾帼英雄似的,与众不同。周双玉、张秀英、林素芬、苏冠香都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朱淑人、高亚白、尹痴鸳、齐韵叟和许多管家、老妈子。大家一齐在“拜月房栊”聚集,随意散坐。
云甫见了文君,说:“刚才我到你家里去问,你妈说:癞头鼋昨天又来过,跟他说了倒挺相信的;就是那班流氓,七嘴八舌地有些闲话。我看也不大要紧。”
韵叟也对云甫说:“有一桩事情要告诉你:令弟今天要回去,我问他有什么事儿,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大家正可以热闹热闹,干吗急着要回去。令弟说是去了再来。我突然想起,明天十三,是漱芳的的头七,大概就是为这件事情,所以他一定要回去一趟。我说漱芳命薄情深,既可怜又可敬,咱们七个人明天一起去吊吊她,公祭一坛,倒是一段风流佳话。”云甫说:“那也得通知他一声才好。”韵叟说:“不必了。咱们吊了就走,出来到贵相好那里去吃局。我要去见识见识贵相好和张秀英的房间,大家去吵她们一天。”丽娟说:“齐大人别这么客气。我们那儿地方小点儿,大人不嫌肮脏,请过来坐坐,也算我们有面子。”
不久,传呼开饭。管家就在“拜月房栊”中央,左右分排两张圆桌。大家无须推让,挨次就位:左首八位,右首六位。韵叟数了数人数,惊讶地说:“翠芬到哪里去了?今天一直没看见她。”素芬回答说:“她起来了又睡下了。”痴鸳忙问:“是不是不舒服了?”素芬说:“谁知道她呀!好像没什么病。”
韵叟就叫老妈子去请。那老妈子一去半天,不见回复。韵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前几天,我听见梨花院里,瑶官和翠芬两个人合唱一套《迎像》,唱得倒还不错嘛。”素芬说:“不是翠芬吧?她大曲会倒是会两支,《迎像》可没教过她呀!”冠香说:“是翠芬在那里唱。她在梨花院听先生教孩子们,听会了好几支了呢!”云甫说:“《迎像》和《哭像》连下去一起唱,那可得有点儿真工夫。”亚白说:“《长生殿》里,其余角色倒是派得挺匀的,就是正生,在《迎像》、《哭像》这两出里吃力点儿。”
韵叟听他们这么说,高兴起来,又叫一个老妈子去传唤瑶官。不久瑶官先到,只见她滴溜滚圆的一张脸,雪白雪白的,不施一点儿脂粉,垂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好似乌云中推出一轮皓月。韵叟叫她且坐一旁,在痴鸳肩下留出一个位置,专等翠芬。
上了四道菜、四色点心,管家送上盖碗茶来,又把各种水烟、旱烟、雪茄烟装好送上,大家随意取用。只有蔼人对这些烟都不感兴趣,独自出席就榻,仍去抽鸦片烟。云甫和痴鸳又提起《四书》的酒令儿来。俩人正说得起劲儿,翠芬和那老妈子穿花度柳,姗姗来迟,已经在痴鸳背后站了多时,大家居然没有发觉。痴鸳听见背后有响动,回头一看,只见翠芬满面凄凉,毫无兴致,两鬓蓬松,簪环不整,一手扶着痴鸳的椅子背,一手只顾揉眼睛。痴鸳陪笑让座儿,她也不理不睬。痴鸳起身双手来搀,她一甩手,皱眉说:“别这样!”韵叟不由得“格儿”一笑,引得众人不禁哄堂大笑起来。痴鸳不好意思,讪讪地坐下。
翠芬当然知道大家笑的是自己,越发气得转过脸去。秀英知道她是清倌人,倒不放在心上;想劝几句,又无从搭话。还是素芬招手,翠芬才慢慢地踅到姐姐跟前。素芬替她理理头发,抓空又在她耳朵边说了两句。翠芬置若罔闻,等姐姐理完了头发,又慢慢踅到烟榻对面靠窗的交椅上,斜签着身子,坐在那里,用手绢儿捂着脸,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
席间众人心里好笑,却不敢出声儿。痴鸳轻轻地笑着说:“只好算我倒楣了。”说着,抓起一只水烟筒来,踅到烟榻前面,点着了纸吹,也去坐在靠窗的交椅上,和翠芬隔着一张半桌。痴鸳知道清倌人吃醋,既不肯承认,也无法解劝,只是千方百计地逗她笑。翠芬却转身趴在窗槛上,看一笠湖中一对白凫在水中出没,不去理睬痴鸳。韵叟看样子一时间不能挽回,就叫瑶官独自唱起《迎像》来。瑶官自点鼓板,央冠香抚笛。席间众人一心要听曲子,也不来兜搭他们两个。
蔼人从烟榻上站起,顺便叫翠芬去吃酒。翠芬说:“我不舒服,吃不下。”蔼人只得走开。痴鸳没奈何,就去翠芬身边紧挨着坐下,换了一副庄重的面孔,既正正经经,又亲亲热热地说:“翠芬哪,你不舒服么,酒不吃不要紧,台面上总要去坐一会儿嘛。你不去,我当然知道你是不舒服,他们可要说你是吃醋啦!你自己想想看!”
翠芬见痴鸳还像以前对待自己的样子,气已经消了几分;听了他这一番话,道着了真病,心中虽然已经愿意了,一时间却又回不过脸来,只是垂头不语。痴鸳探微察隐,见她已经有些回心转意,就来拉她的手。不料翠芬依旧一甩袖子说:“走远点儿,真讨厌!”痴鸳央告说:“那么你一起去好不好?”翠芬说:“你自己去好了,要我去干什么?”痴鸳说:“你去坐一会儿,还可以回来嘛!”翠芬说:“你先去。”翠芬趴在窗槛上,看一笠湖中一对白凫在水中出没,不理睬痴鸳。
痴鸳恐怕催得她太紧了反而不好,就再三叮嘱她快来,自己先归席。瑶官正唱得抑扬顿挫,大家都在专心谛听,痴鸳就丢个眼色给素芬。素芬招手叫翠芬,翠芬借台阶下驴,趔趔趄趄地走了过来,问:“姐姐叫我干吗?”素芬努努嘴示意她坐下,痴鸳也欠身相让,翠芬却把椅子拉开些,自去和瑶官对坐。
痴鸳等瑶官唱完,悄悄儿把韵叟的本意是想让她们两个合唱的话告诉了翠芬。翠芬说:“《迎像》我不会呀!”痴鸳又把韵叟曾经听她们俩合唱过的话也告诉了她。翠芬说:“还没有学全呢!”
痴鸳一连碰了两个钉子,并不介意,还在切切地要求翠芬喝杯热酒润润嗓子,拣自己拿手的唱一支。翠芬假装没听见,故意想出些话头来问瑶官,俩人就一问一答地说开了。痴鸳提过酒壶来,斟了满满一鸡缸杯,送到翠芬嘴边。翠芬不客气地大喝一声:“放下!”痴鸳慌忙缩手,放在桌上。翠芬一面和瑶官说话,一面伸手端起那杯酒来一口气喝干。瑶官问:“唱吗?”翠芬点点头。于是瑶官抚笛,翠芬续唱半出《哭像》。大家自然称赞一番。
等到用过饭撤席,已经将近三点钟。众人不等韵叟回房午睡,就陆续踅出拜月房栊,三三两两,四散园中,各自随意去了。
翠芬趁别人不注意,拉了瑶官转出山坡,一直往梨花院走去。只见院门大开,院中树荫森森,几只燕子飞进飞出,两边厢房里正好有先生在里面教一班初学曲子的女孩儿。瑶官引翠芬上楼,到自己的卧房里。隔壁琪官听见 ,也踅过来;见翠芬脸上粉黛阑珊,就说:“你该洗洗脸了呀,哪儿去闹成这个样子!”瑶官笑说:“不是闹的,是吃醋吃的!”翠芬发起火儿来说:“我还不懂什么叫吃醋呢,什么叫吃醋,你倒给我说说看!”
瑶官也不跟她辩解,喊个老婆子去打来一盆脸水,又亲自去移来镜台,翠芬也就坐下,重新理妆。琪官还要盘问吃醋的事儿,翠芬说:“你问她干什么?她听人家在那里说吃醋,算是学了个乖,哪儿知道吃醋是怎么一回事儿?”
瑶官背地里向琪官挤挤眼,又摇摇头,琪官就不做声了。不提防被翠芬在镜子里看见,也不说破,急急地掠鬓匀脸,撒手就走。走到房门口,又回身说:“我走了,你们两个去说我好了!”琪官、瑶官赶紧追上去挽留,翠芬已经拔步飞奔,登登登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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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第四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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