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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第二十一回

外甥女难当小大姐 少奶奶愣充河东狮
小妹姐正为仲英、雪香铺床叠被,准备睡觉,忽然一个小大姐儿推开房门,跑进房里,叫了一声“舅妈”,就用袖子掩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小妹姐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外甥女,名叫阿巧,在卫霞仙家里当小大姐儿的,忙问她:“这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阿巧说:“我不干了。”小妹姐愣神看了阿巧半天,疑惑地问:“可是跟人家吵架了?”阿巧摇摇头说:“不是的。今天早晨我擦烟灯,把一个玻璃罩子打碎了,她们要我赔。我到洋货店去买了一只回来,她们嫌不好,要我换一家洋货店再买一只好的。我买回来,她们还说不好,要我拿去换, 还叫我带上打碎的玻璃罩做样子,一定要原样的。洋货店里说原样的要两角洋钱,还不能换,只能再买一只。我在她们那里干活儿, 一个月只挣一块洋钱;从正月里做下来,还不到三块洋钱,早就寄到乡下去了,哪儿还有两角洋钱哪!”
小妹姐听说,倒笑了起来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你这个小孩子也真少见!你把玻璃罩放在这里,明天我给你去买。”阿巧带着哭腔说:“舅妈,不是的呀,她们那里的活儿,我实在干不下去呀。早晨一起来,三只烟灯,八只水烟筒,都要我去收拾。还有三间房间,扫地,擦桌子,倒痰盂,样样都是我做。下半天洗衣服,那么多衣服就交给我一个人洗。一天到晚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客人碰和,碰到天亮,我也得整夜熬着不能睡,等到他们去睡觉了,我还要收拾房间。”
小妹姐说:“她们不是还有两个大姐儿吗,都干什么去了?”阿巧说:“她们两个哪儿肯干活儿啊!十二点钟喊她们起来,吃过中饭,就不过给先生梳一个头。梳好了头,没有事情了,就躺在榻床上抽鸦片烟;有客人来了,就跟客人讲讲笑笑,舒服得很。我么,拧手巾把儿,装水烟,忙得个要死。到了月底分小账,她们三四块,五六块,我么连一个小铜钱也见不着。”说到这里,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妹姐正色说:“你只管你自己干活儿,不要去学她们的样儿。她们分小账,你也不要眼红。你刚刚去做,当然要吃亏点儿;等到你也会梳个头什么的,就好了。我跟你明说了吧,你从乡下出来找事儿做,头一家人家就做不好,以后你想干什么?还有哪家人家肯要你呀?”
阿巧呜咽着说:“舅妈,你不知道,单是干活儿,苦点儿累点儿都好说,我在那里干活儿,她们还要跟我闹。我不跟她们闹,她们就不高兴,跑去告诉阿妈,说我不肯干活儿。碰见那些会闹的客人,她们就跟客人串通了来捉弄我:一个客人拉住我的手,一个客人摁住我的脚,她们两个就来脱我的裤子……”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一番话,引得仲英、雪香都好笑起来。小妹姐也笑了,急忙问:“让她们脱下来了吗?”阿巧哭着说:“怎么没脱下来?倒是先生看不过去,拉起我来。阿妈知道了,倒说我小孩子家就会哭哭笑笑,讨人厌。”
雪香接口说:“那些客人也太没规矩了。人家一个小大姐儿,你脱她裤子,像话吗!”仲英说:“一块洋钱一个月,难道还怕没人家用?不要到她们家去做算了。”小妹姐说:“你就是不想在她们家做,也要等我给你找到了人家才好出来。这会儿你先回去,过两天再说吧。”阿巧又问:“那么烟灯罩要赔吗?”小妹姐说:“你把打碎的留下,明天我去买好了。”又叮嘱:“以后干活儿可得当心点儿。”阿巧答应着,眼泪汪汪地回尚仁里去了。
阿巧回到卫霞仙家,客堂里宣卷的尼姑正在演说《洛阳桥》故事,簇拥着许多闲人在听。阿巧并不理会,一直到后面小房间去见老鸨卫姐,回说:“烟灯罩洋货店里不肯换,我舅妈说,明天她去买。”卫姐问:“你到你舅妈那儿去过了?”阿巧说:“去过了。”卫姐嗔着她说:“一点点儿小事儿,也去告诉你舅妈!是不是告诉了你舅妈就不要赔了?”
阿巧不敢顶嘴,踅上楼来,见霞仙房里第二台吃酒的客人还没有散尽。那客人是北信当铺的翟掌柜和几个朝奉①,正是特别爱闹的。阿巧心想:反正自己快要离开这里了,何必再去巴结他们,就不进房,管自到亭子间烟榻上摸索着睡下了。可是前面一阵阵嬉笑之声不绝于耳,哪里睡得着?随后又听见抬桌子搬凳子, 还听见哗啦啦骨牌倒在桌上的声音,知道开始碰和了。阿巧正要起来,听得那两个大姐儿出房来喊外场起手巾,又下楼去找阿巧。卫姐说:“阿巧在楼上啊,只怕去睡觉了吧?”一个大姐儿说:“她倒真舒服。你去叫她。”另一个大姐儿说:“我不去叫。她不愿意干,我来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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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朝奉──本是宋代的五六品官,后来与“员外”同时被用作对富翁的尊称。明清时代用来专门称呼当铺里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伙计。
阿巧一听,赌气又睡下。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坐在榻床上,揉揉眼睛,侧耳细听,楼下静悄悄的,宣卷已经散场,霞仙房中碰和也已经停了,外场正搬点心进去,客人和两个大姐儿还在嬉笑打闹。阿巧依然回避,到厨房去洗了脸,就去收拾空房间。
过了一会儿,听见楼下小妹姐进来了,阿巧就溜到房门口去偷听。听见小妹姐到小房间里见了卫姐,把买的灯罩递了过去,问:“是不是这一种?”卫姐呵呵笑着说:“你上了小姑娘的当了,还真去买来呀!我只为她干活儿不小心,说要她赔,好让她以后小心点儿。哪是真要她赔呀!”说着,取出两角洋钱来要还给小妹姐,小妹姐一定不肯收。卫姐只得道谢几句,俩人坐着闲谈。听见卫姐说:“这个小姑娘干活儿倒是不错,就是性格孤僻点儿,不合群。在堂子里当小大姐儿,难免有客人要跟她打打闹闹,可她就是想不开,谁要是跟她开开玩笑,她就不高兴。……”阿巧听见舅妈进了卫姐的房间,就悄悄儿溜到房门口去偷听。
阿巧听到这里,越发生气,不想再听,回到空房间继续收拾。等到小妹姐辞别卫姐要走了,急忙赶上去,一直送到胡同口,才问:“舅妈,什么时候给我去找地方?”小妹姐说:“你怎么这么急呀!就是有地方,也要过了这个节嘛!这会儿哪儿去找?”阿巧听舅妈这么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怏怏而回。
过了几天,这一天是三月十四,阿巧早起,正在楼下客堂里擦水烟筒,忽然看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口,一个老妈子打起轿帘,搀出一个半老的妇人来,举止大方,装饰典雅,像是哪家的奶奶。那妇人怒气冲冲,挺直了胸脯走进大门,就大声地问:“这里是卫霞仙家吗?”阿巧应了一声“是的”。那奶奶也不再问,带着老妈子就上楼梯。阿巧觉得奇怪,到门口问了轿班,才知道是姚季莼的正室,急忙跑到小房间告诉卫姐。卫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和阿巧飞奔上楼,和姚奶奶一起都进入霞仙的房间里去。
这时候霞仙正坐在窗前梳头,姚奶奶进来,就指着她高声问:“你就是卫霞仙吗?”霞仙抬头一看,不免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姚奶奶一番,这才冷冷地答:“我就是卫霞仙,你是什么人?”姚奶奶俨然地在交椅上坐下,嚷着说:“不跟你说话!二少爷呢?叫他出来!”
霞仙早猜到了几分来意,仍冷冷地回答说:“你问哪个二少爷呀?二少爷是你什么人?”姚奶奶大吼大叫,手指头直点到霞仙的鼻子跟前:“你别跟我这儿装傻充愣!你不知道二少爷是我男人?是你把二少爷迷住了,今天要你认识认识我是谁!”说着,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好像就要扑了上去。霞仙见是这般光景,不禁哑然失笑,也没有回答她。阿巧胆小怕事,急忙取来茶碗,撮进茶叶,喊外场来沏上,端了过去说:“姚奶奶请用茶。”又捧上水烟筒说:“姚奶奶请抽烟,我来装。”卫姐也急忙摁住姚奶奶,没口地分辩:“二少爷这里不大来的呀,如今好久没来啦!真正难得叫个局,酒也从来没吃过。姚奶奶别去听人家瞎说。”卫霞仙正坐在窗前梳头,姚奶奶进来,俨然地在交椅上坐下,嚷着说:“二少爷呢?叫他出来!”
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劝解的时候,忽然霞仙吆喝了一声:“别说了!瞎说些什么呀!”回头这才对姚奶奶朗朗地说:“你家的男人么,应该到你自己府上去找哇!你什么时候交给了我,这会儿到这里来找男人?我们堂子里没到你府上去请客人,你倒上我们堂子里来找起男人来了,岂不是笑话?我们开堂子,做的是生意,来的都是客,可不管他是谁的男人。是不是你家的男人,就不许我做呀?老实跟你说吧:二少爷在你府上,是你男人;到了我这里,就是我的客人了。你有本事,应该把你家男人看住了,干吗放他到我们这里来呀?客人到了我们这儿,你想把他拉回去,你去打听打听,上海洋场上可有这个规矩?这会儿甭说二少爷没来,就是来了,你敢骂他一声、打他一下吗?你欺负你男人,我管不着;要是欺负了我的客人,哼哼,你可得当心点儿!二少爷怕你,我可不认识你是什么奶奶!”
一席话,说得姚奶奶哑口无言,涨得彻耳通红,几乎迸出眼泪来。正想找一句话来反驳,霞仙可又接着损开了:“你是个奶奶么?是不是奶奶做得不耐烦了,也想到我们堂子里来找个乐子?可惜这会儿还没人来打茶围,要是有人在这里,我叫客人抓住你强奸一通,看你回去还有什么脸皮去做人!你就是告到新衙门里去,堂子里的奸情,反正说不清楚,也没人会管你的。”
这里正说得热闹,楼下的外场忽然喊了一声:“客人上楼喽!”霞仙冷笑着说:“来得正好,快请进来。”卫姐掀起帘子,迎进一个四十多岁的客人来,三绺长须,身材微胖,原来是北信当铺的翟掌柜。那姚奶奶见果然来了客人,吓得心头小鹿儿横冲直撞,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又羞又怕,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儿来?
翟掌柜进房,见坐着这么一个妇人,上下打量她半天儿,也琢磨不透是干什么的。霞仙却笑着问翟掌柜:“你可认识她?她就是姚季莼姚二少爷家的少奶奶呀!今天到我们堂子里来,有心要丢一丢二少爷的面子呢!”
翟掌柜听了,还茫然不解,卫姐过去附耳说了个大概,方才明白,不由得也皱着眉头说:“这可就是姚奶奶欠斟酌了。我跟季莼兄也同过几次台面,总算是朋友。姚奶奶到这个地方来,季莼兄面子上好像不大好看吧?”霞仙接嘴说:“有什么不好看?好看得很哪!二少爷一直来生意不大好,有了这么一位奶奶,可就要发财啦!”
翟掌柜向霞仙摇摇手,转过身来善言劝解:“姚奶奶请先回府吧,有什么话,叫季莼兄来说好了。”姚奶奶无可奈何,气得几乎要哭,急忙站了起来,带着老妈子出房下楼去了。霞仙故意冷笑一声说:“姚奶奶请再坐会儿嘛!要是二少爷来了,我立刻叫人去请你吧!”
姚奶奶到了楼下,忍不住呜呜咽咽,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就是听不请她说的是什么。出了大门,老妈子伺候上了轿子,哭骂着走了。
姚奶奶走后,霞仙越想越好笑,说:“挺体面的一个二少爷,这一回看他怎么出来做人!一个奶奶,跑到堂子里来找男人,不是跟野鸡一样了吗?”卫姐也叹口气说:“做了奶奶,还有什么不顺心?非要自己送上门来,讨咱们骂两句,真叫自找倒楣。”霞仙说:“快别说了,没有反过来让她骂你几句,总算你运气!”卫姐无话可说,微笑着走开了。
翟掌柜问:“怎么还会反过来让她骂几句?”霞仙笑着告诉他说:“我妈可真正是个好人。姚二少爷就是天天到我这里来,我做的是这一行生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呀!可我妈偏要说姚二少爷好久没来了,倒好像我们怕她似的。还有这个阿巧,更加讨厌!前天我这里宣卷,楼上楼下有那么多的客人,叫她沏茶,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今天姚二少爷的老婆来了,你没看见她那个巴结的样子!我没叫她,她倒先去沏上一杯茶来,姚奶奶长,姚奶奶短,叫得那个亲热,还要给她装水烟。自己的活儿扔下不做,巴巴儿地去讨好个姚奶奶。哪儿知道人家姚奶奶连觉也没觉着,马屁拍到马脚上去了。”
正好阿巧端了一盆水上来给霞仙洗手,听见这话,随即回嘴说:“姚奶奶也是客人嘛,怎么就不应该沏茶给她喝?”霞仙笑向翟掌柜说:“你听听她的话,气人不气人?姚奶奶这个客人,是我做的吗?”阿巧说:“你跟姚奶奶吵架,我来劝解,难道也错了?倒说我拍马屁!”霞仙沉下脸来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愿意在这里做,你走好了!”
阿巧噘着嘴下楼去,草草收拾完毕,吃过午饭,抓个空儿又到东合兴里吴雪香家,跟小妹姐诉说了一番姚奶奶找上门来吵架的事儿,又哭了起来说:“不干活儿要说我,干了活儿也要说我,随便什么事情,都是我不好!舅妈要我再拖两天,我可实在拖不下去了。”小妹姐说:“拖不下去了,到哪里去呢?”阿巧说:“随便什么地方,就是没有工钱也可以。”小妹姐沉吟不语。雪香说:“那么先到这里来帮帮我妈,再去找地方,好吗?”阿巧说愿意,小妹姐也就没有
话说。当天晚上小妹姐就到卫霞仙家算清了阿巧的工钱,把铺盖拿了过来。
第二天吃过午饭,雪香取出一对翡翠双莲蓬,叫阿巧送到对门大脚姚家交给张蕙贞,再传一句话:“绿头挺好的,跟我那一对差不多,十六块洋钱一点儿也不贵。”阿巧见了蕙贞,递上莲蓬,把话儿也传到了。蕙贞问阿巧:“你是新来的?”阿巧据实说了,蕙贞说:“我这儿正要再添个大姐儿,先生要是不用你,就到我这儿来吧。”阿巧高兴极了,急忙回来跟小妹姐说。小妹姐也很高兴,回明了雪香,当天就亲自送了过去。所以阿巧只在雪香家住了一夜,从此就在张蕙贞家做小大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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