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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郑公谏录 唐 王方庆

3-魏鄭公諫錄卷二
  魏鄭公諫錄卷二    唐 王方慶 撰諫聘鄭仁基女為充華

  隋通事舍人鄭仁基女年十五六有容色文德皇后請備嬪御太宗乃聘為充華詔已施行冊使將行公聞已許嫁陸氏遽進諫曰陛下為人父母子愛萬姓當憂其所憂樂其所樂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心為心故君處臺榭則欲人有棟宇之安食膏粱則欲人無飢寒之患願嬪御則欲人有室家之歡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鄭氏之女久已許人陛下取之而無顧問播之四海豈為人父母之義乎臣所傳聞或未指的恐虧盛德情不敢隐君舉必書所願特留神慮太宗聞之大驚乃手詔答之深自尅責遂停冊使左僕射房玄齡中書令温彦博禮部尚書王珪御史大夫韋挺等内外羣官奏稱許適陸氏無顯然之狀大禮既行不可即止陸爽又抗表云其父存日與鄭家還往時相贈遺資財無婚姻交涉太宗謂公曰羣臣或阿順旨陸氏何為分疏公曰以臣度之其意可識將以陛下同於太上皇太宗曰何謂也公曰太上皇昔平都城得辛處儉婦處儉時為太子舍人太上皇聞之不悦遂令東宫出為萬泉令每恐懼不全首領此陸爽謂陛下今雖容之恐隂加譴責所以反覆自陳不足多怪太宗曰外人意見或當如此然朕之所言未能使人必信

  諫解薛仁方官加杖

  蜀王妃父楊譽競婢為都官郎中薛仁方留問未及與奪其子為千牛於殿庭自列云五品已上不合留身以臣父是國親故生節目不肯斷決淹歷歲年太宗聞之大怒曰知是我之親戚猶作如此艱難不可容也即令杖仁方一百免所居官公進諫曰城狐社鼠皆是微物為其所憑恃除之不易况外家公主舊號難治漢晉已來莫能禁禦武德之中已多驕逸陛下登極方已肅然仁方既是職司能為國家守法豈可横加嚴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萬端爭起後必悔之將無所及自古能禁此事唯陛下一人備預不虞為國常道豈以水未横流便欲自毁隄防臣竊思度未見其可太宗曰誠如公言向未思耳然仁方專擅禁不奏聞雖不合重罪宜少加懲肅笞三十放之

  諫處張君快等死

  刑部奏張君快歐陽林謀殺蘇志約取銀君快不下手貞觀九年三月赦劫賊不傷財主免死配流經門下奏定刑部郎中高敬言舉斷合死門下執依前奏尚書任城王道宗錄奏太宗謂侍臣曰國有常典事迹可明何得各為意見弄其文墨因令御史勘當御史奏之太宗曰君快等謀為劫殺何得免死因令殺之公進諫曰據律劫賊傷財主者皆死謀殺之條元謀者斬下手者絞餘皆配流劫賊重謀殺輕赦是一時之恩劫賊不傷財主免死配流則君快從重法被寛而刑部於後從輕法斷死臣實有疑太宗曰幾人行劫公對曰三人下手者處死罪太宗令議議定奏聞太宗曰三人謀從二人之言因令配流

  諫貴臣遇親王下馬

  魏王師王珪奏准令三品已上遇親王於道不下馬今皆失於儀准太宗怒曰爾等並自尊貴卑下我子此為非法我不能行公諫曰自古迄今親王在京師者班次三公吏部尚書侍中中書令並三品也若此等為王下馬王又不可安然訪諸故事則無可准行之於今自隳國法太宗曰國家所以立太子者擬朕百年之後以為君也然則人之存亡不在老幼設無太子則立嫡孫若無嫡孫即立諸子以此而言亦須崇敬比孫於我不亦近乎公曰殷家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已降立嫡必長所以絶庶孼之覬覦塞禍亂之源本為國家者所宜深慎陛下向責王珪乃忿怒肆情不可以聞於臣庶太宗怒乃解

  諫責顯仁宫官司

  太宗東巡將入洛次顯仁宫宫苑官司多被責罰公進諫曰陛下今幸洛州為是舊征行處喜其安定故欲加恩故老城郭之人未蒙德澤官司苑監多及罪辜或以供奉之物不精或以不為獻食此則不思止足志存奢靡既乖行幸本心何以副百姓所望隋主每命在下多作獻食好為供奉儻不好不多則有威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競為無限遂至滅亡此非載籍所傳陛下目所親見為其無道故天命陛下代之當須戰戰兢兢每事儉約參蹤盛烈貽訓子孫奈何令在下之人悔不為奢麗也陛下若以為足今日不啻足矣為不足萬此亦不足矣太宗大驚曰非公朕安得聞此言而今而後庶無此事

  諫河南安置突厥部落

  代國公李靖英國公李勣等擊突厥牙破之其部落或投延陁或投西域而多歸降者太宗欲於河南處之公諫曰匈奴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也此是上天勦絶宗廟神武且其積代為寇百姓冤讎陛下以其歸降不能誅滅即宜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性也秦漢患之若是故發猛將以擊之收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奈何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間滋息自倍居我肘腋甫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居以河南也温彦博曰不然天子之於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服滅餘落歸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遣居河南初無所患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德惠終無叛逆公曰不然晉代有魏時番落分居近郡郭欽江統請逐塞北武帝不納欽統等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鑒不遠陛下必用彦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養虎自遺患也彦博又曰不然聖人之道無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餘魂以命歸我我受護之使居内地指麾教導示以禮法數載之後自為農夫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且光武居南單于於内部為漢藩翰終乎一代不有叛逆太宗遂用彦博計【徵說與史同彦博與史不同】

  諫出韋元方為華隂令

  司門員外郎韋元方給使過所供遲晚給使奏之太宗大怒出元方為華隂令公進諫曰帝王震動若雷霆怒須當罪何得妄發前為給使夜行遂出勅書事似軍期誰不驚駭但宦者之徒古來難狎輕為言語易生患害獨行遠使深非事宜漸不可長所宜深慎太宗深納其言

  諫平高昌以為州縣

  高昌平太宗欲以為州縣公諫曰陛下初臨天下高昌主先來朝謁自後屢有商賈稱其遏絶貢獻不禮大國遂使王誅再加若罪止文泰斯亦可矣未若因而撫之而立其子所謂伐罪弔人威德被於遐外為國之善者也今若利其土壤以為州縣常須千餘兵鎮守數年一易每往交替死者十有三四遣辦衣資離别親戚十年之後隴右空虛陛下終不得高昌撮穀尺布以助中國所謂散有用而事無用臣未見其可太宗不從

  諫高昌不失臣禮

  太宗謂侍臣曰高昌不失臣禮豈至滅亡朕平此一國甚自内懼今欲永隆功業唯在上下不驕進抜忠謇以自匡正黜貪殘用忠良不以小人之言而議君子以此三道守兹寶位公進言曰臣觀古帝王撥亂創業必自誡懼採芻蕘之言從忠讜之策天下既安恣情肆欲甘樂諂諛惡聞正諫張良漢王畫計之臣及高祖為天子廢嫡立庶良曰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爭也終不敢復言况陛下功業之盛以漢高祖方之彼不足言唯即位十有五年聖澤光被今又平殄高昌屢以安危繫意方欲納用忠良開正言之路天下幸甚昔齊桓公管仲鮑叔牙甯戚並飲桓公謂叔牙曰曷不起為寡人夀叔牙奉觴而起曰使公無忘出而在於莒也使管仲無忘束縛在於魯也使甯戚無忘飯牛車下也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社稷不危矣太宗笑謂公曰朕不忘布衣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

  諫封禪

  貞觀六年匈奴克平遠夷入貢符瑞日至年穀頻登太宗欲封泰山數與房玄齡等言及封禪太宗欣然於是羣臣咸稱述功德以為時不可違今日行之臣等猶謂其晚公諫以為不可太宗曰朕欲公極言之勿有所隐朕功不高邪曰功高矣德未厚邪曰德厚矣華夏未乂安邪曰乂安矣遠夷不慕義邪曰慕義矣嘉瑞不至邪曰至矣年穀不登邪曰登矣然則何為不可公對曰陛下功高矣人未懷惠德厚矣澤未滂流諸夏乂安矣未足以供事遠夷慕義矣無以供其求符瑞雖臻而罻羅猶密積歲豐稔而倉廩尚虚此臣所以竊為未可臣未能遠譬且借喻於人今有人長患十年疼痛不息醫療且愈皮骨僅存便欲負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只十年陛下為良醫除其疾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為疑且陛下東封萬國咸萃要荒之外莫不奔走今自伊洛已東暨乎海岱雚莽巨澤茫茫千里人烟斷絶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寧可引彼夷狄示以虛弱乎竭財以賞未厭遠人之望加年終復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旱之災風雨之警又庸夫横議悔不可追豈獨臣之懇懇亦有輿人之誦衆無以奪於是乃止

  諫西行諸將不得上考

  太宗考三品已上令公省其當否有所疑者輒於狀傍注帖西行諸將並不得考公乃諫曰臣聞採尺璧者棄其微瑕錄大功者不論細過西行諸將雖無大功君集萬均克平寇亂不辱國命跋涉艱阻來往二年考其勤勞與在家者不異若使人無怨讟亦不可勸勉將來臣愚以謂西行諸將君集萬均以外五品已上有功勲無罪殿者其考請更斟酌匪唯一事得所足以勸後人太宗從之

  諫親格猛獸晨出夜還

  太宗幸同州校獵親格猛獸晨出夜還公諫曰臣聞書美文王不敢盤于遊田傳述虞箴稱夷羿以為誡昔漢文臨霸坂欲馳下袁盎攬轡曰聖主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馳六轡飛馳不測如有馬驚車敗陛下若欲自輕其奈高廟何孝武好格猛獸相如諫曰力稱烏獲捷言慶忌人誠有之獸亦宜然卒然遇逸才之獸駭不存之地雖有烏獲之猛逢蒙之伎不可得用而枯木朽株盡為難矣雖萬全而無患然本非天子所宜近孝元郊泰畤因留射獵薛廣德奏稱竊見關東困極人民流離今日撞亡秦之鐘歌鄭衛之樂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願亟反宫上即日還臣竊思此數帝之心豈同木石獨不好馳騁之樂而割情屈已從臣下之言者志存為國不為身也臣聞車駕近出親格猛獸晨往夜還以萬乘之尊闇行荒野踐深林涉豐澤甚非萬全之計願陛下割私情之娛釋格獸之樂上為宗廟社稷下慰羣寮兆庶太宗曰昨夜之事偶屬塵昏非故然也自今以後深用為誡

  諫禁張士貴

  太宗因教習不整遣大將軍張士貴杖中郎郎將等士貴坐杖輕下吏公諫曰臣在外竊聞大將軍張士貴坐行杖阿縱送付大理臣以為教習不整官司誠合重責但將軍之任職在爪牙委以心膂取其誠效行杖小有不稱未是將軍之罪且使將軍執杖已不可為後法又以杖輕加責彌復驚駭物情假令推得阿私終恐有虧聖德太宗大笑遽令釋之

  諫案驗告訐

  太宗聽告訐之言案驗多謬公進曰凡欲致化必在上下相親朝廷輯睦今則告訐者進遏惡者不齒君子苟免小人遂忘莫相勸誡任其是非國俗如此何以求化太宗納之

  諫内出高昌婦女與薛萬均對事

  或告大將軍薛萬均平高昌日與高昌婦女有私勅大理卿孫伏伽推鞫萬均不服内出高昌婦女對問公諫曰萬均兄弟誠款蚤著姦私之事虚實難明若罪狀顯然錄付伏伽自了若事無指的萬均必是有辭遣大將軍與破亡婦女對辨姦穢辭既不伏聽者必疑臣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實則所得者輕虛則所失者重故秦穆公飲盜馬之酒楚莊王赦絶纓之客且楚莊秦穆並夷狄之諸侯列名五伯垂芳千祀况陛下以萬乘之主道高堯舜作之不法何以示遠太宗納其言而罷焉

  諫新羅國獻美女

  新羅國獻美女公諫曰臣一昨在内略聞新羅國重更進女未委逗留計蕃夷獻女誠不足怪但今日受納實非其時道路傳聞必生横議若微虧聖德悔不可追且願詳擇事宜以禮告示申其使人誠款必不得已然後遂其所欲則遠夷悦服人無謗言太宗喜形於色而遣之

  諫閹豎妄有所奏

  閹豎使還妄有所奏發太宗甚怒公進諫曰閹豎雖微狎近左右時有言語輕而易信浸潤之譖為患特深以今日之明必無所慮為子孫教不可不杜絶其原太宗笑曰非公朕安得聞此言

  諫責房玄齡等

  房玄齡高士廉問少府少監竇德素北門近有何營造德素以聞太宗大怒謂玄齡等曰君但知南牙耳北門小小營造何預君事邪玄齡等拜謝公進曰臣不解陛下所責亦不解玄齡等謝玄齡等並是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何營造何容不知責其訪問臣所不解且所為有利害役功有多少陛下所為若是當助陛下成之所為若非奏陛下罷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也玄齡等問既無事而陛下責之玄齡等不識所守但知拜謝臣亦不解太宗深媿之

  諫李弘節家人賣珠坐所舉

  桂州督李弘節身死之後其家賣珠太宗聞之乃宣言於朝曰此人平生之日宰相皆言其清其家今既賣珠所舉者豈得無罪勅案之公諫曰陛下生平疑此人濁未見受財之所今聞其賣珠將過罪舉者臣不知所謂自聖朝以來為國盡忠清貞自守終始不渝者屈突通張道源而已通子三人來選共有一匹羸馬道源兒子不能存立未見一言及之今弘節為國立功前後大蒙賞賚居官終没不言貧殘妻子賣珠未為有罪審其清者無所存問疑其濁者傍責舉人雖云疾惡情深是亦好善不篤臣竊思度未見其可恐有識聞之必生横議伏願留心再思太宗撫掌曰造次不思遂有此語方知談不容易

  諫上書多論綾錦

  或有上書者太宗覽之謂侍臣曰比來多論綾錦却不言獵射公對曰綾錦雖陛下所好比之猶差從禽不強人所不能古人有言曰道所以不言言亦知不可得太宗笑曰理實當然魏徵之言亦何由可得

  諫移魏王居武德殿院

  太宗移魏王於武德殿院公諫曰此殿在内處所寛閒參奉往來極為便近王既是愛子陛下常欲安全每事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此殿便是東宫之西海陵昔居時人以為不可雖時異事異猶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寧息既能以寵為懼伏願成人之美太宗欣然從之

  魏鄭公諫錄卷二

<史部,傳記類,名人之屬,魏鄭公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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