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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集 元 李祁

5-雲陽集卷四
  雲陽集卷四       元 李祁 撰序

  王子讓文稿序

  予與王君子讓為斯文友二十餘年矣始予友子讓時子讓方銳意科目眉目清拔舉舉異常人予謂其必為後來之秀其後果亞江西鄉榜予又謂此未足以溷子讓子讓名譽當不啻此已而世故紛紜為性命奔走不暇君西我東音問不相及近一二年乃得再會於禾水之上須髪容貌纍纍然其中退然其辭氣卑卑然予疑其顛沛轉徙隨俗變化以故若此及觀其所為文數十篇皆藹然仁義之辭凛然忠憤之氣深切懇至無不可人意者然後知子讓之學與日俱進子讓之氣與年俱老而非變故反覆之所能沮喪者也予又觀其易字子讓一篇所見益高所處益下有歛春華而就秋實之義於是又知子讓之學日近乎裏子讓之心日進乎道而非辭說工巧者之所能尚也嗚呼喪亂既久平生朋友存者百無二三縱有存者亦不能以自力而子讓獨能肆志於學不廢而益勤故其見於文章者如此予衰憊已甚無復有意斯世而獨於子讓之文有發焉故為書之

  陳古春詩序

  秦川素稱多佳士士之為詩者率多以能鳴於時數十年來班班輩出而古春陳煥翁尤為傑然高邁者煥翁生逢太平盛時崇尚科目以書經走塲屋間恒為有司所擯斥遂歛其英華而發之以為詩故其詩涵泳悠永隱然有不逢自惜之意又嘗泛舟東下過彭蠡而覽匡廬泛大江以達秦淮歷覽吳晉齊梁之都以挹其山川之奇氣與當時之名卿賢士議論上下傾倒綸至故其詩反覆蹈厲慨然有悲歌慷慨之情暮年遭值變亂流離已甚而猶日以詩酒終其天年其詩已裒集成若干卷蕩失燬棄不存賴其孫宗志極意遍求於其祖父輩行及諸門人弟子所得又若干首盖煥翁以能詩為州閭鄉黨所推重句未脫藁而人已傳誦之至於今不廢故宗志得以搜訪成集嗚呼煥翁不幸而不得利於科目乃獨得肆意於詩以鳴於時以傳於後不幸而詩稿蕩失乃獨得有孫若宗志者為之經營以不至悉墜是可嘆亦可喜也予既喜煥翁之能詩又喜宗志之能念其祖也故為序之

  月琴序

  胡君月琴蚤自汲厲尚清雅學詩學書學琴皆有典則其於琴也常求碩師而學焉初布指爪即灑然有異於人久矣乃盡得其妙雖碩師無以過也每意有所適輒發之以琴良宵屬思仰見明月未嘗不取琴而鼓之鼓之至夜分乃寐甚者至月黑而後止其用意於琴也如是於月也又如是且以自號也予聞而喜之夫天懸象著明以觀視天下顧有目者所共覩也瓊樓玉宇貝闕珠宫晄蕩而洞射者此月也虚庭閒舘清簟疎簾娟好而净秀者亦此月也江光陸離林影靚密雖窮隂之崖容光之隙何莫而非此月之形見乎彼其竭心思勞筋骨以自役於旦晝蹔然以自消弭者其昏晦顛倒無恠也苟異乎是則亦為流連光景沉匿酣酗於秦筝齊竽之妖淫侈靡而不自覺也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舉一世而皆然夫誰與翫此清景哉今月琴乃能對斯月也鼓斯琴也吾意其於斯時也俯揮五弦仰視層漢情與景相併心與手相忘曾不知琴之為月乎月之為琴乎予雖不能深操於琴而能知琴之妙故為月琴言之不知月琴之能然吾言乎哉不然吾言乎哉予於月琴有發矣既為之序而又系之以詩焉詩曰

  明月出海底徘徊上高松永懷不能寐徙倚空庭中取琴月下彈迭奏商與宫流光入襟抱逸響穿簾櫳喟彼塵土人擾擾將誰同聊兹媚幽獨不知清夜終

  贈地理龍朋遠序

  鴻濛肇開而山川形焉山川既形而至理寓焉其形雖顯而著其理則隱而微非探索玄奥者莫能得之故自風水之說興上下千數百年而山川之盤鬱秀傑者往往遺棄至今而莫之顧焉盖天地之秘待其人而後發自郭景純而下曰曾曰楊以至於上牢劉氏得其理者寥寥數人而止夫以數人之見而欲求千數百年之間山川之秘宜乎其有遺棄者矣時師俗士持淺陋之術以誤當世之人指偽以為真飾非以為是以愚誑愚懞不自悟豈不深可嘆哉今年春予以老病來就醫藥於永新之上麓主劉君子琚子琚為予談山水之在其鄉境之内者且曰此固予之所自得者也必待龍朋遠來决之未幾而朋遠來一覽而决曰是固有得有失然皆未足以盡吾之所見也吾之所見者異於是於是遂指其處以語子琚子琚見之乃大喜曰朋遠不吾負也吾不徒譽朋遠矣由是遂留宿舘中朝夕相與談而予亦由是而得以盡窺朋遠之學焉大抵朋遠之學其傳之也有其宗其求之也有其要故其得之也直足以上追古之作者而無愧焉惜其藝成而時乖志遠而跡近跼蹐鄉里而無以自見於世故雖磊砢自負而人或疑之昔者揚子雲著太玄法言欲以傳世為時所非笑謂其可覆醬瓿獨桓譚稱其書必傳且言凡人賤近而貴遠徒見子雲禄位容貌不能動人故輕其書爾然則朋遠之所以未見信於今之人者或者其類是歟桓譚稱子雲於衆人非笑之中而子琚稱朋遠於衆人疑似之際皆可謂有卓然之見者矣方子琚為予稱朋遠時予固未嘗知朋遠也及親與之語而盡窺其學然後知子琚之果能知人而朋遠之果有以異於人也今四方多難誠難遠圖然亦宜稍出而試之使自有宇宙以來山川之秘一旦由我而發則人之見者必將嗟嘆駭服誦之於當時而傳之於後世又可使曾楊數公得專美於千百載之上哉朋遠既深得山水之妙而尤精沙滌與人論夀夭禍福不差毫釐由其識趣高朗故所學輒精又性剛直不苟取不妄諛悅人故極為子琚所稱許而予之子位亦辱與朋遠遊故為序贈之

  吴氏族譜序

  永新吴氏自昔以衣冠世族稱至煥文凡若干世矣而遺風餘澤猶有存者間嘗持其家譜來言是譜乃宋嘉定甲戌先伯祖光祖所修時則有東山楊公序文及伯祖所自為文凡二篇後六十年為咸淳甲戌先伯京復脩之時則有約山朱公為撰衣冠圖序文山文公為之跋及先伯自為序凡三篇越四年丁丑世革城䧟遂失譜不存其後有苖邑令者得之灰燼中以授先伯祖仁叟兄弟於是伯祖欲再修集屢請文於中齋鄧先生須溪劉先生文成而伯祖歿志不獲遂斌自幼熟聞家訓侍先君匡廬宦遊湖湘廣海間所至必挈譜以隨至正癸巳峒獠焚蕩州城僅以身免因辟地青原八年始克還鄉比還而家燬譜亡遍購求不可得久之鄉人有王姓者忽持以來售乃復得之斌竊以謂此譜屢失而幸存其所以幸存者非天之佑吾宗必吾祖宗之祐其後人者也其可無辭以昭示來者此斌之所以有請也當有元盛平時先君由海北憲吏發跡掾廣東主南陵武緣簿所至綽有聲譽其後宗兄從彦以易經魁江西登乙酉進士第又其後宗姪師尹以詩經領鄉薦登戊子進士第所至咸著名節此其顯于有元者也顯于前代者諸老先輩既發揮之而顯於有元者未有所述此斌之所以重有請也祁自蚤歲已聞匡廬有文行著稱於時而從彦師尹則又科第中契友也於是譜豈得無一辭哉若其前代之派别遠近科第後先入仕之異同行藝之高下與夫頌美之辭戒飭之語諸先輩述作已備無庸贅辭故獨取所聞於煥文者次第書之使吴氏之子若孫知是譜之屢失而幸存真若天與祖宗之所以祐吴氏者而不敢忽慢也嗟乎煥文之勤勤於是譜固已無愧於其先伯祖父矣而予之蹇拙疎陋其敢望諸老先輩哉繼諸老先輩之後而為吴氏譜序文亦多見其不知量矣然祁觀須溪翁序文作於大德庚子雖極意鋪寫而猶恨觀止乎此盖為科制未興時發也其後凡幾年而科興科興又幾年而從彦師尹相繼登第惜乎須溪翁之不及見之也今科制復廢而吳氏子弟多賢他時復興則必有接踵聯步以有光於是譜者惜乎予之不及見也後之覽者盍有徵於予言

  何氏族譜序

  永新之望山曰禾山其水曰禾水山之麓水之上流何氏世居之其居演迤連屬相望其人多磊砢儒雅彬彬焉予嘗讀廬陵舊志閱宋時科第人物惟永新為盛而褎然為永新科第第一人者何晝也晝嘗讀書廬山白鹿洞由南唐自拔歸汴以筞干宋太祖其後又以進士及第仕至鳳翔觀察推官夫如是則何氏之族所以為名世族者固自晝始及觀晝之十世孫浩所為族譜序述其系自晝而上至安豐太守叡世次尤詳於是又知何氏之族所以為名世族者自晝而上又自有人也名德之後子孫至累數十世愈遠而愈蕃夫豈無故哉非有積行即有隱德决非偶然者宋祚既遷浩以布衣倡大義舉兵勤王卒蹈永新屠城之禍以死余故謂宋祚三百年何氏與之相終始晝以科第顯著於前浩以忠義憤發於後可謂無忝爾祖矣嗚呼國祚有興替而何氏之族至今守詩書禮樂不廢古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其果然歟其果不然歟予少時猶及見何氏一二先輩風格論議皆凜凜可敬畏今又得與其孫何彧遊彧又何氏之賢子弟也因其執譜以請故為書之

  贈盧景宣序

  欲觀士君子之立身行已必於其憂患困苦中求之當憂患困苦之時而能不失其所守焉則其為人也可知矣學者盧景宣早從父宦廬陵遭世變更父亦隨逝零丁孤苦孱弱寡劣而能獨立自樹不顧流俗兢兢焉以持其身勤勤焉以養其母汲汲焉以讀書飭行為務而不以貧賤移其心不以勢利易其操於是莘田高公延置於家以訓迪其子弟而又朝夕與之討論乎古今研窮乎詩禮以盡乎賓主相與之誼焉盖高公先朝老成涉歷經史其閱人也多其知人也明故能與景宣相與如此景宣年富而力強苟於此而益加勉焉益堅其所守益礪其所學則夫先賢所謂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者吾必於景宣乎見之

  王子嘉詩序

  向時國家以科舉取士士亦唯務業科舉罕有能用力於詩者夫豈其不欲哉志有所欲專而力有所不逮故致然耳自江南被兵科舉廢士雖欲出而為詩流離顛頓困阨已甚又何暇及此二三年來士稍稍得復田畝理其故業故亦稍稍出而為詩此可為詩道幸也廬陵王子嘉以世科名裔篤志力學於詩尤工雖用意精深而無刻苦之態雖措語平淡而無鄙俗之懷有雍容治世之音有蕭洒出塵之想可謂善為詩者矣予往來經禾川廬陵界中幾三十年聞王氏世科之盛其子弟多俊秀足以繼其家聲恨未及一見曩時於郡城中得子讓今來宣溪乃又得子嘉焉讀其詩觀其人世科之流風餘韻猶可想見豈獨可為詩道幸哉子嘉苟由是而日進焉則予雖耄老猶將見其大有成也故為書之

  遂初堂詩序

  遂初堂者劉君文貫所居之堂也其詩則當代之名流碩士相與詠歌乎斯堂者也文貫之先自清江來永新居城内之三井凡四世而分處於城西門内之水窗又五世而文貫之大父生焉邃學篤行為世師表號水窗翁有元丙子世道遷革翁率其弟兄就北鄉合東别業以居凡三十年為子者三為孫者十有三而文貫以次嫡長業儒以襲其家學壬辰兵起流散地與屋悉為強暴所奪時強暴横肆莫敢誰何文貫獨奮不畏難累白於有司有司不為理則訴於憲府凡三訴強暴乃伏辜卒復舊業文貫喜其業之復且謂自今得完緝生聚以繼水窗翁之遺澤將自兹始故即其舊廬以為堂而題之曰遂初於是凡四方之士閔其力之勤而樂其志之遂故相率而為之詠歌焉吾䎹水窗翁之生也以宋戊申十有二月而文貫之生於有元也其歲同其月又同故文貫之生以同名水窗翁遭世遷革始居合東為世變之初今文貫經營十餘年使祖父之業既失而復得既去而復還則又一初也夫如是則斯堂之為遂初也固宜雖然自世變以來豪家巨室傾覆顛沛雖夙負才智勇力者率莫能保其基拱手以付他人莫之與争而文貫以疲薾之資乃能使強暴屈服而故業卒還豈非儒者之能事哉儒者之能事吾黨之所宜稱道之者也此諸君詠歌之所由起也此予序之所以作也

  贈安成王本立序

  醫之為道大未可以藝而視之也古之以醫得名於世者多矣然少有能進於道者則以其人之非賢者也予少多疾晚更世難思自保持每聞善醫者輒喜與交來禾川久乃得安成王君本立視其人非世俗之醫也故特精於醫世俗之所謂醫者不求其藝之精而惟務衒其能以售於人以得人之貨利甚者以藥殺人而不顧也視夫操戈刃以害人之生者其事之隂賊險狠殆有甚焉而本立則不如是予故曰其人非世俗之醫也人求善藥本立與之問其價曰疾愈而已或謝焉本立曰置之或曰若干人君生之也本立曰彼不至死吾安能生之禾川城中軍民男女幾萬人無不得其懽心亦無不道其為人者嗚呼此黄帝岐伯聖賢設教利世之本意而本立能之予故曰特精於醫者也又喜結交當時之士君子相與為詩章倡和以道其志教訓其子令從士君子游以博其見聞而進於學是本立之意又未嘗以醫為自足也吾聞有隂德於人者其後必有人觀本立之有子而其事可徵矣予羈旅中藥裹未嘗一日去左右而本立精於醫又與藥不索價予方資本立以自老故樂於稱道之此雖予有德於本立之私言也而天下之理則不外於是然則是可進於道者本立其賢矣夫

  于承慶詩序

  于君承慶吾鄉親友也一别五年乃得再見洖村山中予於是重有感矣至正己亥冬紅巾逼茶陵城越明年夏圍守益急承慶倡城中人晝夜助官軍巡邏備禦無少怠事有咈於其志輒發而為詩痛憤激烈往往有奮臂扼腕切齒唾罵之意每一詩成輒持以示予予欲和之而未能嘗語之曰子姑為之吾他日當為子序已而茶陵城䧟群兇讙譟持刃器突入人舍殺人填門巷承慶抱父號痛寇不忍害竟以不食而卒其一妻一妾皆即自刎死不受辱嗚呼若承慶者亦可謂磊磊落落人矣予既偶不死得與承慶哭别城東門欲還鄉就死先人墓下而又得不死乃復竄居永新之界洖村山中日就衰朽而承慶且浮三湘越五嶺周迴千數百里間以與當世之王公大人下上議論今又以勤勞王事求間道訪予山中且得復讀其所為詩俯仰今昔恍惚如夢予雖呻吟疾痛不復能為文詞而猶能記茶陵城中時語亦安得不為承慶一言哉雖然承慶之志見於詩者固能使人洞見肝膽無毫髪委曲而其才之可以見諸行事而施諸功業者則未之見也今四方王公卿使及朝廷名德重望開受群言無間遐邇承慶幸得從容進趨其間宜必以讜謨谹論日陳於前使厎綏戡定之功如雷迅風烈而雲收雨霽天日清朗夫然後向之所以痛憤激烈而奮臂扼腕切齒唾罵之意於是渙然而消泰然而平矣不然則抑鬱沈痼無有已時吾未見其可也然則予之所望於承慶者夫豈獨於詩而已哉

  周德清樂府韻序

  天地有自然之音非安排布置所可為也以安排布置為之者人也非天也天地既判而人與之並立焉草木生焉禽獸居焉凡具形色肖貌於天地之間者莫不有聲焉有聲則音隨之矣清濁高下抑揚徐疾何莫而非自然之音哉聲音具而歌詠興虞廷載賡三百篇之權輿也商頌周雅漢魏以來樂府之根柢也當是時也韻書未作而作者之音調諧婉俯仰暢達隨其所取自中節奏亦何莫而非自然之音哉韻書作而拘忌多拘忌多而作者始不如古矣古之詩未有律也而律詩自唐始精於律者固已有之至杜工部而雄傑渾厚掩絶今古然以比之漢魏諸作則意趣風格盖亦有不然者矣古之賦未有律也而律賦自唐始朝廷以此取士鄉老以此訓子兢兢焉較一字於毫忽之間以為進退予奪之機組織雖工俳偶雖切而牽制局促磔裂以盡人之才故自律賦既作迨今六七百年之間而曾無一篇可傳於後世曾無一字可益於世教凡若此者皆韻書之貽患也嗟乎韻書之作也果何人哉使其果聖人也則吾不可得而議也使其非聖人也則亦安得而盡信之哉孟子之於武城取其二三策而其言曰盡信書不如無書夫以聖人之書而孟子猶未之盡信而况於後之書乎况若沈氏之書者乎今且直以一方之音而欲行之於天下以一人之見而欲行之於萬世偏仄固陋遂為成書使後之人遵而用之如衆工之守䋲墨小吏之持法令靳靳乎不敢少有遷移吁亦可嘆也已予自幼入小學學詩常怪夫東冬之不相通也清青之不相用也則執以問諸師師曰此有清濁非爾所知及長而益疑則又以質諸鄉之先輩則鄉之先輩亦有疑之者矣疑之而著而為書者有之矣恨世變莫知所存亦莫能憶究其說常往來於懷高安周德清通音律善樂府舉沈氏之書而洗空之考其源流指其疵繆特出己見以隂陽定平聲之上下而向之東冬鍾江等韻皆屬下平以中原之音正四方之音而向之混緩范犯等字皆歸去聲此其㝡明白而易見者它亦未暇悉論也盖德清之所以能為此者以其能精通中原之音善北方樂府故能審聲以知音審音以類字而其說則皆本於自然非有所安排布置而為之也使是書行四方則必將使遐邦僻嶠之士咸知以中原之音為正而自覺其侏離鴂舌之為可愧矣又推而施之朝廷則必能形諸歌詠播諸金石近之則可追漢代之遺風遠之可以希商周之雅頌而虞廷賡歌之意亦將可以聞其彷彿矣不其盛哉

  汪氏族譜序

  新安汪君士章持其族人松夀所著淵源録以示予且曰松夀所著詳矣其旁搜遠取者古驗今細大不遺使吾汪氏之子孫得有所憑以不紊夫尊卑疎戚之序其用心勞矣然松夀特詳其所自出而於他族不能皆詳盖族之盛者久則必分分則益衆衆則不勝書矣此理勢之自然也松夀居休寧而吾居婺源之囬嶺淵源録汪氏譜也而吾回嶺之族系未詳此吾回嶺之譜所以不得不作也松夀居休寧則詳其所自出今吾居回嶺亦詳吾之所自出吾之意即松夀之意也自回嶺以前則同松夀吾非敢有加於松夀也予按汪授姓始於魯成公傳至士章凡七十四世其間世次考據明白非臆說者具見淵源録松夀於汪氏不為無功矣而士章復為此譜詳其所自出盖老蘇氏眉山譜已有譜為吾作則詳吾所自出之說士章之譜非無所倣而作者也夫自遠而近自疎而戚由受姓而至於己身詳悉具載豈非為人子孫者之大願哉然勢有所不能則詳其所自出焉可也然則松夀雖有功於汪氏而士章又有功於回嶺者矣汪氏世有顯人功名富貴科第武功赫然為江左名族然居新安以來至唐越國公為最盛分居他縣仕有元者惟回嶺為最多越國公以下具見各族之譜仕有元者向使士章之譜不作則其仕宦行事之跡皆湮没而無聞矣豈不深可惜哉又况乎尊卑踈戚之序其有關於汪氏者尤不小也士章讀書博學事母盡孝於兄弟尤極友愛無富貴之習功名之志於世事澹泊無所營而獨殚力竭志以成此譜其所見去常情遠矣吾聞君子能盡孝於親其子孫必有興者若王祥之後蔓延於江左而功名之盛其國家雖隆替而王氏之子孫愈昌而愈熾此其驗也吾見士章之後子孫必有勃然而興亦若先世之忠勤以開其後則斯譜也又不患乎無接踵以續之者矣士章求予文序其前故為書之

  送易玉田之龍陽學正序

  龍陽為湖北善地居洞庭上游其山川遼廓平曠幽迥演迤無窮林大谷層巖峻嶺之限故其俗厚以淳其地多腴田沃壤湖地藪澤藕根菱芡於是乎產黿鼉龜鼈鴐鵝鶬於是乎聚而細氓得取之以為利故其民富以饒南宋時蜀之賢士大夫居官避難者多家焉今其故家巨室率多蜀人故其士皆文以雅夫惟其如是也故為政於是邦者其政易以行而為教於是邦者其教亦易以入余往年客是邦是邦之賢士大夫多予所舊友是邦之學者多出予舘下今别其地四三年矣而未嘗一日忘焉玉田易君由縣教官再轉而陞郡之博士予嘉其得善地故為叙其山川風俗人士之美以道之雖然予豈徒以是為君幸哉予將又有望焉凡學校與科目相盛衰科目行取士多由學校則科目學校皆士氣所由關也科目廢而學校獨存則斯文之脉所恃以不絶者惟學校已耳舍是他奚望哉苟職教者於此而不加之意則學校雖不廢猶廢也君之是行也為我告龍陽之大夫士其勿以科目之廢而輕學校為我語龍陽之學者其勿以科目之廢而忘學校公以處之勤以厲之則科目雖廢斯文固無恙也非君吾誰望哉明年當買扁舟上滄水以觀君為教之績君其無負予言

  送陳元善赴海北憲掾序

  科目行士皆蘄一第以行其志然其初入官率多得州縣又往往居佐貳下僚守長肆行奸吏無檢加以大府把握於上一失其意立蹈禍機而豪猾之民又從而窺伺之盖有終日憂勤而無益於事功者回視昔時讀書談道之樂反不可得噫士志此而求以行其志難矣哉惟進士之舉而第者得為憲府掾史秩雖卑而其謀謨贊畫能與憲府官相可否於是一道之間官吏之貪亷聰黠民情之苦樂憂喜風俗之醇醨上下皆與焉意之所向無不可為而又無把握窺伺之者士而得志於世唯此為庶幾乎予同年陳元善兩以鄉舉至禮部不見取於有司輒增修其業不少懈名行著聞久而益信故當道之明公要人交章稱譽欲用之又以例不可乃舉為海北憲掾而元善之意猶若有未慊者予謂夫士之幼學壯行每欲僥倖一第幸而得之以自試於州縣局縮淟涊豈若得一憲府掾之可以行其志哉縱使得一州縣而治之無不如意亦不過百里而止豈若佐憲府行政事其恩威得以厲一道之廣之遠哉以彼易此孰得孰失要必有辨之者元善行矣異時歸告予曰某郡某守令賢吾告之官之長而舉之若干人某郡某守令惡吾告之官之長而黜之若干人行某事出某令當一一語我庶有以見元善平生之志

  茶陵州達嚕噶齊托音善政詩序

  為政之要曰公而已矣公則明明則人之情偽事之是非舉不可掩率是而行宜無不得其當者然又必守之以誠持之以久然後足以成治功得名譽也茶陵為州號稱易治而為政者率皆以私意擾之由是怨讟日滋名譽日損若是而諉之曰民之難治是豈民之過也哉今監州托音公則不然自公之來民咸畏公之威而樂其寛服公之明而愛其亷聽公之教而委心於其賞罰於是自郡邑至鄉井皆稱之如是者凡三年而公之政治益勤今年夏境内以旱為憂齋戒徒跣冒暑以禱雨隨禱而應民既悦喜未幾廣東寇竊發聲隣境帥府檄郡縣繕修城池民又以役為憂公得檄即按視圮毁調附城居民有力者為之又不擾而集鄉民之入城者見其事之成而不知其役之興又大悦喜於是而益稱之州之役賦視畝地之多寡以為戶籍之上下而貧富相傾每不得其實至有產業俱盡而賦役不减者大府雖屢行下而有司惮於浩繁倡而復止為害滋甚公於是聽民得以自實且捐己俸以供吏胥筆札之費稽校出入吏執筆視公為謹無敢容其私故能舉數十年不治之弊而一旦為之是又大有功於民者於是盖屢稱之矣大扺公之處心也公故其臨事也明而又加之以辨敏之資持守之力宜其愈久而民愈稱之無恠也既而州之儒士咸願作為歌詩以頌公之德於無窮而屬予為之序夫修其德政以與其民同其好惡者為政者之事也而緝其德政以播之聲詩者士之職也以公之善政如此而不能使之揄揚敷布以傳於遠以埀於後以勸於將來則為士之職不既荒乎是皆吾黨之士所當相率而奨助之也故為之序

  贈胡務敏序

  近年予來安城留王氏讀書樓性嗜簡静罕與人事相接惟文學之士時與為交際然亦鮮有能助予者既而王氏延務敏以訓其子弟乃得盡相與之益焉務敏自早歲即穎悟於諸經無不習習之無不得其要固可以為人師矣觀其立規布畫授業解經已卓然有領袖諸生之意予亦以遠大期之而務敏之心未止此也夙夜勤勤惟恐不逮教授之餘即痛自課責言卑而貌恭若於予有相師之意者甚矣務敏之無自足也夫人固貴於知學學而可以為人師是必有異於人者而褊心局度往往以是自足是徒知以師道自居而不知師道之為無窮也今務敏以積學之久為諸生師亦其宜爾猶慊然自顧而欲求分寸之益於予甚矣其無自足也雖然務敏既不足為人師予其敢為務敏師哉予於務敏亦因有以自警焉書曰惟斆學半務敏宜盡心焉於其别書以為贈

  蕭氏疃吟四葉序

  蕭氏之詩盛矣夫詩而至於四世其可不謂之盛乎天之所以予人者甚不數數也窮古迄今凡幾千百年而能詩者有幾盖詩於宇宙間如至寶之不常有使天而數數以予人則詩亦豈足貴哉此固天之所甚靳而不肯輕以予人者也天固靳之而蕭氏固有之則天之所以與蕭氏者獨何厚哉蕭氏世居禾川秋山下自宋至我朝領貢舉者相望而所謂疃吟集行於世者則季韶雪崖翁之所作也季韶之詩如静得王先生青山趙先生皆稱道之二先生號以詩鳴則其所稱道者必不苟矣季韶之子公翰公翰之子與敬皆深於詩者與敬嘗受詩經於冲所彭先生故其温柔敦厚之教為有源委至其子謙用所作尤清俊可愛里人左起中集其四世詩名曰疃吟四葉噫盛哉昔老蘇公謂千金之子可以富人可以貧人而求一言之幾於道不可得天子之宰相可以生人可以殺人求一言之幾於道亦不可得噫一言且不可得而况其多乎况於四世乎且吾聞謙用彬彬好脩極意舉子業嘗以儒術發身湖南今且録郴學矣使由是而昌其詩鋪張皇猷以大鳴國家之盛當又有盛於今日者故述其家學之盛以序之

  蕭氏族譜序

  予初避地來禾川聞義山蕭氏之族多文學行義之士著名於時比年來上麓以所聞訽之劉君子琚子琚曰予蕭氏之甥也蕭氏信多材然非獨以文學行義稱也且有智力剛毅之士足以撑拄時變予心甚喜之而末由考其派系之詳及觀光謙所編蕭氏族譜然後其詳可得而見盖蕭氏舊有譜宋季喪亂失亡賴諸老口以相授當有元盛平時光謙與兄光宇姪鳳岡相與講論性理之學每歲科興則偕試其藝翕然有聲塲屋間方是時亦嘗用意於譜輒又慨然嘆曰吾徒方從事科目幸而有成他日為之未晚也已而時異事殊光宇鳳岡相繼淪逝於是光謙之姪某某相率以請於族之長曰某某某某躍然喜曰此吾之責也遂以譜事屬之光謙光謙領之而未就既逾月其姪孫某某復率其昆從子弟以來請亟成之以毋墜其先世之緒而貽其後人光謙乃精加考訂以就此譜復繼之序以述其詳著之詞以示其訓秩乎其有序也蔚乎其有文也凜乎其有戒飭之義而不可犯也吾觀蕭氏之初祖繇五季自長沙來數百年間世祚凡幾廢興人事凡幾變易而蕭氏之族至於今衣冠禮樂視昔無忝豈是鄉之山水奇崛其鍾於人者固自有不同歟抑其人之才有足以當世道之變而致然歟不然則蕭氏之所以久而不替者其必有故矣吾聞蕭氏二世祖遇達僧為卜葬地當時問其所欲則曰不願富貴但願後裔温飽綿綿不絶耳夫如是則蕭氏之所以久而不替者豈非山水之勝其鍾於人者固自有不同歟吾又聞當宋靖康間時則有若宗義以武衛閭里南渡紹興時則有若安質宗旦克復禾川邑有元定江南時則有若彦清兄弟八人咸有勇力材藝而彦清尤駢脅多智能庇活其親族鄉黨大溪山陽襄洞寇負固累年江西湖廣夾攻弗克時則有若國材國華定翁兄弟率壮士先登克之以功授爵賞及至正壬辰之變所在䗬起人不自全時則有某某出貲力率衆守禦累著勞効而某父子又累擊賊擒其渠魁以保障其鄉隣咸受爵賞之命夫如是則蕭氏之所以久而不替者又豈非其人之才有足以當世道之變而致然歟嗟乎世之故家大族能如蕭氏者幾何人哉時平則文學之士彬彬焉出而馳騖乎科目之塲世亂則材智之士矯矯焉出而赴趨乎功名之會是豈世之萎薾瑣屑不自振拔者所可與同語哉予既喜子琚之言為可信又喜蕭氏之子弟能恊志以成此譜使後世有可遵守者故因光謙來請而為之序

  雲陽集卷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雲陽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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