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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集 元 李祁

4-雲陽集卷三
  雲陽集卷三       元 李祁 撰序

  春秋五傳序

  春秋經世之書其記約其志詳其旨意深以逹左氏公穀各以其所傳聞意見為傳不無異同自是以來諸儒亦以其說名家至胡氏傳出而諸說始略有折衷矣國朝設科以胡氏與三傳並用立法之意至為精詳然學者困於繙閲每歎未有能合為一書者廬陵樵南曾君震乃集而加次第焉始左氏次公次穀次胡氏而取止齋陳氏之說附于後盖陳氏之於春秋多所發明貫穿乎王伯之盛衰反覆乎晉楚之消長又推明左氏不書之旨以見春秋之所書此其必不可遺者於是使讀者一展卷而諸傳皆得焉其有便於學者甚大凡胡氏有所引用皆分註其下而又别為類編以附于卷其有助於學者甚博或者謂此書無所取舍不能成一家書余謂使曾君以一已之見取諸說而取舍之其是非可否未必使人人合意是亦曾氏之書而已非天下之書也今備列五傳使學者自擇焉豈非斯文之大全歟書成而鋟梓乃復得安成劉鼎安力相其成其有功於斯文又甚漙余喜是書之有成而又嘉劉氏之能相之也故為述之若夫擇諸說之長以求合乎聖人之旨意則又存諸其人焉

  元朝詩選序

  人人有詩人人有見見有高下而詩隨之惟選亦然惟選者之見與作者合乃能得其佳處前鄉貢進士劉孟簡嘗取本朝詩刻諸梓欲自甲至癸為十集未就而卒其弟素履乃自乙以下精加選刻而孟簡之詩在焉觀是集者必觀孟簡之詩知孟簡之詩則知孟簡之所選矣由其兄而知其弟則素履之所選盖益精焉吾黨之士適生乎文明之時而與聞乎治平之聲文王清廟洋溢盈耳式和且平以成我國家淳厖悠久之盛不其幸哉

  青陽先生文集序

  頹齡無幾朋舊凋落已盡呻吟疾痛中忽得同年余君廷心詩文一帙讀之輒泫然流涕而嘆曰嗚呼世安得復有如吾廷心者哉廷心文章學問政事名節雖古之人有不得而兼者而廷心悉兼之世豈復有斯人哉元統初元余與廷心偕試藝京師是科第一甲寘三名三名皆得進士及第已而廷心得右榜第二余忝左榜亦然唱名謝恩余二人同一班列錫宴則接肘同席而坐同賜緋服同授七品官當是時余與廷心無甚相遠者其後余以應奉翰林需次丁父祖父母三喪乞奉母就養江南沉役下僚學殖日益荒穢而廷心方由泗州入翰林為應奉為臺為省聲光赫著如干將發硎莫敢觸其鋒文章學問與日俱進如水涌山積莫能窺其突於是余之去廷心始相遠矣又其後遭遇時變余以母憂竄伏鄉里常恨不得乘一障以效死而廷心以羸卒數千守孤城屹然為江淮砥柱者五六年援絶城陷竟秉節仗義與妻子偕死生為名臣歿有美諡於是余之去廷心又大相遠矣嗚呼廷心已矣世安得復有如吾廷心者哉或者以為廷心之死乃天之將喪斯文余以為廷心雖死而斯文固未喪也廷心之孤忠大節足以照映千古煜然為斯文之光而何喪之有焉使皆為世之貪生畏死甘就屈辱而猶靦然以面目視人者則斯文之喪盖掃地盡矣豈非廷心之罪人哉廷心詩尚古雅其文温厚有典則出入經傳疏義援引百家旨趣精深而論議閎逹固可使家傳而人誦之鑿鑿乎其不可易也惜其槀煨燼無遺獨賴門人郭奎掇拾於學者記錄之餘得數十篇以傳而或者猶以不見全藁為恨夫以一草一木之微已足以觀造化發育之妙則凡世之欲知廷心者又奚以多為尚哉昔太史司馬公述屈原離騷之旨謂推其志可與日月爭光嗚呼屈原不可尚矣千載而下知廷心者其無司馬乎廷心嘗讀書青陽山中及仕而得祿多聚書以惠來學學者稱為青陽先生故是集亦以青陽為名云

  長留天地間集序

  天地之秀合而為人人之秀發而為詩詩之道固與天地相流通也康衢擊壤以來世之能為詩者其人既皆與草木同化而其詩則存其詩存則其名存其名存則其人固未亡也廬陵鄉貢士王君子讓取當代朝野之詩萃為一編名曰長留天地間集予謂詩之所以能長留天地間者以其有關於人心世道之大而非徒取其辭之美而已也三百篇美刺俱見讀者如辨黑白考亭朱夫子集為楚辭本欲以著明屈子之孤忠大節而息夫躬揚雄蔡琰之徒亦得以附見其辭其意盖欲使讀者因其辭以考其人則是非邪正自不可掩聖賢著述之意盖如此方今四海横流頹波日靡士君子之出處進退固有可為痛哭流涕而不忍言者於是時也而欲集其詩歌以行於當時而傳於後世使之與天地相為悠久吾不知子讓之意將獨取其辭之美而已乎抑將因是而求以知其人乎苟獨取其辭而已也則子讓之所采擇固已精且審矣苟欲因是以求其人焉則萬世公議固自有在孟子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然則覽是編者於人心世道之變其必深有感也夫

  茅屋秋風圖序

  世每好舉杜少陵王録事事以為美談謂少陵真求資於錄事錄事真以資遺少陵余觀少陵以横騖八極之才振蕩千古之氣間關險阻憂苦百端而反覆流涕未嘗不念王室之靡寧憂皇綱之未正感生民之塗炭哀世路之荆棘此其忠誠悃夫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茅屋秋風之歌窮愁已極而其志終在於大庇天下至其為詩以嗔王録事乃怒而責之之詞非真以是求之者也少陵豈真於求人哉彼王錄事者吾不知其何如人也使録事而果賢則於少陵也必將禮而待之尊而事之周其困乏而完其室廬使之無飢寒之憂無風雨之虞無栖遲牢落之嘆夫然後足以自附於古之好賢者今不能然乃待其嗔怒責已而後有以遺之則其好賢也亦末矣况當時録事之遺少陵其有無多少皆不可知則其為人恐亦未足深美也禾川賀中立平生篤慕少陵往往讀少陵諸詩悲歌慷慨有願為執鞭之意遭世亂離又歷歷若親操几杖而隨其後者故嘗為茅屋秋風圖以自見其意且若有望於今世之為王錄事者余謂今之能振拔人有勢力如王錄事何限而州里鄉黨之士如中立者能幾人夫以有勢力者之多而士之如中立者少則中立之志果何患其無成哉余特患夫世之論者往往過譽王録事而不得其實故為序以明之且以告夫今之有勢力者使無待於士之求已也

  俞氏族譜序

  新安俞氏繇唐三府君而下有擢科登顯仕者有以武舉得寵秩者又有以聯姻貴戚領三鎮節度使者其他或以世賞膺命或以異路入官或豐貲厚產或肥遯高蹈文華節槩輝映後先可謂蕃衍盛大者矣予嘗佐守婺源固知俞氏為名族而未暇悉窺其子弟之賢否與其支𣲖源委之詳近年俞君子茂來鎮禾川見其雖出入戎馬間應務倥偬而敦詩悦禮意度閑暇又見其羣從昆季雖跋履艱險憂患百端而循軌守轍不失矩度皆可敬也既而復得其家譜觀之源遠而流長根深而葉茂是又益可敬矣余嘗讀陶淵明贈長沙公族祖詩云同源分派人易世踈慨然悟嘆念兹厥初長沙公與淵明同出漢高帝時大司馬舍悠悠六七百年昭穆既遠而淵明之詩藹然倫誼之重未嘗以踈遠忽之至眉山蘇公老泉作族譜引又推窮其本源以為其初一人之身夫人之所以不能敦尚族誼者誠以緦服之外皆如塗人如塗人則固無所用吾情也苟能念其初焉則凡尊敬之心親愛之義自有不能已者故予又嘗妄議蘇公之意實出于陶而其言若微有過者盖其言曰服盡則親盡親盡則情盡情盡則喜不慶憂不弔喜不慶憂不弔則塗人也夫慶喜而弔憂近自鄉黨州閭遠而至於四海九州之内苟有一日之情者莫不皆然而况於同祖共宗者乎今俞氏之譜自三府君而下雖年代久遠而𣲖系甚明為之子孫者誠能推而上之以求其本原之所自則凡與吾同是譜者喜則慶之憂則弔之尊敬而親愛之是亦天理之當然而人情之所不能已者又豈可以塗人視之哉若夫檢身脩行建功立名以亢其宗以光其族此則為人子孫者所宜自勉也

  劉申齋先生文集序

  廬陵文章詩書之鄒魯也斷自歐陽公而下㫪容大雅鳴琚佩玉者有之刻削峭厲嵬眼澒耳者有之琳琅炳煥磊砢奇傑或同時競秀或殊世儷美在有元國初時猶聞有相頡頏以甲乙數者近至四五十年之間則唯申齋劉先生昂然獨步一時無所與讓當時在朝諸老如草廬吳公相知最先且厚虞掲諸老亦相與推敬恨不及相挽入直館閣四方贏糧執贄而來請者足相躡於庭由是而先生之文日益富矣先生學問根據切實故其文思深遠閲涉積久故其文氣老成好持論論古今事變人品高下確然不可易故其文辭簡而盡約而明峻潔脩整而和易暢逹决不肯厠一冗語贅一冗字以自同衆人與人文至有一言而足以得其終身者此先生之文之大略也先生之文多至千餘篇遭世亂蕩失過半其門人蕭洵德瑜日夜捃摭編校將以刻諸梓而無其材於是吉水郡侯番昜費君振逹慨然領之期以梓成當寘諸郡庠使四方之聞者見者知廬陵文章一派其統系在此而德瑜復來請予文為序且謂予嘗侍教於先生先生極知愛予宜不可辭因念予之生也後數十年又遠隔江湘數百里不及見廬陵先輩諸老而猶以得見先生為幸先生每見予輒舉老杜好心事真顔色之句為予誦之予亦每念不忘今也何幸復見先生文章之有傳哉先生與客坐談笑又常好舉先輩諸老言論行事及其肖貌舉止一一可敬可慕故予私竊自幸以為予雖不及見廬陵先輩諸老見先生如見諸老焉後之來者雖不及見先生見先生之文章如見先生焉德瑜之請不可辭費侯之美意不可泯故為述之亦因以寄予懷云

  平寇詩序

  新安俞公鎮禾川之三年威惠孚洽四方諸寨以次削平獨有曰符溪者既服復叛反覆變詐百端終不可化公一夕駐馬龍溪橋令諸軍蓐食聽命逮二鼔乃指示所向方黎明至寨門外分布士卒破寨悉擒之縛其渠魁誅黨惡數十人餘平民附寨而居者縱遣還舍猪羊雞犬悉令認辨給還民大欣悅爭持酒物來獻公又一無所取慰諭而遣之凡二日處置事定乃歸俘馘在前鉦鼓在後觀者羅拜舉手以謂積年兇惡之寇一旦授首非公之才智未易了此公既還府賓佐咸集公獨留儒學士十數人列燭張宴至夜分乃罷坐中口占馬上所得詩云夜來一雨洗囂塵陡覺江山氣象新岩谷已平蒼鼠穴溪橋喜見古梅春挈壺懽迓民連野策馬歸來雪滿身此地重過又三載謾留詩句託青珉於是衆賓咸和至次日乃緝成卷僕忝預席末不得以老病辭乃從衆賓之後而和之曰溪橋石路不生塵幕下初聞號令新士卒銜枚衝夜雪將軍横槊賦陽春已擒渠惡從梟首未死么䯢許乞身德意已孚威力著愧無椽筆紀蒼珉又和曰城西車馬蹴輕塵夾道咸瞻喜氣新笳鼔閙歸銀燭夜笑談傾倒玉壺春知君自是文章手愧我空餘老病身多謝口占詩句好肯抛良玉引凡珉意淺語拙如老婦舞柘枝不自覺醜然亦以調高韻阻難以追逐又如陽春白雪和者良寡僕故欲别作一卷請諸君各以已意賦之不必步韻或選或律或長短句任意所到庶足以盡諸君之才且於俞公之行事亦得以鋪張盛大而無拘牽局促之患也

  龍子元書香世科序

  江西丙申科鄉貢進士龍君子元錄乃祖揆齋翁伯父貫齋翁宋時兩科科詔試題榜名及有元丙申江西鄉貢簾内外百執事名與鄉試題名及所中選三場之文萃為一編題曰書香世科始寶祐戊午次景定辛酉次至正丙申百年之間科目之盛制度之詳皆見於此其用心亦勤矣雖然予於是獨有感焉予以元統癸酉及第凡所受國朝官府文憑及程試文字登科小錄之類遭亂蕩無一存每念一同年欲記其年甲里居無從徵攷輒太息痛恨而止鄉里後生輩或來問向時程試文字漫不復記無一語可荅又太息痛恨而止今子元之於是編也纎末備載上有以著累世詩書之澤下有以啟後來弓冶之傳亦何幸哉盖自兵變以來吾湖廣受禍獨先且酷受禍先故科先廢受禍酷故士大夫家衣冠典籍燬失無遺若江西則禍後而輕故科目得後廢而文獻亦猶有可收錄者此子元之所以得為是編而予之所以長太息而痛恨者也雖然予於是又有感焉子元之舉也以至正丙申丙申而後江西亦不復舉矣使江西之舉不廢車書會同則子元必當再舉舉則擢科登仕將如取囊中物豈獨賴一舉而止哉子元雖不以是戚戚而予於子元乃獨深有感也故為書之以識予太息痛恨之意

  孫氏遺金集序

  新安孫彦能從軍永新畏事如畏虎恒閉門讀書時伸紙信筆作漢隸亹亹逼近古人予意其當得師法决非苟焉者其後因抽其架上書乃見其先君子叔彌所書杜詩一帙然後知其師法乃得家傳誠有非苟焉者初叔彌善蒙古書入京師書宣勑積勞調官湖廣又善書漢隸嘗取老杜五七言律書之計七百七十四首通作一帙將以遺其子若孫焉壬辰兵興事變携至山中無恙逮歲丁酉鄉寇再起扇亂遂不復存而叔彌亦以是歲之六月卒明年戊戌里中稍寧彦能乃得還依方村别墅以居居恒怏怏恒以此帙置念慮間一旦忽得之于友人胡伯嘉盖伯嘉遇一老卒携此帙與人易紙遂購得之而以歸于彦能彦能感伯嘉不已由是挈此帙自隨朝夕模倣一點畫不敢自異此此帙之所由以幸存而彦能之所由以善書也昔王右軍以善書名當時而中令君以善繼不减其父故後世稱父子善書者必曰羲獻今叔彌既善書而彦能又能繼其父焉視昔人所謂輕家雞而愛野鶩者不其遠哉予忝佐婺源時叔彌在京師故未及相識今乃獲識彦能焉彦能之於予意厚而情真常能匡予所不逮予因閱此帙遂為序之

  贈青原寺僧如海序

  往年與如海上人胥會禾水上瘠弱而長身昂然立衆人中出一頭地予固異之而憂其骨相過清恐苦吟或自累也每見無詰師問無恙輒喜今年春得書知其氣益完弱病日損且又將有遠行書詞勤勤介無詰來請言若韓退之之於文暢者嗟乎予既耄且病壮盛時讀古人書慕古人道德文行直欲上追古人然且不能跂及萬一今既耄老且病氣竭而志衰又敢望夢見古人哉若子之行固知其無以相子矣且子之行必將求有益於子者若欲求子之師而問子之道焉則有非吾所能知者子若欲求吾儒者之師而問焉則今之如韓退之者固自有人子姑往求之吾無以相子矣雖然道無窮學無盡此理之同然者子往而求子之師則必之夫名山勝刹與夫老師宿德之處而求焉苟得其人屈已以下之虚心以問之其必有以語子矣若往而求吾儒者之師則必之夫通都大邑與夫文行道藝之鄉而求焉苟得其人屈已以下之虛心以問之亦必有以語子矣究其同而辨其異窮其旨而尋其歸將兩得焉不然則不得於彼必得於此異時充然而歸予雖耄老尚或見子當以語我毋自秘

  西疇耕讀序

  去休寜縣治九十里曰溪西俞君仲嶸實居之居之左有田有園其廣可數畝其下有池清徹可鑒仲嶸據其勝築室數間貯經史子籍與凡耒耜錢鎛之器于其中將以教其子弟誦讀于是種藝于是遊于是息于是而無所慕于外焉仲嶸積學多文善為詩倜儻有識趣賓朋至則壺觴笑傲賦詠以為樂故題其所曰西疇耕讀以著其志之所存近年其令子煥從軍來戍永新定省既曠日夜念其親不忘乃記憶溪西之山水林麓作為小圖朝夕觀覽以寓其情焉夫人子之思其親雖在千里之外而顔色聲音笑貌飲食起居以至於寢處之所遊燕之地莫不常在目焉盖其心之所思者深故其目之所營者常若在其親之左右而未嘗離也此是圖之所以作也圖成而禾川之士子與夫新安之故舊咸嘉其志為之賦詩而徵予序之

  汪子文詩集序

  詩道之廢久矣黄塵漲天黑風倒海士君子救死偷生之不暇而奚暇與言詩哉羈寒牢落中偶得與新安汪子文相遇旅邸聽其言既可竦敬解其装復得所著吟藁一編人情物理俯仰變態無所不有亦無不可愛最後乃得與程甥論詩云近來熟讀草堂詩終日沉吟夜復思雅淡之中見奇崛艱危已歷出平夷筆端欲革從前弊胸次當如太古時始悟少年顛劣甚長歌短詠墨淋漓此如霜林喬木收英歛華而蒼然之色凛乎有不可犯者以此論詩雖古人復興不易其言矣而予又奚辭哉又奚辭哉三嘆之餘書此為識

  北山歸隱序

  予佐理婺源時往白事于府過休寜界中宿五城愛其山水蔚秀有非徒然者已乃聞有大姓黄氏居之而不及詢其詳其後三十年乃得與德威相遇禾川郡城中手持小圖畫一卷來視且歷指而言曰五城去縣治五十里琥黄氏世居焉北山去五城十五里則琥家君伯愷之所從以築室者也北山多穹林脩竹有泉石可以樂性情有壤地可以事耕鑿故家君築室其間以為歸隱之計今琥也既不能朝夕承顔膝下超越江湖以來戍兹土每披覽是圖輒悵然不能為懷縉紳先生必有能察琥之情而憐琥之志者予聞之曰噫世事變遷大夫君子零落不少雖欲歸耕南畝而生計茫然至有父子不相保者今子之家君雖同罹世難而有北山可隱有泉石可樂有壤地可耕而又有賢子如德威者能執戈負弩以從王事使子之家君得從容肆意於北山之谷獨非當時之幸歟易所謂有子考无咎伯愷有焉於是德威之鄉黨親友與凡禾川之士咸為賦詠其事故予述而引之

  送蘇彦文歸金華序

  凡人之情固有同鄉曲接閭巷而相視如塗人有終其身不相往來者又有越江湖隔山岳乃一旦悠然而相遇驩然而相得至有依依不忍舍去者是未可以遠近踈戚論也金華蘇君彦文以才學掾江西行省聲譽翕然進入中書擢引進之職既而以母憂去假道於廬陵以歸遂至禾水上禾川之大夫君子一見君如故交遂相與約留君居十餘日君蹙然不可乃相與餞君於江之滸而為詩以贈予謂君當為掾時據案舉筆睨視能生殺人非但榮辱予奪而已當是時有欲交君者人必以為此以勢不以情今君以母憂去蕭然若一書生而禾川之大夫君子見君之來而喜欲君之留而不能惜君之去而為詩以贈君此其故豈徒然哉吾聞君當為掾時亷潔平恕未嘗以一毫勢力施於人而又本之以詩書緣之以詞翰崇論宏議傾動一時是宜禾川之大夫君子喜君之來惜君之去而不能留也故為序以述其作詩之意云

  送汪士章歸江東序

  士之有超世之見者不以富貴利逹驕其心不以憂患困厄挫其志其自視固有道也世之慕富貴利逹者戚戚焉以思役役焉以求幸而得之則揚揚焉以喜一旦遭大變故大患難往往顛躓困踣抑而不堪憂悲窮愁惝怳而自失此其胸中所存盖可知矣汪君士章世為婺源宦族繡衣白簡朱幡皂盖輝映後先士章當承平時固亦駸駸登要津矣席祖父累世之基既貴且富而未嘗有一毫驕矜敖惰之習此豈常情所能及哉既而世道搶攘衣冠氏族蕩覆幾盡鮮有能不受變於流俗者而士章不易所守處之泰然未嘗有一毫窮愁抑鬱之意方且與儒生士子日講論乎詩書禮樂之務此其去常情又益遠矣士章之來禾川也未及半載而日夕思其母不置故亟幡然以歸禾川之士欲留之而不可於是相率而送之江之滸而属予為之詞予惟士章積學力行所見日以高遠故能不以常情之所喜者為己喜不以常情之所憂者為己憂徜徉乎道德之中而浮游乎塵埃之外夫豈以榮辱之自外至者為己憂喜哉今歸而省其親也且將復來以盡夫人事之委曲義所當然皆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於其别序以贈之

  搃制俞公德政序【代姑熟陳彥昌作】

  嘗聞古之為士者幼而學壮而行出而用於時必有當世之大人君子與而進之推而奨之庇覆而扶植之而又矜其所不能恕其所不逮委曲成就惟恐弗及使得有所依託而無齟齬抑之懷安其職守而有聞見開廣之益則詩所謂豈弟君子遐不作人者其是之謂歟彦昌生處江東世襲詩禮自幼聞父兄師友之訓罔敢或墜而早嬰多難遂爾顛蹶前年繆承司征之寄來赴禾川深慮弗克負荷兢兢焉若涉淵氷不知攸濟獨賴新安俞公適鎮是邦治兵恤民威德兼著而尤敦詩書悦禮樂好賢下士奨抜後進遂使如彦昌者亦得以依末光而沐餘潤其所衣被霑溉多矣况當撫定之餘閲習之暇增廣學舍延禮師儒以嘉惠來學則凡風化之所及樂育之所成盖莫不由是而出春風桃李盡在公門又豈獨彦昌為然哉彦昌蒙公之知最先感公之德最厚繼自今誓當益求其所未知益行其所未能益自謹畏以求無負大人君子之盛心他時苟能附鳳翼而飛逐驥尾而行又安知其不一日千里也不揆僭踰用敢述為序文以寫拳拳嚮仰期望之意

  贈陳獻章序

  陳生獻章吾故人陳君致中之子也致中與予同歲生而月日少後於予始相見京師即約為兄弟寢食起處不相離既而復同舟南歸至金陵致中還姑熟予還長沙其後復會于廬陵又其後復同宦居錢塘情忘誼合彌久彌篤故嘗自謂予於致中雖古人所稱金石交未必過此致中質厚而氣和嘗從事省憲二大府綽綽有聲譽輕財尚信義不治家產雖屢空乏泊如也今陳生當四方英俊競起並進之時退然自守情懷澹泊酷肖其父去年其弟來司永新税課陳生與之偕來兢兢焉以謹畏相勸勉征於商戒其下人令不敢私一錢所習惟筆硯典籍與人交必擇其為君子者永新士多稱之或者謂以陳生之賢而不為世用惜其若汨沒無聞者然吾聞夫子之言曰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今陳生為人子而不愧於其父為人兄而不愧於為兄則孝友之義著矣為政與否何足為陳生惜哉陳生勉之毋以或者之言為信毋以予言為迂則他日所就必有大過人者予庶幾見之

  贈陳彦昌序

  予辟地居禾川老病不能出門戶又不能拜伏跪起有來見者輒辭不與見一日或傳有以司征來者年甚富貌甚恭辭氣唯諾甚典重詳雅予固意其必衣冠詩禮之裔以才諝見用於當時者也及詢其鄉里氏族則云郡某姓某父字某歷某仕某仕予聞之因蹶然而起曰審如是則固吾故人之子也吾不可以不見及既見又詢其名與字則曰吉昌其幼名固先生之所知也長而字彦昌則朋黨之過稱也予曰生之名吾固識之而字則未聞也吾何幸見吾故人之子幼而名長而字壮而仕哉元統初元予與致中初相見京師同館舍飲食起處必偕予年視致中稍長而氣味嗜好如一人故相視為兄弟明年同泛舟南歸至金陵留數日乃别别數年復會廬陵郡城中方是時生兄弟纔二三歲肌肉氷雪異常兒又數年予領江浙儒學致中亦受行省辟為掾旦暮相往來而生兄弟已就學駸駸乎日嚮進矣既而予以秩滿先歸别又數年世道遷易江湖險遠何期一旦得與生相見哉夫自喪亂以來士大夫離散顛躓平生友朋生死不可知每一興懷輒痛恨終日於他友朋且然而况吾致中乎相别之久相念之深苟得一人焉言其消息之似且猶足以自慰而况於親見其子乎又况其子之賢足以無愧吾故人乎吾於生之來見也盖不覺傾倒至矣司征之職士大夫所不屑為而抱關擊柝雖聖賢亦為之生由是而日勉焉他日之升必自兹始嗚呼故人不可復起矣而見其子之賢有如此焉雖欲無一言不可得也故雖老病而不能以自己因為序以贈之

  送吳俊傑歸江東序

  江東古稱多才俊之士盖其山川風氣磅礴而欝積習俗好尚滋久而性成有非他郡所可擬倫者天下太平之時百司庶府官有定數不得擅有增損海内晏安兵革不試不得妄有興廢當是時也雖有賁育之勇良平之智無所用之迨夫世變之來四方豪傑乘勢奮起毫髪絲粟之才咸有以自見而况於奇俊英傑之士乎遐陬僻嶠之鄉悉得以自進而况於江東多士之地乎於是吳君俊傑以多才多藝為時所須善斷善謀不避強禦其來禾川也上官任之而無所疑同列信之而無所忌禆校行伍敬之而不敢議其非其將命而歸江東也禾川之士相與餞而送之且冀其歸而復來也予觀吳君之才用之而不能盡欲用之而盡其才則必如古督察之任如所謂都虞候者使之得以展其能而罄其力則其所設施將必有聳人耳目者非特如今日之所能而已也吳君行且歸歸而復來其見用也必矣江東暮雲予日在望吳君勉之哉

  雲陽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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