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俟菴集卷十八
俟菴集卷十八 元 李存 撰序類
贈鄧深秀地理序
安仁之東南有山蒼蒼然在百數十里外者臨川之雲林也每聞其間特起而為峰者凡三十六峰之巔泓然而為龍湫者亦數四清泉懸流下注良田數萬畝歲大旱不飢而自昔多鄧氏居之而鄧氏之貴且顯者文且藝者前後蓋相望也余生晚不能皆親薰而炙之今曰叔儀曰汝勵曰季文曰謙伯咸好學而多材而嘗辱友余元統甲戌之秋則又得深秀焉其氣廉以和其神清以長問其所成名則曰吾素嗜陰陽家言也余曰子之藝其必精乎近世之業此者或負販之流子既有詩書世澤之遠以為之本而又有里居林泉之勝以助之養泊乎其中而蔚乎其外者非偶然也抑吾又聞雲林之山東連閩西接贑數百年來以隂陽名世者不出於閩則出於贑今其徒交迹於東南數十郡間而吾子之居適當其中歲遇而月會之朝漸而暮磨之則其於斯術詳而不苟也審矣而余又樂於數夫鄧氏之多材且賢者而及交之也於是乎書
送曾伯明遊廬山序
至順癸酉之秋里人曾杲請曰杲也有千里之役將以涉匡廬浮漢淮竊聞古之相交友者其出處也必有言以為贈是役也不無望於執事者存嘆曰人之生也果可以不遊乎哉栖栖乎庭戶之中而恤恤乎壠斷之間其能自拔而不至於溺焉者幾希然有其志而無其時吾不得而遊也有其時而無其資亦不得而遊也有其資而或不能不憂乎其後亦不得而遊也今子之年方壯也子之居有清溪脩竹之勝環以壤土勤力其間無饑寒之憂子之親光潤之氣浮於眉頰子之兄弟皆足以力門戶子之子姪皆能以親師友若子者可謂有其志有其時無所慮乎其資而憂乎其後者矣子而不遊其將誰遊然則登車而攬轡蒼蒼乎吾之左右者孰非拔地之崖谷解舟而掛席浩浩乎吾之先後者孰非浮天之波瀾耳目溢乎奇偉胸次無所滓穢則超然之思廓然之氣誰得而禦之它日之歸吾將有所驗也
贈于子中入京序
元統甲戌之秋于生子中來曰中非有他材能者不自意將為京師之役先生不可以無語我應之曰吾山澤之槁也何以語子子既不肯自汨沒於草萊之間亦可謂有其志矣有其志蓋必有其用也吾聞之少年俊往之氣離其嚴父兄而外者所當敬其身慎其言而已耳敬其身毋遊毋于酒遊斯荒斯疾慎其言毋妄毋佞妄斯憎佞斯辱矣方今取人之途甚多子苟信吾言則將自有知子而揚子者矣子勉之
送張玉良入京陳言序
元統二年歲次甲戌十月邑人張玉良來曰僕也雖生長草澤然稍涉經史不肯自碌碌昧昧故凡政治之得失未嘗不關於心苟有所自信輒識諸櫝今將陳之闕下鄉之先輩或辨義利以敎我或指昔人之迂且狂者以戒我吾子獨將安贈余曰新天子明聖三公九卿百執事多賢也子所言者雖不敢請然吾聞振衣則有領掲網則有綱不得其領則顛倒而不序不得其綱則紊亂而不張是故志其大毋截截於其細求其本毋究究於其末以百執事之所宜為者而告之三公九卿則瀆矣以三公九卿之所宜為者而聞之天子庸非瀆乎是故膠於古而不通則腐趣於時而不任則偷方今朝廷采言者如恐不及亦豈有言之當而弗采乎亦豈有采之而弗行乎亦豈有行其言而弗顯其身者乎吾用是有以卜子之行之不徒也
送道士劉彦基入京序
余兒時見冲虚山中道士胡君可善年八十餘兩臉常如渥丹邑有醮祭必可善主之登壇揚言涵涵如撞鐘間披衣曳竹遨遊廊廡間可畫也其下為張君毅可亦氣貌恢然實能嚴事胡張之下有陳仲達者涉經史又博通醫經識藥物療疾病良已年與余相若也而交最深每相過輒竟日窮宵清言有不知世累之自遠也胡與張相先後以老死仲達克世其業猶二君存時又其下為陳則虚尫然若不勝衣雖生長闤闠而諄諄惴惴猶深山窮谷人則虚之下乃又得劉範焉範晢澤而長身趣向亦甚不卑亡何而仲達早世思見之不可得見則虚如見吾仲達焉既而玄敎大宗師吳公置之幕下留京師且十年欲時見亦不可得苟見範又如見則虚也它日範忽來告曰範將省吾師於京師余歎曰世固有親父母昆弟遇毛粟利害得失輒白眼反唇相視猶途之人甚者如怨家仇敵者何也無它重利而輕義也今子不遠乎萬里不憂乎歲晏聚餱糧犯氷雪凋零於羈旅之際蕩兀乎舟車之中汲汲焉遑遑焉唯師之求可不謂加於人一等乎與之厚者咸賦詩焉余得以推其好修尚義之所由來而又私不足於其往而朝夕無與遊且言也遂書諸卷端云
藍田八詠詩序
藍田八境者閩道士則齊宋君之所名也君嘗創觀於長樂縣之勝地而居之而得額曰真元凡觀之前後衍沃而為田者曰藍田有橋焉曰藍橋因舊名也相傳古有藍氏主之又謂向居是者嘗種藍以染橋之南有仙人峯以其羣山卑邪牽放而此獨超然若仙者之於世俗也乂南有紫微峯以是花多產其上也益南有青牛嶺東二里許有雙髻石皆似而名也然謂之青牛者以老子嘗乘度關美名之安得如老子者復來斯世乎北有從龍嶺雲氣之所自出天苟欲雨則蓊蓊然歲旱土人於是焉卜雨也又北而南為還源洞流之所自出也是八者皆宋君之所遊息而吾黨之士或詩之或賦之鏘然而金石奏爛然而錦繡敷而未已也夫宋君學仙者也顧乃眷眷然於鄉井釣遊之舊何耶然吾聞仙者之於境也蓋寓焉而無所累焉耳苟遇焉而無所累焉則必將乘飛雲馭長風而遊乎八極之表而何以藍田之境為於斯時也其視吾黨之所云云者又直夫塵垢粃糠而已矣作藍田八詠詩序
和吳宗師濼京寄詩序
元統二年夏玄敎大宗師吳公從駕上都嘆帝業之弘大覩朝儀之光華賦詩二章他日手書以寄其鄉人李某且曰苟士友之過從者宜出之與共歌詠太平也於是聞而來觀者相繼傳録於四方者尤衆咸以為是作也和而莊豐而安婉而不曲陳而不肆其正始之遺音乎夫大宗師以出塵之絶俗之氣主朝廷祠祭之事猶不肯以終食之頃少忘於弦歌之間昔王季之始基也柞棫斯拔宣王之復古也牛羊為羣此其細事耳而詩人且雅之頌之仲尼亦存而不刪今國家之大際乎天而極乎地開經筵以崇聖學設科舉以興俊髦向之馳馬而試劒者皆彬彬然文學之士矣矧廣堂之上百執事之中如召康公尹吉甫者亦豈少耶大享之雅清廟之頌宜其十倍於古矣於是相與鼓舞而賡載者凡幾人雖不足以希望盛製抑亦和氣之所形於草萊巖穴者然也遂書諸卷首
贈上官叔升遊京序
上官岊來曰岊將有京師之役不得朝夕見願賜一言以自警者余曰吾年運既往而業不加修而何以語子雖然吾嘗聞之師矣君子之於自厲也莫大於先静其心心静則視聽言動皆得其正矣曰然則心無體吾不得而執也心無臭吾不得而聞也果惡乎而静曰寡欲而已耳曰紛紛然接於吾之目者皆可欲也浩浩然入於吾之耳者又皆可欲也亦惡乎而寡曰至聽無聽至視無視非為之為全神守氣由是而國有忠臣由是而家有孝子百具集諸福畢至内馳外滯徒以汨吾智而終吾世是謂天德之棄岊再拜曰謹受敎矣遂書以為别
贈何謙光遊京序
何君大方之子曰柄字謙光言曰柄將舟經乎廬阜之陽浮長淮絶黄河遊鄒魯陳蔡之墟而因以達夫京師吾子柄父之執友也其何辭以贈我余曰吾賤者未嘗習進取之方吾杜門未嘗更途旅之事其將何以告子雖然子之名字固有取於謙卦之義吾更為子申之若何夫柄也者所執者也謙光也者能執夫謙下而道自光明者也天地之道謙也鬼神之道謙也人而不謙天地鬼神舉惡之矣天地鬼神舉惡之矣而世或猶有不謙者何哉見我而不見人也何以謂之見我而不見人也吾苟有一善焉其心曰我善是人必不善是苟有一知焉曰我知是人必不知是我長而人短也我大而人小也我多而人寡也夫如是則其聲音笑貌初不期於不謙而自不謙矣是故古之君子有聞言而輒拜者有克己以為仁者今而翁以是名子而師以是字子其愛子也深其望子也至而子則又能亹亹焉親師取友而不倦州閭鄉黨之善士而猶以為未足也將求之京師之會四方之廣守焉而弗失行焉而益著亦可謂尚志不自陸沉者矣在書亦曰謙受益它日之歸吾將改目而視子之容易耳而聽子之辭富貴利達盖有不足言者矣
送劉則誠學錄序
余與覃懷閔君仲魯皆學於上饒陳先生之門先生殁去家維揚踰二十年不相見其神清以夷其質方以正其談經率詳明敷暢使人深聽而鄙吝消余雖思之而駸駸乎老憊不能具舟命駕多見其不如古之知己者它日餘干劉則誠來吾山中預言家有别墅維揚得與閔先生遊者再歲仲魯素風儀整然而則誠進退之禮殊有師法嘗見薦於淮東憲使得錄高郵儒學之官且有日州里婚交賦詩以餞而予序其端因告之曰吾子方以弱冠之年而得官於庠序之間上有博士以主其敎下有賓序以似其勞應酬之所鮮及會計之所不聞當夙興夜寐資諸人之善而求諸己名之與業胥進而胥長其將有不可界限者也大江之舟先維揚而後高郵必當拜師門而行試以吾言質之何如也至正丙戌九月日作
送程用和序
至元四年冬十有一月餘干程君用和將遊于京師李存聞而告之曰人之言曰漁必在淵獵必在藪是故志於當世者不老於丘壑之間勤於五穀者不出於隴畝之外然則鬷明非自言也則國卿安得下堂而執其手甯戚苟不扣角而歌則終于下里飯牛人矣是故信其有以自達也不必嫌於自前也况吾子敏而周通而不隨其必有所遇合於是行也乎因系之詩曰
秋風起兮山葉黄歲且晏兮浩氷霜子何為兮戒車航擕束書兮遊帝鄉負修能兮遇明良時不可失兮雖古人其猶皇皇安得結佩兮相翺翔髮種種兮徒自傷
送于仲元入京敘
信矣問學之無窮也然吾聞得其正而無窮焉則愈造而愈深失其正無窮焉則愈騖而愈遠吾嘗刻意於文辭詩歌竊自謂苟得彷彿乎漢晉唐宋諸子者斯可矣及獲師友之講明遂朝夕之循習而後知古之人業莫大於盡心而知性盡心而知性而後通於天地萬物之情通於天地萬物之情則言語之際有不求於文而文者矣方將願於有為而未能而人則往往以為非好尚不同何足怪也嗜屠博者不近於正冠納履之流喜優獵者自遠於負耒荷鍤之輩勢則然爾昔有五人同席而酒者其一人甚不嗜也問之故則曰吾憂夫渾神殽氣而事不治也又慮夫漸胃漬鬲而疾也又恐夫僛僛幡幡而人失所瞻視也四人者初相與貌笑之久則愠生焉又久則黜之甚若讎他日酒惟恐斯人之在嗟乎求是非於世俗之下亦奚以異於此生徒于有興雖迹于老氏之門而毅然不以為非事物之來苟有一毫攖乎其心拂乎其氣則必相與洗濯剥落以求庶乎正焉而未已者又將往侍其師而為京師之役數千里之間風氣之殊山川之阻已有以異於平居几席之安而增益其所不能者多矣矧夫今天下為一土宇之大生息之蕃開古以來未之有而士君子生斯時者禮樂敎化之所及宜皆寛通偉博磊落俊拔者也且京師人物之都會而有興之大宗師張公則歷事四朝恩遇不替而有加其嗣師吳公則隆厚於親而尊顯之又推以及於戚姻鄉黨朋友亦無不周且悉焉詩曰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又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二公之謂歟今有興之行内取則於其師外取友於天下所以陶成其美者備矣他日歸動乎容貌發乎聲音吾將明目而視傾耳而聽之焉若夫圖私便而尚紛華則決非好古者之所為又奚必煩言而瀆告之也
送楊霆發序
五嶽四瀆山川精氣之所萃也而衡岳獨鎮大江之南去海為最近國朝以來益嚴其祀而崇其神未嘗有巨浸赤地千里之憂且山之中半為浮屠老氏之棲者非一而所謂壽寧宫者境愈勝制愈宏實岳神之所安也朝廷歲時祈報之使往往而踵至是故居遊於其間者率魁奇焉至元丙子之歲臨川道士楊君霆發以素有道術一再為邦君禱雨輒應由是捧其主敎大宗師之檄知本宫事將行其弟子楊當請凡郡之名能文辭者咸詩焉當嘗從余遊而徵序言於余也余聞古方外之士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楊君豈亦慕而為之者歟禱祈之效固出於邦君之誠亦其精神之所感也今則又與於衡岳祠官之次雲霧之所蒸潤風雷之所通暢變化在於俄頃影響見於眉睫欲暘而暘欲雨而雨則其及於物者不更廣且易乎若徒曰會計出入於簿書之間如俗有司之為者則末矣楊君未必然也
送張自賓序
余與宗人同叟幼相狎也稍長同叟著道士服龍虎山中不相見者動十四五年同叟得清静之境其文學亹亹焉以進而予則徒汨沒塵埃以老每用愧於同叟也他日以書來數其友張自賓之賢且將遠遊頗有意余文之未幾陳汝欽亦其山中人來卧疾余俟菴自賓一再有書問之竊觀多責善之辭汝欽因謂自賓家在江之右父年八十而康強書無所不讀自賓之居山中也每得其家帖未嘗無規勉之言余益信自賓之賢益信自賓之賢盖有由來宜乎同叟汝欽之與之也夫龍虎多賢德多材藝後來秀懋問學而考業裕乎其有人哉而自賓又得家君之嚴有栖息之安有遊覽之勝有切磋之地過乎人者多矣而又欲徧歷名山大川之間庶幾得所未見聞者此則自賓之所以自廣自成也其孰得而槩之顧予言未足為自賓贈亦聊以謝同叟并勉汝欽云
俟菴集卷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