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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江陰王逢原吉撰 太平王生光大以《澂江櫂歌》詩求予序其端，且曰是詩江陰王原吉作也。原吉與予同姓同業，學詩於延陵陳漢卿。陳與柯敬仲俱事邵庵虞公，得其傳。邵庵蔚然儒宗，爲時名臣；柯參書奎章閣，卒；陳今爲東流尹，亦躋顯仕。原吉窮而在下，能自以詩鳴家，居澂江，志樂漁隱，因以目其詩。初，光大得之永嘉陳昌道氏，併日夜讀一再過，竊中於心。光大事先生久，與原吉姓同業同，而其志又同，願受一言以爲評。噫！詩言志，無間於古今，無分於隱顯也。當堯、舜時，朝廷有賡歌之美，康衢有擊壤之謡，古詩三百篇，國風雅頌皆然。漢、魏而下，舍其心志，工其文辭，迄於宋季滋甚。我朝疎齋、子昂能五言，曼碩善歌行，邵庵長於律。三四公繼作，一洒宋季之陋，竝驅晉、唐，駸駸乎漢、魏，而逮於古矣。雖然，學古有道。生歸，持其志，養其氣，使德存於心，而言出諸口。志之大者，其氣淳以清，其辭婉而直，其聲舒遲而旨意無窮。誠如是，不期古而古何待有爲哉？且予聞文章與風俗相推移，觀《澂江櫂歌》則盧、趙、虞、揭三四公之力昭昭矣。原吉守漢卿之學，宗邵庵之傳，博以三百篇之趣，櫂歌春申山水間，發情止義，不古也哉？惜予老，不能振之也。然聽歌滄浪，觀風康衢，必有審音者，原吉其不鳴天朝而賡歌於上矣乎？於乎！有所譽者，有所試也，倚歌而和之，樂善有誠也。聽其言，而知其德；觀其志，而審其有爲。古之人皆云：『曾謂我媚夫人乎哉？』王生其懋之。生請書其言，遂爲序。至正丙戌夏，新安汪澤民書。 士莫先於尚志，志之所在，言行著焉。考其行，諦其言，可以知其志矣。世微道息，既不可潔身以亂倫，又不可忘世而獨善。飭躬修辭，中慮中倫，高尚之志，隱然可見，斯得不謂之君子已乎？吾讀《梧溪集》而得其人焉，曰江陰王逢原吉父。原吉氣清而才茂，學洽而行檢，優談論，富謀畫，弱冠獲譽士林，嘗稱疾，牢辭臺臣之薦，人咸高之。遭時多虞，以客爲家。大府交辟，一不就，迴翔州里。能以一言活黨亂者數千人之命，以一檄降惡少五千之衆，又聚瘞無錫之殲於兵者千百人之胔骼，力可致者，不少恡嗇。與之語恂恂也。至於去就之辨，三公不能易其介，三軍不能奪其節。故其吐而爲歌詩也，一則闡彝倫之大，一則襮幽潛之光，一物一事之詠，未嘗不重致其憂思慨歎焉。其辭婉而諷，其旨微而貞，蓋有得夫六藝之藴。植於事爲者如彼，發於詞章者又如此，所謂中慮中倫者非歟？於乎！行藏顯晦，士之大致也，有義存焉。以原吉之才之學，無施不可，又非無相知者，其不願仕者，志也。志豈異於人哉？惟其義而已。吾誦其詩，不惟嘉其志，而又有感焉，白駒、考槃，不圖見於斯也。原吉中年築草堂于松之青龍江上，以吟詠自娱。追惟其大母徐夫人嘗手植雙梧故里横河之上，今世遠地殊，因自號梧溪子，示不忘也。故集以是名，其殆自混於天隨、玄真之流乎？雖然，其視枉己而舍義者，奚啻天壤？異時如傳逸民，吾必以原吉爲魯仲連之列。至正已亥仲秋，番陽周伯琦書。 世稱老杜爲詩史，以其所著備見時事。予謂老杜非直紀事史也，有《春秋》之法焉。其旨直而婉，其詞隱而見，如《東靈湫》、《陳陶》、《花門》、《杜鵑》、《東狩》、《石壕》、《花卿》、《前後出塞》等作是也。故知杜詩者，《春秋》之詩也，豈徒史也哉？雖然，老杜豈有志於《春秋》者？《詩》亡，然後《春秋》作。聖人值其時，有不容已者，杜亦然。《梧溪集》者，江陰王逢氏遭喪亂之所作也。予讀其詩，悼家難，憫國難，採摭貞操，訪求死節，網羅俗謡與民謳，如《帖木侯》、《張武略》、《張孝子》、《費夫人》、《趙氏女》、《丙申紀事》、《月之初生》、《天門行》、《竹笠黄》、《官柳場》、《無家燕》諸篇皆爲他日國史起本，亦杜史之流歟！逢本山澤之士，其淡泊閑静，是其本狀，而有《春秋》屬比之教，故予亦云《春秋》之詩也。採詩之官苟未廢也，則梧溪之《春秋》得以私自託也。不然，何其屬比于册者，班班乎其無諱若是也？訂其格裁，則有風流俊采，豪邁跌宕，不讓貴介威武之夫者，兼人之長，亦頗似杜。吁！代之勦故殘餘，欲傳于世，稱爲作人，而逢詩不傳，吾不信也。至正十九年冬十一月初吉，會稽楊維禎書。 顧氏手跋曰：鮑丈渌飲向欲刊行《梧溪集》，知毛子晉所藏在先從兄抱沖小讀書堆，屬予勘定而未果也。今丈已下世，令嗣規續成先志，以作《知不足齋樷書》之廿九集。深嘉厥意，從望山姪借出，竭三旬力，補改傳鈔闕誤。惟是六、七兩卷，板心有粉墨塗改痕跡，於次第頗舛錯。蓋景泰板模糊斷爛，致有此失。又悉爲之推求訂正，庶幾稱善矣。然終少七卷第四葉，故其三葉末《節石銘》題下梧溪自注云『有後序』，而今俄空焉。此集在毛氏時已難得，錢曾《敏求記》具言之。予并見汲古别本鈔刻各半者，此兩卷尤舛錯脱落，相較殊遜。不知世間尚存洪武印本，可足是一葉以成完璧否也。校既畢，遂誌於尾而歸之。時嘉慶丁丑歲，顧千里書。 案，此元刊明印本，每葉二十六行，每行二十二字。卷中有『元本』朱文腰形印、『甲子』朱文方印、『毛晉之印』朱文方印、『毛氏子晉』朱文方印、『文瑞樓』白文方印、『秋夏讀書冬春射獵』白文方印、『汲古主人』朱文方印、『毛晉私印子晉』朱文二方印、『毛扆之印』朱文方印、『斧季』朱文方印、『蓮涇』朱文方印、『太原叔子藏書記』白文長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