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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賀方回撰；後有墓誌銘程俱撰 慶湖遺老者，越人賀鑄方回也。賀本慶氏，后稷之裔。太伯始居吴，至王僚遇公子光之禍，王子慶忌挺身犇衞，妻子迸度淛水，隱會稽上。越人哀之，予湖澤之田，俾擅其利，表其族曰慶氏，名其田曰慶湖，今爲鏡湖，傳譌也。漢孝安帝時，避帝本生諱，改賀氏，水亦號賀家湖焉。家牒載謝承《會稽先賢傳》，敘略如此。唐代既頒勳格，百家圖譜併爲煨灺。元和中，林寶集著《姓纂》，臆謂賀氏慶封之後，非是。按，封刼專齊政，田氏患之，聚三族甲環其宫而夷其族，封僅身免，走魯遷吴，卒被屠戮，安有遺種哉？吾家特會稽一族，他州之賀，蓋賀蘭、賀若、賀跋、賀婁、賀魯、賀葛、賀賴、賀述、賀兒、賀略、孤吐賀諸姓省焉。鑄十五代祖逎祕書外監之從祖弟，諱知止，少味《老》、《易》，躬耕不仕。開元末，興崇玄學，本道三以道舉荐送，不赴。會有聞于朝者，起家拜上虞丞，秩滿試任城令。時李翰林白寓遊是邑，與公相從于詩酒間，譔其美政，書公堂之壁，後人鑱詩石，今或存焉。久之，遷陽谷令，卒。官民懷其惠，遮留喪車，不得時發，因權窆縣之北原，三孤即壠爲廬，免喪。按，安史之亂，縣又改隸東平，尋爲李正己巢據之，寖用非法，游民浮房，禁不聽還。伯仲定居陽穀，俾季陰歸會稽，以持先業，皆力田自潔，不復爲仕宦計。季實吾祖也。歲一北走，省展存殁，且自誓約，生雖居，死當附骨先壠之次。逮七世孫，遵約不墜。後屬董昌盜越，民罹其毒，因棄業北遷合族焉。國朝緣外戚，賜第開封隆和里，六代祖廣平王始别葬于浚儀固子陂之原。高祖平州府君受命北征，即詔其家嗣曰：『吾家本慶氏，昔王子嘗寓于衞，而子必以舊氏名之，吾死必封樹衞郊，示不忘本。』府君竟死事朔野。曾祖以哀毁，廢于家，但名其子而重詔之。天聖初，大祖總北道坰牧之正，遂卜府君之新阡于衞屬邑共城東原，仍徙貫焉，行先志也。鑄少有狂疾，且慕外監之爲人，顧遷北已久，嘗以北宗狂客自况。今寖老且疾，念歸何時，而亟更舊稱者，亦首丘之義耳。鑄生于皇祐壬辰，始七齡，蒙先子專授五七言聲律，日以章句自課。迄元祐戊辰，中間蓋半甲子，凡著之稿者，何啻五六千篇。前此率三數年一閲故稿，爲妄作也，即投諸煬竈，灰滅後已者屢矣。年髮過壯，志氣日衰落，吟諷雖夙所嗜，亦頗厭調聲儷句之煩，計後日所賦益寡，而未必工于前，念前日之爨燼爲妄棄也，始裒拾其餘而繕寫之。後八年僅得成集，以雜言轉韵、不拘古律者，爲歌行第一卷；以聲義近古、五字結句者，爲古體詩第二、第三、第四卷；以聲從唐律、五字結句者，爲近體五言第五卷；以聲從唐律、七字結句者，爲近體長句第六、第七卷；以不拘古律、五字二韵者爲五言絶句第八卷，以聲從唐律、七字二韵者，爲七言絶句第九卷。隨篇敘其歲月與所賦之地者，異時開卷，回想陳迹，喟然而嘆，莞爾而笑，猶足以起予狂也。倘夢境幻身，未遽壞滅，嗣有所賦，斷自己卯歲，列爲《後集》云。丙子十月庚戌，江夏寶泉監阿堵齋序。 元豐末年，予始筮仕，與方回俱在彭城，爲同僚友。自是一别，聲迹不相聞，蓋三十年餘矣。政和甲午秋八月，予還自京師，過平江，謁方回，披腹道舊，相視惘然如昨夢耳。方回之詩，予見之舊矣，復出《鑑湖集》示予。其辭義清遠，不見雕繪之迹，渾然天成，殆非前日詩也。方回自少有奇才，其氣業足以自表於世，意功名可必也。逮今流落州郡，不少振，豈詩真能窮人耶？然方回詩益工，名日益高，其傳不朽矣。與世之酣豢富貴與草木同腐者，豈可同日議哉？以此易彼，可以自釋也。是年冬十有二月庚申，延平楊時書。 公娶濟良恪公之女，公之子提幹君廩復娶良恪之孫，實外姑之親姊。故予獲識其子省幹君承祖者，嘗從訪公遺文，曰：『先祖昔寓毗陵，中間擾攘，凡所著文編，悉爲敵人攜去，獨巾箱有别録《慶湖詩前集》在。』因假傳寫，正其字畫訛舛，而疑者因之。又從趙氏得公墓刻，併書於卷末，庶知公之出處本末云。乾道丙戌歲仲夏望日，邯鄲寇翼令威父記。 賀公詩詞妙天下，幼年每竊聞諸老，稱其名章俊語，今詞盛行於世，詩則罕見。余傳録此編久矣，意俟《後集》併爲鋟木，念未易得，恐失因循，迺以所積節儀折色等錢，刻置郡齋。頃爲德清令邑子以公《留題左顧》二絶相示，嘗揭之亭上，今附載於是。紹熙壬子七月朔晉陵胡澄題。 《鑑湖遺老詩》，凡四百七十二篇，其五字八句詩，鍛煉出入古今，爲集中第一，其餘大抵名家作也。余少讀《唐實録》，與會稽石刻，見賀季真棄官本末。方開元、天寶之交，天下號無事，文學士見貴重，季真出入禁省，冠道山，友儲副，極當世華寵。然一旦不顧去，爲千秋觀道士，使人望之超然如雲漢，登秦望，行剡川，未嘗不悠然遐想也。季真去後四百二十載，建中辛巳歲，始識其孫方回江湖上，蓋鑑湖遺老也。方回落落有才具，觀其詩可以知其人。中間罷官錢塘，及通守兩郡，輒謝病去。爲岳祠吏，又一旦掛衣冠，客吴下。窮達雖不同，其勇退樂閑，故有鑑湖餘味。然余謂方回之爲人，益有不可解者。方回少時俠氣蓋一座，馳馬走狗，飲酒如長鯨，然遇空無，有時俛首北窗下，作牛毛小楷，雌黄不去手，反如寒苦書生。方回儀觀甚偉，如羽人劒客，然戲爲長短句，皆雍容妙麗，極幽閒思怨之情。方回忼慨多感激，其理財治劇之方，亹亹有緒，似非無意於世者，然遇軒裳角逐之會，常如怯夫處女。余以謂不可解者此也。余奇窮，骯髒可憎。方回多交遊，乃獨以集副授余，曰：『子好直，美惡無溢言，爲我詳而敘之。』此亦豈其不可解之一端耶？政和三年癸巳歲十月朔，信安程俱敘。 廩伏讀前集序云，自己卯歲嗣有所賦，别爲《後集》。所謂《後集》，以經兵火散失不復得有。近搜故藳所遺，及於佛祠廟宇題詠，洎碑刻鐫勒，并士大夫親戚傳誦，得其一二，皆此集中無者，故續書卷尾，爲《後集》之補遺。廩老矣，不復得其全集，後之子孫續有得者，當綴其末。 始予讀公墓誌，謂有詩二十卷，而所得《前集》財九卷。竊疑其脱略，以公自序如此，且其孫所手抄，遂信之。朅來邵陽，因命鋟木。既而有于公家嘗傳卷之十者，爲予校讐，果少近體一卷，缺古風一首，絶句二十首。又得之公子廩豫登補遺二十七篇，并程公之序録以見寄。屬瓜代之日無幾，不暇附益改作，姑目曰『拾遺』，而亟刻之，以全其集云。紹熙癸丑三月五日，澄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