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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洪邁撰 知贑州寺簿洪公伋以書來曰：『從祖文敏公由右史出守是邦，今四十餘年矣。伋何幸遠繼其後，官閑無事，取文敏《隨筆》紀録，自一至四，各十六卷，五則絶筆之書，僅有十卷，悉鋟木于郡齋，用以示邦人也。想像抵掌風流，宛然如在。公其爲我識之。』僕頃備數憲幕，留贑二年，至之日，文敏去才旬月，不及識也。而經行之地，筆墨飛動，人誦其書，家有其像，平易近民之政，悉能言之，有訴不平者，如訴之於其父，而謁其所欲者，如謁之於其母。後十五年，文敏爲翰苑，出鎮淛東。僕適後至，濫吹朝列，相隔又旬月，竟不及識，而與其子太社??、其孫參軍偃相從甚久，得其文愈多，而所謂《隨筆》者，僅見一二。今所有大半出於淛東歸休之後，宜其不盡見也。可以稽典故，可以廣聞見，可以證訛謬，可以膏筆端，實爲儒生進學之地，何止慰贑人去後之思？僕又嘗風陳日華，盡得《夷堅》十志，與《支志》、《三志》及《四志》之二，共三百二十卷，就摘其閒詩詞、雜著、藥餌、符咒之屬，以類相從，編刻于湖陰之計臺，疏爲十卷，覽者便之。僕因此搜索志中，欲取其不涉神怪，近於人事，資鑒戒而佐辯博，非《夷堅》所宜收者，别爲一書，亦可得十卷。俟其成也，規以附刻于章貢可乎？寺簿方以課最，就持憲節威行谿洞，折其萌芽，民實陰受其賜。願少留於此，它日有餘力，則經紀文敏之家，子孫未振，家集大全恐馴致散失，再爲收拾實難。今《盤洲小隱》二集，士夫珍藏墨本已久，獨野處未焉。寺簿推廣《隨筆》之用心，願有以亟圖之可也。嘉定壬申仲冬初吉，寶謨閣直學士大中大夫提舉隆興府玉隆萬壽宫臨川何異謹序。 自序曰：予老去習懶，讀書不多，意之所之，隨即紀録。因其後先，無復詮次，故目之曰《隨筆》。淳熙庚子，鄱陽洪邁景盧。 是書先已成十六卷，淳熙十四年八月，在禁林日，入侍至尊壽皇聖帝清閒之燕，聖語忽云：『近見《甚齋隨筆》。』邁竦而對曰：『是臣所著《容齋隨筆》，無足采者。』上曰：『煞有好議論。』邁起謝。退而詢之，乃婺女所刻，賈人販鬻于書坊中，貴人買以入，遂塵乙覽。書生遭遇，可謂至榮。因復裒臆説綴于後，懼與前書相亂，故别以一二數，而目曰《續》，亦十六卷云。紹熙三年三月十日，邁序。 王右將軍逸少，晉、宋閒第一流人也，遺情軒冕，擺落世故。蓋其生平雅懷，自去會稽内史，遂不肯復出。自誓于父母墓下，詞致確苦。予味其言，而深悲之。又讀所與《謝萬石書》云：坐而獲逸，遂其宿心。比嘗與安石東游山海，頤養閒暇之餘，欲與親故時共懽宴，銜杯引滿，語田里所行，故以爲撫掌之資。其爲得意，可勝言邪？常依依陸、賈、班、嗣之處世，老夫志願盡於此也。』案，是時逸少春秋財五十餘耳。史氏不能賞取其高，乃屑屑以坐王懷祖之故，待之淺矣。予亦從會稽解組還里，于今六年。仰瞻昔賢，猶駑蹇之視天驥，本非倫擬，而年齡之運，踰七望八，法當挂神虎之衣冠，無假於誓墓也。幸方寸未渠昏，於寛閒寂寞之濱，窮勝樂時之暇，時時捉筆据几，隨所趣而志之。雖無甚奇論，然意到即就，亦殊自喜。於是，《容齋三筆》成累月矣，稚子云：『不可無序引。』因攄寫所懷，并發逸少之孤標，破《晉史》之妄，以詔兒姪。冀爲《四筆》，它日嘉話。慶元二年六月晦日序。 始予作《容齋隨筆》，首尾十八年，《續筆》十三年，《三筆》五年，而《四筆》之成，不費一歲，身益老而著書益速，蓋有其説。曩自越府歸，謝絶外事，獨弄筆紀述之習不可掃除，故搜采異聞，但緒《夷堅》諸志，於議論雌黄不復關抱，而稚子櫰每見《夷堅》滿紙，輒曰：『《隨筆》、《夷堅》皆大人素所游戲，今《隨筆》不加益，不應厚於彼而薄於此也。』日日立案旁，必俟草一則乃退。重逆其意，則裒所憶而書之。櫰嗜讀書，雖就寢，猶置一編枕畔，旦則與之俱興，而天嗇其付，年且弱冠，聰明殊未開，以彼其勤，殆必有日。丈夫愛憐少子，此乎見之。於是占抒爲序，并奬其志云。慶元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序。 自《隨筆》權輿而續之，次三至五，合七十四卷，容齋先生文敏洪公之所紀述也。筆爲卷各十六，咸冠以敘。五獨十卷，而無題辭，蓋未及成而絶筆也。先生父子伯仲以文籙相禪，屹爲一代詩書禮樂宗主。論中興人物巨擘，當首屈也。蒙知四朝，眂儀兩地，大而裁成國史，作宋一經，次而代言坡掖，雷風鼓動，其它高文大册，臚分兩稾。而是書所載，又翰墨之餘力也。其爲書也，陰陽象緯，是鈎是索，經籍傳註，是糾是砭，古事於我乎發敭，古人於我乎品藻，正譌考異，核僞剖微，若典故沿革，若姓族譜牒，文有町畦，詩有胎源，而委葉而根，下逮仙梵醫數，亦時罔羅，爲之量齊，千彙萬狀，而道以貫之，卒歸乎一也。圭璋璧琮，旅敶位置，而犀象珠貝，鐘磬彝鬲，又錯其中，麗其側也。今江右祥刑使者寺簿公視先生爲從祖，贑昔作屏，依然遺愛，聞孫紹最，因任乘軺。亦既出潢池，赤子勞徠，而枕席之臺府，文書益省，乃裒五筆而刻諸梓，校寶婺舊刊，兹爲全書，將使章貢父老指爲棠陰之茇也。以橚閭閻晚生，首况摹本，俾克紬繹。念昔侍先生丈席，嘗竊窺緒餘，或與客語，悠然反隅，或閲近書，躍然觸機，輒引筆行墨，頃刻數則，殆如鑿地而井，隨鑿湧泉，橋衡百罌，衮衮不竭，巨盎萬繭，信手得緒，繅之杼之，可丈而可匹也。漢王充有書釋物類同異，正時俗，嫌疑名，曰《論衡》，而唐李肇紀事，實探物理，辨疑惑，示勸戒，采風俗，助談笑，號其書《國史補》，論議有識，以權衡史籍，有功於裨補，沿名取義，於先生宜兩得也。《論衡》八十五篇，二十餘萬言，而《史補》堇堇三卷，彼善於此，猶足稱雄。然史載充著書時，閉門潛思，絶慶弔之禮，户牖墻壁，各置刀筆，或者爲先生哂之，彼一何勞而我佚也。蔡邕入吴，始得其書，歸藏帳中，或搜得抱數卷去，邕屬勿廣，曰：『惟我與爾共之。』噫嘻！邕獲它人書，閟恡如寶，寺簿公乃出其家書，與衆共之。自是人可讀，户可傳，又將無翼而蜚，且至雞林矣。此其量之廣狹，見之公私，又何啻山淵夐而霄壤隔也。嘉定壬申子月初吉，里學生從事郎充江南西路提舉茶鹽司幹辦公事丘橚謹書。 叔祖文敏公居閒日久，著述爲多。《隨筆》五書，凡七十四卷，考覈經史，捃摭典故，參訂品藻，精審該洽，學士大夫争欲傳襲。伋頃守章貢，後公四十年，以其書鋟於郡齋。朅來守建，又後公四十三年，於是復鋟此書于建。方欲彙公之文，刻寘祠下，適以移官未暇也。當嗣圖之，以成山莊先生之志云。嘉定十六年秋八月既望，姪孫朝議大夫直華文閣知建寜軍府事新除直敷文閣知隆興府江西安撫伋謹識。 《容齋隨筆》初刊于婺女，自續至五，繼刊于章貢，然歲久字漫，不可復辨。紹定改元，偶得建溪刊本，詳加參校，命工鋟梓。始於是年之仲春，訖於次年之季秋，刊成全書，庶幾流傳益廣云。重九日，臨川周謹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