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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張九成撰，甥于恕編 無垢張先生乃予之母兄，諱九成，字子韶。頃爲春官宗伯，以議忤時相，一斥嶺下十四年，寓横浦僧舍。平生無它好，唯嗜書不厭，雖堦庭閒草花敷榮，春聲喧晝，蕩流耳目，曾不一動盼側首。晚年目昏，立短簷下，展卷就明，向暮不已。石間雙趺隱然，南安守張公見而嘆息，標記于柱，今猶在也。予與憲弟自幼承訓，頗以警策别於羣兒。每一感念，情不自制，遂抱負琴劍，徒步三千餘里抵嶺下。予既自喜得至，舅亦喜予之來，朝夕得侍座席，講論經史，難疑答問，無頃息少置。從容之暇，則談及世故，凡近人情合事理可爲學者徑庭者，莫不備録。雖所説或與舊説相異，皆一時意到之語，不復自疑，故名之曰《心傳》。予後以思親歸，季弟憲亦不憚勞遠，奮然獨往，其承教猶予前日也。遂各以所得合爲一集，初不敢以示人，止欲訓家庭子姪耳。予學生郎曄粗得數語，纂爲所録，而士夫已翕然傳誦，信知舅氏一話一言爲世所重如此。予老矣，守其朴學，固而不化，往往不與時習投，凡六舉於禮部而無成，遂匿影林下，時時提省此心，不致爲窮達得喪所累以失其源流，則亦無愧於吾舅平日之教矣。故人刁仲聲來丞邑黄岩，一日訪予於山間，且道及昔時無垢講下從游之樂，意甚欵適。予亦於田夫野老間聽其歌謡，知吾仲聲能推所學以佐百里之化，皆醇和而篤寔，簡約而寛厚，使人愛而不敢慢，使而不忍詐，風猷靄然可嘉，不謂其無所自者。既逢箇中人，不復祕其藏，因出以示之。即歛衽肅容，敬誦不能已，乃卓然有言曰：『無垢先生所學，皆醫天下士大夫良方，豈可收爲無用之藏？願公俾我，我當板行於世，與天下學士大夫共之，使胸腹間苟有所病，自可隨病用方，一投即去，所濟豈不博哉！』予欣然抵掌曰：『此予志也。』因以授之，遂書其略。淳熙元年七月一日，甥于恕序。 侍郎張公先生德行冠朝列，議論妙天下，凡學術之見於訓註講解者，無非發明六經之藴而心傳先聖之道，真學者之軌範，當世之標準，此已廣行於世，人人皆得而有之。至若師弟子疑難問答，微言奥義，率皆剖决無餘，以啟迪聾瞽之言，世蓋未有聞見之者。予幼年侍官海昌，夤緣得厠師席之末，提耳之誨，語汝之言，所以作成愚不肖而使不爲小人之歸者，寔有自來。惟子稱兄穎脱不羣，議論耿耿，獨出衆人之上。先生每當暇日招入寢室，語必移時，許以傳道，而未究其説。自兄云亡，每以其學不傳爲恨。予負丞黄山，而同舍于忠甫昆季隱居方岩，寔先生之甥，頃嘗擔簦負笈，不遠千里，皆至嶺下，其朝夕之所親炙者，所得尤更的切，籍記五六萬言，編以成書。予職事出郊，因訪其廬，忠甫以所集示予，且序而目之曰《心傳録》，如精金美玉，粲然溢目。予喜見之，肅容敬讀，如親侍訓誨，拳拳服膺，不忍釋手，所以開明昏瞶、蕩滌茅塞者多矣。方知昔日先生告亡兄之言，於是而盡得，則理與心會，端若無間然者，在予今日安敢泯其傳耶？雖然，昔楊子雲作《太玄》，世無知之者，弟子侯芭收而藏之，且曰：『後世有楊子雲，必好之。』卒如其言，流傳不泯。今先生一話一言可以垂示永久者，顧不待予而獲傳，而忠甫兄弟家有記集，不以自寳，樂與賢者共之。予殊嘉其意焉，因出俸資，且率同志相與協力，命工鏤板，置之縣庠。庶幾四方士子均受先生之賜，而予與忠甫亦無愧於先生也。學生黄岩丞刁駿敬書集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