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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武达文通论功受赏奇男侠女奉旨完婚

第十五回武达文通论功受赏奇男侠女奉旨完婚

话说颜昚敏捷奏到京,天子大悦,降了一道谕旨:颜昚敏暨三侠五义、元翠绡来京听候恩旨。金辉先发逆谋,复了原官。公孙策授襄阳太守,金必正调守江陵,汤梦兰知郢州事。襄阳县便选了杜雍。江陵总管逗遛革职,鄂州总管庸懦降调。任传桂授江陵总管,皇甫襄授荆门军总管,赫连弼授郢州总管。沙龙授江陵都监,艾虎授荆门军都监,柳青授襄阳都监,智化授均州都监。钟雄免占踞君山之罪,也授为郢州都监。白雄、唐斌、梁翼、郭顏,都升了都监。舒俊、霍云、杜翰、葛衍芬,孟杰、焦赤、陆彬、鲁英、姜铠,都授了防御使。原奏内水军队长史云等八人,及龙滔、姚猛、雷英,参做提辖,均已依议。鲁氏、沙氏、甘氏、及沙龙次女,元翠绡之婢,均赏给银两彩缎。随征兵士均赏三月口粮。廖充等交部恤荫,阵亡兵丁家属亦均恤赏有差。
又是一道谕旨:庶人爵派兵押解来京,逆眷逆党一同起解。魏明公严缉务获。故妃元氏,不削妃封,赐祭一坛,予谥忠愍,将襄王邸第改为忠愍王妃祠,春秋致祭。
巡按将大兵分别遣回,酌守险要,拜折后已回襄阳。本留任传桂、公孙策镇守江陵,旨意到来,分别咨札。自己因钦限紧促,赶着同双侠四义料理启程。将襄王等带着同行,以防不测,其襄王眷属十数名嫔御载在册牒者,止能一同起解。令地方官踏勘襄王府,动用叛产银两,改造忠愍王妃祠宇。因元小姐已回金陵,并录了恩旨,飞咨江宁知府钦遵。还恐小姐不肯入都,商之柳夫人,叫他回乡省母,顺便到金陵劝驾。
任传桂等得了札副,大家忙着到任。鲁氏在女营里多时,爱秋葵为人直爽,想鲁英已做了官,尚无家眷,与陆彬商定,到沙龙处求亲。沙龙道:“我们弟兄一样,不好僭大。”陆彬道:“老员外年高望重,我们那敢平辈相称?我这内弟才二十多岁,跟艾兄弟又很说得来,就是人粗鲁些,怕有屈了令爱。却是内人与令爱情投意合,早已姊妹相称,陆彬才敢斗胆来说。”焦孟两人在旁听了,也说:“秋葵侄女同鲁老二很是一对儿,既是陆兄求亲,大哥你再推辞倒生分了。”沙龙想着甚是相当,也就应允。恰好焦、孟、陆、鲁都是江陵水陆防御,到也热闹。大家送了巡按后到任,择日完姻,不消细叙。
巡按先将家眷送回,便定期入都,文武各官送出城外。走了数日,展昭押了魏明公赶到,巡按在道补了奏折,又行文催欧阳春、蒋平入都。
到了都中,欧、蒋也就赶来,都先去参见包相,将兵马扎在城外,人犯寄在开封狱内。其时王、马、张、赵都已选了提辖赴任,自有新参的校尉用心看守。包公虽是笑比河清,却喜一班文武都是他赏识的人,便一齐请入厅中相见。先问了一回军情及善后事宜,便说:“明日须一同入内,预备召见。”巡按在路被展昭等求他表扬沈仲元,已经应允。却因名在盟书,无甚归正的实迹,与包相商个奏陈的法子。包相把黑脸一沉,说:“贤契们所见糊涂了。据你们所说,此人先投马强,后投襄王,既系良民,何故专入叛党?两次行刺,他未曾先送信来,又未尝帮拿一人,虽未动手,却是把风坐观成败,其心叵测。若这种人也要表扬,算入侠义之列。。。”拿眼把三侠五义一瞪,说:“诸位自居何等?”展昭等被他说得词严义正,辨不上来。巡按只得站起道:“老师教训的是。”一席话算把沈仲元之案结了。
后来展昭等婉复智化,智化已检了仲元的骨殖,送回安葬后自行到任,也只得付之慨叹而已。
次日五鼓,众文武随包相入朝。天子先召见巡按,问了备细,大加褒奖。又将三侠五义同班召见。天子见二丁人才出众,不愧将门,欧阳春亦雄伟英奇,与卢方相仿,龙颜大悦。奖谕一番,随即召见包相,商酌文武封赏。即日叫翰林院阖门草制,将颜昚敏以金紫光禄大夫参知政事,展昭、白玉堂是仁宗特赏的人,此次功又最高,都拜了镇国将军、御前都指挥使。卢方、欧阳春授了武卫将军。韩彰、徐庆授为屯卫将军。丁兆兰、兆蕙授为骁卫将军。蒋平以冠军将軍充京营水军都统制。又因颜昚敏奏扶危涉险都是元翠绡之功,其勋勤实在诸将之右,便追赠元谦为秘书少监,下旨江宁赐祭,趣元翠绡驰释来京,听候恩命。
次日,颜昚敏以功微望浅力辞参政,天子照例不准,押着到任。随即谢恩,众侠义展、白换了二品章服,余皆三品章服,谢恩后,均各到任不表。襄王等各犯,特派濮王同包公会审。襄王究是懿亲,不过点一点名,随交宗正司看守。包相想到襄阳王先发,定有人通信,随把魏明公等严审。明公见开封府执法森严,不寒而栗,想着左右不过一死,还去受那零碎刑法么?便道:“我全知道底细,请暂松手拷,待我写来。”包公便叫松了他手,放张矮桌子,安了纸笔,他就将庞吉遣庞禄送信,还把鲍、宋两内监也开上去以外,朝官及襄阳左近与襄王通谋者,一个不漏,都开在单内。并将智化是马強一党,也注在后面,要想攀倒他,以泄愤恨。包公明察如神,笑了一笑,说:“此人可云狠毒。”随与濮王上疏请旨,其涉于疑似者,都请免提。智化算免了受累,却把庞吉参了一个着。圣心震怒,叫文彦博把庞吉查抄拿问,果然得了许多与襄王往来私信、金银无算。文公覆奏,有旨将庞吉归案审讯,两内监也发出来,提了庞禄,两造一证,伺从抵赖?京外各官通谋有迹者,亦均定入叛党。其余仅止往来、未通逆谋者,皆貶谪而去。
当下濮王、包公拟定罪名,天子允奏。惟襄王究是皇叔,不忍加刑,交六部九卿再议。众议襄王亲为大逆,依太祖定律,罪无可逭,天子恻然下泪。迟了两日,合谏又纷纷上章,圣心不能违众,才下旨改为赐令自尽。嫔御全行释放。王忠、魏明公、杨烈、周霸、赖柱、皮象龙、杨麒、顾昆八人,均凌迟处死。庞吉、鲍仕、宋性、庞禄及通逆各官、参谋裨将,均依议处斩。狄熊临阵穷蹙始降,未能宽免,姑贷一死,杖一百,流沙门岛,永远禁锢。就派濮王、包公监斩。
时辰已到,先把襄王锁在法场,看魏明公等以次凌迟,庞吉等以次斩决。回到宗正司,传了恩旨,襄阳王早已魂飞魄散,叹道:“悔不听元妃之言,以至于此。”宫人服伺他一条白练,大王升天,濮王、包相才去覆旨。这算把襄阳一场虎斗龙争的大案结住。
且说催元翠绡的旨意到了江宁,那元翠绡自由江陵回来,赏了护送兵船,元成等叩见,细询松楸无恙,便择日前去扫墓,又取出修撰裴夫人及元妃遗稿,命工刊刻,小姐的意思,经此一番险难,世缘益淡,便思避世修真,只是父母未曾立嗣,实是一桩大事。听得堂叔元谨由建州通判内转吏部郎中,还乡有日,只得耐心等他。未及一月,江宁府得了襄阳咨文,恭录谕旨,到别业来催。小姐只推有病,俄延下去。
果然元谨于八月间回到金陵,与小姐相见,称赞:“侄女如此英雄忠孝,名溢朝野,吾兄可为有后。”不等小姐开口,就说:“我有两子,长名绶,年十六岁;次名纲,年十四岁,请侄女拣一个为吾兄之嗣,以践当日之言。”小姐泣下道:“父亲在日,原说要抱二弟。叔父既不负遗言,便立二弟为嗣。”于是选定日期,告庙告墓,忙了一阵。
小姐见叔父人极诚厚,婶母戴氏亦甚贤明,两弟均读书聪慧,心中甚喜。正料理家事,柳夫人由襄阳来了。小别重逢,格外亲热。小姐谢他表扬元妃。住了两日,夫人劝他一同进京,小姐一味坚辞。夫人又托戴氏相劝,说:“如巡按擢授京职,定由常州绕道,来此同行。”匆匆自去。小姐叫元全、元成把田产、房屋、书籍细细查明,交给元谨,道:“二弟年幼,便请叔父照管。”元谨道:“我与你都要入都,还是叫元成经管着。他是老人,很靠得住,日后再说。”小姐说明不愿进京,要去找寻师父。元谨夫妇正无法相劝,忽然恩旨到来,江宁府见圣旨隆重,又知元谨在籍,遂录了谕旨,亲自到别业来,先摆香案宣读,都是元谨带着元纲谢恩。知府询明墓道,订期谕祭,又托元谨催小姐遵旨入都。说道:“圣心隆重的很,世家国戚,没有抗旨鸣高的理。”反反复复,说个不休。元谨连声道谢。
到谕祭那日,人山人海价看,小姐也到享堂内祗候。知府备了牢醴,照仪注行事,读了祭文。礼成后,元谨、元纲同族中人都到府署谢恩,并替知府谢步。小姐回来,元谨便又劝道:“侄女,你此番再不去,不合于理了。圣心表扬忠愍王妃,也是因你。这番推恩,直到你父亲,休说你自己还有恩命在后,就是我哥哥一个词臣,至于赠官赐祭,你也得谢谢恩去。你兄弟却替你不来。就做神仙,也要从忠孝上做起。你是明白人,想来不用我细说的。”小姐一想,真是师父说的,魔难太多。硬魔倒不怕,如此软魔却难当。左思右想,圣恩高厚,体贴如此,似乎不去谢恩,太觉抗违无理。正在踌躇,柳夫人回去奉了大夫人船已到码头,夫人又亲自上岸相邀。小姐被众人磨得没法,江宁府又日日遣人来问行期,以便覆奏,只得草草收拾,仍带了元全父女与元谨眷属同行。知县早已备了大船,连元谨都风光起来。
颜母闻媳妇说翠绡许多好处,巡按署被围亏他烧楼相救,想着见见小姐,轿才上船,颜母带着柳夫人已过船来。小姐叙世谊行礼,戴氏也过船相见。颜母将小姐手拉着,细细看了一回,对戴氏道:“我活了六十多岁,从未见过这种奇人,这样纤纤儿的手、窄窄儿的鞋,说会杀人,不是个怪事么?比书上说的还利害。要不是我媳妇亲眼见的,我真是不信。”把戴氏等都说得笑了。颜母又拉过飞奴,看看也甚俏丽,说:“你这孩子,也有本事呀?我们这回上京,有你主仆两个,我可放心睡觉了。”
谈了一回,顺风开船。原来柳夫人婆媳谈心,早把巡按想替白玉堂做媒的话说了。颜母因白玉堂救他儿子,哪有不感激的呢?更是性急。等泊了船,叫柳夫人绊住小姐,单请戴氏过来,就硬替玉堂求亲。便把玉堂怎么救他儿子,你家姑娘怎么救玉堂,玉堂怎么相貌,怎么本领,是个文武全才,现在二品前程,万岁爷怎么喜欢,絮絮叨叨的说了又说。戴氏与他又是初见,又因他是参政之母,身分甚尊,只得答应,说回去商议了再复尊命。戴氏回去,告诉元谨。元谨早知白玉堂是擒襄王首功,现官殿帅,武职极品,听颜母所说,又知他是颜参政患难弟兄,哪有不愿意的?叫了元全,细细问他地牢相救的情事,及白玉堂品貌如何。元全天生与玉堂有缘,听得颜母做媒,他更说得玉堂是世上找不出第二个的。便连襄王用美人计,他几个月坐怀不乱的话,都细细说了,极力撺掇。元谨夫妇商议,戴氏觑便问问小姐,小姐却总不松口。颜母直忙了一道儿,戴氏只得请缓至都中再议。
话休絮烦,由淮入汴,已到都城。参政接母入了相府。颜母更是热肠,见了儿子,略略说了家常,便催他拜元谨,替玉堂求亲。元谨才搬进寓所,参政已经来拜,直下轿来。叙礼已毕,少作寒喧,便说:“奉母命来拜世叔,替盟弟白玉堂求亲。”元谨道:“太夫人已早谕及,元谨哪有不愿意的?奈舍侄女另有一番见识,他说从前全为国事家声起见,盗了盟书,救了白殿帅,原是权而不失其正,若应了姻事,则从前光明磊落举动转涉嫌疑。其志甚坚,其言甚正,元谨竟无法劝他。非是元谨故迟太夫人之命也。”参政被他说的绝望,只得托他婉劝,闷闷而回。回到府中,白玉堂早到,等着同见太夫人。行完了礼,颜母觑着眼,将玉堂细细看了一遍,笑道:“与元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儿。”参政见母亲高兴,不敢直说,玉堂巳听怔了。夹着柳夫人出来,又叫奶母领了公子颜庠来见叔父。少坐辞出,便问参政:“方才伯母说的什么话?”参政便说:“家母之意,要替贤弟聘元小姐呢。”玉堂勃然变色,道:“仁兄该劝伯母罢了此念。元小姐盗书救弟,全是公忠,并非私惠,我们既无从报德,反如此亵渎起来,不但非侠义所为,叫元小姐知道,不疑我是轻薄少年么?”参政从来不说笑话,一日间听了两段议论,不谋而合,不觉笑道:“怪不得我母亲说是一对儿,你们议论真是一对了。”便把元谨的话告知玉堂。玉堂道:“何如?我说此举孟浪。仁兄过爱小弟,倒叫元小姐从此瞧不起我了。”参政说:“难道元小姐因救了你,从此只好不嫁人?”玉堂道:“不是不能嫁人,元小姐是何等身分?文人学士中自有门当户对的快婿,小弟武夫,本不能仰攀。况且救我就嫁我,我受元小姐之恩,便图娶元小姐,这两层嫌疑,都要避的。仁兄不准再提,提了我就恼了。”话不投机,匆匆便去。
参政听他两人议论,又敬又爱,撮合之心愈切。且支吾了老母,回房与柳夫人再四推敲,想出法来。便约了四义,说明委曲,要同他们去求包相,请天子赐婚。四义大喜,卢方笑道:“恩相疼顾五弟,真是家人骨肉,小将们同深感激。日前在酒席上,小将说:‘五弟已官殿帅,该应聘个夫人。’丁兆蕙同他说笑:‘五弟心高气傲,除是元小姐才配得过。’五弟很怪他,说了篇大道理,把丁兆蕙堵得无话可说。此事非恩相与包相爷作主,怕不能成。”参政便与四义同至包相府中。参政把话曲曲折折启知包相,求他玉成。包相想了一想,道:“不料元小姐见识竞能如此正大,不是侠女,竟是儒者了。论理,白将军所见亦是,但据贤契说来,两人均志趣不凡,可称佳偶,自应为之作合。此等事如何请旨?我想,明日元小姐召见,皇上加恩之时,如问及你我,再看机会罢。”参政同四义都谢了回来,怕玉堂固执,都瞒着他。卢方又再三嘱付徐庆,不要楞出来。参政更急,便替小姐报到。有旨:元翠绡在慈寿门预备,天子在太后仁寿宫旁便殿召见,并着朝见太后、皇后。
翠绡按了仪注,在宫门祇候。元谨带了元全在旁照料。须臾,内监陈林出来传宣,翠绡入殿,山呼谢恩。天子问了年岁,及元妃如何苦谏襄阳,如何交战,并问元谦有无子嗣。翠绡一一奏明。究竟大家闺范,进退有度,奏对详明,天子着实称奖了几句,便命去朝太后。陈林引到仁寿官,皇后正在问安,便传了进去,太后见他姿容秀丽,举止娴雅,甚是喜爱。问了一回遇仙之事,就命他试试剑术。翠绡回奏:“匕首凶器,未敢携入禁中。”太后知他能文,又命曹后出题,试了他应制七律四首。太后大悦,赐了筵宴。谢恩后,太后赏给明珠二十粒,玉钗一对,珊瑚剑一副,辟邪香佩一对。曹后也赏了铜雀瓦研一方,澄心堂纸百番,诸葛散卓笔四十管,李延珪墨二丸。翠绡谢毕,太监等替他捧了赏件出来。把个元谨主仆在外等急了,见翠绡下来,欢欢喜喜的接过赏件回寓。
次日,天子才召见包相、颜参政,说道:“昨召见元翠绡,武艺不必说了,太后面试他献了四诗,文采亦复可观。”就将诗发给包、颜同看。包相奏道:“此皆国家教化,所以世家之女育此奇才。”天子道:“元翠绡曾否字人?”包相奏道:“未字。”天子道:“朕意必待其择配后始可加恩,卿等可于朝臣中择一英才相配,奏明请旨。”包相就势奏道:“颜昚敏因元翠绡救出白玉堂,乃建功第一事,昨曾为白玉堂求亲。翠绡深明闺训,避嫌不允,玉堂亦因翠绡有相救之恩,不敢越礼。此事要求圣恩定夺。”天子听了,大喜道:“白玉堂尚未娶妻么?”包相道:“玉堂才二十五岁,军务倥偬,尚未授室。”天子道:“似此奇男侠女,两美必台,竟是天缘。朕当为之作主。”就令包相拟旨,将元翠绡赐配白玉堂,于应得封典外,加封忠孝郑国夫人,着即遵旨完姻。
旨意一发,把个颜昚敏乐得比参政宣庥还加倍快活,到中书省述了旨,抄了两张,一张叫从人到元府报喜,自己便往殿帅府来。恰好五义正在聚话,参政两步作一步,走入就替玉堂道喜。把旨意给四义看了,众皆欣跃。玉堂竟窘不可言,良久道:“仁兄这是何苦,定要陷我做个忘恩越礼之人,是什么意思?”徐庆跳起来嚷道:“五弟,你知道恩相同大哥费了多少心,在包相爷前把你的话表明了,包相亦说该配合的,还害什么臊呢!大哥不许告诉你,我真别得难受。真是圣明天子,我今儿才痛快了。”参政便对卢方道:“真是天缘。”就将君相所说的话,细细告知,又再三嘱玉堂道:“这是君命,不必矫强了。我替办谢恩摺子,明日万勿误了。”又与卢方细商请媒下聘礼节,才回府告知母亲、柳夫人,均各欣喜。饭后,又到元府。
元谨先得了喜信,随后又是喜报,便将参政所录谕旨,笑嘻嘻亲自送给翠绡。翠绡见了,满脸红霞,低头不语,暗想:“君命恐不能辞,况是明降谕旨,也就设有嫌疑。”方知师父所说“玉堂金殿”,竟是字字应验,人力竟不能违天的。又想起:“此乃终身大事,父母竟都不及见。”不觉凄然泪下。元谨劝了几句,便出来与戴氏商量,说:“奉旨完婚,吉期必近。”就叫两个家人同元全赶回金陵,去取银两、衣饰、书籍。还分付添买两名丫环。元全乐得手舞足蹈,忙即收拾起程。外面参政已到,先道了喜,就说:“世叔久不在京,亲友必然疏阔,小侄内人与令侄女是盟姊妹,小侄就做女媒。恰好金尚书已到,男媒就请他做。”元谨正踌躇此事,闻参政所筹甚妥,便道谢应允。
次日,去替翠绡谢恩,玉堂也递了谢表。卢方作主,与三义办理聘娶礼物,择于十月行聘,十一月十五日天喜大吉完姻。欧、展二丁,闻信都来道喜。卢方悄对丁兆蕙说:“五弟脸重,二弟今儿别呕他顽了。”兆蕙道:“大哥真溺爱的糊涂了,你瞧五弟自地牢出来后,格外谦恭厚道,把小孩子脾气全化尽了,我兄弟常同欧、展二兄说,他倒底是聪明人,一经磨炼,意气全平,与从前大相悬绝。我那日的话,也是想赞成此事,他说得道理甚正,我不但不怪他,还佩服他。今儿他的大喜,再没有呕他生气的。然而如此奇缘,不呕他几句,也没有趣儿。大哥,你不用管,横竖不至于呕的他回陷空岛就是了。”说的大众都各大笑。
丁二爷趁势到里面,把白玉堂拉了出来,说:“你难道也装新娘子,躲着不见客么?”大家上前道喜,玉堂道:“二哥休得取笑,如此天恩赐配的,又是如此才德,小弟焉有不感激的。惟仔细思量,实觉过分,所以心内总不释然。”欧、展及丁兆兰都道:“此论固见五弟谦怀,然元小姐如此文武兼全,不是五弟这般英雄,谁配得过呢?”兆蕙吵着要吃喜酒,大家入坐,尽欢而散。
到了行聘之日,聘礼丰盛,自不必说。参政更忙,自己要替玉堂办娶亲的事,柳夫人又要替翠绡添置妆奁,便将柳洪之嗣子柳朴及其妻程氏接来帮忙。原来参政完姻之后,冯氏因郁闷下世,柳洪悔过,承继胞侄,娶了媳妇,抱了孙子,柳洪便也亡过。那嗣子夫妇,却谨慎宽和,反其父母所为。柳夫人到京,也就视若同胞,往来甚密。光阴倏忽,已到仲冬,元全赶着由南到京。买了侍女,元谨取名掌书、拂剑,与飞奴同着赠嫁。到了吉期,太后又遣内监赏出冠披、衣裙、玉带,还有宫灯两对、金莲烛四枝。文武百官一来为圣眷优隆,一来各家诰命都要看看侠女两家,送礼道贺的纷纷不绝。
吉时已到,颜参政、金尚书陪了白玉堂亲迎奠雁。玉堂穿了殿帅章服,骑了金鞍白马,人才英秀,仪卫鲜明。一路上老幼妇女瞧见的,无不啧啧称赞。元谨接入大厅,见玉堂儒雅风流,亭亭玉立,全没有一毫武夫赳赳的气象,暗暗欢喜说:“真不委屈我侄女了。”三巡酒过,玉堂告辞,花轿也就到了,免不得辞祖催妆。
戴氏请柳夫人、金尚书夫人替小姐上头开面,扶上花轿。鼓乐喧天,两家全副执事,还加上“奉旨完姻”同“忠孝郑国夫人”牌,摆列着三次御蝎的文房珍宝、衣饰文绮,四名虞侯提着宫灯前导,白殿帅也算极头荣耀,这风光体面却是元小姐自己挣下的。
柳夫人的轿,抄近先到殿帅府中。颜母十分高兴,早就到了。彩舆到门,参拜天地祖先,礼成,燃起金莲宝炬,迎入洞房,坐床合卺。白玉堂恭恭敬敬的揭了红巾,回忆去年今日,恍如身到瑶京,真是梦想不到。
里面是颜母婆媳张罗女客,外面是四义张罗男客。包公也遣侄儿世荣来贺,施俊中了举,恰好入都,也在坐中。众诰命本是要看新人,加着颜母领头凑趣,潮进潮出,拥挤不开。连方玉芝、金牡丹都自愧不如,彼此你一句我一句,称扬不已。午席后,女客方才散去,单是柳夫人陪着新人,劝他进些饮食,自己又歇一歇,再料理一切事宜。外面男客,也单剩了参政及众侠义,要尽乐一日。丁兆蕙最爱顽笑,料着参政必不走,便对参政道:“今儿五弟大喜,小将们先陈明的,放肆一日,请恩相莫怪。”参政只好笑了一笑。这里丁兆蕙便倡议说:“诸弟兄要各敬十大杯。”连南北侠向来老成的,也都高起兴来,兆蕙又呕着四义说:“你们做哥哥的也太板,如此大喜,也该各敬十杯。”徐庆嚷道:“该敬,该敬!”就筛一大杯酒,递给卢方,说:“从大哥起。”卢方道:“这不是顽的,五弟已辛苦了一日陪客,又吃了不少,那里搁得住八十杯酒?”颜参政也帮着说,才从参政敬起,每人各敬双杯。幸得玉堂酒量还洪,不然也就醉倒了。欢饮至三鼓,四义送出参政三侠,柳夫人也回相府,才将五弟送进洞房。
三朝,夫妇入内谢恩后行庙见礼,又与四义相见,便忙着回门谢客,才同到参政处拜谒颜母,并与参政夫妇见礼。颜母拉着翠绡的手,眉开眼笑说:“侄女,非是我定要谋你做侄媳妇,实在你们是一对儿,你今日该佩服我老眼无花了。”说得翠绡羞晕两腮。乳母又抱出颜庠,参见叔婶。内外盛席款待,至晚方归。
玉堂感激敬礼翠绡,自不待言,忠孝夫人也甚重玉堂的武艺品行。至于文章,原是末技,断不肯露才扬己。那知处了几日,觉得玉堂谈吐名隽,书法精工。偶然谈到经史,竟是元元本本,应答如流,这更出于翠绡意外了。看官,此非说书的替白殿帅搽粉,想他与颜昚敏在途中谈了三日,若不是腹笥深通,那颜参政是个饱学,怎么能推为潇洒儒流,情同针芥呢!
将及满月,玉堂与翠绡商议,说起雨墨是个义仆,想把飞奴配他。翠绡应允,问元全愿意否,那知元全在巡按府多日,看雨墨少年干练,为主赤心,合了他的脾气,本有此意。今玉堂肯与撮合,甚为喜悦。玉堂告知参政,参政便叫雨墨叩谢,一边赏雨墨银两,一边赏飞奴妆奁。年内也毕了姻。这两口儿也算称心如意了。
岁尽春来,忙过朝正礼节,又到上元。这日五义聚在卢方处小饮,玉堂道:“我正有一事要与众位哥哥商量。”要知玉堂所商何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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