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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馆阁文类

卷之八馆阁文类

○乞进讲大学衍义疏
伏惟皇上效明圣缉熙之学,采老成芹曝之献,数日以来,御经筵者一,御日讲者二。披图对史,左诹右询,远陋金华白虎之谀,近跨迩英延议之论矣。臣数从豹尾中,仰窥圣衷惕厉,不胜忭踊,窃效尘露,少裨渊岳焉。臣窃睹儒臣进讲,曰经曰史,讵不称古训哉;然而经史以外,尚有足羽翼圣真、补苴鸿猷者。谨按<大学衍义>一书,先臣真德秀氏之所为纂也。总先圣之规模,则先王之典谟,<思齐>之诗,<家人>之卦。该后贤之论议,则继之思、孟、况、雄、仲舒、敦颐之说。衍格致,则明道术,辨人材,审治体,察民情。衍诚正,则崇敬畏,戒逸欲。衍修身,则谨言行,正威仪。衍齐家,则重妃匹,定国本,严内治,教戚属。网罗先躅,捃摭旧闻。其广则帡天极地,其细则茧丝猬毛。其分则洪河之散流,其合则户之有枢也而车有毂。万禩之理,忽来兹之,龟镜具是,斯已勤矣。
臣愚以为儒臣进讲经史而外,益以此书,必能仰资黼座,弘赞化理,启沃灌溉,功匪尟鲜。臣复惟系大于学,哲后所务,非第如经生龊龊据梧,唔咿扬扢,以鬬博雅、资楮墨已也。其躬修贵约,其履蹈贵实,其咨询贵虚,其问学贵恒。夫<衍义>所载,一言一药,而稽之今日,于症最合者,则莫切乎重妃匹,令嫡媵有分;定国本,令睹听无惑;严内治,令巨珰无窃柄。而图兹三者,在皇上一念敬畏,自标直影随,故曰躬修贵约也。夫格致诚正,初无奇艳,世主所阔视之者。借令阳浮慕于广廷之上,而阴违戾于重帷之中,是戏尘飰、荐刍狗而耕石田也,安所用之矣!故曰履蹈贵实也。黼扆之上,人主高拱穆然,何论神明;而二三儒臣,局蹐毋敢失尺寸,执牙签屏息,得毕所肄于前,大善矣。臣独计明主得少假借,娓娓下讯,云何格致,云何诚正,云何修身而齐家。二三儒臣各荐所见,其当上指与否,俱且和颜受之。有不析肝刿胆者,非夫也,故曰咨询贵虚也。夫日新时保,<衍义>所称引。臣窃见皇上昔在冲龄,讲筵之御,燠寒不辍,而近岁传免者屡矣。今虽锐志讲学,万无复辍,而臣已闵然有鲜终之虑焉。<衍义>之所称缉熙日新与戒逸欲者,可不日陈于耳以预防之乎?故曰问学贵恒也。且臣伏闻高皇帝投戈未几,即取<衍义>书之庑壁。而世宗朝,亦尝取<衍义>君臣讲论,为倡和诗。此岂饬弘文之伟仪,修太平之壮观已哉!其躬修诚约,其践履诚实,其咨询诚虚,其问学诚恒也。此祖宗故实,非臣臆见。绳武光先,实在今日。伏望皇上下采蒭荛,特命儒臣进讲<大学衍义>,设诚力行臣所云四者,臣幸甚,天下幸甚。
○一贯忠恕说
昔者曾子取忠恕,明一贯,而紫阳氏以为是借言之也。自紫阳氏有借言之说,而挽世俗儒愈起分别,而增葛藤。愚窃谓忠恕之外别无一忠恕,通天下之外别无贯。悟者见其一,而未悟者见其二焉尔。今夫人不忠则伪,不恕则私。私伪柴其中,是不一也。于是与物为构,日以心鬬。隔形骸于一膜,起藩篱于我闼,相刃相劘以行,而天下遂于我涣然不相通,是不贯也。是不忠恕即不一,不一则不贯也。忠者无伪,恕者无私。无伪无私,则在我尽撤其障隘,以通于天下;天下亦洞洞属属,尽见我太虚同然,共得共适。而薄海含灵,尽归我膜,归我闼,而无纤毫之扞格而弗通。是忠恕即一,一则贯也,而奈何云借言之乎!
或曰一贯即忠恕,则一贯庸行尔。孔子胡不公语洙泗群弟子,而独挈之以秘传曾氏者何哉?则紫阳之云借言岂谬耶?曰:凡借言者,是本不可名,假托之以明若二物。然而道亘今古弗异,宁有二也?即无论孔氏,虽尧、舜以来所称精一,宁外忠恕?特圣人安之,则名一贯;学者勉之,则曰忠恕。故愚尝窃论有圣人之忠恕,有学者之忠恕,吾亦欲无加诸人者,所谓圣人之忠恕非乎?而勿施于人,则学者之忠恕是矣。反身而诚者,所谓圣人之忠恕非乎?而强恕而行,则学者之忠恕是矣。立人达人者,所谓圣人之忠恕非乎?而能近取譬,则学者之忠恕是矣。老安少怀者,所谓圣人之忠恕非乎?而车裘共敝,善劳无伐,则学者之忠恕是矣。
善乎程伯子之训忠恕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干道变化,各正性命。」又曰:「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夫忠恕动以天,而同乎天,岂与一贯之理纤毫隔阂哉!故曰圣人安之则一贯,学人勉之则忠恕。曾子功力将纯,故传其安者;而弟子境界尚隔,故仅闻其勉者。异者造,不异者道。则紫阳之称借言也,其毋乃太分别与?虽然,一者浑浑沦沦,不可得而名。曾氏恐学者难之而道迷,故直发之曰忠恕;紫阳恐学者易之而道亦迷,故又解之曰借言。而均一明道觉人之心,有所不得已者矣。吾又闻紫阳有晚年定论,深悔其传注未当,有误来学。兹解也,或犹未定之论,未可知也。
○防河议
今天下谭防河者,岂不称甚辨哉!日者祥符、兰阳间,河决百余丈,湮城郭,毒人民,患非尟矣。然仅及沿河之人民,未至奔溃四出,为根本害;而其沿堤之瑕者,补之令坚且厚,尚可支目前。而徐、邳以南,则为害滋大矣。盖害在河以南,为四肢之病;在徐、邳,则瘿之附咽喉,失今不治,忧尚忍言乎!异日者徐、邳之间,黄、淮合流,今黄强而淮弱,则不能合,和强则易决。高、宝之间决,而国家数百万飞挽云连,将何道以济乎?则害在运道。淮不敌黄,将缩而旁溃,旁溃其及泗州乎,则害在陵寝。且黄繇清河凡四折而趣海,藉令一者不守,而淮安、高、宝、盐、兴之民,何恃弗为鱼乎,则害在人民。是河南诸处害仅人民,而徐、邳间则合害运道、陵寝而三也。
三二瞿瞿之臣,蒿目而画者,不出疏筑二议。然理势固不能出疏筑二议矣,是在当事者求其当实行之焉耳。往治河之臣,计谓堤深则能束水,水受则势迅而沙淤随下,是寓疏于筑,不可谓非便计。今沙竟未能涤,而水日益高,将复议增堤。增之不已,将隆之于天也?无论糜内帑,即缓急奚益也。迩年议少异矣,是故议重开草湾,议开月河板闸,议落崔镇等坝。夫开草湾仅能防西堤之冲,有如从清江决而入奈何?则重开草湾非计也。夫河堤不足赖矣,将月河足赖乎?则开月河非计也。今崔镇、徐二坝流甚细,季太、三义久塞,今虽落之,岂能泄洪洞之流?则落崔镇等坝亦非计也。然则遂无计乎?曰:酌之疏与筑之间,求其当实行之焉耳。
夫河南之境,冰坚难测,而徐、淮地燠,解冰于季冬,测其浅深,而浚之及底焉。久之河益深,水益日卑,不忧溃矣。此疏之一策也。又自大河口别开一河,至瓦子滩以接草湾,出颜家河,庶几正河不冲入清江闸乎,此又疏之一策也。夫安东至云梯一带,业已堤之,而郊陵至羊赛四十里,不可为束堤乎,此筑之一策也。凡此皆补苴残漏之计矣。乃若功力甚巨,可计万全者,似莫若复故道。河自桃园三义镇达叶家冲而合淮,实惟故道;而济运一河,乃支河耳。今河流竟弃正河而据支河,有如复此,直接颜河,足可支数十年无恙。一劳久逸,暂费永宁,将在于此,是又善行其疏之上策,而筑可无论已。语曰:「非常之事,非常人之所能为。」夫唐尧且咨嗟俾乂,而汉武沈璧马宣房瓠子间,而为诗以叹。今谭何容易哉!藉令今所陈复故道诸策,可实见之行,亦赖庙堂精择纯心任事者,全委付之。而破拘挛,宽文法,无爱帑藏,无惜高爵。戒十羊九牧之扰,排道旁作舍之谋。即地平天成,河渎献瑞,可望于今日,而何虑三患?不然,吾未知空谭之可以纡患否也!
○拟辽东剿平东夷赐给总督蓟辽都御史诰文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拥旄作镇,弘资帷幄之良;秉钺专兵,式重干城之寄。矧蓟、辽藩屏京国,而总督锁钥北门。属羽檄之风驰,赖摹画之天卷。言念非常之伐,宜膺不次之恩。尔总督蓟、辽都御史某,文武兼资,忠良夙植。器足当盘错,出以沈几;志不避劻勷,应之闲暇。顷者海西之弗靖,实由那林之逆谋。雪王台之孙,报二奴之怨。卤掠畜产,虔刘士民。结连渊薮,跳梁边境。鼓螳臂以当辙,聚萤火以燔山。知鼠窃之无能为,顾枭谋之安可赦。尔乃克摅神算,用振皇威。甲士电驰,戈镞日耀。先声播而天狼胆落,全军临而孽虏魂销。献斩馘者盈千,获辎重者无算。烽燧撤警,赖以拯东鄙之危;师旅投戈,从兹释北顾之虑。勋在廊庙,名震华夷。我武惟扬,朕心嘉悦,庸鉴劳续,爰赐宠纶。呜呼!方叔宣猷,则周王攘外;营平展力,则汉主拓疆。嘉尔虏功,谅同先躅。尔尚恢张志意,益励忠贞。舞两阶以格苗,朕不敢后干羽之化;出万全而制敌,尔当克先桑土之谋。钦哉!
○毛颖、陈玄、石泓、楮素传
毛颖,本中山后也,善昌黎,昌黎传之详。自唐遂由中山徙西吴。而其友陈玄、石泓、楮素者,相与同起处。陈玄者,秦五大夫裔,世居易水,后散处都会间,惟游歙者贵盛甲天下。自万石君以躬行显于汉,而子孙能世其业者,莫若石泓。徙清徙绛,徙端溪,俱有名。而楮素者,一名知白,其业成于蔡黄门,楮先生其昆季也。
初,毛颖谓泓曰:「若块处跬步不移,毋乃好逸乎?」泓应曰:「吾不能效若龊龊劳形也。」素亦谓玄曰:「若黯黯自污,非夫哉!」玄应曰:「若皎皎者乃易污。」盖颖嗜动,而泓嗜静,楮白陈黑,故四人相调如此云。
一日,毛颖目三人:「孰能知动不异静,静不异动,白不异黑,黑不异白者,吾与之友。」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于是始定交,相与出囊,求一试其长。而值刘、项逐鹿之时,刘马上习不能用,项稍用亦不肯竟,去学剑。而四人者,遂扩于世。其后毛颖见班超,而超投之。楮素谒李意其,意其裂焉。石泓性重,陈玄嘿嘿,徒怀忿,俱不能为二友争。已而入坐左思藩溷,与左相对几十年。四人非不知藩溷之亵,而重左之博雅,不能舍去。左赋<三都>,脍炙今古,四人与有功焉。居无何,有客以其能蔫于王羲之者;羲之亟招此四人,相得甚欢。王每谓人曰:「吾以毛君为刀剑,以陈君为鍪甲,以石君为城池,以楮君为阵,吾其遂为天下勍乎!」羲之均,传诸子孙,子孙待四人敬不衰,至今称临池业,自乌衣一派外无两者,本羲之昵此四人之力也。
自是四人名逾重,无论雅俗显隐皆争客之,而最后有艺圃主人者,尤极礼遇焉。凡主人有所任使,则玄与颖辄就泓谋定,然后告于楮素,使素传布人间。语云「同功一体」,其此四人谓哉!然此四人者,自少迨今,精销力竭,良苦矣;而感主人礼遇,相议所以报德者。于是泓语素曰:「吾闻主人方玄览逖搜,为不朽盛事,此岂我辈贞洁一身之时!」以问颖,颖曰:「顾尽吾心乃已。」以问玄,玄曰:「亦不敢爱摩顶,虚主人任用。」卒相与毕力任事,终始无间云。后各有茅土封,世世勿绝。
太史公曰:夫士遇合固各有时哉!此四君者,当其遇刘、项时,龌龊弢囊中,以为计划无复之尔。及其遭时遇主,弹冠俱兴,并有显代,声施到今,岂不伟哉!然令此四君怀忮并进,各不相能,功亦不就。乃能相挽相推,若左右手,以有成绩。嗟乎,可谓善始令终,无负师济之义者矣。
○刻玉海序
自唐、宋来,博雅君子,捃摭群言,勒成类书者,无虑数十种云。征事者采其繁,属词者撷其藻,功艺苑者鸿矣。不佞搜猎其间,窃恨诸书所载,或诞焉而不及核,或蔓焉而不及详,又或喋喋纤啬焉而不及弘巨也。其最核最详最弘巨者,宜莫如<玉海>一书。
夫孔不语怪,而他辑者多尚奇僻以骇俗,藉令肄此而能识毕方、辨痴龙,非经也。而<玉海>所纪,皆宇宙所必有,及世人所经见者。即谭天,谭律历,谭祥瑞,易涉幽渺,大都羲和氏之合流,而屈轶、蓂荚之滥觞,无甚奇者,故<玉海>最核也。他辑多揭词组、采只句,以资组织、助吟咏。而此书繇天地及经籍制度,探源溯流,栉比鳞次,万无漏一,故<玉海>最详也。月露花鸟,何关朝政,他辑累累无非此者,所谓<卉谱>、<蟫史>耳,浅矣。此书上逮帝学,下逮货食,皇皇懿懿,夫孰非黼良上务与密勿之宏议也耶?故<玉海>最宏且巨也。而今世经生,学鲜本原,借口孔氏多识鸟兽草木之语,龊龊焉取前所谓载花鸟纪奇衺者而缀拾之,以流连光景,谓足驰骋艺林矣,此其弁髦<玉海>也固宜。嗟夫,孔氏多识鸟兽草木,然其学之大者,不曰识大识小乎?识大识小,固所谓国家之典章制度也,则<玉海>其近之也已,乌可少也!
噫嘻,士贵通达世务,晓畅经济。况业以经术起家,肩鸿负巨,而或不闲于古昔典故之详,沿革始末之异,以征今代之所废所兴,以莅官而考政,于国家何赖焉。其或者以当宁慎默也则可,而有如一旦天子坐白虎观,延诸臣细旃之前,上讯天文,下认地理,中访皇王霸之业,及历朝制所起,异时所以善败,而乃喑然无以应,曰:「主,臣臣愚不及此。」此无论无以将顺黼藻,光扬圣德,即职业之谓何矣!诚取<玉海>一书,时用披阅,岂徒广异闻、侈腹箧,亦国体臣职之助也。是用刻之,以公诸艺苑。其所繇名<玉海>者,则前人序已详之,兹不具论。论其所关之大,以为入海采玉者劝尔。
○皇祖成功文章颂[有序]
臣稽古帝王,巍乎成功,焕乎文章,惟放勋称焉,百代罕俪矣。至乃跨蹑百代,肩踵放勋,共敝天壤,照耀今古者,孰逾我皇祖哉!夫我神州之内,自相递承,礼乐文物,未尽变易也。岂有天骄阑入中原,椎结其冠裳,汛扫其法制,如胡元也者。丁斯时也,材谢神武,则成功岂易;德尟圣哲,则文章奚遑。乃太祖皇帝,龙奋淮甸,禽薙丑虏,驱而置之大漠之外。自辽海以西,阴山以南,耳不闻夷靺之音,目不睹辫发之俗。至夫馘汉擒吴,减夏平梁,尤难殚纪。不越十禩,寰宇混一,可不谓雪百王之耻,除千古之凶者乎,功莫大矣!
已乃秦鹿既逐,汤网尚疏,皇武又于是乎建睿谟,摅鸿算,以润色之。罢中书省,戒擅也;撤母后席,杜渐也;官制律令,闲乱也;颁行集礼,范世也;乐章九奏,彰功也;祖训大诰,贻则也。皇哉唐哉,斯又皇祖之文章,所以并烨星辰者也。夫威定秦、项,则马上之习无文;治几成、康,则臣虏之羞莫雪。文章成功,信难双美。而我皇祖乃武乃文,亦经亦纬,岂惟汉、唐两主端拜而让,斯亦放勋以来所未觏也。臣也绘测天海,岂能仿佛高深;顾钦仰皇烈,亦安能已夫揄扬。臣谨拜手稽首而献颂曰:
茫茫区宇,上黯下黩。扇飙四野,扬氛五岳。天剖灵符,笃生高皇。蛇鍪示异,立筊呈样。奋起东土,爰振士旅。猛将如罴,谋臣似雨。旌髦耀日,戈鋋干云。爰摧劲谅,爰取伪诚。遂定南服,黄钺北指。冲坚坚瑕,扞敌敌靡。传檄王庭,孽胡褫魂。左贤鸟散,永靖边尘。皇曰无荒,贞我王度。积虑委心,储思垂务。玄览书林,遥集文圃。金科玉条,昭示来许。爰定礼乐,以洽幽明。明堂雍台,振鹭充廷。帝典已补,王纲已张。麟麟册府,庸显周行。卓哉神武,宇宙永垂。轩让五岳,禹逊神圭。懿哉圣文,日月并煌。秦规汉袭,等于荧光。武烈文谟,启佑来兹。时赖文孙,觐之扬之。何以觐扬,惟敬惟一。天庥荐隆,万禩无极。
○玉壶冰赋
岁既暮,日方升,姑射主人睹玉壶冰焉,问于凭虚丈人曰:「斯何物欤,若斯之清莹也?方今客主无所摅情,子其抽秘思,聘妍辞,侔色揣称,为我赋之。」凭虚丈人逡巡而起,扬袂而称曰:「仆闻玉比德于君子,冰并洁于神人。<山海>备载夫龙首,<豳风>发咏于凌阴。璞或献于楚山,井或凿于凌云。赐重宣室,直倍连城。或不詟而自朗,或屡琢而称珍。玉号贞栗,冰亦坚莹。离之则并美,合之则双清。尔乃采玉于石,剡器成壶。以虚而受,用当其无。侔巧周瓒,埒奇夏瑚。于是严律闭,阴云升,朔气至,河海凝。大荒雪满,沙塞鸿惊。天景初夕,玉壶始冰。质规规而外圆,色辉辉而内莹。远而望之,若太阳团圞升银海;迫而察之,若沆瀣洸朗浮金茎。若夫朝开霁色,旭日瞳蒙,光射冰壶,如紫金之在镕,殷殷烁烁,照暎房栊。或望舒继明,羲驭已没,光凝冰壶,若明镜之出匣,晶晶莹莹,可鉴毛发。若乃置于殿庑,列诸明堂,彩袭龙衮,色耀黼裳。琬琰陈兮韬辉,弘壁设兮掩光。其或清庙肃穆,圭俎静闲,用昭洁祓,式供清燕。间觩{角翏}之璀璨,添秬鬯之泔淡。又若依玉堂,近紫庭,轴帙生色,几席增明。飘兮清翰墨之思,翛然远阛阓之尘。至若宾筵乍启,酬献初行。助绮筵兮静嘉,祛锦席兮炎蒸。何借龙皮之扇,不用冷蛇之萦。释肺腑之尘鞅,惬宾友之欢情。信使夜光夺魄,明月怀惭;隋珠失照,赵璧让研。刻画非人工可及,瑰奇似神工所完。故能令对之者虑畅,观之者神清。何凉草之可拟,岂寒孤之能胜。虽形质不盈夫尺寸,照瞩止及夫户廷。然已宽然具体乎阆苑,而仿佛乎蓬瀛。见者似已濯魄于瑶琼,亦何必蹑足于崚嶒也。」
称引既已,复作而为乱曰:「玉匪冰兮,空复守贞。冰匪玉兮,未离滓尘。冰假玉以为用兮,玉含冰而转清。直方任器,规圆协情。缘时呈象,含光肖形。温如皎如,象君子之清贞。」姑射主人欣然促膝相属曰:「善哉!子曙于冰壶之德矣乎!微子鸿辞,则冰自贞,孰章厥美矣。」于是命觞饬腊,敬荐上客,庸佩玉音,服之无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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