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图集|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实录|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首页 > 史部 > 志存记录 >

罪惟录选辑

罪惟录选辑

  自序
  左尹字非人,别号东山钓史。祖籍,系〔周灵〕王九年鲁襄公会吴于查之地。□□□□,伯禽苗裔。初,惠王时积功封□□□□于诸侯曰东安公,即今山东□□□□是也。历汉武帝元鼎中西□□□阳伯,何;历隋工部尚书、唐高祖武〔德中〕中书侍郎,仪;历唐僖宗广明中游〔击〕将军、进上柱国、赐紫飞鱼袋,居歙州,师〔诣〕;及干符中宁州刺史死事,谥「忠烈」,城;又历南唐元宗保大中建州节度使、工部尚书,文徽;后出继南唐宣歙观察使,文征;历宋初进士,直史馆龙图阁,加刑部郎制选事,进右司郎中,道;迄明洪武中仲元、新□、允中、国用、原善,皆开国经济名臣。而海昌恕,二十一年举人材入都;谙医理,愈帝疽,授太医院使:则尹十一世祖也。自是诗礼显融,为中原望族。尹生东山之麓,距始封七十七世云;具载列史及家乘、外记,不赘。
  尹幼专治葩经,长独契尼山,窃取指义。左云者,以出姓自晦,实非「四传」中左氏遗系。按前左氏与宣圣同时,顾袭其名曰丘;亲望见无得而逾之日月,而二其名曰明。既以其言,附「春秋」为千古。后左氏与丘明不同谱,而因名得氏曰左;与曲阜不同里,而按籍而求曰东山。左非,东山亦非;非人,非其人也。乃亦欲以其言,附「春狄」与「传」为千古。所奇左氏距今二千余年,辄预以其姓藏尹之初名、预以其名着尹之今世,略似谶然,不可强也。
  此书之作,始于甲申、成于壬子。中二十九年,寒暑晦明、风雨霜雪、舟车寝食、疾痛患难、水溢火焦、泥涂鼠啮,零落破损、整饬补修,手草易数十次、耳采经数千人;口哦而不闻声者几何件,掌示而不任舌者几何端。以较定、哀之微词,倍极辛苦。兼以他注误而连狱、方椟藏而无山。言之无罪者,大率不求文理,而妄指便是南箕事之直书者。其实不登律例,而据云准为铁案,使非知几早同负简,则又「西狩获麟」以前所未尝有此警□也。改书名为「罪惟」,天下之大,或犹有深原其故者。至于初讳为特昭之、初疑为特信之、初误为特正之、初轶为特存之、初彼此厄为特合之、初是非淆为特决之,所为取义在此;马、班以下,或几几商之也。
  若夫「罪惟录」得复原题之日,是即左尹得复原姓名之日;静听之天而已!

  纪
  安宗简皇帝
  鲁王监国(附)
  唐主(附)
  桂主(附)
  韩主(附)
  ·安宗简皇帝
  安宗简皇帝,显皇帝孙、福王常洵世子也;名由松。福王初封怀庆,迁河南。崇祯十四年,贼自成陷河南,王被难;尚书吕维祺、承奉崔升死之。世子以宫眷,裸奔怀庆。及怀庆陷,与母邹太妃及继妃李氏出奔;半道失,单身依潞王卫辉。甲申三月,帝殉社稷,卫辉复不守,世子随潞王南奔。憩尉氏,遇周王故宫人童氏,呼共逆旅,客尉氏者四十日。童氏有娠,誓富贵毋忘。已而胎不举,与奔许州;得遇母太妃而李氏竟失。寻被劫,世子弃许复南奔;太妃、童氏再失。
  夏四月,与潞、崇二王及周世孙共栖淮上。盖南都至是始得凶问,兵部尚书史可法、工部尚书高弘图、都御史张慎言、京畿道御史祁彪佳集诸臣中府,会议册立。国子祭酒姜曰广后至,曰:『今社稷为重矣』。彪佳、可法曰:『中兴之辟,非守文继体可办』。时潞王慈易有声,曰广移书凤阳巡抚马士英,略见立贤大意。而士英已先同南奔诸镇谒世子舟中,私诩翼戴;遂与诸镇黄得功、高杰等驰檄,谓福藩亲贵莫与京。于是魏国公徐弘基合诸臣笺迎世子浦口;既至,众议犹未决。吏部主事李沾曰:『有异议者,死殉之』!诚意伯刘孔昭、太监韩赞周力赞沾议。
  五月之四日,福世子即监国位。谒享殿,行祭告礼;问懿文皇太子寝园,谒奉先殿。语及先帝,为泣下。以内守备府为行宫,百官行四拜礼;谦让再三,并述「未堪多难」之意。可法首进战守大计,请素服郊次,发师讨贼,示天下报雠大义;诸臣各上中兴大政数事。监国唯唯。
  以姜曰广、高弘图、史可法、王铎皆原官,晋东阁大学士;而马士英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御史总督如故。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吕大器、解学龙左右侍郎,周堪赓户部尚书,徐有范、张有誉左右侍郎。以张国维协理戎政尚书,贺世寿为刑部左侍郎,何应瑞工部左侍郎,刘士祯通政使,王廷梅应天府尹,郭维经为府丞。改李沾太常寺少卿,韩赞周为司礼太监。补科臣陈泰来等十一人(泰来及左懋第、李清、罗万象、姜应甲、张元始、辜朝荐、马嘉植、沈胤培、钟斗、熊开元),补吏部诸司华允诚等五人(允诚及倪嘉庆、叶廷秀、王重等),补兵部诸司李向中等四人(向中及吴奇伟、吴国龙、杨文荐),余各陞赏有差。起刘宗周原官左都御史,徐石麒以右佥都御史管左副都事,祁彪佳以右佥都御史安抚苏松。郑鸿逵为右都督佥事,镇守镇江等处;都督佥事黄蜚改镇九江口。
  是月之望,阁臣士英不通群议,辄上尊号,监国即真。铸国宝,金代之。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大赦。先是,金声以原官御史起用,疏请监国即军中设大行皇帝位,旦夕衰侄哭临;迨事定,而后即位。安抚彪佳与诚意孔昭复争之,不得。刘宗周在道,疏辞新衔;亦请暂称「行在」,决策亲征,驻师中都,以图进取。报闻。
  改内官监卢九德为司礼监秉笔,提督京营;而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晋宁南伯左良玉为侯;良玉受诏,不拜。以顾锡畴为礼部尚书,黄道周为吏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高倬工部右侍郎,罗大任国子监祭酒,侯峒曾左通政使,郑瑄大理寺卿。以田仰巡抚淮扬,晋兵部右侍郎。楚抚何腾蛟,以兵部左侍郎总督川、湖、黔、郧。腾蛟感星纬之变,奏举朝臣工和衷体国,以回天意;且请练兵湖南北,以压宁南桀骜。从之。
  诏潞王暂居杭州。
  上熹宗张皇后尊谥及大行皇帝庙谥「思宗烈皇帝」。忻城之龙以「思」非美号,请改。尊福王恭皇帝、太妃邹氏皇太后。
  礼部尚书锡畴荐吏部司官林胤昌、科臣瞿式耜并总镇陈洪范可北使。
  释高墙罪宗七十五案、凡三百四十一人。
  六月,建恭皇帝专庙。
  设四镇将于江北;加封黄得功为靖南侯,封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填之。每兵三万,岁每本色米二十万石、折色银四十万两;分汛后,各属兵马钱粮悉听取用。凡恢一城,即为所辖。
  起废科臣章正宸、熊汝霖、姜埰等,台臣徐殿臣、李之春等,九卿毕茂康等,共四十六员。起原任武德道雷演祚为按察使。立保举之法以通铨政,填危疆为守令。是时诸贤响应,野无留隐,拭目太平。
  贼献忠自长沙浮桥济师,陷夔州,连陷涪州。巡抚陈士奇捷忠州,再捷梁山,扼守重庆;力竭,城陷。瑞王阖宫被难,士奇及守道陈纁死之。贼以断手徇州县,疾陷成都。蜀王被难,新旧抚臣龙文光、徐可求咸死之。献忠僭尊号,伪称「大西」,改元「大顺」。时郡县殉难者:成都知府王行俭、南溪知县王硕辅、灌县知县左重、梓潼知县洪维翰、巴县知县王锡、资阳知县贺霍存、兴文教谕刘希文等。而总兵赵光远时已降贼,阁部士英误有所闻,犹请降敕奖之。
  河南推官陈潜夫保周王南渡,巡道刘淐以贼逼,移驻项城。潜夫保杞,招土寇娄道一合平西将军刘洪起擒伪官安中外等五人;上捷,擢御史,即按河南。真定知府丘茂华复收所属城邑,间请疾援,不报。漕抚路振飞驻淮,与御史王燮集兵,走伪顺制将军董学礼于宿迁,百姓哄起杀之;复擒杀伪官吕弼周、王富、胡来贺、朱自成、李魁春及癸未进士武愫等以闻;并请亲征,愿为前驱。玺书褒慰。于是德州诸生谢陛以乡兵从原任辽抚黎玉田、御史卢世■〈氵隺〉、贡士马元录追杀伪防御阎杰等一十八人,济宁都司李允和杀伪官刘浚、尹宗衡、张间行、傅龙等九人,驰捷南都;亦并褒答。主事监军凌駉南至临清,部乡健诡迎伪防御王皇极杀之,乘胜追斩伪官数人。报捷,且云:『南师宜守临清,权宜北好;合兵西伐,实作东防。臣足一动,临清以上便非我有。望兵如岁,万勿失时』。不省。时李贼初败,欲弃关中,下禹门。诏分汛,宁陵以东至归德,属总兵王之刚;以西至兰阳,属许定国;祥符以西至泛水,属刘洪起;河洛,属李际遇:颇有斩获。副将刘洪、郭从宽擒鄢陵伪官王度及许州伪巡捕王清,之刚斩伪都司虞世杰,洪起擒汝宁伪官祝永苞及上蔡伪令韦世遇,定国擒陈州伪官惠在一;各加级有差。会御史陈潜夫艰去,以凌駉代巡按河南,驻沈丘;北师悬兵科给事中招駉,駉不受。
  以徐汧为少詹兼侍读学士。汧遗教当事:『贼不讨、仇不复,不书即位;「春秋」之义也。恐有为口实者矣』!且曰:『不能收君子之用,无以服小人之心』。
  吏部尚书张慎言议:『北京南归诸臣,或系胁从,并宜酌用』。诚意伯孔昭私以拥戴功未录,譁于朝。御史王孙蕃讦孔昭干预。阁臣弘图、曰广以为文武各有职掌,宸陛几如讼庭,请罢;诏两解之。
  传谕参将王之刚迎圣母于河南郭家寨常守义家。
  秋七月,北师传檄至济宁,令官吏出迎。镇臣高杰议守河北以保江南,勿正视瓜、仪、浦、釆为金陵门户。建阳知县蒋棻三请勤王,报闻。
  时大兴工役,起沉木江中数千以为神。置「天财库」内廷,不关户部稽察。
  北使副将唐起龙招抚江南,以摄政王书致可法,责以「故君未葬,新君不得即位」。可法引光武、昭烈、晋元、宋高故事以答;且曰:『鞠躬致命,所以为报也』。
  晋勳臣徐弘基以下各官衔、级廕、禄赐有差。给事中罗万象首请严禁滥授,于是御史李模、刑部侍郎贺世寿等次第言之;报闻。
  诚意伯孔昭奏:『封疆失事官,罪与逆案等』。御史陈良弼劾词臣项煜在逃混进。
  兴平伯杰越汛以兵入妻子扬州,百姓虑其残,闭关噪杰,立杀乡绅郑元勳之袒杰者。靖南侯得功以兵格之;监军郎中万元吉驰温旨调和。
  戎政张国维疏恢剿大略,并请罢输纳例;从之。詹事管绍宁奏请奉迎先帝梓宫及皇太子诸王万福、慰谕西北文武诸臣并劳苦总兵吴三桂;吏科马嘉植亦疏及之。礼部尚书顾锡畴随请肃清宫禁、慰安九庙、谒问陵寝、速图进取,并请正文震孟之谥「文忠」、礼部尚书罗喻义之谥「文介」、少詹姚希孟之谥「文毅」,夺大学士温体仁之谥「文忠」。未几,以祭海摄事入闽。
  加河北总兵卜从善官二级,以左懋第为太仆寺卿。
  应天府丞郭维经疏请明功罪、饬是非;报可。给事中熊汝霖上言:『山东诸郡未宜遽弃,北币之举万不容稽』。同官陈子龙复申及之。
  论定策功,加可法少保、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廕一子锦衣卫佥事,世袭。而士英太子太保,廕袭如可法。余皆进爵有差。
  浔督袁继咸表请亲征,且密言宁南骄蹇;荐在籍杨廷麟、叶廷秀、吴牲等。起用钱谦益、夏允彝、文德翼、严锡命;加继咸兵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江右应、皖等处。
  特旨存问大学士礼部尚书傅冠,改叶廷秀为御史。
  八月,议大婚。右佥都御史彪佳言:『妙选须圣毋迎至之后』;因言『诸臣不宜踰格升迁』。时阁部士英内持权,铨补渐奉中旨,不由廷推,颇尚搜密;彪佳又言弊政,诏狱、缉事、廷杖三事不可任。
  兴平伯杰兵出开、归,呼饷不应。
  阁部可法上疏,以为名器滥觞,工役繁费;而大仇在目,一兵未加,恐偏安亦未易几也。不报。以杰获盗功,加可法太傅。
  晋谢升上柱国少卿、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
  诏祭告凤、泗两陵,以可法摄行。还,奏贤奸莫辨、威断不灵、滥恩施、开告密数事,语痛切;不报。
  阁部士英称阮大铖知兵,奉内旨起兵部右侍郎。阁臣高弘图请遵例下九卿会议;且曰:『必会议,于大铖更光明』。士英曰:『臣非受其贿,何所不光明』?因为大铖奏辩,并讦高、姜为欺国。弘图、曰广并乞休,不许。府丞维经曰:『「逆案」成于先帝之手,今「实录」将修,安得抹杀』!给事中罗万象曰:『大铖未必知兵;恐「燕子笺」、「春灯谜」,即枕上之阴符、袖中之黄石也』。御史詹兆恒曰:『大铖一起,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良之气,关系不小』。时万元吉转太仆少卿,与怀远侯常延龄、御史陈良弼、王孙蕃、左光先、兵部郎中尹民兴等次第疏争;而吏部侍郎吕大器并攻御史越其杰、都御史田仰、杨文骢等为马党。曰广至三疏求去,词益迫切;并不报。大铖入对,上四策、三要、十四隙称旨,升江防兵部尚书。于是光禄寺卿许誉卿、左通政使侯峒曾、吏部主事华允诚合词求去,不许。吏科熊汝霖、通政使刘士桢复力争之,不报。曰广曰:『墨敕斜封再见矣;所可恨者,阴持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明指士英。士英嗾四镇毒诋曰广;复令建安镇国中尉朱统■〈金类〉奏曰广初有异心。科臣袁彭年驳以非例,宜付刑部;不问。科臣汝霖、通政使士桢复争之,不听。士英因大言:『陛下四雠不报,曰广其一也』。发神庙时「梃击」一案以激上怒;出曰广初册立时原书示同官,曰:『策陛下,非其意也』。于是诚意伯孔昭唾曰广于朝房。同官可法遂请出督师扬州。大学士陈方策等数百人诣阙上书,谓不当外处可法,不听;加可法太子太师以行。而曰广求去益迫;会皇太后且至京,加太子太保,许致仕去。太常卿李沾因自陈定策时争执状,并论吕大器之心可疑。吏部尚书张慎言甫受事三日,及大器并罢位去。
  时科臣章正宸疏争中旨,阁臣弘图票拟不合,发改再三;弘图曰:『臣死不敢将顺』。乞归,从之。
  擢李沾左都御史,晋抚宁侯朱国弼为保国公,改授朱统■〈金类〉为行人司,起张捷吏部尚书,杨维垣为通政使。迁刘士桢兵部右侍郎。群臣交章论劾。科臣熊汝霖至以捷为国贼,士英颇不恤人言。江督继咸疏留曰广不得,随以六事规切上躬;不省。草莽臣刘宗周直讦阁臣士英,以为不兴问罪之师、止营定策之赏;哀诏不下,「逆案」复张。又曰:『中朝之党事方兴,何暇图河北之贼』;并及京营不宜以太监卢九德主之。士英复宗周不臣,令镇臣泽清等合纠之;宗周谢病去。士英复疑彪佳与宗周共事,会大铖素衔御史左光先之兄光斗,因坐光先降诛叛贼许都一案以为激变;彪佳争之,谓:『一月定乱,功最』。忤大铖,遂嗾御史张孙振并劾彪佳,坐以登极时曾有二议;彪佳亦病去。
  太后至自河南,谕所司括万金备赏;科部请节省,不听。封太后弟邹存义为大兴伯、福邸千户常应俊为襄卫伯。应俊系革工,初从上避难,负上雪中数十里,称扈驾功。擢青浦知县陈■〈火庶〉中书舍人及王镛、王无党锦衣卫世指挥使。科臣陈子龙疏请「慎名器」,极言内降之非;不报。礼部尚书顾锡畴争之,不得;因论张有誉不由廷推非制、请罢厂卫、禁中官之私买女口并劾张孙振不可用,触时忌。以葬父假归,卧不起。
  加徐石麒吏部尚书。会内侍私有所嘱,石麒执祖制不行。士英又曲庇御史黄耳鼎,石麒争之;耳鼎遂追持前陈新甲主款一案,反劫石麒。石麒曰:『新甲坐陷亲藩七,恭皇帝非其一乎』?称病去。
  诏选内员宫女,闾巷骚然。言官李维樾、陈子龙合疏谏,不听。
  以中允卫胤文兼兵科给事中,监兴平军;以蓟辽总督王永吉经略山东、河北,总督河南劝农。
  太仆寺卿监军万元吉疏请群臣洗濯肺腑,共图实着;并恳追恤阵亡将士、白旧督赵光忭之冤、建文年号宜复、景皇帝庙号宜崇、逊国诸臣谥廕宜补、崇祯末殉国诸臣宜恤,并请追补开国勳臣傅友德、冯胜两谥。上可之。因追上建文「惠宗让皇帝」、景泰「代宗景皇帝」,赐甲申殉难文臣二十二人、勳臣二人、戚臣一人葬赠廕祠谥有差,庙额「旌忠」;赐生员殉国许琰从祀。
  杨廷麟补翰林原官;旋与吏部夏允彝、华允诚等以党事起,并解组归。
  当事忌淮抚路振飞威干,坐贪功靡饷,夺任去。
  府丞郭维经再请洗刷刻薄偏私恩怨故智,一以办贼、复雠为事;不省。时内廷官寺五十三人日夜秘戏,上乐而忘之;朝政一惟士英裁决。
  宗贡原任安县知县朱议漇疏邸报遗失数事,宜察;如面叱本兵张缙彦、廷推南都职方郎中万元吉等件。
  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入朝,面讦士英权恣;士英赂福邸旧阉田成、张执中等为解免。士英随疏逆魏案中,大半是正人君子之流。科臣袁彭年争之,且极言缉事之害;忤旨,谪浙江按察使照磨。
  赦原任大学士吴甡戍所,许陛见。诚意伯孔昭廷劾之。
  御史李模上言:『皇上既不以得位为利,诸臣安得以定策为功!惟刻刻自认为先帝之罪臣,方着着实效目今之胜着』。且曰:『经国有体,勿以大僚而过繁;拜下宜严,勿以泰交而稍越;繁缨可惜,勿以近侍而稍宽』。
  九月,封福建总兵官郑芝龙为南安伯。
  诏童子就试督学先上金,郡县有额。溧阳知县李思谟不奉令,坐削职去。
  出内使苏、杭,穷采姝丽,以备三宫之选。
  司业兼礼部尚书管绍宁请告去。召降贼锦衣卫都督刘侨补原官。
  镇臣泽清大治宅第,逍遥淮上。
  科臣汝霖请以前任凤督朱大典奉命北使,镇将黄得功堪与共事;不报。寻条明从逆罪案,请恤布衣杨文琼;且直指中书,谓『厂卫之设,飞章告密,内外交通,神器互借,「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不亡何待』!语戆激。罚俸一年。
  兵部侍郎士桢请塞幸窦,荐在籍编修刘同升可用;留中。
  御史詹起恒疏论『朝事纷纷,营其缓者、小者、私者;至是蔑视宰辅、诃辱塚臣,大为失体』。语极痛至。同官周元泰亦云;兼请料理楚、蜀上游。报闻。
  以何应瑞为太常少卿;起陈子壮为礼部尚书,管詹事府事;升徐汧、吴伟业为少詹事,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御史陈良弼廷劾谦益不可用;戎政张国维奏:『今日自申讨逆贼之外,别无执掌;何暇以有限精神,分于恩怨。前车可监,能不寒心』!
  升解学龙刑部尚书。定逆案,除在北京何应征等二十二人三年后定夺外,所坐六等:一等应磔,宋〔企〕郊等十一人;二等应斩长系秋决,光时亨等四人;三等应绞拟赎,陈名夏等七人;四等应戍拟赎,王孙蕙等十五人;五等应徒拟赎,沈元龙等十人;六等应杖拟赎,潘同春等八人;存疑另拟,翁元益等二十八人。保国公国弼等合纠刑官六失;御史张孙振复言『北来诸臣,乃贼弃之而来,非弃贼而来也』。学龙坐夺职;以高倬代之。
  吏部侍郎黄道周撰经筵讲章,论四镇必不为用;且曰:『此日所可言者,寡矣』。
  奉命摄祭禹陵。
  原任都御史方震孺、李光泰、给事中李维樾、知府陈亨各请捐饷募兵入卫。
  开纳事例;时有『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之谣。黄金价贵,京师号曰马金;金值白金十五。
  冬十月,修兴宁宫、建慈禧殿;国用乏,佃练湖、税洋船瓜仪、■〈封上于下〉洲升课,甚至榷酤升一文。
  奉化布衣方翼明抗疏论朝事,逮刑部究拟。诸生何光显疏请立诛马士英、刘孔昭;忤旨,付西市,籍其家。
  进士吴易草「中兴四议」,大要谓『忠臣义士报君死国,须及其锋用之。两淮者,江表之藩篱;荆襄者,上游之门户:急宜留意。诸镇之兵积骄而惰,须更张之』。书成,叹曰:『马金用事时,此何为』?遂不果上。
  庙门灾。户科吴适上言:『日讲宜行,午朝宜举』;不省。
  升左懋第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等七府。加御史陈荩监军,主召募。懋第惊闻母变,自请同镇臣北使,便负母骸骨归。
  科臣章正宸疏曰:『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急宜联络诸路,分渡河、淮,使两京血脉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据武关,以攻陇右:此大计也』。报闻。
  长庚见东方,芒角飞烁;中有刀剑、旗帜、车马影,大小长短倏忽变。凤阳祖陵叠灾。地一日三震,有声如吼。
  十一月,诏以定海都督水师陈洪范加太子太傅,副使北讲;加懋第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为正使。以兵部职方司郎中加太仆卿马绍愉、兵部司务陈用极等同行。奉国书通问,致金币;奠安梓宫,察探陵寝;封宁远总兵吴三桂为蓟国公世袭,赉银米。懋第墨衰不释,至北境上必拘馆伴奉迎之礼;讲事不成,被絷。洪范以私款得遣还;懋第誓死,百劝不降,与陈用极等五人同难(事在「使节传」)。
  镇将高杰屯徐州,约淮南镇将刘泽清合力进击;泽清不应。杰诱杀敌间程继孔,诏加太子太傅。北帅寓书杰,招降;杰报书肃王,誓无二。
  十二月,有僧大悲冒称定王,语颠乱;付西市。
  杨维垣遽转副都御史,马、阮因缘作奸,众正咸引去。维垣遂与吏部尚书捷勇翻三案,请重颁「三朝要典」、追恤三案被罪诸臣。于是吴孔嘉、袁弘勳等复请「要典」之中,参列当日奏疏,以存其实;仍追论焚「要典」诸臣之罪及得罪孝宁太后先庄妃者。士英皆为主行。江督袁继咸疏争之;有旨:『皇祖考、皇考无妄之诬,岂可不雪!事在青史,非宿憾』。宁南良玉亦上言:『「要典」治乱所关,勿听邪惑,致兴大狱』。报闻。
  陈洪范南还,请恤使北劳臣;兵科戴英谓『北好未成,正使不返』;劾止之。
  加左良玉太子太傅、世袭指挥使,开藩武昌;子梦庚都督佥事,挂平贼将军印。
  士英嗾楚宗朱盛浓讦御史黄澍毁制辱宗、婪贿激变;逮不至。浓得为池州推官。
  吏部尚书捷黜陟颠倒,惟阮大铖手。给事中吴适不避权要,屡驳参之。同官袁彭年疏请更置要地督抚;不听。
  升维垣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大铖驻江防,遥制朝政。蔡奕琛以吏部左侍郎入阁办事。尚书捷请复温体仁原谥「文忠」,而文震孟不宜一例。京师谣曰:『马、阮、张、杨,国事乖张』。保国公朱纯臣屈贼,为贼所杀;捷请以张辅例封王,阁臣士英与票拟。捷复请恤初附外戚郑氏诸臣;有旨:『刘廷元等九人各谥廕、祭葬,徐养先等六人各赠官、祭葬,王绍徽等各复原官』。
  大禁复社文字,收书贾蔡益所罪之。时党事益盛,可法上书争之;不省。
  阁部士英奏杨御蕃五载战功,着进左都督;马进忠、王允成并加太子太保。以剪除群贼功,加士英太保、王铎少傅。
  除夕,上在兴宁宫,意忽不乐。太监韩赞周曰:『新宫姑安之』。上曰:『非以是;黎园殊少佳者』。赞周泣曰:『奴惟令节或思皇考、或伤先帝,顾及此耶』?
  弘光元年(隆武元年)乙酉春正月朔,日有食之。朝贺毕,士英特请吏部尚书张捷及太监卢九德敕命(以人言迟至是)。
  八之日,流星入紫微。
  江督继咸表贺元旦,因言三案不宜追论、新参蔡中书不宜府怨滋多;闯贼既败,江南不能无事,请急假督抚以权,俾善用左。不听。求去,不许。
  科臣吴适上维新五事:信诏旨、核人才、储边才、伸国法、明言责;不省。
  补彭期生湖西兵备道。晋郭维经兵部尚书。维经与士英不协,遇事饬之;士英矫旨,令降级视事。宫詹余煌在籍,驰书讽大臣,颇触时忌。起陈函辉监军河南,寻改督城金圌、北固间。
  戎政张国维请告去。杨廷枢以荐,授翰林院编修兼兵科给事中。学士徐汧病归。
  驻彰德总兵许定国计杀兴平伯高杰。杰部荡寇将军王之刚攻定国,定国以城北降。诏恤杰袭廕、祭葬,以其故部李本身为左都督、加太子太保,提督本镇赴归德。加监军卫胤文兵部尚书,与巡抚王永吉料理三镇。
  汀州帘子洞贼王猪婆受抚勤王,半道散去。
  殿功成,辅臣以下叙廕有差。
  二月,赐兵部尚书阮大铖蟒玉。大铖荐士英子锡为总兵,主护卫。士英同乡杨文骢子鼎,骤膺节钺。京师谣曰:『杨、马成群,不得太平』。
  叛将定国反攻河南,破郾城,巡按御史凌駉移镇归德。归德总兵李际遇邀荡寇之刚北降,之刚不可,与兴平伯李仲兴南遁。归德被围急,知府董庭、知县吴靳忠开门降,监军道吴汝琦、知县蔡凤不屈死之。北师逼降駉,駉伺间与兄子润生咸自杀。莱州被围,原任工部侍郎宋玟与诸父勳部应亨画策城守;城破,咸死之。北师至夏镇,别从济宁南下。可法移镇泗州,檄诸师北御,不应。
  诏下王妃童氏狱,拟妖妇。
  逮伪皇太子于金华之观音寺,杂视不识;中外诸臣咸误为真,上书争之。会给事中李清请修先帝实录及改谥号,并上先太子、二王谥;诏定皇太子谥「献愍」、永王曰「悼」、定王曰「哀」,改先帝谥号「毅宗烈皇帝」。士英冀以绝太子之疑,疑益甚。
  升瞿式耜都御史,巡抚广西。各镇合词荐起朱大典兵部尚书,协理戎政。御史张孙振劾在告礼部尚书顾锡畴,致仕去。
  自二月以来,日月色过赤踰常时。
  原任中允李明睿泛海南归。
  三月朔,移伪太子入宫,寻下中城狱。会审,系王之明假冒是实。有旨:『王之明勿骤加刑,俟正告天下,然后尽法』。寻谕拷究穆虎主使附逆。
  时有男子詹自值便服直入武英殿,南面御幄中,语颠乱不可录。踰日,风颠白应元者亦闯入殿,卫士诃不能止,语更不恭。并付西市。
  设坛望祭先帝忌日,尚书大铖后至,路哭曰:『致先帝三月十九日者,东林诸公也;愿阴殛之』!
  侍郎何楷、督抚袁继咸、巡抚何腾蛟以王之明回读为「明之王」,咸涕泣疏争。而宁南侯良玉内畏闯逼,适原任御史黄澍被逮急,力劝良玉以兵东下,借太子为兵端,挟文武二十七人合疏,名「清君侧」,数士英八大罪;邀继咸、腾蛟军中。腾蛟夜起投水,乘不死,脱去;而继咸密上书自白,请勿疏北御。左兵掠九江,夜火照城中。士英惧,矫旨靖南得功率诸镇郑鸿逵、黄蜚等数十郡协捣上流。左部方国安私以四千人归朝廷,反攻良玉。良玉病,颇悔;呕血死。子梦庚不发丧,伪为太子檄下军中,激众怒。
  时江北诸臣单,北师临河,士英欲以失机坐尚书郭维经;都人数千叩阉乞免,革职去。改王永吉总河,督师淮、安、凤、庐,驻徐州;巡抚钱继登驻扬州,参政马鸣霆驻江阴,副使□司奇驻京口,都御史杨文骢专监镇军。
  决从逆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先是,兵部尚书解学龙被劾,逆案未定;镇远侯常延龄乞急褫逆党,遂先定龙日兹、项煜、陈名夏与时亨、钟五人等罪案。时钟兄礼部员外镳为钟解免,诏镳与雷演祚共勒自尽。
  史可法自劾师久无功。
  琉球国遣使入贡,且请袭封,给事中陈燕翼、行人韩元勳往。
  夏四月,北师益急,永吉檄督师可法及监军卫胤文协守。可法疾呼,诸师不应;入都,欲面陈机密,士英沮之。咫尺不得见天子,可法衔涕还泗州。北师逼,退保扬州。
  士英请更铸各衙门印,去「南京」二字。
  十九日,上召对便殿。大理寺卿姚思孝、尚宝司丞李之春、给事中吴希哲合词,宜先防淮、扬,次及凤、庐。上谕士英:『左兵似不曾反叛,应专心北堵』。士英大声曰:『此皆良玉死党之言,士英不能与共朝廷也』!是时上流一再捷,论功,加黄得功靖国公、郑鸿逵靖卤伯,世袭;加朱大典、阮大铖太子太保,张杰、马得功、郑彩、黄蜚皆锦衣千百户,世袭。其刘孔昭、黄斌卿、方国安、赵民性、卜从善、杜弘域、张鹏翼、杨振宗等,咸升赏有差。
  梦庚既败,挟江督继咸北降;继咸不屈,死之。
  太监田成等次第上淑女,都下得七十人,最元氏、程氏;杭五人,内王氏者中选;又周书办自献女一人。诏次日入元辉殿,上亲览焉。
  二十三日,北师渡河如无人。百姓王诏奏镇兵南避抄掠状,不问。以杨文骢巡抚苏、松五府。北师由天长、六合南下,广昌伯良佐以其众北降,东平伯泽清屯淮南观望。北师攻扬州,城中兵仅三千人;可法三疏乞援,报闻。北豫王复以书招可法,可法不启;曰:『国朝无降宰相』。城破,死之。时同难者,为监军道吴尔埙、督饷佥事黄铉、兵部员外何刚、主事施凤仪、知府任民育、管粮通判吴道隆及侨寓原任兵部侍郎张伯鲸、兵部尚书卫胤文(又礼贤馆诸赞画,不悉姓名)、总兵马应奎、副总兵乙邦才、参将李预等二十七人。镇臣泽清闻扬州破,欲浮海入浙;适风坏巨舰百余,遂北降。而所属张鹏翼、李士琏、张国柱等诸队入海,依巡抚田仰崇明。御史梁云构请召黄得功、刘泽清入卫,不果。
  五月朔,尚书捷报至,百宫称贺。时群集清议堂,率不语;大率纳款北师者也。越五日,北师从天宁洲渡江,金陵震;士英计无所出。初十日,召优伶入大内,上与太监韩赞周、屈尚忠、田成等杂坐酣饮。二鼓,上侍太后,携一妃,内官皆跨马轻装,潜从聚宝门出,百官无知者;独士英以方国安兵数千从。历茅山,茅山乡民恨士英入骨,哄起劫之。上仓卒走芜湖得功军,失太后所在。国安护士英弃上竟南下,趋杭州。忻城伯戎政赵之龙出示安民,曰:『此土已上寿北朝矣』。太后间关七日,始得诣杭。时潞王暂居杭州,士英以太后谕,奉潞王监国。得功第一见上,惊曰:『陛下失所重矣!即奈何』!上登镇南将军翁之琪舟。方议南迁,而广昌良佐及靖国前锋马得功时已北归,勒靖国勿南向,得功不从,自刭。于是步将田雄掖上去;琪扳不及,投水死。礼部尚书钱谦益与忻城伯之龙咸奉表出百里,郊迎北师。
  金陵既夜失帝,有好事者呼闾巷七、八十人,裹王之明出狱,纳武英殿,高坐嵩呼,行五拜三叩头礼,传示举义报雠。先是,阁臣铎以他事坐逮狱;之明至是出之,并召高梦箕于狱,与铎并为大学士。旋抄马、阮私第已尽,次及杨维垣、陈盟之家。北师入,前诸好事尽散匿,王之明敞罔被执,不终。兵部尚书维垣自尽,妾朱、孔咸投缳从之。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工部尚书何应瑞,亦皆投缳尽。户部郎中刘成治、兵科给事中刘廷弼,并自裁。中书舍人龚廷祥,投武定桥水死。同官朱■〈火庶〉,亦水死;■〈火庶〉子乡荐伯俞,自尽。礼部主事黄端伯高卧不□□见折入谒豫王,以巡抚招之,不受;就刑。〔户〕部主事吴嘉胤一奉差至丹阳;闻变,自经宋杨忠襄墓道。钦天监挈壶博士陈于阶,亦自经。原任御史陈潜夫出狱,走浙。诚意伯孔昭〔走〕入海。国子生吴可箕,系死鸡鸣〔山关壮〕缪祠。〔苏州诸生顾〕所受,投泮水死。冯小璫与百川桥〔乞儿〕,投秦淮河死。□□□豫王驻天坛,田雄以所执至,王宴之,〔坐〕王之明之下。□责,〔上〕不能答一语。且曰:『大兵尚在扬州,□□□□抑□义教□乎』?意归罪阁部士英。上汗出浃背,从北去。□□□宗监国赧皇帝之传。
  论曰:东林诸公徒然□,数百口争之,至放废摧跌,破坏不悔。夺诸郑氏之手,而卒从郑氏再传失之;然则郑氏诚欲贵其所出,诚不贵其所出也。处堂之娱,□短儿子最奇此数。袒郑者,又身其事。——见原书「纪」卷之十八
  (附)皇太子慈烺
  献愍皇太子慈烺,毅宗长子也;母周皇后。崇祯元年,册立为皇太子。次子慈照早世,追封怀王,谥「隐」;葬西山。三子慈焕、四子慈灿,俱田贵妃生;慈焕封永王、慈灿封定王。
  甲申三月,李贼东犯;凡请太子监国南都者,为李邦华、李国祯、项煜、李明睿、史可法、姜曰广等,皆不果。贼围京师急,十九日,帝朱书谕内阁:『传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内臣持谕至阁,阁无人,置案返;上不知也。及殉社稷,犹以阁臣得朱谕;书襟,遂有『百官俱赴东宫行在』之语。先是,别有旨:『太子、二王送周、田二戚臣家』。及城破,太子仓卒诣周奎叩门,不得入;复走襄城伯李国祯家,家无人。踰垣,为卖浆妪所觉;间闻奎,奎惧,不识。内臣得太子以献贼,自成留之西宫,封为宋王;太子不为屈。初,伪丞相牛金星方入朝,有衲衣僧遮告曰:『愿上急事』。金星停辔问之,僧曰:『明江山已入李家,即未见太子处分』。金星以非所宜言,怒命左右提之。僧笑曰:『和尚只一头,值甚;若辈头许万,将奈何』!逐之数武,忽不见。已,自成以太子付旗鼓王体中管押,其永、定二王令将军刘宗敏收之;许太子便服一谒东华门大行帝后前。体中号白相公,河南洧川人也;奉贼令,拷责故相魏藻德等赎金讫,间语太子及故事。太子曰:『已矣!苦先帝不然我;果以史可法为督师,唐通、孙甲为将,宁至是』!因为体中草箑,题杜诗「秋兴」之一『闻道长安……』云云;后署「故明皇太子慈烺书」。及贼东御吴三桂,三桂父吴襄及太子、二王俱在军中;败还,过通州西门,有父老涕泣进果及履于太子、二王者。已而体中挟太子随贼奔潼关,此箑裂两板矣。
  自成死辰州之罗公山,体中北归,箑犹在。十一月,体中献太子以付礼部,传故明官监等往杂认。皇亲周奎、太监贾应庚不认,百姓哄殴之,随有认者、保者□民十数人俱坐死,收太子刑部狱中。太子曰:『谢先生尚在乎』?谢升至,手书「天」字示太子,无所答。俄,狱官进酒,太子以狱官亦曾逮事先帝,为细述本末,欷歔绝。时部臣钱凤览手疏力争,以为真太子,保验有证:在部五日,悲欢言动绝无粉饰。朝论以太子必不真,着锦衣卫重处;而凤览亦坐诛。后数月,谢升出朝,忽发狂口,称明太子令。锦衣卫疾拿谢升去,升即日死。
  福王立南都,随又有伪定王事,以痫疾放言弃市。未几,序班高梦箕奏『故太子在浙』,诏旧内官李继周即金华观音寺奉太子。抵南都,权住兴善寺;复命司礼监马朝进同东宫伴读丘志忠等视之,不识。于是辅臣马士英密请追谥先太子及永、定二王,以绝众望,太子谥「献愍」、永王谥「悼」、定王谥「哀」;有诏:不许通私谒。三月一日,移太子入宫。越两日,太子与高成、穆虎俱赴中城狱。左都御史杨维垣言驸马都尉王昺侄孙王之明,状貌酷类先太子。奉旨:会审大明门外。兵科戴英覆奏王之明假冒是实:『先帝尝携太子中左门亲鞫吴昌时,东宫立何处而不能答;问以嘉定伯姓名,亦不能答』。遂有内官密疏云:『初,东宫足骭异于常形,每骭则双;莫之能诬』。随令卢太监密语马士英细阅之;士英疏曰:『其言虽似,骭则犹人』。且云『既为东宫,幸脱虎口,不即诣官,却走绍兴;一疑。东宫原质凝重,此人机辩百出;二疑。公主现养周奎家,而云已死;三疑』云云。『且左懋第在北,贻书蔡奕琛,云先有假太子事;是太子不死于寇,即死于北朝矣』。奉诏复审;于是三法司定招:『王之明系高阳人,驸马王昺孙。家破南奔,欲投宁南军中。遇高梦箕家人穆虎,教以诈冒东宫,非出己意』。次日,高梦箕疏云:『奸谋已露』而御史陈以瑞、都察院掌院李沾并疏诈冒。上曰:『王之明勿骤加刑,俟正告天下,然后尽法』。时有诗流传东南,不知何人所作;诗曰:『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己又奚猜?安危定是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于是各镇怀疑,广昌伯刘良佐、宁南侯左良玉各有疏争之。工部郎何楷疏称东宫甚明;靖南侯黄得功亦疏:『且勿加刑,再待详审』。江防督抚袁继咸日夜悲愤,且云『各镇武夫,尚怀忠义,以为先帝一脉,纷纭角奏;我等读圣贤书、识君臣之义,岂可依违苟且,与马、阮诸臣同负罪于先帝』?会有王妃童氏以间关自陈,诏狱死;人心益愤。于是左良玉挟文武二十七人合疏起兵,以太子、皇后为名,号清君侧;诏撤黄得功等师以御上流,北兵遂下。五月辛卯,帝奔芜湖不返。次日,百姓集七、八千人诣狱,裹出伪太子入西华门,坐武英殿,取戏具翼善冠顶之,群胪呼万岁。之明自殿中传示,略曰:『先皇帝奇祸,凡有血气,裂眦痛心。泣予小子,奔投南都,实欲哭陈大义;不意臣奸蔽障,桎梏幽狱。今福邸闻声远遁,其如高皇帝陵寝何!赖父老民人抱持出狱,拥入皇宫;予身负重冤,岂忍遽自尊□。□此布告在京勳旧文武先生暨士庶人等,念此痛怀,克勤会议;予当拱听,共抒皇猷。勿以前不识予,稍生嫌芥』。甲午,释王铎、高梦箕于狱,咸以为大学士。梦箕出狱,即逃。马士英居第,百姓立焚劫尽;亦随尽阮大铖、杨维垣、陈盟诸家。乙未,留都门开,北豫王问太子何在?忻城之龙以之明对。须臾,之明至;王离席迎坐己右。及福邸被执,王令坐伪太子下;云『先帝自有子如此,辄自立,又刑苦之,竟不即讨贼,何意』?福邸不能答。北凯,伪太子不知所终。
  论曰:余读科臣李清「伪太子纪事」有云:『伪太子与高梦箕家人穆虎,中途狎,谬云「我王子。」久之,见江南无不怀思故太子者,遂易语皇太子以媒利。及奉诏杂认,讲官中允刘正宗、司业李景濂先言「故太子眉长于目,此非真」。西宫袁妃云:「太子有虎牙,足下有痣」。不果。问讲读何所?误以「端敬」为「文华」;问讲读先后?误以先读为先讲;问写仿何字?误以「孝经」为诗句;问写字几行、讲读问难几次?讲案何物?俱不能对。虽正宗、景濂,彼亦不识也。继又问亲鞫吴昌时事及嘉定伯姓名,皆不能答。阁臣王铎大言是假。又发总宪李沾,始跪乞怜,自供王昺从孙之明,非太子;手蹟付沾。据奏,时召对群臣,上泪下,不成语;若曰:『果故太子,即以为皇太子;苦不真』!为欷歔。嗟呼!岂天故生一伪以疑真导乱哉!而所为王之明者,又倒读为明之王,似有意讳之者;疑却使人易信。且适有童妃被鞫一事,则信者故外之而使为疑,真伪淆惑。中外遂以上不念骨肉,烽火最急,人情益解散。嗟呼!虽人事,亦天道因之矣。
  ——见原书「列传」卷之三
  (附)童妃
  童妃者,福王长子由松之嫡妃也;时未称世子妃。先是,崇祯甲申福府被贼所躏及,王常洵惨死,世子由松、由松弟由柏失所,眷属星散,各不相顾。世子携「福宝」奔淮上,巡抚马士英及各镇拥南都立之。巳,镇臣刘良佐与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奉皇后童氏入南都,有诏不许廷谒,指为妖妇,诏狱。潜夫坐不敬,亦并见收;镇臣等免议。
  余曾晤潜夫云:『童氏自叙世子由松嫡妃,情实凿凿。一时舆从尊称,妃亦宴受,无惭恧;遂以南归』。余时心疑甚。上既勿顾,即赐见可、见而闲置之亦可,何至斥为妖妇?妖妇者,挟媚术惑世之称,与道遇宫人不合;即误进一宫人,可无罪,两绍狱胡为?且童草奏缕缕,锦衣冯可宗讯得之,皆宫中事,非民间所能与闻者;抢呼掷地,呜咽甚,曰:『愿得望见至尊,一言而死』。匪最关切,情不至此。而上得奏,不一省视,直抵之地;又胡为也?或云:『上初称元后李已故,方穷采苏、杭佳丽,不复念旧』。果尔,托他故废之。古不谊之主,亦往往有然;必不使一睇山龙,何也?至壬子在禾,晤南中钱秉镫,言童氏实世子由松嫡妃;竟以世子得南面隆重而弃故人为大饮恨。其实世子由松出亡,弟由柏获遗宝,遂自称世子幸立,童氏路逐,不知;即初拥载诸文武,故不知也。诏童氏就讯,邹太后知之、阁部马士英知之,诸在廷故不知也。李氏或即由柏元配,恐路泄之,遂云李氏道失;即不失亦竟失也。嗟乎!果常洵在,实得罪光庙,不当立;而况世子由松、而况伪世子由柏篡兄而矫以立也。当时诸大镇皆以帝忘其故后,实本良佐不诬;而适凑伪太子王之明事,遂谓两大失德。江上解体,以至于亡。岂知国宝真而护宝者假,事有不可测如此;安得福府「玉牒」所载一证之!按秉镫得之故内侍,然则故老亦多言之矣。
  或云大悲和尚即是由松,当不必然。童氏南都败后,削发为尼,后避迹六安州某庵,犹自称皇后;事觉,讯者示以危语,令讳之。
  ——见原书「志」卷三十二上「外志」
  (附)永悼王慈焕、定哀王慈灿
  永悼王慈焕,烈皇帝第三子;定哀王慈灿,烈皇帝第四子:俱田贵妃出(甲申三月变后事,附见「太子慈烺传」)。及贼自成挟二王、太子东御山海败还,二王尚在军中。已携太子西奔,二王不知所终。有靖南藩下汪汉冲者,云尝见定王于涿州,时为东师所得矣。
  甲申五月,福王立南都。十二月,水西门民王二报西城兵马司:有僧身称先帝亲王;诏令中军都督蔡忠逮僧都督府治。时戎政忻城伯赵之龙、锦衣掌堂冯可宗与蔡忠同勘,僧冒称定王,以国变出家,法名大悲和尚;且云『皇帝难做,欲淫佚坐致太平乎?吾不为也。潞王贤明,诸大臣宜奖成让德』。复牵引钱、申二大臣,责以此事。诏再会勘,情辞影响。或曰大悲系齐庶宗,上叔父行也。坐痫疾放言,斩首西市。
  辛丑六月,陕西渭县执献男子一人,年三十有二;号朱君应,冒称定王。从行四人:董易、张三耀、罗起凤、李应祥,并诣狱簿对不屈膝,自供如前。咸伏法。
  论曰:怀封夭,无可论;此为真夭。若永、定之封坐不真,而以证伪。夫终明之世,有十四伪。一伪让皇:僧杨行祥托杨应能以塞「实录」之讹,遂滋数百年之惑。一伪齐王榑:福阳男子楼琏自称七府小齐王,王冠;邪党名护卫、图煽惑,榑素坐罪,因立决。一伪奸人贺录:以房中术悦崇王,遂伪称乐平王次子,历骚供帐。一伪楚王华奎及宣化王华壁:先,恭主以王妃兄王如言子及言族弟如綍子,称孪生,一王楚、一封宣化;及华樾发之,辅臣沈一贯、沈鲤互为党,起大狱,而事竟不白,楚遂有「以牛易马」之讥。一伪宁濠三郡王:初,眷属咸就执伏法,而复有真郡王名朱学者,潜霍丘,获送高墙。一伪庆藩安化将军鼒材:鼒材坐逆置燔死后,有大千和尚者被逮,鞫之,实将军鼒材,乃知前死者伪。一伪皇太子慈烺:驸马都尉王昺族子王之明,初浪称王子,继以江南俱讴思故太子,遂改称『献愍』。一受山呼,而自是俞文渊、庄保生、俞子久等咸坐匿伪者而死。又明末有伪神武年号,而无其主。贡生马鸣雷等,乙酉以兵北抗,假称新主,更立南都,驰诏三吴,条恩例十九款,思以敼众;而于是嘉兴精严寺亦开读新诏,就听者数万人:皆伪也。而随有大悲和尚之情词影响,而随有渭县男子朱君应之对簿不屈:皆冒称定王。已伪皆尽,而尚有伪姓者掉头海外,兴波上下。
  ——见原书「列传」之四
  ·鲁王监国(附)
  鲁王,名以海。太祖第十子荒王檀,十传为王。王天姿粹朗,性慈易,能书法,谙歌吟。甲申甫袭封四月,而北师入兖州;王南奔浙〔东〕,驻台州。
  乙酉(弘光元年)夏五月,金陵不守。北师破□□,潞□□□□闻。闰六月〔之十〕有三日,浙东西及江以南缙绅叛,竞舞槊起;自城守〔以〕外,穷乡僻澨各自为屯,不崇朝□□□里。生员郑遵谦□绍兴,自称正统制将军,一呼从之者□□。且杀新〔知〕县彭万里,〔迎故会稽知〕县孙榘〔于野〕;原推官陶达情〔方北〕款加道衔,以其得民复原任。时总兵方国安以兵护阁部马士英南下,原任征倭将军王之仁令子鸣谦权代镇定海,部兵合堵西兴渡。遵谦屯小亹,檄防江诸义乡绅熊汝霖、钱肃乐、来〔集〕之、孙嘉绩、王绍美、〔王亹、杨文〕瓒、□诸生周晋、〔王〕襄、郑〔之〕瀚、张玉铉、董志宁、华夏、□□□、杨克仲、冯京第等,偕马、王二总兵合表迎鲁王于台州。
  秋七月,鲁王至自台州,监国绍兴,即分守道□署为监国府。时唐王聿键已于前月称尊八闽,改元隆武;□□不奉唐朔,以明年为监国元年。起故大学士方逢年为首辅。监国拟扈跸故人宋之普预东阁,群臣争之;谓『监国之始,不宜急私恩而怠公义』。之普避位。以故戎政张国维为兵部尚书。拜国安为镇东将军、之仁为武宁将军、遵谦为义兴将军;给敕印,予公饷。镇东国安以私请,仍士英陪阁议;群臣腾沸。诸生〔陆〕宇■〈火鼎〉等草檄逐之,百姓为罢市;事止。时无舍士英者;潜圯庙,国安私饮食之。晋〔汝霖〕、〔嘉〕绩、肃乐俱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惟肃乐不受,□原员外衔行。余晋爵有差。得铜炮四十二于萧山署中,识「洪武六年」;以为异;铸神炮,封将军以〔领〕之。择吉视师江〔干〕,赏赉有差。或请上尊号,廷议谒孝□□□□。原任都御史朱大典,唐加兵部〔左〕侍郎。
  九月,唐诏至(诏有云:『朕未有子,渡金、焦为期,朕当让位皇侄;布衣角巾,萧然物外』),文武诸臣疏请开读。惟尚书国维、都御史汝霖不可;监国以唐平卤侯郑芝龙私表愿效鲁力,益恃,必不开诏。中书舍人谢龙震至手批唐使者刘中藻于廷,而罪会稽知县榘不宜疾上仪注。然江上文武诸臣,咸因中藻私上职名于唐矣。
  以左尹为兵部职方主事,监义兴之师。□殳香会稽知县。唐加衔江上诸主兵者,遣科部臣分监之,〔不谒〕监国。时镇东师朱桥败绩,退屯长河;从子将军元科每□□获捷,刃接北总督张存仁不及咫,马蹶,□炮过耳不创。进〔封〕国安镇东侯。
  时防江之师,自金、衢迤东以迄定海不下二十万,各自为义;不糜公帑,不相统。仍衔朱大典兵部右侍郎,使主事集之将命。大典两受,并表谢。于是国安移屯潭头,尚书国维屯长河,武宁之仁屯西兴,都御史汝霖、嘉绩合屯龙王堂,义兴遵谦屯小亹,总兵张名振屯白碣,员外郎萧乐、都御史冯元扬合屯瓜沥;都御史于颖屯沥海,兵科给事中祁熊佳辅之。太仆少卿兼御史监军陈潜夫亦屯小亹,御史王正中屯临山。兵部职方司员外兼御史监军左尹初屯小亹,移临山。之仁子鸣谦以副总兵屯定海。其间锦衣朱寿宜、将军陈梧、生员倪会寿等不啻数十部,有所期会,联■〈舟宗〉发炮而已。晋国维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监江上军。监军左尹等进「西渡夹击武林」之策,疏请总兵名振以其所部西渡;奉谕:拜张名振富平将军,升汝霖兵部尚书,监西渡军。
  冬十月,阁部国维请遵汉筑坛故事,拜国安大将军,进封荆国公;赐尚方剑,得便宜行,节制诸军。义师不奉令如故。以余煌兼礼、兵二部尚书;力辞。晋侍郎大典为东阁大学士如唐衔,仍守金华。
  十一月,名振还石浦,师不进;左尹露章劾之,卒不至。尹乃刺血草檄乞师诸屯,得七千余人,奉楚将军华堞为盟主。廷臣颇疑华堞得众,监军陈潜夫疏止之。
  进封将军王之仁为武宁侯、将军郑遵谦为义兴伯。诸臣进爵太滥,尚书煌、提督四夷词臣王思任先后论奏,报闻。
  义兴之师赭山被劫,监军尹以兵救之,获捷;追奔数十里,多斩获。监国为犒师,加尹秩一级。
  尚书汝霖疏请给故大盗陈万良总兵衔,使扰崇、桐二城,劳武林左头,不与一兵;万良以其党协副将故盗徐龙达深入,不得志,全师归。给万良平吴将军印。
  十二月,镇东师冒入西山,窥武林;北师断长河援兵于江上,西山之师不战溃。汉土精练全陷没,越势大沮。
  丙戌(监国元年、隆武二年)春,加嘉绩兵部尚书,晋汝霖东阁大学士。
  平吴万良攻德清,副将龙达、诸生蔡孺法死之。
  唐以肃卤伯黄斌卿驻舟山,窥吴淞;而大学士兵部尚书张肯堂监其军。
  原任都御史田仰与东平镇故部张鹏翼、王朝先、张国柱等以舟师入越。初,东平伯刘泽清分汛淮南;金陵不守,泽清北归,鹏翼等不从。适仰遁迹崇明并南依监国,遂拜仰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鹏翼等进爵有差。
  晋章正宸、谢三宾咸东阁大学士,陈函煇为礼部左侍郎。
  阁部仰、义兴遵谦争饷哄于廷,不问。
  三月,武宁之仁大捷西兴渡,进爵宁国公。
  唐阁部黄道周监定卤侯郑鸿逵师北进历境上,监国疑唐内郄;命御史柯夏卿、王绍美即讲唐大学士黄鸣俊,固前约,唐、鲁平。拜张鹏翼永丰伯,守衢州。
  开纳贡例。
  时东林党事益坚,宁、绍互水火力,惟余姚中立。
  监国朕居步辇以行,整冠而见朝,循故体例;扆前无所裁决,凭票拟。
  夏四月,唐遣御史陆清源饷江上诸师,不闻监国。方、王争饷,清源见杀;唐不问。
  五月,监军左尹招东、义健卒千人,副将黄国仕总之。饷艰,军中半饷。义奋西渡,病卒涕泣愿从;自临山先发。逾日,复渡千人。风覆凤凰山,赀仗尽没。时御史王正中不谋尹,孤营檀山露;〔内〕援疾至,尹恐檀山败,气夺,疾驰岭援之。大捷,正中全师归。因尽捣北守江诸汛,纵火焚五十里尽。
  会北师渡桐江,诸军以饷缺心不固,沿江守铺数百里一刻自烬,喙走不能制。监国奔台州,憩富平将军张名振石浦,文武诸臣水陆争东逸。总兵张国柱乘败劫监国宫眷,北降;元妃张氏见害。有遗孤,浙西好事者申毅潜敛同志,曲衣食之;不知所终。
  六月朔,北师入绍兴。会稽知县殳香犹戒守垛,闭门西抗;百姓争裹之出,舍山僻。香得民,周藩□梦天畀真父母,尝榜三字于县署云。时诸臣之殉越者,为吏部尚书余煌;太仆寺少卿兼监军御史陈潜夫,偕妻妾孟氏沉水死。宁国公王之仁舟出定海,为唐舟山黄斌卿所劫;自沉其家属九十三人于海,纵二子鸣谦、宣佐于陆,身诣南都,衣冠请死,大声呼先帝而尽。诸生高朗公服沉浦儞;朗父兵部主事岱感朗义,不食死。乡荐叶汝■〈艹恒〉及妻王氏道促追师,并沉水死。水军都督施汤贤、副将周晋,郑之瀚与诸生陆芳侯、阮日生等先后战殁。诸生严于鏻、平远咸见害。诸生傅中黄、杨守程、程妻甲氏咸自杀。布衣倪舜屏、倪伯明亦自杀。阁部章正宸、御史沈彩、何弘仁及诸生陆孝荩咸易姓名,肥遁不知处。北师迹监国于台州,礼部侍郎陈函煇、御史沈履祥、原任总兵李唐禧咸死之。北师至金华,阁部朱大典闭门拒守;力竭城破,一门赴火死。阁部张国维离汛归东阳,沉水死;子总兵世凤被执,及难。永丰伯张鹏翼与通城王盛征协堵衢州,力竭寡援,城破被执,咸不屈死。江山知县方召冠带,为位北拜,偕其妻沉水死。温州永嘉诸生邹维则、张实孚、瑞安诸生叶尚高咸死之;实孚有健儿从死(诸在「抗运」、「致命」传详之)。于是浙西及江以南诸乡较之起应鲁者,咸先后散(文武士民嗜义赴鼎镬不惧,指不胜屈,亦载诸传悉)。乡荐葛定远、诸生查书继以鲁事败,失心病瞷,语率不恭;家键以死。荆国公方国安北款,已易志迹露,见疑于浦城;国安妻语不恭,不食死。故南都阁部马士英因国安偕款,坐漏辟伏诛。兵部尚书阮大铖北归,跃马自诩可用;堕崖死。
  秋七月,北师覆福京。平卤侯郑芝龙归款,子国姓成功断洛阳桥北拒。
  九月,唐主行在延平不终。故唐永胜伯郑彩以兵迎监国于台州,保鹭门。
  冬十月,桂王由烺监国于肇庆。十一月,唐王聿■〈金粤〉据广州自立,改元绍武。北师猝至,聿■〈金粤〉及难。桂监国即真,以明年为永历元年。
  丁亥(监国二年、永历元年)春,监国跸鹭门。
  北师悬闽广王招永胜彩,使奉监国归命;彩不从。平卤芝龙亦手书其子及彩,皆不应。
  晋封富平将军张名振为定西伯。
  始闻唐王讣确,为发丧缟素二十七日。
  夏四月,北苏松总镇吴胜兆回向,约入定西名振海师共起。先一日,会文武议防海;即席杀同知杨之易、推官方重朗,号众以待。而名振炮震潜蛟,舟覆失约;胜兆遂为中军詹世勳所缚,就法。连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主事钱旃、乡荐张宽、诸生夏之旭、侯岐曾、徐尔榖等四十三人及难。
  秋七月,钵僧王祁与郧阳王常湖起兵破建宁府,守之;并下寿宁、政和二县。桂主驰封祁郧国公。建宁道顾南泾走海。
  监国起兵鹭门,晋永胜伯郑彩为建国公、义兴伯郑遵谦为侯;授钱肃乐兵部尚书。
  九月,建国彩围福州严,城中饥,至杀老幼以食;连破所属长乐、连江、闽清、永福等县。北将汤隆、艾元凯潜出城降,褒封伯爵以劝。
  冬十月,建国彩协故唐兵科给事中刘中藻合攻福宁州。监国下谕,守将涂登华以城降;封登华振威伯。晋中藻兵部尚书,不受;中藻连破福安、罗源、宁德、诏安诸县。
  原任知县林垐起兵保福清,授监察御史;阵殁,以垐弟勉代领其军。
  召全城头乡原任岭西道吴钟峦为通政使。以刘沂春为副都御史,疾辞;不许,走。
  敕印山东布衣蔡奶憨等鼓诸义杨威、孙凤亭、丁化林、杨王休、王俊等攻围东昌、青兖、登莱、高唐、东平及青城、长山、淄川等处;絷原任侍郎孙之獬,负剑游示四关而斩之。
  十二月,诸生华夏等密说舟山肃卤斌卿以舟师至宁波城下,夏为开城内应。机先露,同诸生董献宸并连御史杨文瓒、瓒兄诸生克仲、冯京第、王家勤、杜应侯及文瓒妻张氏、嫂朱氏咸死之。
  戊子(监国三年、永历二年),监国跸鹭门。
  春正月,北总镇金声桓回向于南昌;寻总镇李成栋回向于广东。桂主封声桓豫国公、成栋惠国公,驰授敕印。
  以钱肃乐为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沈宸荃为兵部尚书。
  时建国彩专;与大学士熊汝霖久约婚,偶以争鱼小衅,令其子梦龙诱杀之,熊家口十八人尽。阁部肃乐请罢朝谕祭,监国畏彩,不果行。
  布衣周瑞以乡健攻闽安镇,大捷;夺关直入。监国封瑞闽安伯。义兴侯遵谦扈驾,自三沙入闽安。晋遵谦兴国公。
  遵谦奉命督福清义旅,与建国彩争饷;彩杀遵谦及其金姬。义兴余较复起浙东,监国咸遥授敕印;出没林麓北扰者数年。进士方维新以唐都御史,初角起诸暨,移屯开化,犹雄常、玉两山之间。王翊以县吏起,兵势独雄,律严;监国授兵部尚书兼都御史。徐鸣珂以学倅领义事,颇震荡;授将军,晋伯爵。诸生谢龙震,初以振义,授中书舍人;时复蹈厉不歇。诸无所就,临刃不屈。于是于潜原任知县俞文渊奉所为定王者,号召山泽;事败,被难家九人。副将杨崑以桂空敕招摇远近,事败及难者七十二人。水陆呼吸以踪迹见疑及难者,四十二人。
  晋马思理东阁大学士。
  福州乡绅周之夔鼓其同义,先后谋开门速兵入;事泄,咸死之。
  三月,原任礼部尚书朱继祚以仙游破城义旅王士玉等攻兴化,北分宪彭遇凯开门入之。继祚来朝;仍遇凯分守道,守兴化。
  豫国声桓标将郭天才初奉北檄援福州;至是,闻声桓回向,密献款。封天才忠诚伯;令反攻福州,悬侯爵以待。
  夏四月,北部院陈锦以满师困建宁;力竭城破,郧国公王祁与郧阳王常湖咸死之。
  五月,大学士吏部尚书钱肃乐卒于琅琦。病剧,闻连江不守,以头触床几碎,一号绝。监国撤朝三日,赐祭九坛;赠太子大保,谥「忠介」。建宁属县皆不守。
  秋七月,兵部尚书刘中藻连破寿宁及浙之庆元、泰顺等县。
  冬十二月,兴化府及长乐、寿宁诸县复不守,兵巡道彭遇凯、原任礼部尚书朱继祚死之。
  尚书中藻复寿宁。
  原任中书舍人何兆龙以乡较起温州、布衣俞书素起天台,咸给敕印称将军,事不就。
  己丑(监国四年、永历三年)春正月,监国由鹭门诣沙埕;议跸福宁州,不果。
  南昌败,豫国公金声桓、大学士姜曰广等死之。
  二月,晋兵部尚书刘中藻东阁大学士,赐蟒玉。
  惠国成栋以兵应声桓攻赣州,后期败,走信丰,溺水死。兵部尚书揭重熙野走,被执死。
  夏四月,福安被围急,副将连琪引兵援之,阵殁。北师以琪首徇,城中不动。
  闽乡绅林梦龙兵起桐山,陈死。
  时国姓成功保漳、泉海上诸岛,奉桂朔专,不赞鲁一矢;亦二其从子建国彩,兵不逾洛阳桥一步。
  阁部中藻保福宁州。北师攻围历四十余日,以书招中藻,义绝之;力竭城破,中藻自鸩死。子思诚,投井死。诸下县皆不守。建国彩与中藻疑,益孤;弃监国,还三沙自保。
  秋七月,定西伯名振扈监国驻台之临门。词臣张煌言协定西舟师北扰,不利返。
  八月,监国诣舟山(舟山,唐曰滃洲、宋曰昌国县。西距蛟门二百二十里、东距普陀四十里;长一百三十里、阔七十里。户田九万亩、涂田三万亩),肃卤伯黄斌卿不即纳。舟山前镇王朝先及荡胡伯阮进欲兵之,监国不可。拟晋肃卤为侯。朝先令其甲士尹明托密报冒入,时斌卿方伏地听谕,辄奋刃陷斌卿背及胁。监国即参将原署为府。晋定西名振为侯,总督军马。进系名振故部,晋侯;专治水师,截关拒守。晋故唐都御史张肯堂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沈宸荃以兵部尚书、刘沂春以都御史,皆东阁大学士。以吴钟峦为礼部尚书、李向中为兵部尚书,咸加宫保。朱永佑为□部侍郎、李长祥为兵部侍郎、徐孚远为国子祭酒;陈九征为太常少卿,王衡、杨玑为钦天监丞。仍涂登华振威伯,加少保。晋周崔芝为平彝侯,周瑞为闽安侯。进侄骏挂义英将军,定西标杨晋爵、叶有成、方简咸与挂印。余文武加秩有差。
  冬十一月,遣太常卿任甲、御史余图南往日本通好。颁监国五年历于廷臣,从戊申原定大统历。行朝贺礼,岁如制。
  庚寅(监国五年、永历四年)春正月,大学士刘沂春病归。庶吉士张煌言入扈舟山超拜兵部左侍郎。晋李长祥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同官沈宸荃为长祥所嫉,挂冠隐舟山之僻。
  夏六月,荡胡侯进、平彝侯周崔芝合攻闽安侯周瑞,尽有其舟师。瑞溃围出,依国姓海岛。平西朝先傲,定西名振以他事袭杀朝先;阳托正剸刃斌卿之罪。朝先部吕廷诏、张济间内归。
  冬十一月,权宜给俸扈从诸臣之不能朝夕者,约二十余人;不遍及。
  辛卯(监国六年、永历五年)春二月,荡胡进扶公义,以兵攻建国公郑彩于三沙,败之。彩单走东粤外洋,至己亥暴卒。
  振威伯涂登华以梅山内归。
  夏四月,荡胡进为内镇马进宝所间,且内归;马盛具以待。进从子义英骏不能止,以告定西名振。名振为位南田,遥拜舟山;涕泣曰:『荡胡去,主上安归?愿自杀』!进感激,为绝款议。
  六月,侍郎煌言治兵鹿颈头。
  秋七月,旱饥;乞粟于日本,为航粟数千斛济舟山。
  八月,内师三路攻舟山,定西名振、侍郎煌言以兵分应南北洋,皆捷。而荡胡进当定海一面,先锋江天保迎击,压沉内舟十有三,斩溺无算;所俘尽断其右臂,纵还。监国祭蛟门疾还,御舟不登陆;欲携世子入舟,名振不可:『此以寒守者之心,是速尽也』!监国诺。已而荡胡进战螺头洋,掷火自焚,师蔑;内师执进胁降,不应。时监军主事丘元吉、金允彦等督三亲标守城,则内师攻舟山不遗力,被炮死者亦伙,困十昼夜;南北二洋胜师次十八门,观门不敢进。内师投书劝降,阁部肯堂等为不启,辄焚之。是月之晦日,监军允彦潜叛北归,而元吉继之;守者犹执允彦子细醢之,以传示四门。是夜,星陨如雨。明午,城破。锦衣李向荣及总兵马泰等、副将单登云等各大言不屈,挺刃率民兵巷战,尽死之。定西名振扈跸远洋。监国继妃张氏赴井死,宫眷十三人从死;一内监自扼死井傍以殉。世子北去。文武诸臣殉舟山者,大学士张肯堂自杀,家属二十三人从死;名振兄都督名扬等家属五十余人自焚。都督焦文玉力战,负重创自刎;妻张氏随自尽。兵部尚书吴钟峦诣学宫自杀。吏部尚书李向中、吏部左侍郎朱永佑咸被执,不屈死。监军御史梁隆吉手刃全家,遂自刭。副使高世昌触石死。兵科给事中董志宁自缢文庙死。河南道御史朱养时及吏部主事杨鼎臣、户部主事林之瑛、兵部郎中李国祯、主事刘午阳、礼部主事董玄、李开国、学录曾应选俱死之。中书舍人顾玢、江中泛、陈所学、顾行(皆舟山人)阖户自焚死。起义逋海林伯起等与诸生顾明楫等咸赴学宫自缢死。大学士沈宸荃潜泛海归,舟至大洋忽大风作,覆死。故汝霖、嘉绩、永佑家属及松江倡义沈犹龙逋逃子甲,并得回籍。
  侍郎煌言、定西名振扈监国于三沙,国姓成功朝见,行四拜礼,称主上;自称罪臣。时从臣寡,居监国于金门,供亿唯谨。遇节,上启称贺;年余不懈。
  壬辰(监国七年、永历六年),监国跸金门。
  国姓成功以兵攻漳、泉,尽有其下邑。使人刺杀内总督陈锦。
  桂主自安龙驰授国姓招讨大将军敕印,不通鲁监国;成功避嫌,节数渐减。各勳旧王忠孝、郭贞一、卢若腾、沈荃期、徐孚远、纪石青、林复斋等间从内地密输,缓急军需。
  定西名振矢公义,乞师厦门,得助兵二万。尚书煌言、义英骏、诚意伯刘孔昭等合师直溯金塘,获叛者金允彦磔之,以祭诸舟山死事者;随题诗金山寺而返。
  癸巳(监国八年、永历七年),监国跸金门。
  内戒漳、泉。国姓招讨托言内镇臣马进宝、道臣黄澍实启衅,仇在不共;必内处不共,乃罢兵。内立逮二臣责信。招讨复作书遗其父芝龙,要漳、泉、兴、福四府;书中称子、不称臣,称朝廷无「陛下」字样,语多不恭。复令平南伯陈辉、庆都伯王秀奇、忠孝伯洪旭等协鲁师北出;闽师风覆三之二,鲁师全。
  冬十二月,全师复进崇明,大捷平洋沙;师复振。
  甲午(监国九年、永历八年),监国跸金门。
  春正月,全师复入京口;失一副将阮甲,四日返。招讨复遣戎政司马陈六御及将军程应蕃等协抵平洋沙,攻崇明,不克;平原将军姚志卓愤自刭。还触吴淞关,掠内战舰二百七十号。名振以沙船九十号泛登莱及高丽,乃还。
  夏四月,闽、浙地震。
  五月,宁波内镇将张洪德外款,封定宁伯。
  秋八月,协攻舟山。内先锋陈虎战殁,督镇巴成功以城降;闽戎政六御与鲁义英守之。
  招讨再答父芝龙谕,勒割福建一省及沿海一带州县;不得请,统兵攻漳、泉急。久之,退保海澄。
  冬十二月,台州内镇将马信外款,纵所劫巡道张、知府刘内归。
  定西侯张名振病卒。监国震悼,辍朝;赐祭。
  乙未(监国十年、永历九年)监国跸金门。
  夏四月,招讨标将黄梧以海澄内降。国姓脱,梧得封海澄公永镇。
  秋九月,招讨全师屯厦门,改称思明州(思明不及三十里逼)。外四屯:兵部张煌言驻临门、将军陈文达驻玉环山、阮春雷驻楚山,遥为呼吸;而牛头门亦有劲旅。
  丙申(监国十一年、永历十年),监国跸金门。
  春,桂主自安龙驰敕封招讨成功延平王,一切军国便宜行。成功谦,仍以前招讨下诸文武,不用王印。或曰桂以成功不行王印,疑王以「二字」不称,改「一字」,更进封潮王敕之,成功益谢无功,不受;而所部皆称藩前云。
  二月之三日,舟山城哭五日,声若风筝而咽,逼听之不得;群遥伺之,复作。如是达昼夜。鸡犬夜登屋而号。居守咸以为不祥。戎政司马六御不得众,寡和辑容纳之才,且以闽遣;而其下共事义英阮骏等故鲁将,不甚矢寤寐。
  夏六月,舟山南关民间偶发石碑一道,系国初汤东瓯所建;其乡人曰:『此碑出,恐有变革』。
  秋八月,内大治师,取舟山。初,战不利。已而义英骏海艍胶浅,猝应敌,战不利,将军刘永锡(孔昭子)跳水死。戎政六御、定宁洪德合以兵援之,被创,并自刎死。将军杨晋爵截横水洋中,孤军当坚,持两日不懈;军饥、火药尽,晋爵负重创不肯屈,自刭。九月,大常陈九征被执不屈,见杀。义英将军骏但以十三■〈舟宗〉遁壶江、崀之间;崎诸义集,咸乘此解去;而外款者尽见收。舟山堕,其民内徙。
  丁酉(监国十二年、永历十一年),监国跸金门。
  时内设海禁严,沿边居民,自江南历闽、浙达东粤,内徙四十里;略比古清野之法。诸泊例税尽捐,片板不得下洋,漏一粟上刑。凡所迁,许寄食于邑之姻族。遵令稍迟者,纵火焚其居;业海鱼虾者,过限一步亦死。其田亩缺课,摊补通邑;勿减。盐课有定额,自内场不迁外,亦令诸商合补之。海上诸屯,果以饷不足,率内附。
  桂主仍敕鲁王监国,迁澎湖岛。晋张煌言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
  夏五月,延平成功遣将军马龙等以降将入间骚东粤,大残瓯汀背,聊应军需;攻城,守力不得入。计执澄海知县祖之麟以去,称制授兵部尚书;之麟不受,愿内归,延平不即许。
  秋八月,原澄海知县祖之麟间脱,内归。
  戊戌(监国十三年、永历十二年),监国跸金门。
  延平以舟师掠招宝山。兵部煌言计合延平共事,差有可为,姑绝监国起居以泯嫌隙。
  己亥(监国十四年、永历十三年),监国跸金门。
  夏五月,阁部煌言合延平,自请为先锋,不统于郑;悉舟师从大江突京口,为坛严家沙,禡告太祖高皇帝、毅宗烈皇帝,一军皆帛,哭声震百里。其为令,专与满师决;遇录旗摇手不应。大胜镇江之七里港。巡抚朱部安庆师战瓜渚,全军败没;朱被执,纵之。漕抚亢以淮安师下,半道溃;亢沉水死。煌言开府芜湖,镇江下百姓掷帽与堞齐。传缴千里,上印者三十有七;辄与明制,仍其官。西至荆襄、南及南赣,烽信所及,揭竿复起。内楚师顺流东援,芜湖扼之;沉其四舰,众溃去。海师列十二营于白土山,困金陵之观音门;候陆师并力,不即至,历五旬师老。
  秋七月,满师明将军自楚还,夜突城出,海师甘辉营被劫;战桃湾,不利;复大战石灰山,败绩,失万人。将军辉与副将余日新被执就讯,责辉劝降国姓成功;辉傲曰:『国姓父不能夺国姓,乃仗辉?且辉亦安肯降国姓也』!怒斥同讯日新:『丈夫得死所,濡忍何为』!就法不屈。
  海师全退,煌言绝援,阻深入;粮竭,舍舟登陆,转战千里,万人残耗尽。为伪贾服,间走临门;密上状监国。
  冬,延平师大扰闽之嵩门,内师不利。
  庚子(监国十五年、永历十四年),监国跸金门。
  时各较饥,率北款,蒙宠被过于诸旗。遂有伪造敕印,曾未一经涛,辄自称方命者。
  辛丑(监国十六年、永历十五年)春,监国跸金门。
  桂主依缅甸不终。久之信确,金门扈跸者拟监国即真,以延明运;时不知定武之保房山也。微致阁部煌言,煌言三上笺:『幸无以虚名为的,养晦待时;且海滨孤子,无所为汉官威仪者矣』。
  壬寅(监国十七年),监国跸金门。
  国姓成功以所部曹文龙、马信谋营取台湾(系贺兰国入贡待命之处),阁部煌言驰笺止之。时止郑旅可以北逆,郑即安,敌忾不力;是欲危置郑以图安,而郑急不拔。于是台湾下,延平留长子经守思明,令总统五军周全斌、忠贞伯洪旭、督饷郑泰合赞思明。
  夏五月,延平王招讨大将军国姓成功(原名森)薨于东宁。先是,入台湾,改称东都、再称明京,以俟桂主巡狩。久之,缅变确,乃改为东宁。于东宁隔江筑承天城,以安宧东宁者之家(或曰东宁,故亦为安海云)。延平初以疑外其世子经,遗命立不必长;经自厦门奔丧,国中尊之,主东宁。仍用桂朔,〔行〕群臣称嗣藩令谕。改设六部,官名必改,不敢拟制。
  秋九月之十有七日,鲁王监国病薨于金门。继妃陈氏有遗腹子,周支长杨王术桂保护于东宁。嗣藩改称长杨王为宁靖王。
  癸卯(定武十七年),韩主保房山。初,桂改元,讳不奉朔。郝永忠者,奉主与李来亨等并激抗于郧西乱山之中,如永历之年,攻不出数县。至是,来亨败,房山亦破,主不终。
  甲辰(永历十八年),桂年在东宁。久之,和兰国急报仇,以子内朝,请兵合攻东宁,不得;并力厦门,败。于是金门、临门、牛头门、鹭门、楚山、玉环山诸岛师皆解多北款者。
  秋七月,阁部煌言被执。煌言既失临门,潜范澳。迹及,素袍朱履就道,吟咏不辍。既至武林,抗言不屈。进酥茶,摇手:『煌言从不知此味』。出就卫,绝饮食;卫士哀号,复进如常。在道诸咏,有『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王祠』之句;复有「放言」及「李陵、子房论」,以大义为归。九月之七日,就刑;所并执监纪罗伦(字子木)、勇士叶云、门者冠玉并二持槊咸尽。妻董氏、子祺,旋及难。绝命诗曰:『我年适五九,乃遇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
  已东宁两奉内招,复持前要挟语以塞;不恭甚。
  论曰:天。
  ——见原书「纪」卷之十九
  (附)鲁荒王檀(王颐坦)
  鲁荒王檀,母郭宁妃;高皇帝第十子。生两月,而封国兖州。王文弱,好诗歌,颇饵金石,病眇。其妃为汤信国女;尝建一苑城外,与妃出宿。上召入宫,髡之;赐妃自尽。王薨,上册之如秦,谥曰「荒」。子靖王肇煇嗣。宣德初,为长史郑昭请老;上以王贤,许之。
  五传端王观■〈火定〉,幼狎其典膳信等,淫戏无度。为复屋曲房于东园,挟娼乐之;裸男女杂浴,■〈火定〉临水纵观。左右有忤,立毙之;或为炮烙之刑。信等咄啐杀人,有抉眼、截舌死者。世宗念王幼,革其禄三之二;逮信等诛之。子颐坦,自宝庆王进封。父端王病,尝药请代;丧葬遵礼,衰絰三年。捐田湖,资贫民。诏嘉之。
  按靖王六子,其支乐陵王有三子,当菏、当洅质纯,而当渿敏;师滕滋以告王,王属心渿。菏、洅恨滋,杖杀滋;坐,并废为庶人。又东阿王阳镖,孝友能诗,善楷书。而庄王阳铸者,十子。其支再传,当瓯王健楸,老亡子;上言:『宗室所以滋蕃,由其诈以妾媵子为嫡子。臣今六十无息胤,所受府第屯厂,请以身后尽归鲁府,待给新封,省民财万一;乞着为令』。报可。又庄王一传归善王当沍。正德中,流贼攻兖,当沍借护卫兵器,率家众乘城,射却之。朝廷降敕褒谕,遂以武健闻。当沍数与袁质、赵严等角射,而材庄王较尉智,属长史魁求之王;魁不应,而劝王别绳智,谪为乐工。当沍怒,欲缚辱魁;魁匿庄王所,乘醉言当沍且反,从王子以闻王。吏部主事梁榖者,东平人;微时凶戾,昵诸恶少年。既贵,厌苦之;而或有从东平来,云袁质、赵严等佐当沍,夺王较尉智不得,治兵反。谷心动,告变于辅臣杨一清,而以所怒恶少年为从。时内廷权贵欲邀封拜如寘璠故事,益重言之;密闻武宗,大发兵伺变。魁又奏庄王不先发,无以塞内廷权贵意。王心惧,亦奏当沍反。于是遣司礼太监祥、大理寺少卿纯、锦衣卫指挥端,重兵布置德州、大名、淮、徐间;京师汹汹,旬日震动,以为事不万全,一决难制。及排破当沍宫,当沍方醉卧,无所见;得弓矢,故御寇所借护卫物也。当沍愕,不知所为,与质、岩等俯就缚。及讯得实,御史翰林奏榖报怨邀功,魁谮子、惑父,并宜置法。内廷犹以翰臣纵叛,下锦衣狱,降为州判官。御史启充等再讯,极论榖鼓煽流言,启小人生事喜功之心,致大臣轻信寡谋之失,死不足尽法;不报。时当沍罪无所坐,不得已,但云乖违祖训,降为庶人,幽高墙;览等及宗属戍肃州,魁亦妄诬坐斩。中官护当沍之高墙,当沍犹未知所坐,中官曰:『之凤阳谒陵耳』。比至,曰:『此何地』?曰:『高墙』。乃大恸曰:『冤哉』!触墙死。辅国将军当濆,为钜野王后;慷慨有志节。嘉靖中,请停郡王县君恤典,以苏民困。又辞己与子岁禄,佐县官疏通运河,请以己父子禄赈封内饥民;劝上法祖宗,重国本,裁不急,息土木,词甚剀切。下敕褒之。又镇国中尉观熰,亦钜野王后。父奉国将军健根,既以贤孝称;观熰被服儒雅,好着述,执母丧哀毁,周恤处士万甲,三十年不懈。弟观■〈韦美〉,亦以诗画名。又钜野中尉颐塚,安丘将颐■〈隹康〉,皆倜傥有逸才,声诗俊拔。
  崇祯九年,东师深入,鲁王甲捐金募士,力以御。十五年,王遣左相俞起蛟与前给事范淑泰合捣流贼。乙酉,王薨;世子以海立四日,东师入,南奔监国绍兴(附纪)。
  论曰:鲁王檀文弱,国于诗礼之遗,传世循谨。如嗣王颐坦及东阿、当瓯二王,咸孝友属文,能推让。至将军当濆之辞禄、健根父子兄弟醇谊宏文,慷恤不一而足。独归善王当沍一案,久沉不白。夫世无醉卧无所见,愕不知所为,辄坐以不轨者。即取程祖训,沍非私治弓矢,借护卫物以缮城,正属诸支匡王大义;且此时流氛不靖,事已未便奉还,情也。而竟欲比之寘璠之弄兵,非其解矣!监永道闻庆捷,辄居发纵之能,诸监陆、马、谷、魏与义儿江彬等急欲得一似反者一试,以豪镇国公之秉钺,即何必沍果存其实哉!误认高墙以为谒陵,嗟无此反侧子也。最后以海走监国,系东南者数年。其初册名时,亦已明识其水滨之不复矣。
  ——见原书「列传」之四
  (附)诗歌逸
  任光复,初名应复;绍兴人。扈舟山,历省员,至太常卿。舟山败,脱归。诸义死,咸有诗纪事。挽在制尚书李向中者曰:『惊烽何处逐飞埃,星陨秋空咽暮雷。九伐尚賫司马志,长波肯为故人回?自来剩好黄冠发,此去寒留碧血灰(李死烈于永佑,临刑有句:『血比苌弘碧,还期湼死灰」;故云)。慷慨从容同一致,浪淘千古重徘徊』。挽马霞丹有曰:『式微莫慰孤臣老,又是崖门祗自怜。六载波涛空羽檄,半生金石绝韦编。雪交有句谁吴隐?云渡飞书重鲁连。就义从容追烈烈,何争娲氏补崩天』!光复又有柱联二语:『假笑啼中真面目,新歌舞处旧衣冠』。又哭孙嘉绩有句。嘉绩字硕肤,绍兴人;以进士历官。护鲁跸,拜大学士。卒海外。光复共飘泊最久。诗曰:『顿将金粟托燃灰,千古兴亡事可哀;七载江干丞相垒,几宵帐底故人杯。亭亭玉柱孤难倚,历历星躔唤不回。风雨鹃啼寒食尽,荒坟无泪滴莓苔』。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
  ·唐主(附)
  唐主名聿键,闽人私谥「思文」;为太祖第二十三子定王桱九世孙也。原封南阳。性恺击坦易,好读书,能文;乐推诚与人。以父早背,失爱于祖端王;两叔谋夺嫡,未得请名。及祖端王薨,守道陈奇瑜、知府王三善始为疏请,乃得嗣立。崇祯九年,南阳饥;王奏请发赈,诏从之。寻有宗藩仪节之议,王乃杖二郡王于廷。以流贼横逼,复上书请得奉特敕收诸砦义勇,以靖祸乱;不报。十年,贼益炽,遂治兵擅离封国;廷议以为非制,附谋叛例,发南京高墙;而更立王嗣唐。王在禁,益博洽今古,走笔数千言。如是八年,所著书盈丈。十四年,李贼闯南阳,唐王遇害。甲申国变,王出高墙。乙酉五月,南都复破;王抱书南走,遇户部郎中苏观生于嘉禾,观生说以大计,图恢复。会将军郑鸿逵师溃镇江,以所部护王入闽。于是巡抚都御史张肯堂、巡按御史吴春枝及故辅蒋德璟、礼部尚书黄道周、南安伯郑芝龙率诸臣请王监国福州。
  乙酉(隆武元年)夏闰六月之七日,王行监国礼。将军鸿逵随请急正位号,以压人心、杜后起;遂于是月之二十有七日,上尊号,改元隆武。郊,大风拔木飞,瓦还半道;尚宝司马蹶,玺堕地折一角。改福州为天兴府,称行在;寻称福京。首下登极、分封、亲征三诏,皆出亲裁;语痛切,远近捧读,无不挟泪。以王妃曾氏为皇后,不设妃嫔。
  以原任大学士何吾驺为首辅,蒋德璟、黄道周、路振飞及苏观生皆大学士,张肯堂为吏部尚书,李长倩户部尚书,曹学佺礼部尚书,吴春枝兵部尚书,周应期刑部尚书,郑瑄工部尚书,马思理为通政使,余进爵有差。开储贤馆,以观生专主宾客。寻以傅冠仍原官大学士礼部尚书,而黄景昉、何楷、陈洪谧、林欲楫、曾樱、郭维经、叶廷桂等先后入阁办事;其远不至,如王应熊、杨廷麟等,署名阁员任事。
  凡批答,从扆前可否,上手定之。而封疆恢剿,尽委郑氏。封郑芝龙平卤侯、鸿逵定卤侯、彩永胜伯、广英为锦衣都督。已欲拜芝龙监国,鸿逵与彩不从,乃已。遂以芝龙子森为养子,如太祖、太宗时例,赐姓朱,改名成功。筑坛拜定卤鸿逵为大将军,授上方剑。适大雨,主履泞,鸿逵下坛两蹶;论者以为不祥。
  设兰台馆,命礼部尚书曹学佺为总裁,监修两朝实录。追谥福主安宗简皇帝。置萃士之科,比庶吉士。
  时湖广巡抚都御史何腾蛟以南都不守,人心回惑;布檄出师,保长沙。七月,遂以五难入告。王封腾蛟定兴伯,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李贼自成既走死,弟李过同其党高必正以数万众受都御史堵胤锡之招;主手改李过为李赤心,晋胤锡兵部侍郎。腾蛟力请亲征,不果。
  以吴炳为布政使。诏编修刘以修为主考,首开乡试。留寓福京者亦与,得二百四十人,榜首为胡姓者。主以为有嫌,谕覆试;得一百六人,主亲定解首叶瓒,而胡姓者居第三云。
  封介弟聿■〈金粤〉为唐王,主唐祀;国南宁,未赴。
  先是,鲁王以海避难台州,于是年七月从起义诸臣之请,监国绍兴;当浙边。都御史朱大典为唐守金华,拒方国安南逸之师,不得入。
  会靖江王甲擅弄兵,系巡抚都御史瞿式耜,以总兵杨国威为先锋,遣官李贞入闽争立,主杀贞;两广总制丁魁楚及巡抚瞿、中军焦琏、参将陈邦辅等讨平之,更立靖江王亨歅。封魁楚平粤伯,并及同事邦辅为思恩伯,晋式耜兵部侍郎兼原官。
  时兵额定二十万,自仙霞岭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处。
  秋九月,早朝,定卤侯郑鸿逵倨立阁臣苏观生上,同官黄道周争之;鸿逵奋掌道周,主为下殿和解。
  令兵科给事中刘中藻奉诏下鲁,鲁文武咸以势当敌,不宜内自贰;且鲁未有大号,而唐叔父尊,叔父未有子,可以监国为后,合立以御北师,开诏便。而鲁尚书张国维、都御史熊汝霖及国舅张国俊、中书舍人谢龙震数人,又以鲁、唐皆高皇帝初分封,支等而鲁长;闽僻安,遽自大,未尝以一矢相助,乘危而欲下之,不可以为名;且唐何忍撤蔽以自露于敌,吾宁独瘁而听天之所予?不开诏便。适唐平卤芝龙行密表于鲁,愿释唐而私驱驰鲁;廷臣曰:『彼二唐,即何不可为,勿信』!而监国惟国俊言,击案曰:『有如言开诏者,与众弃之』!遂令御史王绍美、沈彩往与唐使平。江上文武,则大率露表遥称臣天兴矣。都督陈谦在衢州,挟两国以自重;于鲁称闽封伯爵、于闽称鲁封侯爵,左右观望。唐主召谦下狱。御史钱邦芑密奏谦与郑氏素心腹,不诛必有变;内出片纸,斩之。晋朱大典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鲁江上文武加爵有差。
  冬十月,邵武知府吴炆炜、推官朱健以小警辍移家口出城,坐倡逃;建阳知县施■〈火豦〉为奸胥所构,坐贪酷:咸弃市。
  十二月,鲁师大败于杭之西山。主欲躬履行间,延臣请出关者章百道;芝龙中异,苦以缺饷为辞。龙溪知县谢太宗以贪被讦,罚赎银八千两助饷。
  丙戌(隆武二年)春正月,遣肃卤伯黄斌卿以舟师伺间吴淞,联络登、莱沿海诸郡;驻舟山。而都御史张肯堂奉命总督三吴,亦赴斌卿观变。
  兵科刘中藻忤郑氏去位,主始知芝龙不可恃而不能制。
  夏四月,遣御史陆清源賫饷三万两往犒浙师,私散江上;猝为方营所劫,清源见杀。乃复遣科部诸臣出监浙师,不以闻鲁监国;因尽取鲁温、台之粟,以官填郡邑,鲁不能争。
  户部尚书大学士何楷以度支迟待为鸿逵所唾,楷辞官。主令鸿逵诣门谢,鸿逵不肯。他日楷出,鸿逵伺人于隘,猝击伤其左耳,楷无所诉。百方搜括,主事张夬至请开元寺铜钟熔为钱以救急用。户部尚书李长倩忧饷死。
  阁臣德璟病去。时闽京尚讲门户,阁臣道周素与芝龙不合,每事抵牾;于是诸臣交章芝龙逗遛以附道周,而道周论事固执、无机变,不能善芝龙。同官观生力劝主出师赣州,以信天下;科臣金堡请仿汉高帝故事,自称使者,单骑走赣杨、万军,并敕诸路并进。观生托省陵至赣,料理行在;上不果行。加礼部尚书陈子壮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俾得招徕援赣。兵科给事中张家玉监永胜伯彩之师,出杉关;甫解抚围,辄入关自保。主不得已,跸延平。以兵部尚书吴春枝为留守,辞不受。主屡敕芝龙诣延平议事,必不至。阁臣道周以儒服履戎,督鸿逵出婺源;师不进,道周乃以二十余骑前导。被执,吟诗数百首,见戮。鸿逵弃师去,不知所终。时赣州请缓急,观生还驻南安,檄赵、胡二镇吉安败绩之师令援赣,无至者,徒以声慰赣州。随令总兵黄志忠治战舰三百余号,游击罗明受为先锋,顺流且下;北师牵缆纵焚之,明受大败。
  五月,鲁事坏,监国蹈海。
  六月,主长子生,貌满月、兔唇;大加封赏,为恩泽伯者数人。群臣表贺,有「日月为明、止戈为武」等语;主为嘉叹。延平推官钱秉镫有诗忧之;曰:『自从东越唇亡后,早使忧天泣小臣』!
  时金华失守,阁部朱大典死之。芝龙托海寇至离镇,尽撤诸要害守兵。北师直跨仙霞如无人;下浦城,给事黄大鹏、御史郑为虹死之。
  秋八月朔,主在延平。仙霞岭搜得群臣北通书札一百七十封,即行在谕群臣,悉焚之;不问。
  九月,延平烽紧,道臣王自和自缢死。主决计幸赣,犹载书十车以行。二十四日,抵顺昌。闻延平失守,仓皇骑而奔;从行者惟阁部何吾驺、朱继祚、黄鸣俊等数人,已而吾驺亦间去。北师至顺昌,获龙扛搜之,得马士英、阮大铖、方国安父子及方逢年前连名请驾出关疏,谓已降后事。士英、国安咸见杀延平城下,家眷百口尽赐北军。大铖先北款,从征;蹶岭,肠断气绝。主至汀州黄田,留跸一日,距延平二百里;为北师李成栋所及,曾后自经,通政使马思理伪死脱。北师挟主至福州之橙塘,不终。福州破,阁部傅冠走匿民间;被执,与同官蒋德璟俱请兵入城之刻,并见杀。兵部侍郎吴炳方出督兵,被迹;缢死野寺中。指挥胡上琛、参将朱家臣,咸自杀。芝龙北归,其子成功分兵逆拒保海;永胜伯彩亦遁。主长于文辞,而严武不足。恭己俭约,宫中不设监寺;布袍蔬食,一老宫婢侍晨夕。大小政事,率亲为之。凡所遣发,每呼廷臣入内榻,便衣冠促语,尔我如家人;或曾后手调羹赐之。惜为积势所牵,不能离郑用武;而廷臣以攻讦为长,主但降气解纷而已。
  冬十月,赣州破,阁部杨廷麟、兵部尚书总督万元吉、郭维经、岭北道光禄少卿彭期生、御史姚奇胤、户部员外于斯昌、兵部主事黎遂球、王其■〈穴上弘下〉、吏部主事龚芬、兵科给事中万发祥、职方主事周瑚、同知程必进、王明汲、通判胡紞、钟良则、知县庄以莅、乡荐袁从谔、贡士王其窿、总兵刘天驷、卢观象、副将汪起龙、月中桂等咸死之;积尸沟渠皆满。
  时监军道梁于涘伪降,欲更起;事觉,见杀。北师至漳州,兵道金丽泽从容就戮。兵部主事胡奇伟间脱,欲以兵再起;被执,与同官周定礽见杀。礼部尚书曹学佺逃鼓山,度为僧;与贡士齐巽复起,呼无应者。学佺自尽,巽见杀。
  东海士民私谥唐主「思文皇帝」。时主弟唐王聿■〈金粤〉与十三王浮海至广州,桂王由桹已监国肇庆矣。初,思文主有诏下桂,内云:『天下,王之天下』;原其序也。先是,平粤魁楚与阁部观生知汀信急,并释赣;观生因与魁楚郄,独走东粤。而魁楚至肇庆,适遇永明王避兵,遂合诸臣,奉为监国。而观生遂拟尊唐聿■〈金粤〉以抗桂,布政使顾元镜称三宜立,以亲而贤,又以貌降准;于是合原任侍郎王应华、吏部郎中关捷先等启王。十一月之朔,王行监国礼。使主事陈邦彦奉笺观桂肇庆,未返;五之日,遽称尊号,改元绍武。军国事专任观生;元镜、捷先以推立功,拜东阁大学士兼兵部侍郎。擢主事简知遇为兵部戎政尚书,王应华以右佥都御史晋东阁大学士。以杨明经巡抚潮州,御闽;陈际泰巡抚南雄,御赣。令总兵林察督所抚石、徐、郑、冯四姓水师争三水(三水,肇庆之鞬),败绩;杀桂巡抚林桂鼎及监军道夏四敷、桂总兵龙伦,魁楚等乃以桂监国奔梧州。唐王封观生建明伯、总兵林察辅明伯。王■〈金粤〉冲厚无所裁,观生洁清、寡远略,覃恩无数,滥及不率;而号令不出四门,诸豪健闭围傲未服。北镇李成栋、佟养甲自闽下潮、惠,率开门降;随用两府符印,伪邮广州,报北师未至,以缓其备。观生顾信之。
  十二月望,王方视学、阅射,群臣朝服,候行礼。礼未备,俄报北师至;观生曰:『潮方奉启颇安;此妄言,为敌间,惑众』。斩之。三报,杀三人。则成栋以十七骑汉装,斩东门入;或告观生,犹以花山义砦就抚来也。须臾,满师继至塞巷;王急变服,从后庭逾垣出走,匿大学士王应华邸中。嗣恐迹至,复间走洛城里,为逻者所得。时宿卫可万人,变起仓卒不及传;西市民,犹或执槊摧北骑数人。大学士元镜独先缴印,露顶;谕居民,称『逆藩授首,百姓安枕』云云。北两广佟以元镜婿曾为先容,颇优礼元镜,元镜愿以左藩印,下诸属督降,效悃膂勤;佟益信用,许元镜当保大用。元锦辄署门,大书「内阁顾」;佟曰:『本朝无是衔;且擅用衔,犹不忘明乎』!遂轻元镜,终不荐用。是日殉难,为大学士苏观生、太仆卿霍子衡一家九人、国子监司业梁朝钟、行人司行人梁万爵、爵弟万釆、举人陈嘉会、中书舍人邝露、生员冯协扬等。次日,剃发令下;抗北令百余人,皆见杀付法。妇女以贞自裁者,不可数。十八日,凡诸王之附居广州者,皆就戮于演武场。王■〈金粤〉独拘卫东察院,北师使人馈酒食;王■曰:『吾如引一勺水,何以见先帝地下』!竟不食。遂逼令自裁,引帛尽。
  论曰:天!
  ——见原书「纪」卷之二十
  (附)唐定王桱
  唐定王桱,高皇帝第二十三子,母李贤妃;国南阳。桱敏而易;子靖王琼烃嗣,综核有矩矱。入朝,五日三召见。妃高氏,未册而王薨;妃自经死,追封靖王妃。弟宪王琼炟嗣;临薨,善诲诸子,为诗永诀。传庄王芝址,以孝闻;亦被服儒行。子成王弥鍗,以颍川王进封。鍗肆力经史,屏几书训言。诸宗有饰裘马、买名姝者,憎之若浼;日与文士觞咏。士大夫道南阳,无不求见王鍗。弘治中奏:『朝廷待亲藩生爵、殁谥,亲亲至矣。间有恶未败闻,没获美谥;请令勘实,用寓彰瘅』。上嘉尚;遍布诸王。及武宗出游,王作忧国诗八章以志感。无嗣,爱敬王宇温贤,立为嗣。嘉靖中,温以贤孝旌。久之,助太庙工,献黄金六十斤、白金六百斤;赐玉带,益岁禄二百石。
  按宪王六子:其支三城王芝垝,通经著书,精书画,好礼有名。弘、正间,而新城王芝坦坐炮烙刑人,除封。又承休王芝埌,恃母焦爱;焦,靖王继妃、庄王继母也。埌召乐妇入宫戏笑,王址启母,不问;遂伺埌出宫,诘之,埌不逊,詈王、笞王之侍从。母焦怒王,持铁槌槌王门;址闭不敢出。妃弟璟遂与埌诬王址殴骂继母,意不轨;王址亦奏埌淫乱事。王址坐革爵,寻复之。埌子弥鋹有贤声,葬之日,牵绋者号者数千人。又荡阴王芝■〈土瓦〉,倜傥好文,不问家事;贫而好施。
  庄王五子,其支文成王弥钳,颖哲俭素,善诗赋书隶;盛亭榭以延宾客。辅国将军宇浃,新野王后。五岁丧明,从师氏画掌,识文字;耳授书,日记数千言。久之,博通群籍;后又精太乙、六壬、遁甲诸数学。嘉靖中,陈便宜数十事,着「名献录」、「辩疑碑」各一卷。文成王以摩天王目之。子宙松,力举千斤;好剑术,慕古节侠。孙硕■〈火动〉,与■〈火动〉子宠封;并以文词,号南阳父子。
  桱六传端王;薨,孙聿键当立。以两叔欲夺嫡,久之,始得请嗣王。崇祯九年,南阳饥,贼自成残唐邸;张妃及湘安王流离入楚。已而王奏:『国有母,烹其女食之者,其变不小』!诏为发赈。潜治兵具,拟御贼;坐非制,禁高墙。国变出,南都不守,奔福州,群臣拥立,尊称。明年,福州败,弟聿■〈金粤〉奔广州自立,不终(其事在唐「附纪」)。
  论曰:南阳世德,靖、宪、庄、敬四王文行卓越;而成王弥鍗慕道通经,请核宗谥、作忧国诗,其学更文。支王芝垝、芝■〈土瓦〉、弥鋹、弥钳、钳后三传,皆学古,乐善好施,负贤声,或涉节侠;诸至性不可及。至于新野将军宇浃幼便失明,从师画掌,通群书,一代儒者无过其博该;著书上便宜,称古今具眼哉。贼残南阳屡矣,稍稍起议剿堵事,必引祖制而以为擅离国守锢之,使不得开口言贼;毋怪乎诸藩之望贼尘而震也。倘流氛之日,以太子抚军,而使贫宗得奋臂,咸就行伍;且以出身,可自致通侯。数百年郁抑,一旦腾掷,必有大异寻常者。而以体例拘,无敢议及此;是为贼尽灭子弟军,彼历代之以同姓建伟业者,岂皆不足数欤!
  ——见原书「列传」卷之四
  ·桂主(附)
  桂主名由桹,神宗显皇帝之孙也。神宗五子光宗嗣立,次福王常洵封怀庆,移河南。子由松立南京,是为安宗简皇帝。次瑞、惠、桂三王,同日出封;桂国于楚之衡州。癸未,贼张献忠陷武昌,连破长沙、岳州,取路入蜀;时桂、惠二王并避难梧州。隆武中,桂王薨于梧;王长子袭封桂王,不禄。三子安仁王由■〈木爱〉、四子由桹;桹封永明王。永明有弟二,未封,陷贼死。时王府系故两广公署,相传有巨蛇为祟。永明出,蛇当座不惧,跨蛇而出;而安仁震,遂薨。
  丙戌(隆武二年、韩定武元年)秋,闽败,两广总制丁魁楚、巡按御史王化澄、升任广州知府严起恒、都指挥使马吉翔等檄广西巡抚瞿式耜、湖广巡抚督师定兴伯何腾蛟,率诸臣表请永明王诣肇庆,于十月之十日行监国礼。闻广州苏观生等猝奉唐王聿■〈金粤〉为盟主,建号绍武,遂于十一月之十有八日,群臣上尊号,以明年丁亥为永历元年;则韩王本铉抗郧山中,建号定武元年矣。王尊嫡母张氏、生母王氏并皇太后,册封王妃王氏为皇后。主谦仁浑大,丰姿冲逸。首晋督师腾蛟为定兴侯,大学士广西巡抚瞿式耜兼吏、兵二部尚书。以平粤伯魁楚为大学士,日值办事;诸臣进爵有差。使给事中彭耀通情于广州;唐杀耀,而遣兵部尚书汤来贺致书肇庆,且曰:『让为上,和次之,战最下矣』。王不报。因唐使陈邦彦袖敕观生,都御史林佳鼎、监军道夏四敷、总兵龙伦轻与广州战,大败三水;佳鼎等尽殁。
  先是,流贼献忠为北师所殄,其部四将军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走陷重庆,平蜀侯曾英死之;入贵州。时土司沙定洲与妻万氏叛据云南,可望释贵州,名援黔国天波楚雄之围,袭有云南,众未帖;以洱海道杨畏知力赞扶明,颇思内款。
  会广州为北师所袭;十二月,王释肇庆走粤西。北师总镇李成栋追至峡江,适巡抚式耜练兵峡江,壁垒坚,王得保桂林。
  是岁,郧西王常湖以王祁为国师,破建宁,全国震动;主驰封祈郧国公。未几,败。
  丁亥(永历元年、韩定武二年),北师益进。二月之望,主奔全州;令式耜与参将焦琏留守桂林。时平乐、阳朔诸处皆望风北降,桂林兵单,城且破;琏独巷战获捷,城完。进封式耜临桂伯,焦琏为新兴侯。
  总兵刘承胤驻武冈州,迎跸;主自全州移跸,改武冈为奉天府。周老者布衣道进膳,主甘之。旋拜吴炳大学士,办事东阁。承胤挟权骄蹇,政事傍落。时北师已下楚,督师腾蛟战败,来武冈;露章劾承胤不敬,力请移跸,不果。久之,北师至,承胤且劫驾北降;皇太后密诏腾蛟以师护驾力,主出走。承胤竟叛,导北师蹑驾。武冈陷,尽屠腾蛟家属;主下诏褒慰。兵部侍郎傅作霖、吏部郎中侯伟死之。都御史米寿图、吏部尚书李若星为乱兵所杀。适斗门将军陈甲起扼北师半道,主得离武冈。泰和伯郭承昊与其婿阁部周鼎翰间北归,辄脱迹隐去。北师以承胤伪诺,逮武昌杀之。驾从靖州憩南宁,依征蛮将军思恩侯陈邦辅。邦辅提兵,袭有高、雷、廉三郡,进封庆国公;复督十三镇合攻肇庆,时北副将军罗成耀守肇庆严,邦辅退还。王亲李国珍系罗定州监生,起破罗定及东安、西宁三县。
  邦辅复骄蹇抗制,主单,危北师旦夕下。会东粤原任右佥都御史张家玉合原任阁部陈子壮、给事中陈邦彦等共举义师;家玉善用兵,下东莞。北师盛兵复东莞,监军道张恂、知县张珣、生员尹端庵死之。再破博罗,不守;复攻增城,颇捷。战败,家玉沉水死;师参谋林洊并见杀。子壮取高明,力竭城破,被执不屈,死之;同事御史麦而炫、朱实莲咸见杀。邦彦以兵击败北师于禺珠,连破三水、高明,大战胥江、新会,复下清远;力竭被执,与生员马应房等咸见杀。举人杜璜与同事生员四十人复起高安,陈死。
  吴六奇者,丙戌勉北归;至是复攻潮,北师总兵许甲陈死,遂固守通判府。永宁王妃与世子甲避镇平,诸生赖其肖挟以起兵;败北师,杀文总兵,攻破闽之漳州府及永定、平和二县。
  北师总镇成栋方下东安,奉檄还守广州;主得逡巡逸去。
  可望自称平东王,擅制自大。同党三将军各自王,而刘廷秀、艾能奇唯平东令。独李定国自以安西王征缅甸及小西天,服之;率自进止。
  戊子(永历二年、韩定武三年)春三月,主在南宁。
  北总镇金声桓回向于南昌,自称辅明将军;与养子王得仁等起杀北御史董志学等,传檄称永历二年。以原任大学士姜曰广为盟主,号召诸旅。主驰封声桓豫国公、太师、行军大司马,授尚方剑,便宜行事;得仁为建武侯,挂征卤将军印。以关东耿焞为布政使,檄定南康、建昌、饶州、瑞州、九江五郡。
  二月,总督何腾蛟率卫国公胡一清、永国公曹志建及将军赵应选等复兴安、围全州,八战皆捷;乘胜破东安、困永州,与将军马进忠扼守常德。寻常德复陷,退入土司。
  夏四月,腾蛟檄总制都御史堵胤锡合力规复常德,守之。
  豫国声桓亲率师徇临江、袁州、吉安三郡。原任兵部职方揭重熙复起临川,应声桓;擢兵部侍郎。
  五月,主奔浔州。
  秋七月,将军马进忠与北师战麻河,大捷,残溺敌七千余人;以功封鄂国公,驻常德。而督师腾蛟屯衡州,为声援。
  豫国声桓围赣州久不下,乃密诏广州北镇成栋,使反兵助攻赣。
  八月,成栋劫北督佟养甲,大书「永历二年」;主封成栋惠国公,养甲襄平伯、兵部尚书兼工部事。于是陈友龙回向于靖州、郝尚久回向于潮州,成栋乃合表迎驾;主以是月至肇庆。罗成耀降,封宝丰伯。原洱海道杨畏知,以伪平东王孙可望内款来朝。以严起恒为东阁大学士,友龙、尚久为将军。追赠张家玉增城侯,谥「文烈」;陈子壮忠烈侯,谥「文忠」。
  时贼自成遗部李赤心等,总制胤锡受降;驻施州卫。
  冬十月,命惠国公成栋提兵北逾岭,合诸师协攻赣。时声桓还救南昌,释赣围二日矣;成栋战败,走信丰死。中权杜永和奉命总其军。兵部侍郎张调鼎、监军道姚生文等为乱兵所杀。封成栋养子元胤为南阳伯,扈驾肇庆;而永和督守广州。
  追论纳降功,加堵胤锡大学士、兵部尚书。胤锡颇与鄂国公进忠隙;降将李赤心等残,索饷急;胤锡悉檄至常德,计自壮。进忠虑其扎己,走湖南避之;胤锡以赤心亦走湖南。腾蛟危内变,遂有「湖北千里一空」之疏。主谕进忠出攻长沙、赤心疾援声桓江西,为两解。
  北镇车任回向,于潮州残,擅杀巡道李光垣、知府凌犀渠、海阳知县岳桂。
  己丑(永历三年、韩定武四年),主在肇庆。
  春正月,将军尚久奉命徇福建,猝劫任杀之,百姓皆喜。
  赤心兵至湘潭,进忠未至;总督腾蛟单身走湘潭。督行北师朱勇系腾蛟故所属,伪降;邀观营盘,猝执腾蛟,力劝北归。腾蛟不屈,绝食呕血死。宣威伯杨甲死之。于是诸师警,进忠师不进;而卫国公胡一清、开国公赵印选弃永州,退保全州;永国公曹志建退保岭峡关;宣国公焦琏与部将刘起蛟并退保平乐。主赠腾蛟中湘王,谥「文忠」。
  是月,豫国声桓为满师谭泰所困,粮竭城破;巷战不胜,投水死。泰屠南昌;大学士姜曰广及城守刘一鹏、汤执中等咸死之。诸郡县尽不守。先是,起兵应声桓者,原任尚书吉安刘士祯、其子肇临、稚升、肇颐先后死;原任侍郎南昌余应桂父子被执,不屈死;原任都御史南昌刘斯■〈王来〉与子元监,不奉剃发之令死;生员吴汉章尝读声桓中兴檄不啻口、丹铅之,并坐死。忠诚伯郭天才还自福州,适南昌败,走宁州山中自保,与翰林侍读傅鼎铨、兵部侍郎揭重熙每出没伺变;久之,咸被执死。
  是年冬,北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共援东粤,而定南王孔有德援广西;尚、耿兵次南、韶,总兵宝丰成耀弃城走,伏诛。诸城不固,廷议出师三水逆之;不果。会衡州复失守,赤心兵竟从桂阳出封川,至梧州。胤锡栖镇峡,又与永国公志建不合;志建杀其标卒数百人,胤锡走封川,入朝肇庆。阁部瞿式耜遥请以胤锡代腾蛟督师,诸将意不与;胤锡沮浔州,病卒。以朱天麟为东阁大学士办事。
  庚寅(永历四年、韩定武五年)春正月,逃粤故帅李士琏北降,为岭东道;诱杀徽王支兴化、滋阳、永丰、铜陵、阳信、仁风等王尽。主以广州被兵,释肇庆西奔;令南阳伯元胤留守。
  二月,驾至梧州。以王化澄为东阁大学士,文安之同入办事。
  北师两王攻广州不遗力,杜永和督守勤;副将张月总陆兵、吴文敏统水师,背城出战,多捷。
  冬十一月之二日,粮竭,广州破,总兵杨有光战水死。范承恩被执,与吴六奇等北降。未几,肇庆亦败,元胤见执于钦州,不屈;语不恭,见杀。永和走保琼州,亦北降。独将军王兴初助战新会,不利,退屯文村;傲北令者十余年,乃败。
  是月之五日,桂林亦不守。先是,北师定南王孔有德兵出广西,令大将马蛟麟别路入,先破平乐;总兵朱旻如拒战,不克,杀妻子自刭。有德亲提大兵抵桂林;留守瞿式耜初与开国公印选、卫国公一清等共事,适二镇移屯柳州,式耜单甚,不可守。翰林院侍读兼兵部侍郎张同敞单身入城,护式耜。及城破,被执;咸赋诗从容死。靖江王亨歅与世子并见戮。
  驾释梧州,历浔州。庆国邦辅叛,半道间去,且劫主为功于北师。主猝以宫眷先去,于是皇嫂安仁王妃及百官眷属咸被劫,赀囊尽。主踉跄中,适交趾境上人出躏邦辅,主得从容保南宁。浔州破,知府曾大应死之。
  时伪平东王可望破贵筑,北攻遵义,忠国公王祥战败自刎死;可望复据贵州。武康伯胡执恭奉命屯泗城洲,西御;逼可望,慴,擅作册命封可望为秦王,始以「秦」封内请。廷臣不可。已封可望平辽王,定国等皆封公爵;可望不受,并勒定国等不得受爵。
  辛卯(永历五年、韩定武六年)春,主在南宁。以郭之奇、吴贞毓入东阁办事。
  可望兵出富州,遣贺九义、张明志护驾南宁;且胁改「秦」封,上书不称臣、不奉年号,署「平东王」字样,以合师北拒为名。阁臣严起恒、督师侍郎杨鼎和、科臣刘尧■〈王尔〉珍等力持不可。时在廷尚有朋党,都御史袁彭年、礼部侍郎刘湘客、吏科给事中丁时魁、工科给事中金堡、兵科给事中蒙养正等专好弹射,不通关节;举朝惮之,目为五虎。五臣益不欲王可望,请逮执恭,坐以擅制之罪。执恭阻泗城,不至;九义使盗杀鼎和于崑仑关。主益震,廷臣归罪五虎。主以彭年掌案久,反正有功,免议;堡与魁遣戍,余俱徒。而可望所遣九义骄纵,居数月,忽称秦王令旨,清君侧十三人;意实衔沮封故事也。主曰:『朕实未知之』。遂驰册宝,真以可望为秦王。未几,九义擅使人伺阁臣起恒,击之堕水死。同官郭之奇逃,坐刘尧珍、吴霖、张载述皆弃市;金堡以先遣戍,获免:俱惟九义。主念善用秦王,议自畏知;以为东阁办事。畏知抗疏,劾九义贼杀大臣之罪;可望密使人袭执畏知至黔,畏知大骂,见杀。
  时北师定南有德破柳州,两镇印选、一清弃城走,合保南宁。北师乘胜攻南宁急,主释去;被蹑,距三十里而近。忽烈风起,摧林木、房屋,人不能正立;追者疑不进。庆国邦辅遂杀焦琏,北降。
  可望使郑国权迁主于贵州土司安隆所,改为安龙府;以范应旭知府事,钱粮兵马悉秦王主之。岁致银八千两、米百石,上用;随行文武俸赏,尽向秦府开销。安龙无险,主居此,一再凤凰见。久之,可望亦一至安龙,拥二百甲士从;主传谕:『可望来意,朕已悉知。今日晡矣,须明日』。可望入,竟局促中乱,不知所云,成礼而出。叹曰:『吾见此公,未免气尽』。尝请国宝至其府;王曰:『姑与之』。令中书捧出,可望猝索观;中书曰:『为斋设戒坛以后观宝』。可望色变,曰:『如是乎』?中书惧,退自缢死。明日,可望遽观宝;忽雷震屋角,如欲临其首者。可望惊,使人护宝还。
  壬辰(永历六年、韩定武七年)春正月,主在安龙。
  原任参将杨崑,先是间走南宁,奉空敕,潜号召三吴、两浙之间;至是,事败。原任徽宁道杨卓然、原任尚宝司卿耿章光、原任岭北道万曰吉、教谕蒋思宸、莱州生员满巽元等,咸以与名死。
  二月,李定国师出靖州,与鄂国马进忠等至湖南,连破靖、沅、武冈诸州。战北师黄沙,颇捷,杀北将李养性等;壁大榕江。可望疏请封定国为西宁王、刘文秀为南安王;定国以出可望意,独不受。与定南王有德复战严关,定南将李虾头发矢,会定国军中炮发,两毙。有德势大促,返保桂林。
  秋七月之二日,定国围桂林。有德亲登城观垒,怯定国据近险,举止失措。定国用象战,崩其门;有德杀其妻,举火自焚死。定国俘其子庭训以归;获叛将陈邦辅父子,割其皮为寝具。于是平乐、南、柳等处,传檄定。北将线国安、全节等皆警去,梧围亦解。
  八月,定国兵入楚,至湘潭。南安王文秀以可望命,协都督白文选复四川,战北师平西王吴三桂于保宁,大败;可望奏夺文秀公爵,令以功赎。定国复衡州,可望复辰州;定国矫不奉可望东西。
  冬十一月,北师敬谨王以兵援楚。过洞庭,守将冯双鲤怯,避入可望军。定国战衡州,败绩,走竹山;敬谨追之,定国军返射,洞敬谨喉,北师溃。军中得敬谨遗盔,始知之。
  癸巳(永历七年、韩定武八年)春,北定南王姑振明与女四贞鼓其余众,力御定国;定国释衡州,退武岗、保永州。文秀攻常德不利,还守云南。时桂林闻定国退去,布政使蒋先达、按察使徐定国与镇将徐天佑等咸弃城走。久之,北师不至,先达、定国等复入守之。已而北师线国安兵次城下,桂林复不守。可望以定国失事,召之;定国不赴。可望还贵州,残宗室几尽。
  甲午(永历八年、韩定武九年),主在安龙;大窘,走密诏拟定国为晋王,速迎驾。文安侯马吉翔发其事,擅执阁臣吴贞毓等及太监张福禄、全为国共十八人,俱坐死。定国方锐师,间道疾驰东粤,直指肇庆;袭清远,北师坚壁以老之。定国完师退,再援平乐,退保南隘;复攻桂林,不利。
  乙未(永历九年、韩定武十年)春,主在安龙。开科取士,得刘■〈艹洍〉、钱秉镫等八人(杨在、李来、罗龙甲、姚子庄、金弘猷、杨致和)。
  定国以双鲤为先锋,疾下高、雷、廉三府;攻肇庆,不下。困新会、顺德数月,援兵至,败归;并弃南宁,即安龙护驾。
  三月,驾指滇南。刘文秀时为可望守滇,倡诸臣迎驾,尽收可望护卫。封定国为晋王、文秀为蜀王;艾能奇子承业为镇国将军,管延安王事;白文选为巩国公、王尚礼为保国公、王自奇为□国公、贺九义为保康侯;马吉翔以文安侯入阁办事。随遣使召可望,不至;送其妻子归黔。
  可望叛,兵次交水;文选不战内款,封文选巩昌王。可望大败,北归。定国守贵州,北拒。
  丁酉(永历十一年、韩定武十二年),主在云南。北师五万临贵州,空其城以归。主因可望所建府第于城之五华山,高睇昆明池;池黄龙蜿蜒来朝者三□,主拱手谢。城有圃,称上林;异鸟毕集。命保康侯贺九义、漳平伯周金汤东守南宁,瑾户牖。
  驰封郑成功延平王,晋张煌言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更晋延平为潮王,不受。
  冬十一月,九义以兵破横州,还守南宁。
  戊戌(永历十二年、韩定武十三年),主在云南。
  可望构孔世子庭训为乱;事不就,北降。表犹称「明主」,若曰『欲连大国报仇』云云;得封为义王。满较出,协平西王吴三桂营云南,遂阴通于可望所亲为内间,纳北师。
  定国与冯双鲤扼守盘江沙、白文选守七星关,咸败绩。十二月,奉桂主走永昌。
  己亥(永历十三年、韩定武十四年)春正月之二日,北师入云南;主出走,六日乃已。
  二月,主即腾越;定国先护宫眷出三宣,依缅甸。缅甸者,明在服宣慰使司也。宣慰使名莽猛白,窘主甚,杀其扈从尽;主不能堪。
  庚子(永历十四年、韩定武十五年),主在缅。时北平西三桂镇云南。
  冬十月,三桂合满师进次剩村;驰谕缅,责不得留主。缅甸用事锡贞,怀异心。
  辛丑(永历十五年、韩定武十六年),主在缅。定国从土司,疏请幸其营,数至;令部将祁通武以兵逆驾。
  阁部马吉翔重迁、缅惧兵,潜共北谋;诡云有义兵在界,且迎主。主轻出,被劫之滇;北爱将军下二旗(镶白、正蓝)奉命卫主。三桂尚留缅,疏捷不加「伪」字。二旗惊主仪表非常,密期为变,拟矫爱命,伺击三桂,行挟主大云南。时同旗陈甲者露之,二月之二十有七日,持法□□,□□□,□暗□□,夜□作,□顶有白气,一股冉冉半空徐堕于城之东□子,万□见。于是二旗咸伏法。□□□□,诸扈从宗室无一存者;惟吉王甲自缢以殉。
  晋王定国卒于徼外,定国子嗣兴、文秀子震,咸北归。久之,桂宫主长,婚于章京乙;其母后送女,见乙礼节莽乱,引佩刀猝触女死,旋自刭。而于是桂之年,禅于东宁。
  论曰:天!
  ——见原书「纪」卷之二十一
  (附)诗歌逸
  豁堂和尚,已受法杖,锡寄西湖之净慈寺。不专言禅,与觉浪同参合谛;以是儒者多就教。寻以松江鄯质生被诬连及;盖庭质时有云:「善知识」,北人误听为「鄯质生」也。余弟遗为出豁堂君山一律见示,诗曰:『廿年怅望一登临,风卷尘霾浦爨深。万里江声来浩叹,九秋木叶动悲吟。横开海口吞天地,崛立峰头睨古今。何幸相逢焚爨后,苍江犹饱岁寒阴』。卒以无实,豁堂脱,质生亦免。
  申人毅,监国中,以贡例擢兵部主事。申、酉之后,落笔不轻示人,闭室而哦。尝作「逋忠诗」,潜示钱武山;有曰:『风波填关门,萧屑动秋宇;万里孤臣迹,搢笏呼明主。罗浮丛榛莽,鸑鷟敛华宇。纵横九还灵,安能起瘠偻!梦梦空呼号,皇天反赫怒。百骸拚一毁,斥遣徒噢咻。千仞点苍岩,难为鳌足拄;赭被仰云霄,藁带待煦煦。颓阳翳重霾,空教泪如雨!哽咽辛与酸,湖烟冷门户。幽泉妇谁吊,离索儿谁抚?转辗楚甸间,夷羊幸潜土。鸣铙振方城,灏气弭毒虎。苍轮一运旋,吾业岂终腐』!此篇总为滇,逋臣指澹归金堡。时堡子周臣晤武山座,周臣为言母死;故次及之。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
  ·韩主(附)
  韩主本鉝,系太祖第十九子宪王松之后;世封平凉。崇祯十六年,李贼自成陷陕,王被执;间脱。适献贼陷楚,其部将郝永忠者枭悍,军以望永忠摇旗辄奋,遂以郝摇旗著名;敌遇之震。及献贼死,摇旗内款;独奉韩王为主。
  自闽事坏,韩便称尊,改元定武。尝移书桂主,叙长幼不称臣。北抗,保陨西乱山之中;驻房山,自为号令。时李来亨据兴山、归州等处,刘二虎掳巫山等处,王壹与其弟行二者据施州卫,声势遥相倚。及孙可望归款安龙,驰秦王令旨,招永忠;永忠答柬,称「侍生某」,有曰:『老侄年来举动,何以至是』?以其傲多不恭于桂〔主〕,为鸣鼓之词也。可望不敢还让。初,李闯下一只虎李过及闯戚高必正举众南逸,先款韩王;王不能有,乃就桂林兵部尚书堵胤锡稽首受命。
  壬寅(定武十六年),北师总督李国英以关中劲旅当房山,而鼓其全力困来亨;房山得完。
  癸卯(定武十七年),来亨被困,弃七连,保谭家寨。永忠与二虎合力,从来亨北御;大战四昼夜,北协湖广之师大挫。已而巫山不能守,先败;房山旋败。韩主不终。
  论曰:亦天!
  ——见原书「附纪」卷之二十二
  罪惟录选辑二
  传(一)
  诸王列传
  抗运诸臣列传
  ·诸王列传·
  潞王翊鏐
  ·潞王翊鏐
  潞王翊鏐,穆宗第三子;与神宗同母。隆庆元年,册封,国卫辉。一再传王由□,性慈易,有贤声。甲申国变,诸大臣议称尊南都。会凤阳巡抚马士英等以福王入,序当立;前议不果。
  乙酉五月,南都复不守,太后奔杭;潞已避难先至,太后允诸臣笺请,以潞王监国。方三日,发遣治兵。北师疾至,总兵陈洪范久舣舟城下,乃入劝王,决计郊迎。百姓畏见兵革,皆曰:『王爱我,而以我北款也』。时诸生沈乘倡议,尽迁四关外居民入城,俾宿兵北御,此守犹可以几裂地。百姓以非王子爱本意,竞前,裂其尸,一刻尽。适楚宣谕将军华堞在杭,衰麻入谒王,说以恢复之计;有曰:『国祚悯訩,至于此极。抚膺北睇,何以为生!以大王之贤,远近所共闻。天下绝智殊力,方将凭附起;周之孙子,能无睠然!宋人半壁,亦尝有年;况闽、粤、滇、蜀延袤万里,犹吾故履。失今不为,时事一去,万世不复朱矣。他日求尺寸地为死所,岂可得哉』!王不省,颇以不扰民、全城为义。华堞又曰:『理有大小、务有缓急,今日之事,不宜以杀人为讳;屠子任盗贼,稍补万一,犹为之。持踵而泣,妇人之所为慈哉』!王曰:『子休矣!余不胜事,即亦非百姓之心』。华堞作色曰:『忠义虽性成,在乎鼓舞之。我谢弗力,彼何望而不跂向他氏』。王卒濡弱,托糗馈不给,必务为知几。华堞乃呜咽顿足曰:『王不观古事,有诸王以其国奉人而得长世者哉』!王终不听;角巾便服,乘小舆,仆仆料饷刍,率诸在事诸官员,合表跪谒。于是总兵官方国安、郑鸿逵二旅壁城下久,国安与北仗不胜,渡江;鸿逵竟走仙霞。独钱塘知县顾咸建得民,奉王命陪讲。讲成,咸建痛愤求死,辄走归。逮至,就法(自有传)。
  六月,三吴突起舞戈,不能蹴武林一武;而王北去,竟不返。
  论曰:明末以潞易福,或不奖士英,张诸逆魏之党;顾柔易无远谋,其不能用四镇以有成,一也。如楚华堞之言详矣;而必以「安民」二字文其悸、驰慈誉,是求为匹夫者耳。福望懿文太子园而泣,得伪太子而怆然动于心,犹存至性;潞并无念祖之诚,为匹夫尚缺是,故为匹夫而不可得。
  ——见原书「列传」之四
  ·抗运诸臣列传·
  史可法(任民育、吴尔埙、何刚、施凤仪、黄铉、吴道隆、卫胤文及卢泾林等六人、武职乙邦才、刘肇基、龚尧臣及马应奎等十二人、周志畏)
  杨廷麟、万元吉(卢观象、月中桂、王其■〈穴上弘下〉、王其窿、龚棻、万发祥、庄以莅、钟良则、袁从谔、刘孟鍧、杨文荐、于斯昌、刘天驷、汪起龙、程必进、子矩)
  陈子壮(麦而炫、朱实莲)、陈邦彦(杨景华、杨可观)
  张家玉(林洊、张恂、张珣、韩如琰、黄者肱、陈于赤、尹端庵、梁法良、赵省一、卢定国)
  瞿式耜(张同敞)
  何腾蛟(妻徐氏、妾王氏、杨宣威、堵胤锡)
  姜曰广(子二)
  王祁
  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
  李来亨(郝摇旗、刘二虎)
  张煌言
  郑成功(鸿逵、彩、甘辉)
  ·史可法(任民育、吴尔埙、何刚、施凤仪、黄铉、吴道隆、卫胤文及卢泾林等六人、武职乙邦才、刘肇基、龚尧臣及马应奎等十二人、周志畏)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北京锦衣卫籍,河南祥符人。性廉直,勇于义。崇祯戊辰进士,出理西安;以户部主事晋郎中,出参议江西,备兵安、池。援桐庐献寇力,特擢佥都御史,巡抚安、庐四府;安、庐之有巡抚,自可法始也。捷数上,迁七省漕运户部侍郎兼副都御史,巡抚淮、扬。开屯政,招流亡,缮城郭。访贤豪,谘以军政;虽侧微,有佐一得,辄延礼之为上客。郡县不职者畏其弹劾,亦束修为谊。
  崇祯壬午,东师深入,可法御之庙湾河口,预埋火器待之。敌严可法素望,解去。
  癸未,升南京兵部尚书。时献贼躏楚,势东下;可法为江南保障,屼然不摇。朝议且移北兵部,简讨汪伟曰:『有可法而江、淮奠安,姑留此重寄』。可法随与正詹姜曰广疏请皇太子监国南都,以固国本、巩祖陵;留中。闻贼逼,移檄勤王;有云:『譬以同舟之谊,但凡在千八百国,畴非王臣?揆诸恤纬之心,决不至二十四城遂无男子』!兵未集而凶问至,以首触柱,血流至踵。文武大吏皆感,痛哭失声。可法誓浦口,欲走死燕都;议者谓释江南半壁非计,遂止。
  时潞、福两藩俱在淮,潞有贤名,可法与诸臣意属之。而阮大铖者,故魏党,欲大福以图报复;入凤督马士英幕,为主其事。士英以福藩亲贵,不可夺;飞檄大帅黄得功、刘良佐及高杰、刘泽清等与共翼戴。遂私谒王舟中,而致书魏国弘基,亦使人约可法浦口;自是南中无敢异议者,合词迎王入监国。可法首进战守大计,谓当素服郊次,发师讨罪,示天下报仇大义;王唯唯无所决。进可法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加汛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荫一子锦衣卫佥事,世袭。可法请设四镇,分汛以北抿;诏封黄得功靖南侯、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怕、刘良佐广昌伯。复侯左良玉于楚,与得功各得荫一子锦衣千户世。其四镇之辖淮、扬者,十一州县隶之,经理山东一带招讨事;辖徐、泗者,十四州县隶之,经理河南、北一带招讨事;辖凤、寿者,九州县隶之,经理河南陈、归一带招讨事;辖滁、和者,一州十县隶之,经理各辖援剿事。设督师,驻扬州,适中调遣;各设监军一员,一切军民皆听分统,州县有司皆听节制。每镇额兵三万人,岁供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所收中原城池,即归统摄。又请侍卫带刀入直及锦衣、銮仪诸司所隶军役当多事之日,俱宜入伍操防;至锦衣镇抚司官可不必备,以杜告密,节繁费。于是士英以大铖密议,内持权;可法不得行其意,自请督镇扬州。士民譁,夜榜于衢,有云:『明明一李纲,而逐之在外;明明一秦桧,而留之在内』。时太学生陈方策、诸生卢泾才等数百人上疏,言可法不宜出;不听。遂加可法太子太师以行。幕中设二十一社资谋议;以江北危疆、人情计脱,复请行征辟之法,以通铨政。
  时廷荐原督臣吴甡可大用,士英嗾诚意伯刘孔昭弹之。可法叹曰:『党事起矣』!奉诏祭告泗、凤两陵,因上疏曰:『陛下深宫广厦,当思西北诸陵魂魄之未安;玉食大庖,当思西北诸陵春秋之未展。即昕夕焦劳,勤思远略不办。而滥恩施、开告密,贤奸无辨,威断不灵;老成激而投簪、豪杰因之裹足,祖宗怨痌,天命潜移。东南一隅,不知其伊于何底也』!报闻。
  时北兵已走李贼迤西,可法请立遣北使致爵三桂,以酬其勳;且使山东、河北知中国有君,南向系属。朝议久不断。会高、黄不安分镇,争驻扬州,而良佐与杰军肆掠;诏可法曲谕之。三镇皆惟命,杰独梗;可法卒以至诚感之,掠城下而去。北师使可法弟庶常可程以书招可法,不应。寻摄政王复遗书可法,责以「故君未葬,新君不得即位」;可法答书有曰:『乃辱明诲,引以「春秋」大义;此为当时列国世子立说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王子惨变非常,必有维系人心,号召忠义。莽移汉祚,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怀、愍亡国,晋元嗣基;徽、钦蒙尘,宋高缵统:是皆国仇未剪之日,亟正位号;「纲目」未尝斥为自立。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贵国在昔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宁不闻乎?今痛心本朝之难,驱除乱逆;可谓大义深着于「春秋」矣!昔契丹和宋,止岁输以金缯;回纥助唐,亦不私其土地。况大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若乃乘我蒙难,窥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贵国岂其然哉!「传」曰:「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某处今日,鞠躬致命克尽臣节,所以为报也。惟大国监察』!
  时高杰颇欲规取开、归,责饷可法;连呼不应。逡巡国事日非,复上疏曰:『三月以来,陵庙荒芜、山河鼎沸;大仇在目,一兵未加。尽河以北,悉染腥羶;河上之防,百未料理。此日即卑宫菲室,尝胆卧薪,尚恐无救于事;以臣睹庙堂之作用、百执事之精神,殊有未尽然者。皇上初见臣等,言及先帝,则泪下沾襟;曾几何时,而忘前事!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穴胸断脰得而甘心;顾朝廷之上,乃不践匹夫之义乎?国家遭此大变,诸臣但有罪可诛、无功可录;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名器滥觞,于斯为极!至兵行讨贼,最苦无粮;而凡不急之工役、可已之繁费、朝夕之宴衎、左右之献谀,并未谢绝。嗟乎!贼一日不灭,北师一日不归。即有宫室,岂能宴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之哉』?上不省。寻以高杰徐州获盗功,加可法太傅。
  而士英独排众议,以大铖为兵部侍郎。群臣交章论劾,不报;姜曰广、高弘图、徐石麒、刘宗周等相继逐去。可法上言:『欲用大铖者以才,争大铖者以「逆案」也。大铖即可用,何必罪争者;不可用,当采听群议。何至以一人坏天下大计乎』?不省。自大铖用事,悉引其党布于朝;凡可法所奏请,辄格之。
  元年(乙酉),和事不成,朝廷尚修故党,且起大狱;可法复争之。以为『唐、宋门户之祸,与国终始;今孰有大于戕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仇而修睚眦之隙,真不知类矣。和不成,惟有战;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也?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今日庙堂之人情,大可见矣』!上益不省。
  北师分二道南下,可法请以得功、良佐子师驻颍、亳,而高杰进守归、徐;疏入,不省。时杰所遣荡寇将军王之纲与许定国争睢阳,不决;定国以计杀杰。之刚攻定国,入其城;定国北归。
  可法荐卫胤文以兵部右侍郎,经略开、归。胤文者,前劾可法,欲急屏去之者也。可法用人无成心如此。随复荐杰故将李本身为都督,将杰军。士英使人嗾三镇劾可法;以为杰不容诛,不宜复存此镇。寻北信急,姑以本身为都督,如可法所请。
  可法移镇泗州,合诸军北御。而宁南侯左良玉以伪太子为名,发兵攻士英;士英矫诏,责可法入援。可法即合诸镇兵倍道抵浦口,促陛见,言太子处分;士英又惧可法用事,不许陛见。而令大亲诣得功军,勒得功御上流。时北师下亳州向邳,徐、泗告急;可法诣京,求密陈军机。有旨:『奏凯后入见』。可法叹曰:『奏凯谈何容易,面君不知何日矣』!痛哭而返。兼程抵汛,而徐、泗已不守矣;退保扬州。屡疏防江急;不应。
  北师经天长、六合,广昌良佐以其众降;而东平泽清屯淮南观望。可法与中军胡茂祯专为城守计,以控大江,标兵仅三千人;驰檄请援,不报。乃调兵部员外郎何刚水师于白杨河,亦调总兵李栖凤入援;而船只、火器,多为刘泽清所攫去。四月十七日,北师抵扬州西门;使人谕可法降。可法誓死不夺,发马兵数百,与北师对仗;卤三人,斩首十六。北师故匿其精锐,索话;可法令故降彝从副将出陈答之。返云:『所见不过许定国故标而已』。城中欢然,谓敌易办也。可法复血书寸纸,请急救勿缓;不报。乃与知府任民育及何刚、刘肇基、乙邦才、楼挺、庄子固等昼夜乘城,誓以死守。北师豫王知可法与士英二,使李遇春奉王檄至,曰:『公忠义闻华夏,而不能见信于朝廷,死无益也;盍遨游二帝以成名乎』?可法不答。乃复以书至,可法不启视,辄焚之;毅曰:『天朝无降宰相,有与城尽耳』!辄为书辞其母与妻,付侄参将史得威;复题公署,而致豫王札一。盖相拒九昼夜;二十五日,城西北溃,守者争破门走。可法营西门,闻城破,拔刀自刭,为陶旗鼓及参将许谨、庄子固等所持。道遇主事施凤仪,并奔钞关,以筏渡河。北师入,尽屠旧城。可法仅以二百余骑逸宝城寺,离城数里;北师迹之急,还;决战不胜,一时败没(或曰可法被执,赴新城南门楼不屈死)。而南都尚以可法不死;会可法所常坐青驴悲鸣野走,邵伯人得之,始知督师与扬俱亡。
  可法年四十二,无子;妻欲为置妾,可法曰:『尔何时乃及此,霍去病所不敢也』!侄得威奉遗命,为可法子;乃具衣冠招魂,葬于梅花岭左侧。可法忠孝性成,清介莫及;常言『封疆之臣,死封疆耳』。甫渡江,衣重袭,辄用印记。其诸遗笔付得威,皆署四月十九日。与北师豫王者曰:『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负国之臣,不可言忠。失守封疆,实有余恨;将以骸骨归钟山之侧,求太祖高皇帝监□□心』。上母太夫人者曰:『儿在宦途一十八年,诸苦备尝;不能有益朝廷,致旷违于定省,不忠、不孝,何以立天地之间。今以死殉城,不足赎罪;望大人委之大数,勿复过悲』!与夫人者曰:『可法死矣!前与夫人有约,当于泉下相候也』。其书扬州公署有云:『可法受先帝厚恩,不能复大仇;受今上厚恩,不能保疆土;受慈母厚恩,不能备孝养。遭时不偶,有志未伸;一死以报朝廷,固其分也』。可法自奉俭,与下卒同衣食,轻赏赉,以忠义相激;一军呼为「胜爷」,嫌其姓也。折节下贤,而奇谋不任。
  时同殉扬州者,知府任民育,字时泽;济宁人。由甲子举人,守济宁有功,可法荐知扬州。驱妻子置一室中,纵火焚之;乃吉服持印坐堂上,被执,不屈死。监军道吴尔埙,字介子;崇德人,癸未进士。投缳大东门,不死;掷水,又不死。兵部员外何刚,字悫人,上海人;庚午乡荐。以赞书出镇白杨河引还,运饷徐、泰间。方谒可法,可法令出城;刚曰:『为国家死则死之,为知己死则死之』!城破,投缳不死;与尔埙咸被残死。主事施凤仪,分守便义门,亦见害。而副将乙邦才、刘肇基,咸被执不屈,大骂而死。黄铉,字九□,□泽人。□□乡荐,为督饷佥事;与管饷通判吴道隆,□□□□□。□□鲸,字绳海,寄籍江都;佐城守,见害。其□□□□□□□□屈死。侍郎卫胤文,缢死。卢泾林,字渭生;长□□归□□尔德,崑山人;张涵,嘉定人;胡如甡、如瑾、胡临、并桐城人:皆礼贤馆士;城破,死之。而周志畏者,江都人。后剃发南门之福圆庵,欲以僧起;事觉,见杀。时武职同难者,又有总兵马应奎、丘云龙、马守卿、副将李豫、参将李隆、徐纯仁、冯国用、陈光玉、陶国祚、游击李大忠、孙开忠,都司以下姚怀龙等十六、七人。
  久之,三吴舞兵,咸以可法尚存,每借其名为势;而北师报捷无为州有云:『获伪督史可法、伪藩黄得功二人』。
  论曰:设定策非贵阳,而以潞之潞,即不办中兴,然而道邻居中用事,宁南无君侧之问、靖南无上流之御,尚或偷息河上。即否,螂臂南中。世有将相不和,而成功阃外者乎?或曰:可法既立四镇,当以黄靖南自予,身为各镇援剿;亦或自行其意,鞭策诸傲。不然,权轻而但清约可盟鬼神,何济也!不周倾,天柱折;二百七十八年之运始之金陵、终之金陵,一人关绝续之大哉!相传可法入参将张弘家,裨将马应奎从死;则万无不识「印袭」之理。即非城楼,死乱兵矣。或曰:介子初不获自洁,当在回向之例。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上)
  ·杨廷麟、万元吉(卢观象、月中桂、王其■〈穴上弘下〉、王其窿、龚棻、万发祥、庄以莅、钟良则、袁从谔、刘孟鍧、杨文荐、于斯昌、刘天驷、汪起龙、程必进、子矩)
  杨廷麟,字伯祥,号机部;江西清江人。己巳选贡,出督学蔡懋德之门。庚午,隽南雍。明年,会试第二人,为庶吉士。廷麟博学,好奇字;自负,勇声气。丁丑,分闱所得士,尽轶才。尝慨持符壁原上者,庸懦不力;每奋槊欲起,遂自请监军。戊寅,改兵部职方司主事,督师卢象升军前赞画;象升战死畿南,罢去。壬午,起原官;□□□。弘光初,再起原官。廷麟曰:『吾便尽收河南、北,□□□□□□□缝士英一盼,益病不起。
  乙酉,南都复败,故帅金声桓北降,遂以其师破南昌,抚、建、广诸郡皆破。乡诸生就问公何处?廷麟曰:『义不辱;匿影匡庐,如晋处士潜已矣』。生曰:『彭泽小臣,公以大臣为五柳计乎』?廷麟感起,振义旅来会彭期生太和,合诸师战北师螺子山;一捷,唐主进廷麟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为督师,与大司马郭维经协守吉安。已而粮竭城破,廷麟走□□□□师,一战复之,逡巡者数月;而外援不至,鼠雀□□□□。□月,吉安再破,廷麟复联络阎王总及张安各□□□□□来赣,与赣抚万元吉、兵垣杨文荐等戮力城□。□□□□山九牛之间,与北兵决战,屡捷;有诏旌异,改郡名为忠诚府。而文荐端守西门,当北冲,尤多奇捷。久之,会赣州者十余壁,约可四万余人。北师飞帆乘水涨,拂十八滩而上,列营城东北阻山,距城二里许,日每三、四鸣角,张云梯渡水逼城;城亦鸣炮应之,杀伤故相当。敌尝潜舟龟尾角伺城,城中夜缒五百人挟束薪纵燔之;敌不利,退去。又往往爇万人敌掷城下,火发桶裂,铁菱飞若火鸦;敌睨陴者震跌,负伤走。最后,夜选死士千人,负九龙枪,乱流而渡;猝发枪,火延帐房,敌惊颠□□□□□呼噪震天地。北师登舟,拔营走三十里。□□□□□□□□。久之,北师益至廷麟方檄南安水师巨舰数百号入援,半道为北师所截。时广营、滇营二部之援赣者故称最强,广兵跣足跳山谷如飞,滇兵甲械犀利,标枪连弩,洞胸穿札;北师乘胜掩之,两营尽溃去,赣势阻。九月,北师已蹑西门月城,廷麟等立督死士缒格,复退去。时南康亦失守,赣势益孤。各师以粮竭,借端稍稍引去。城中仅郭维经、汪起龙、汪国泰、金玉振、徐日新、王志忠等部,部不能千人;而别部谢之良数千人,次雩都观望。粤西援兵喻岭,不即至。廷麟左右支吾,心力瘁尽。嗣闻延平失守,驾出奔;辅臣苏观生初以祭陵憩赣,托迎驾去。或伪封上书观生:『公弃虔乎』?苏不得已,驻南安,邀胡、赵二将以吉安败绩之师援赣。时西广总制丁魁楚闻唐事败,疾走肇庆,拥立桂王监国。观生与魁楚初以争饷郄,不预;别走广东。或邀廷麟亦去,廷麟曰:『赣州,两粤门户;廷麟死此矣』。已而汀信阻绝,人心皇皇。廷麟曰:『灵武不终,天哉』!十月之三日午夜,天雨如火,乱堕营中。北师由小南门逾城入,城中仓卒巷战;总兵刘天驷犹触杀数十人,郭维经急促水师睨炮,连遣四十八门,皆裂。黎明,北师尽入城,城中士民格斗死无算,诸池井积尸几满。廷麟以事不可为,投藕池死;北师争□□肘股以为功。二妾率群婢,亦投井死(时诸同难,为万元吉;而郭维经、彭期生、黎遂球别有传)。
  万元吉,字吉人,号慎余;江西南昌人,登天启乙丑进士。年十九,司理潮州,台抨去。补归德,忧去;起永州,陞大理寺评事。元吉性英利疏广,不当时宜,而好讥议;初宦用是不达。时流寇毒中原,元吉乃以南兵部职方从阁部嗣昌军前赞画,驱驰楚、豫,备辛苦。身止随一仆,偃侧戎莽,不通家书者七、八年。转本司郎中,出知扬州。
  弘光中,陞太仆寺少卿。时镇将高杰骄蹇,与黄得功郄。元吉受命和解,出监军;往来滁、扬。随请追恤前阵亡将猛如虎、刘士杰、郭关、猛先捷等,并讼蓟辽旧督赵光忭之冤,以鼓敢战之气。时扬、淮、六合一带所在兵民互格,遂上便宜,以为『镇兵素少纪律,民竞自卫,益复鸱张。一城之隔,民以兵为贼、兵以民为叛,内自携二;猝有敌至,何所用之!请令居民尽移城内,间出城外,有无贸迁;各将领派兵宿驻,严禁毁伤,勿得强御』。移书告勉靖南得功,期以首倡协恭,共奖王室;仍请褒扬得功,示劝诸镇。会廷议上诸尊谥,元吉复疏建文君年号宜复、景皇帝庙号宜崇、靖难死事诸臣谥荫宜补;又请录崇祯末北京各省直城陷殉节诸臣,采辑成书,酌与荫谥、庙祀,且颁行学宫,广示激劝。诏可之。于是追恨往事之失,欲尽力惩毖,以急救封疆疏及宽、严、任、议四事,语颇痛切;上不复省。
  及南都陷,镇将金声桓随以江西北降。元吉野走,声桓以书招之;元吉作书绝使者,有曰:『夫人相知,贵相知心;台台与某周旋兵火扰攘之中,尚不知某硜硜小节,胶固难通乎?从古良臣、忠臣,但听人自取其一。台台自为良臣,某得为忠臣,其揆则一。幸而见容,则为陶靖节,惟台台之赐;不幸而见逼,则为谢叠山,亦惟台台之赐!湖水洋洋,胥涛、屈波,安往而不得行吾志也。伏望合台俯垂鄙分,严戢部伍,抚绥宗氓;凡绅士行藏,听其自便。令此一方人,皆谓不佞于台台有口舌功,即纫云霄高谊。昔不佞与史相公书札往复,尝谓事不济,则继之以死;今史不食前言,幽冥之中,安忍负此良友也』。声桓得书,亦不复强。
  乙酉,唐王主八闽。明年,元吉以虔抚督师,壁皂口。北师猝至,时阁部苏观生守赣,止发新威营二百人出援皂口,未战先溃。时风鹤甚,百姓争夺门去。元吉不得已,乃退入赣,固关门;至砍其二妾以殉,人心稍定。四月,阁部杨廷麟乃以兵入赣合守,赣之得完者六月。唐主加元吉兵部尚书;元吉兵律持重,颇与廷麟不协。北降孙之獬为北师招抚,射榜城中劝降;元吉火之,不省视。十月城陷,元吉自持槊战于小南门,不利;走出建春门,乘间投水死。时中书舍人康范生,字小范,安福人;见执至省。寻得脱,尝论守虔三公:杨机部节义文章,羽仪当世;而见事稍迟,听言不广。郭六修公虚平恕,集思广益;而遴才太滥,驭将太宽。万吉人志急身先,清苦绝伦;而自用颇专,与人或忮。时以为至论。后之獬颇不任用,归山东,为乡校蔡乃憨所杀。
  而一时同难者:卢观象与参将月中桂同投水死。王其■〈穴上弘下〉,号赤有,安福人;以选贡,官兵部主事。守东门,初被炮伤额;见执,口不恭甚,死。弟贡生王其窿。从死。龚棻,号建木,新建人;官吏部主事。与其窿同督水师入赣,堕马卧病;卒拥出涌金门,投水死。万发祥,号瑞门,清江人;癸未进士,官翰林兼兵科给事中。守小南门,仓卒中为乱兵所害。庄以莅,赣州人;为监纪知县。事急,与其弟诸生甲,咸自尽。钟良则,字榖城,瑞金人;以监纪通判守望江楼,亦自杀。而死于火者:为袁从谔,号昌言,湖广郴州人;乙卯乡荐。督楚师来赣,守西门。中书舍人刘孟鍧,号和倪,安福人;丁卯乡荐。守建春门。其时被执,逮至南昌者四人:为都御史杨文荐、兵部员外于斯昌、总兵刘天驷、副将汪起龙。文荐,号又如,湖广京山人;癸未进士。屡捷西门,城陷,方投水被执。斯昌,湖广黄冈人;乙卯乡荐。与天驷、起龙三人俱就刑。独文荐得释,入山愤郁死。而故首试廷麟督学蔡懋德,已先死贼难甲申。又同知程必进,字以序;以松阳贡,训导赣州,题授府职。城危,子矩请去之;毅曰:『得与封疆死,幸也』!挥矩自脱;矩曰:『大人以身报国,儿不从,何之』?城陷,父子俱死。必进精「易」理,着有「河图衍义」。
  论曰:果从金堡之计,如汉王之诈称使者驰入杨、万壁,夺其军;是以离郑则可,而以任杨、万固未可知也。杨、万诸公不办将略,岂数秃笔专心求死而能奠定中原者!虽然,固虔以待跸,为天南第一义。果「忠诚」奉共主,广、滇二师自力。守垛既专,诸援亦凑,尉佗、刘鋹之业可幸苟安。夫大势已去,而凭片纸使人数千里之外,咸骈首就毙,万无幸之道也。或迟迟至戊子,遥应金豫国,则李惠国犹能赞一臂,展草行之能;而惜也不能待,徒使「忠诚」二字寿千古!噫!非人之为矣。相传廷麟有子,为彭士望赎养。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陈子壮(麦而炫、朱实莲)、陈邦彦(杨景华、杨可观)
  陈子壮,字集生,号秋涛;广东南海人也。曾祖大司空绍儒;祖弘乘,知善化县;父熙昌,万历丙午贤书第一。乙卯,子壮弱冠,荐于乡。明年丙辰,熙昌成进士,令平湖;子壮读书署中,淹该。己未,赐进士第三人及第;授编修。辛酉,奉命祀南海;时父熙昌为名谏议矣。天启甲子,出典试两浙。魏璫用事,所在营生祠;索子壮题柱、且匾其堂,正色拒之。会熙昌极数忠贤罪,触廷怒,被黜;因并坐子壮试录拟程诽谤不敬,同日去朝。逆奄败,起熙昌都谏;而子壮旋以宫谕居忧。又五年,晋少宗伯;入为讲官,多裨益,上尝称「先生」不名。疏唐世子聿键下高墙。丙子,有宗才换授之议;子壮力争之,以为事有未必然者三、有不可行者五,语激切。上怒,且廷杖;时刘大后亦知子壮名,为垂涕道帝,且诸臣连疏申救,配赎而还。构云淙书院以自娱。
  弘光改元,以礼部尚书兼詹事府,敦促向用。甫抵金陵,而南事复坏。丙戌,唐王立福州,以大学士兼大司马,督兵援赣。兵及大庾岭,而延平失驾。子壮方潜迹九江。明年丁亥,北督师佟养甲索子壮出见。既脱去,谋举兵建旗;治战舰,众数千人。时同事者不一部,而陈邦彦一师最坚,尝与犄角窥广州。邦彦密与其门人杨景华、杨可观之已北降者约为内应,须七月之七日并起。子壮先之,事泄,内应败,景华等见杀;子壮退保高明。北师急攻高明,困旬日,城破;子壮被执,怒发张目不一屈。临刑,呼高皇帝不绝口;磔且尽,犹闻其气云云。时白日忽黯无色,北师中亦颇为叹息。年五十有二。悬首当衢,中夜有光四射。桂主永历中,晋东阁大学士,赠忠烈侯,谥「文忠」;加赠其父熙昌如子官,荫二子。长子上庸,劳行伍,先两月卒;次子上图,锦衣都督同知。子壮美须髯,通仁籍且三十年;立朝之日少。尝论史至文信国:『尽忠于宋,是矣。顾延息燕狱三载,致王炎午有生祭文;终就柴市,不亦晚乎』!所着有「南宫集」、「练要堂近游稿」行世。
  时与子壮共义者:麦而炫,字章闇,高明人;崇祯辛未进士,官御史。朱实莲,字子洁,南海人;天启辛酉贤书,亦官御史。共守高明,城破被执,皆见杀。
  陈邦彦,字会斌;广东顺德人。唐主即位入闽,以贤书任兵部主事,监粤西狼兵援赣。督师苏观生不进,虔危;语观生曰:『阁下以大兵扼惠、潮,分一军助我截大庾,可固全粤』。观生复不能用。
  闽败,唐介弟聿■〈金粤〉自立广州,改元绍武;而桂主已监国肇庆。邦彦奉节往观桂,语『监国以序无过王者,与唐平非名;而战,主客不敌。不如急正大位,以厉人心』。改兵科给事中。方还报,而北兵果从惠、潮掩广州不备,执聿■〈金粤〉;观生自缢死。桂主奔西粤,北镇李成栋以兵追之,且及;而邦彦与陈子壮、张家玉等各师俱起,北督师佟养甲捷呼成栋还御邦彦等。主踉跄梧州,得保无恙。
  北师袭邦彦于龙山,妻何氏、子和尹、虞尹,被执见杀。邦彦不挫,与陈子壮合攻广州;间露退,设伏击败北师于禺珠。破水高明,大战胥江、新会;已北降清远指挥白尝灿复反,迎邦彦。成栋提师二万困之,力竭城破,邦彦被执;欲降之不屈,见杀。临刑,有歌;歌曰:『天造洵多难,臣也江之浒;书生漫谈兵,时哉不我与!我后兮何之?我躬兮独苦!崖山多忠义,后先炤千古』。赠兵部尚书,谥「忠愍」。子恭尹,存。
  初应邦彦为间者:杨景华,故广州卫指挥佥事。杨可观,故东营指挥;隆武中,擢柳庆副将军。事泄,被执;酷刑责其同谋,可观曰:『丈夫砍头耳,岂以缓死杀天下英雄』!终不吐。时搜得衣缝桂字数百人,皆见杀。而恭尹称半僧,微去;尝挂单法相余弟僧听月处,听月饭之。
  论曰:秋涛非可以金、姜例例之也;必索出见,何意?防之深矣。秋涛,其怀豫让之志也。夫观其论文信国不早决,且撄逆魏张时,不惧;而当此大故,其所自信,宁再计决也!会斌以间露,不得与秋涛并驱驰,以至随歌而尽;止留半僧,志亦亮矣。明季东粤三人,秋涛、芷园、会斌。会斌才锋不如芷园。而沉毅过之;秋涛,二者之间。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张家玉(林洊、张恂、张珣、韩如琰、黄者肱、陈于赤、尹端庵、梁法良、赵省一、卢定国)
  张家玉,字玄子,别号芷园;唐殿中监九皋之后,世家东莞万家租。家玉生五、六岁,性崖异,酷爱诸葛武侯。从其师林洊登黄旗峰,众足废;家玉曰:『吾不绝顶不休』。为文矩先正,其气从大家也。丙子,举于乡。癸未,改会试八月,出周凤翔之门;选庶吉士。
  甲申国变,凤翔且殉难,遗书家玉云:『玄子尔雅温文,貌若妇人;然中怀刚毅,大节不移。玄子勉之』!会为贼所执,欲降之,不屈;作陈情书投贼,有曰:『前明朝翰林院庶吉士、今请宾张家玉,谨百拜:伏惟不没人之忠者,所以有忠臣;不没人之孝者,所以有孝子。如家玉者,宜比例古宾臣,旌别其门曰「有明张先生之庐」;不然,临以刀锯、设以鼎俎,家玉者从容而乐蹈之矣』。复移书伪丞相牛金星曰:『忠臣义士,于明为多;劝义奖忠,于「顺」为烈。明孝着,而人知有父也;明忠着,而人知有君也。至若家玉,殷人从周,愿学孔子;而必系之明者,盖不特君王之高义,实欲遂我君王之大不宁也。如其不允所请,刀锯鼎俎,谅非负气守节者所隐忍而规避也。生之、死之,惟命』。贼怒,絷七日夜,勺饮不入口。会东师兵入,家玉间归。
  弘光元年,家玉赴召留都。洒酒江上,必雪国耻;手发一炮以誓,声裂天地。未至,南都复陷。与同里苏观生扈唐主即位八闽,擢翰林院侍讲,兼启居注;改兵科给事中,监永胜伯郑彩军,出江右。进营许湾,设高皇帝像于军中盟;而战则佯走以来敌,敌至伏发反击,大败之,抚围以解。复与知县李翔誓守新城,负重创;而敌卒不闯杉关一步。上手书劳之曰:『朕以子子汝,汝以父父我』。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练兵潮、惠。家玉单身入镇平贼巢,谕以大义。复驰谕程乡贼王元吉,元吉降;归农者数万,就伍者数千。
  八月,闽事坏;桂主监国端州,而思文主介弟唐王入广州称尊。十二月,北兵入广州。明年丁亥,剃发令下;家玉与其师林洊独奋起,通书南海陈子壮,约共义。而顺德陈邦彦亦起。同年张元琳为北师游说,造庐以请;家玉朗诵「正气歌」三阕以谢之。新抚院佟复以书至,家玉援笔题其后;有云:『孔门高弟、太祖孤臣如玉其人者,安可以不贤之招招之乎』?
  三月,举兵复东莞;称制,以原任儒学训导张珣为东莞知县、原任湖广监军道张恂督守。而诸生尹端庵,统乡兵严备万家租。家玉身整舟师于到滘,拟走省会;而北兵疾至,万家租先败,尹端庵自沉于江。东莞旋失,张恂见杀。恂,家玉诸父行也。家玉战到滘不利,败走虎门;祖母陈、母黎、妻彭,俱烈死。家玉作流言称神助,以动其乡;于是各保复并竖义旗以应。北兵复大至,家玉盛设旗帜,伪为坚,空壁去;而伺敌惰击之,获大胜,尽夺敌舟,兵势复振。出没海口,常泊铁冈;夜潜即敌要害,或发炮、或题诗、或立帜,以劳敌守,北人惊以为神。走龙门十五岭,岭故有义团万人,推家玉大将军,列龙、虎、犀、象、豹五营;一鼓下博罗,守之。敌至,五营更番出御。复伪为神,至夜城上有红光数丈云,众益奋,四出逐北;敌计诎。久之,敌咽水灌城,卒饥不可守;弃博罗,全师归龙门。于是又变五营为二十五营,直窥增城。增城近省,援最疾;家玉距城十里而军,断小木投孔道,以滞敌马。复悬巨木高崖,以小兵诱战。敌驰入,马当木足折;及崖,悬木多覆,大败去。由是乘胜薄城,前营搏胜,夺敌旗返;中军误以为敌至,阵乱。敌以骁骑径贯中军,家玉跳,溺水卒;盖戊子十月之十日也。师洊被执,亦及难。
  久之,北镇李成栋反兵迎驾,驻端州;兵科给事中李贞为具其事,主为挥涕,罢朝七日;赠少保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追封增城侯,赐祭葬,谥「文烈」。家玉无子,荫一弟家珍锦衣卫佥事。有「名山集」传世,诸草未刻。年三十有三。
  论曰:文列初读中秘书,忽日午,庭中寸楮从空下;视之,得「四彝馆」三字,深怪之。是夜,梦猎狐狸,得残雀,掩仗而归。云中似有人授书,曰:『且秘之』!既觉忆之,若以为文信公云。文烈性好劳苦,能数日不食、日步百里不舍。喜结客,虽野健不能恭,为好座进食。同塾陈万几贻书劝知几;答曰:『摧玉一毛,即都九五尊不乐也』。同义为韩如琰、黄者肱、陈于赤、梁法良、赵省一、卢定国等,皆因玉而死。所乘马黄趫■〈走秀〉跳踉,能于风沙惨淡时作悲鸣以怒玉。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瞿式耜(张同敞)
  瞿式耜,号榢轩;南直常熟人。万历丙辰进士;历官乙酉,任广西巡抚都御史。北兵下楚,式耜守粤西勤。
  丙戌,桂主即真肇庆;时督师何腾蛟被劫死,式耜请以阁部堵胤锡代之;不果。驾为北师所迫,式耜保峡江;退敌,护跸桂林。已而峡江败,主释桂林去;式耜与参将焦琏留守。城破,巷战得全;因令诸镇合守。晋式耜吏、兵二部尚书,拜大学士,加太保;比开国勳,封临桂伯;仍守桂林。时将悍兵骄,粮饷不继;式耜处百难,尽瘁堵守。
  庚寅秋,北师入境,呼吁无从;主憩梧州,无宁处。党事犹盛,式耜与袁彭年等颇合,吏部尚书吴贞毓等遂与抵牾。方重处五虎,而式耜益孤;所请,率漠置之。
  已而诏撤开国公赵胤先扈驾,而严关诸将尽已扫去。于是人心大震,各思苟脱;在城卫国公胡一清、宁远伯王永祚、绥宁伯蒲缨、武陵侯杨国栋、宁武伯马养麟,俱托故出走。式耜大声呼之,恸曰:『朝廷以高爵隆诸公、百姓出膏血豢诸公,乃作如此下场耶』?诸不顾。城中仅瘁卒数百人,鞬四关待死。督师兵部侍郎张同敞单身自江东,与式耜共事;式耜与诀曰:『吾分与城俱;子无留守责,可速去』!同敞故为式耜门下士,曰:『敞不能独死先生,必不去』。式耜署中僮仆且逃尽,止一荷槊从;与同敞三人耳。
  庚寅十一月之六日,北师至;城开,絷靖江王亨歅父子别室。须臾,数骑邀式耜;式耜曰:『无庸;吾等坐待久矣』。遂与同敞偕诣定南王府,平立不拜;延颈请速死。定南温词:『吾在湖南,已知有留守公不怕死;吾杀怕死者』。式耜大言曰:『吾两人不死兵未至之日,正须烦斧钺;知吾南阳尚有人』。定南令分卫之以闻。因与同敞遥倡和吟咏,以明厥志。作遗表谢罪,有曰:『今平乐、阳朔等处尽不守,取梧旦晚间事。嗟吾君至此极乎!即寸磔臣躬,何足谢罪。臣心痛如割,血与泪俱;为具述初五以后十日情形,仰渎圣听。惟愿皇上勿生短见,暂宽圣虑,保护宸躬;以全万姓之生,以留一线之绪。至于臣等,惟有坚求一死,以报皇上之隆恩、以尽臣子之职分。天地鬼神,实监临之』!诗题,有「漫赋」八章,有「初六日纪事」二章,有「示别山」七章、和「别山」二章,有「自艾」、「问天」各一章,有「自警」四章;无何,式耜有仆周麟被获,押至所禁室,随奉令到中山搜取家眷,旋复收去,感而有述一章;二十有六夜,梦一室如其家中馺娑馆,先公命设榻而卧,方敷卧具,几旁一窑瓶触而坠下,式耜以手承之,竟不堕地,完好无恙,觉而纪之一章;忆圣跸一章;得新历(盖明历闰十二月,新闰明年辛卯之二月),式耜阅而感之一章;有「放言」二章;久之,同事诸臣次第就招,感而有述一章;距失守刚一月一章;自入囚中,频梦其师钱谦益为周旋缱绻倍于平时(盖未知南都迎谒之实也),诗以志感一章;妻某以闰十一月之九日为生忌,杨硕父为之礼忏山中,式耜为位,以饭一瓯、菜一碟、酒半盃哭之二章;十七日临难,赋绝命词一章。是日,震雷暴雨,山川崩裂;桂之人号哀载道。先是,给事中金堡苍梧之狱,式耜具疏者七,得戍清浪;养痾招提,皈命三宝,更名性因。既感式耜义,和「漫赋」之诗八章,而跋式耜与同敞合稿。因上书定南,请得以衣冠棺殓两公,并恳恤式耜幼子;王许之,遂命性因领尸藁葬。
  式耜之孙昌文,初相随入粤,授翰林院检讨;路阻,不及奔难。已而被絷得脱,庐于墓侧。从杨硕父得其祖遗表及临难诗四十首,合同敞遗稿刻之,题曰「浩气吟」。至其五年中奏疏诗文百卷及所携旧者述数十卷,烽火中十存二、三。录其「漫赋」一首:『年逾六十复何求,多难频经浑不愁;劫运千年弹指到,纲常万古一身留。欲坚道力凭魔力,何事俘囚学楚囚!了却人间生死业,黄冠莫拟故乡游』!「自警」一首:『若论成人事,临危止一端。圣贤原节取,世路已惊看。死岂求名地,吾当立命观。乾坤留此夕,魂魄也教安』。「忆圣跸」一首:『銮舆播越五秋风,风雨漂摇半避烽;万乘总无千骑拥,三江应有百灵从。卜年未许更周历,辟国宁教尽汉封!待死孤臣难赴阙,瞻天遥祝护苍龙』。「和别山」一首:『志节无同异,形骸岂合离;余生今已久,诀死亦何悲!正气遥相接,忠魂刻共随。诗篇留血泪,千载有人知』。「赠别山」一首:『成人看福分,惟子最予钦。矢节经营久,临危志气沉。骨坚神亦助,识老祟难侵。造化真由我,须教后视今』。其「临难」一首,有『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之句(而同敞事,在「张居正传」)。
  论曰:时相与共守,皆中湘故将,难使;而又苦饥。桂跸未安,呼吁何处;乃又以党事相内哄哉!在廷诸臣,全在制虎,意无临桂;即临桂亦何从子房虎啸哉!「群而不党」,尼山早示以中兴要义而不察也,临桂但有死耳;而难别山之与俱。李梦阳祠练金川,匾曰「浩然」;临桂合别山遗刻,题曰「浩气」。其皆「正气歌」所氤氲者与!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何腾蛟(妻徐氏、妾王氏、杨宣威、堵胤锡)
  何腾蛟,字云从;贵州五开卫人,浙江山阴籍也。万历辛酉乡荐;崇祯初,知南阳。贼每躏其境,腾蛟训练乡健,为二十四营御贼;多有斩获,威惠大着。九年,从巡抚陈必谦败贼于安皋,斩级四百;论功,晋一级。移大兴,入为武库主事。佥事怀隆,治兵淮徐,斩贼首王道善、程继孔等;巡抚史可法大器之。腾蛟善推步,每言晋、燕分当有变。十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迄三月,而前言大验。
  福王立南都,密奏请以傅上瑞为长沙道、章旷为监军道,各练兵一万于湖南、北以自强,隐压左傲。辅臣士英以籍里且庇其家,无不报可。加兵部右侍郎,总督川、湖、黔、郧。上言:『枢星者,职司主宰。迩来紫薇垣中光芒若隐若见,占云臣工不和,帝有危疑不安之意。天市垣居临艮位,乃金陵分野;其明微弱,主天子忧疑不决。伏乞陛下酌宽猛之宜、妙鼓舞之术,举朝大小臣工和衷体国,以挽回天意』。
  乙酉,宁南良玉素衔士英,又畏闯贼之逼,御史黄澍得罪士英被逮急,益劝良玉借伪太子为名,部兵东下,清君侧;以腾蛟行。腾蛟不可,解印授家丁,无为贼所得;而身往谕良玉。良玉强持之登舟,次汉阳门,腾蛟夜伺间投水,顺流竹牌门,为渔者扶起;间走长沙观变。楚人闻其不死,传以为神。澍复责腾蛟擅离职守。
  已而南都败,唐主起闽中,人心回惑。腾蛟布告出师;略曰:『悲哉!今日成何世界,胥于禽兽矣。兵家五字:战、守、死、走、降;今日战、守不成,走、降非策,则惟有一死。语云:死士一万,横行天下;苦寒此七尺耳。即否,往无不济,复君父之大仇、雪人伦之大耻、昭臣子之大义,此七尺又何曾死!腾蛟不敏,标下死士尚三万,愿为诸公前驱。然后张将军(先璧)出茶、新,郝将军(永忠)、曹将军(□□)出犹、义,合窥章、贡;黄将军(□□)出醴、萍,徇袁、吉;周将军(全汤,漳平伯)出醴、滋,又请号召忠贞十八镇出兴、归,李赤心、高世振联络川蜀,各师从夔峡,并下荆、襄。既无东忧,又张西势;并力合势,胜气在我。而况刘将军(承胤)以宝师,马将军(进忠)以荆师,王将军以岳师,卢将军以武昌、袁、吉之师(宜彰,佳鼎),董将军(缨)总督标之师,张、向、牛三署将以澧州之师,袁将军以本营之师,王将军(凤升)、牟凤卫以援剿之师,水陆步骑百道并出,或压其首、或绕其背、或■〈扌亘〉其胁、或披其肢;又况齐、秦、豫、汉之雄兵,柯、陈、黄、麻之义旅,动以百万。引领南望,将一呼而百应;诸君何二何虞,不一奋戟乎!今与诸君约:从腾蛟言,富贵可久、妻子可保,报仇为忠臣、全体为孝子;不从腾蛟言,富贵朝露、妻子俘卤,为叛臣、为贼子:惟所取!况朝廷之法纪尚在,太祖高皇帝、大行烈皇帝之灵爽赫然;腾蛟秉尚方,不畏强敌,宁畏悍帅?天下义旗回指于公,恐不能为寿于旦夕也!檄到毋惑』。时武昌已陷,腾蛟保长沙七阅月,标兵不过二千。方檄马进忠、王凤升两将军驻岳,联络乡团数百部;而猝闻金陵之变,士心震沮。伤弓曲木,旦暮扬去;且又粮糗无从,拮据更惫:所为五苦是也。并以五难入告;有曰:『长沙恃洞庭为阻,今武昌樯橹一帆可至:则无险之难。金叛南昌,仅存一赣;靖江妄觊,骨肉为仇:则无邻之难。本标道标、新营旧营,精锐实可三万,月计饷本、折六万余;并湖南、北分汛镇防者,月计十余万。而道路回阻,百姓死亡;幅员既蹙,物力有限:则无饷之难。逆号遍及,处处动摇;不肖先声驰鹜,忠义不知为何物!威令不行:则无法之难。阍陛徂远,入对无时;旦夕此心,何从呼吁。仅与督学臣堵胤锡、长沙道臣傅上瑞、监军道臣章旷痛愤咨嗟,誓不能为功臣,当共为忠臣,以报陛下一日之遇:则无告之难』。时闽中初造,地边势隔,所恃腾蛟一念忠棐,楚南半壁系属不去。时贼自成为平西三桂所败,走死楚中;其兄子李过者号一只虎,同其党高必振就堵胤锡之招,唐主改过名赤心。而十八镇多就腾蛟降者,颇傲不任使。主以腾蛟安辑功,大其爵赏,以巩西南;封定兴伯,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督师。腾蛟疏请亲征;有云;『皇上以高皇帝神孙,应南阳圣运,遐迩通情,正需此日;事机一失,安能再来!河南为天下之中,荆、襄居上流最要,诚能力破浅谋、独抒神断,大势既张、大椎在握,天下全局指顾间耳。夫饷不鬼输,日靡则馈;兵非神运,善用斯强。不图其全,终隅于一;我之所往,彼亦能来。臣等疾首痛心,诚不能以逆料也』。驾即延平,师终不进。
  丙戌,闽败。十月,桂藩推立于肇庆,晋腾蛟定兴侯。明年丁亥,北师下楚,腾蛟战败。时主跸武冈,腾蛟来归。武臣刘承胤夺主权自制,腾蛟苦请移跸;疏略曰:『臣等推原祸本,其端不一:大率上下之情不通、文武之气不奋,形势之算不豫、嫌疑之窦不消。今使武冈果有山川之险、兵甲之雄、米粟之富,粗号偏安;然未有处一隅而图四海之大者!祈、永已靖,桂林无恙。审楚、粤之要,莫先全、永;俟衡、常报复,仍还汤沐。主上一启行,而嫌疑消、形势豫,文武奋、上下通矣。伏维皇上自择自行,许督师一人扈驾;敢有借显议迎、议留、议送者,惟众共起殛之』!承胤故为腾蛟所荐,忘谊反噬;尚别借以夺众议。腾蛟复特纠之;有曰:『承胤所争者不过蛙蚁小斗,臣与天地抗盛衰之运;承胤所争者不过蜉蝣虚名,臣与世界辨人禽之关』。
  未几,武冈破,承胤北降;反偕北师屠腾蛟家属尽。腾蛟继母孙、妻徐在絷,徐间致腾蛟书曰:『母近七旬,妻亦命妇;岂不能如王氏之抉喉而死;实疾望大兵来救。麾下诸大镇,宁尽若承胤负心哉?救与不救,唯信到』。王氏者,腾蛟小妻之曾被卤节死者也(初黎平破,王自刃;仆不能死,抉喉乃瞑)。腾蛟答书云:『夫为忠臣、妻为节妇,死亦何恨!族属无干妇女,既入网罗,便是劫数。所不忍言者,王陵之母,千古伤心;赵苞之报,寸衷难谢耳』。主下诏褒慰,谓『非卿不能有此难,非卿不能处此难』。腾蛟捧诏涕泣,谢表有云:『臣读「易」云:「内难而能正其志」;臣知所以自处矣。曾记唐李晟家眷百口,陷于贼营;军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郭子仪与仆固怀恩不善,塚墓被伐,上惜之;子仪曰:「臣久在行间,不能禁军士暴掠;今日之报,是其应得」。臣才远不及二臣,而捐躯报国之心,千载而下可以相质』。已而,徐亦自尽。礼部郎中严炜为之请恤,诏许坊葬。
  主踉跄历桂林、走南宁,腾蛟收残卒于郴州,复取桂林。戊子,率大将赵印选、胡一清、焦琏、曹志建等复兴安,围全州;八战皆捷。三月,破之;又复东安。乘胜困永州,与马进忠扼守常德。已而力竭,弃城走;从石门、慈利,退入土司。夏,檄总制都御史胤锡合力,复下常德。七月,进忠战麻河,大捷;北师伤七千余人。诏封进忠鄂国公,仍驻常德;而腾蛟屯衡州为声援。
  嗣胤锡与进忠隙,胤锡令前所招李赤心十营之在夔州者,并来常德。常德士民畏赤心残,而进忠亦虑其扎己,纵兵民数万,举火焚壁,以其众渡湖南;而胤锡与赤心亦弃城渡湖南,若追者。腾蛟闻之,大惊,湖南岂能容此数十万众且相抵牾者,势必内变;遂有「湖北千里一空」之疏。主在肇庆,谕进忠出攻长沙、赤心出援江西,应声垣。腾蛟恐两难,单身至湘潭督行。
  己丑正月,赤心至湘潭,受约且行;而进忠先以宣威伯杨甲一军来就约,全师未至。腾蛟故部徐勇者,时已北归,伪为明服;称叛北南还,乞腾蛟观其营。腾蛟方岸帻、便服坐城,轻身示不疑;而猝为所劫。勇以其旧,劝且降,因馈酒食;腾蛟不受,反义责勇降,大声不恭。饿数日,喷血死。杨宣威不得督师所在,单骑入城者七,冒矢重伤卒。于是进忠不进,而卫国胡一清、开国赵印选弃永州,退守全州;永国曹志建亦退保岭峡关,宣国焦琏部将常起蛟亦退保平乐,赤心之师竟沮,还走梧州。主赠腾蛟中湘王,谥「文忠」。腾蛟子文瑞,系节死王氏所生。后以贤书授词林,从跸;病南宁,卒。
  自是衡州复陷,阁部胤锡入朝肇庆,请以广东四府处赤心屯守;朝议赤心初奉援豫之命未报,不许。既留守桂林瞿式耜请以胤锡代腾蛟督师,俾由桂林出楚;桂林将士以初赤心故,恨胤锡入骨。胤锡惧,沮浔州,卒。胤锡字仲轧,号牧游;宜兴人。以丁丑进士,主事南户部;出知长沙,督学湖广。弘光中,擢本省巡抚都御史。乙酉,左师东犯,毅不从;避之湖南。李贼死辰州九公山,奉何腾蛟檄,单身冒入贼营,招李赤心数万众。唐主以为功,陞兵部侍郎。永历中,拜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尝以家口托督师程峋,移驻广东;至封川江口,遇北师李成栋,残之尽。
  论曰:中湘当西南半壁,人欲失其心之时,统绪再延,烽火肆逼,声息遐远,顽傲纷耘;乃欲呼寐立敝,人省大义,岂不难之又难!移跸、出师诸疏,诚无愧汉武侯二表;即机用,亦何必不若也。余尝论武侯只是能读书,中湘「内难正志」之言,亦可谓深于「易」矣。成败利钝,虽皆不可问;而疑叛起肘腋、骨肉试锋刃,乘舆未有即安、关门无从设险,又武侯之所未经者,艰难同而势异也。举动光明,如天高日出,万目皆见;而变起不测,元老不终!徐勇以荆聂之才,试之故人,立摧天柱;呜呼命矣!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姜曰广(子二)
  姜曰广,字居之,号燕及;江西新建人也。祖冕,良令尹。曰广登万历己未进士;以庶常,授编修。清介矫峻,善属文,力持先辈,崇尚端邃;为后学指归。尝语所知:『吾此方匡子。自未第时,迄今未摹一角』。邹忠介以荐李三才为廷论所指,曰广出揭直之。
  熹庙中,奉命册封朝鲜便,详阅岛帅毛文龙情形;还称:『文龙以二百人入镇口、据铁山,招降彝、抚归义之民至十余万众;即不谓吮血扼吭可抵成绩,顾不愈于辽阳一陷、越海而南,广宁一溃、望风而遁者哉』?及归,不携朝鲜一物。时魏璫用事,令其甥傅应星及孙抚民纳交,曰广拒不答。时为讲官,故事:先呈讲章阅览,或一就座师监定;曰广独否。因上「君子、小人和同之辨」,直斥时故。都御史杨惟和危失魏意,责易草三,不撺一字;抵最忌,削籍为民。及魏败,起历左中允。己巳,东兵大入,武经略马世龙不战;曰广力言于朝,罢之。庚午,补讲官;于书议中寓讽切:勿任性、勿信左右小人。出典南闱,门多奇拔:杨廷麟、张溥、杨廷枢、陈子龙、徐汧数十人。升南国子祭酒,分丁丑会试,所录如熊开元、丘瑜等,亦才名烈当世。惓惓力行,启迪不衰:江西呼姜夫子云。已而推吏部侍郎,力援郑鄤及黎元宽等,忤首辅乌程温,谢病归里。癸未,复起南京翰林院正詹,掌国子监事,讲学江西社。其时诸卿就教,侍坐不一人;史可法以大司马束脯正詹之门,为创见。
  甲申春,督臣孙传庭潼关失守。曰广虑南北绝,事或不幸,同史可法疏请皇太子监国南都,以固国本;且巩祖陵,收东南人心,备缓急。留中。三月,神京陷,曰广檄诸生大集尊经阁,陈数大义,欲自杀从先帝。会可法及工部尚书高弘图、都察院张慎言、京畿道御史祁彪佳、臬臣雷演祚就谘册立,且曰:『乃社稷为重矣』!彪佳倡议中兴之辟,非守文继序所办;曰广深然之。或曰:『潞藩慈易,民心所往』。方拟敦请,移书凤阳马士英,略见立贤大意;已士英挟高、黄、二刘诸总镇兵权行檄,必尊福藩。可法曰:『尊福藩,序也;合策』。五月朔,福王监国;十五日即真。以高弘图为首辅;曰广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次之。力辞,改礼部左侍郎,入直。可法、士英又次之。于是申拔正类,父老咸扶杖拭目太平。士英忌,以劝驾为私恩,密结勳戚、中贵为死党,嗾诚意伯刘孔昭辱曰广于朝房。而吏部尚书张慎言受事甫三日,辄褫去;曰广争之求罢,不许。时三案尽翻,曰广益求去;疏言:『前见文武交竞,既惭无术调和;近睹「逆案」重翻,又愧不能寝弭。遂使先帝十七年之定力顿付逝波,皇上数日前之明诏竟同反汗』。又言:『翻案之典,出自内侍;斜封墨敕,覆辙昭然。尤可恨者,阴持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先帝一误,皇上岂堪再误哉』!语极痛切。士英讽四镇合疏诋曰广。会有建安镇国中尉朱统■〈金类〉候考吏部,奏曰广定策时有异心;士英遂大言:『陛下四仇未报,曰广其一也』;发神庙时梃击东宫一案以激怒上。且曰:『策陛下,非其意也』;出曰广初书袖中示同官。因矫旨排落诸贤;不逾时,正类无存者。可法遂请出督师扬州,而曰广求去益急。会以皇太后至京,加太子太保;许致仕去。谢阙时,曰广遇士英殿门,剧唾之;士英为色沮。
  乙酉,南都不守。门人杨廷麟、万元吉等起兵江右,潜书就教。戊子,北降金声桓回向,以桂林命,敦曰广出。曰广欲捷拔九江,扼安庆、窥南都;声桓不听。以兵下建昌、饶州、瑞州、九江及临江、吉安、袁州等处,唯赣州未下;而北师大至,困南昌,声桓败。曰广为乱兵所攫,得肘印;伪曰:『吾铁树宫道士也』。间投井死。其门下士先后死节者,为徐汧、陈子龙、杨廷麟、杨廷枢等;而所荐拔,率忠烈先后死国。
  己丑,新建令某诱致曰广二子,俱及于难(或曰其一尚存)。曰广尝作「太史公自叙」一篇,大率追赞朋党之论。
  论曰:果有挟天子奔走海内之才、之气、之志,则序立断不可为也。尔时倘能持大义,昌言前梃击故事,以罪夺福序如古昌邑体,度居之、道邻等能之乎?于忠肃而在,或即以桂议参之矣;惜也!远莫致也。及最后居之乃欲扳铁树复起,则诚难!虽然,福主果不为群小所用,以初梃付居之、道邻,使之指佞;定不令马上失天下。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王祁
  王祁,字如止,号拱哲;太仓王氏奴也。昵青楼某滥,遂干没主租无算。后青楼怀钜赀为尼,怜祁,与千金;亦数月豪尽。乙酉,不肯剃发;走闽建宁之净慈庵,披剃为僧,尝寄单大中寺。祁短身,面黧铁,体丰大;缁衣相向,多欷歔动人。僧戒秘而坚,盖许祁以死者数百跏矣。诡称谙术数,能缩水令干;便步入海,民间遍插杨枝以迓观世音大士,众惑之。
  时郧西王常湖,亦度为僧。丙戌唐事败,王托钵寿宁之鬼足洞。王颀长,读书明机事;性好谶,曰『鬼得足不死矣』。虽荷笠、衣缁单,意气自别。王或言佛事,神其众;洞内外人咸异之,争饭王。明年丁亥春,祁亦僧服募洞,见王;王曰:『僧何山』?祁曰:『行脚耳』。王见祁髯在,曰:『今髯衲皆非僧,有脚能行乎』?祁亦知王非僧,曰:『行脚欲行,杀髯鬼矣』。王曰:『鬼有足,无妨也』!因指洞名为谶。祁笑曰:『请与鬼以足』。夜共寝处,密言所欲。祁别去,遍以王踪迹,微致所善僧跏。久乃露王于洞之内外人,且曰:『王佛祖再生,为主运』。又自言精天文家及奇门、六壬等数学,测无漏;有法呼天兵至。于是众顶礼惟命,得壮士三百人,成习槊,惟左右。
  且起,而稍稍为寿宁官将所知,出捕洞。洞故壁起,不可蹑,梯空而上。时洞外人,皆入洞起级保;官兵仰洞,无如何。祁乃夜间穴地洞,侧身出;疾走寿宁。寿宁兵壁洞外,城单;开门,走其县官。时府檄政和兵共援寿宁,祁又间释寿宁,破政和;逡巡复还洞。
  会建安令李甲躬诣乡督粮,仆役颇扰;里老率众前罗诉,不与直。众喧,欲入建宁鸣上官;令恐上官见督,猝传语镇将:『乡之人且为乱』。明日,众共诣城,镇将闭门,登城睨弓;众有好事者大呼:『令以我等为贼,贼无赦,与一决之』!遂夺城外所设保甲兵器,咸仰城以防镇兵之开门遂出也。初无窥城意,偶火枪中镇,镇倒;众知不可解,各使人呼其乡。乡无不怨其令,哄起;揖出祁洞中,祁以郧西常湖主兵,而身为国师,用唐隆武年号。王无所裁进止,惟国师祁;祁以王令部众,亦署官属。四月,攻府治,建宁道顾南泾弃妻子,匹马走浦城索援;援未至,而镇部骑者易祁等,开门纵骑出。祁伏卒桥下,火击骑倒,众愕。而先是祁所善僧,各以义微示城斋主:城外或警,则出木器投巷,妨马足。遂有好事共夺门入祁等,而骑兵还;碍木不得展,尽被杀。为是月之七日也。祁令但残官府,余无所犯。迎王洞中居城,于是寿阳、政和复下。时方国安从子元科已卒,其余部散走山砦者,咸就祁。曹大镐者,亦以兵来会,战力;而城绅士愿给饷,守精。北兵攻围数月,辄不利去。
  明年戊子,建国公郑彩乘势以鲁监国命,督海师与乡较合攻福州城。垂破,而去之。
  是时桂主立肇庆,驰封祁郧国公。初乃分捣浦城,欲断仙霞为固;浦城不即下,北师总督陈谨等重师来援,祁出战不胜,闭门严备。久之,饥;往贷粟海上国姓成功,成功许诺。而闰四月之四日,天雾四塞,守而怠;北师梯木上,迷无从睨炮。祁登城举大炮,炮裂反焚,祁创;猝令一城中尽起火,四十万人无活者。祁乃自投火中死,而王为乱兵所杀。成功以饷至,无及矣。
  论曰:祁叛其主走去,而卒捐躯以报国;无主而有君,本末异,何也?以穷而逋、以穷而起,顾能以诚信感人,卒之咸投火自焚;然则盟于中,非一日之故矣。以其身效于大,不在金粟屑屑也。恨郑永胜欲乘北自为功,而不与呼吸;孤城力竭,各势俱敝。所为事不出一手,缓急不为能;闽仆匿主、武仆谏主,岂若琅琊苍头能为万世不北哉!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
  李定国,伪西张献忠义子也。长身,有文儒气象;谦忠下士,兵律精。甲申,献忠陷蜀僭号;迄丙戌,拒北师于西充县,大败凤凰山,阵死。献忠义儿十,其一为平东将军孙可望,最枭;定国次之,为安西将军;而抚南将军刘文秀、定北将军艾能奇,又次之:合效献忠不懈。可望势张,常走使三将军。时令其都督白文选、冯双鲤等南陷重庆,遂由遵义陷贵州。会云南土司沙定洲与其妻万氏猝叛据省城,走黔国公天波于雄洱;天波与海道杨畏知合力拒守。可望诡称援师,释贵州,兼程进,解定洲之围。定洲遁守佴草竜,可望据有云南,令定国分攻缅甸及小西天等国。凯归,可望乃自称平东王,铸「兴朝通宝」、建宫殿、设府部各衙门;原御史任僎拥戴力,立授礼、兵二部尚书。三将军以素俦伍,亦率自王不相下。可望尝以事缚定国,挞之演武场,定国更心恨;以所部出捣叛贼沙定洲平之,势稍振。
  杨畏知初攻可望败,见掳;说可望翼赞明室,可以讋众。时越、闽连覆,桂藩永明王建号肇庆矣;可望遣畏知等入觐,稍露内款之意。会武康伯胡执恭以桂命屯泗城洲,西防黔;内震,辄便宜招抚,竟矫作册命封可望为秦王。册中有云:『秦王总统天下兵马钱粮,节制诸文武,以监国亲王体统行事。朕尊礼如古仲父,仍铸秦王印以给之』。乃密疏以请。可望迎受,亦颇知非真。故令礼部誊黄,始用永历年号,自称「监国秦王臣」,表谢、修贡;复布告云、贵、楚、粤诸勳贵。畏知意善用可望,毋内自树敌,度情势不能不如前封。廷臣袁彭年、金堡等执不可,督师堵胤锡更苦口,遂改封可望为平辽王,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等皆公爵。可望耻再命降封,不受;并挟定国等不得受公爵。廷论逮执恭,坐以擅制之罪;执恭沮泗城不至。时定北能奇死,可望并有其军,益张。庚寅冬,可望北陷遵义,复据贵州。督师何腾蛟、瞿式耜、堵胤锡诸兵屡蹶,主奔南宁;可望遣其部贺九义、张明志赴南宁护驾,必胁「秦」封;阁臣严起恒、督臣杨鼎和、科臣刘尧■〈王尔〉、吴森、张载志等抗疏不许。九义使盗杀鼎和,私击起恒水死,并杀尧■〈王尔〉等;主不得已,乃真封可望为秦王。畏知廷论九义擅贼杀大臣,方办事东阁;可望袭执至黔中,杀之。
  壬辰,定国以其所部五万人出靖州;可望恐定国挟主而东,使冯双鲤、马进忠名曰共事,实相制。定国涕泣感之·咸愿执鞭从。可望使定国迁主安龙府,钱粮、兵马咸簿主之。定国至湖南,连破靖、沅、武岗诸州;战北师黄沙,尽掩其众。可望心忌之,疏请封定国西宁王、文秀南安王自功;定国以可望请,谢不受。可望阴令双鲤猝击定国,早为定国所觉;可望乃善护定国家口于云南修好。
  秋,定国乘胜指粤西,北师定南王孔有德迎战严关;箭洞李鰕死,有德退保会城。城破,王闭宝玉、妻妾焚之,因自刭;遂下广西,获金印一、金册十,掳有德子庭训。时北帅平西王三桂已尽收三南郡县,南安王文秀同白文选攻保宁不利,单骑还;可望请夺文秀王爵示罚。
  九月,定国取衡州。时号令所及方数千里,不复奉可望约束。可望出沅,取辰州;檄定国北追,不听。复令刘文秀攻常德,不利;文秀归守云南。
  冬,北师敬谨王攻衡州,定国败;王追之,中流矢死,兵五千溃。定南既无嗣,王姑护军;师大至,定国单,弃衡州保永,复退保武冈。
  癸巳,定国走援广西。可望战北师花街子败,不进;定国势亦沮。桂林守者空城走去,北将线国安坐有之。可望召定国不至,退守贵州。
  时主行在安龙,大困;宗室被残几尽。主与阁臣吴贞毓等暨内监张福禄、全为国密议,驰封定国为晋王,俾疾以师逆驾;文安侯马吉翔故与可望昵,出之南宁祭陵。吉翔微知迎驾事,走报可望;可望忌,令郑国佯缚吉翔就安龙讯,勇索建议首事,主讳之曰:『内诸臣必不敢,或外伪为之』。国擅械系贞毓,以兵入宫,执二监酷拷。贞毓声数可望不臣,身秉衡,走约定国讨逆是实;他何与。于是罗织十八人姓名勒决,科臣张镌、内监福禄、为国坐凌迟,词臣蒋干昌等、台臣李颀等、部臣徐极等皆弃市,贞毓以大臣赐自裁;咸慷慨赋诗尽。
  定国以桂林不守,觊立功自赎;疾捣东粤,直薄清远,移屯七星岩,颇怀内顾。粮尽而归,力援平乐、复攻桂林,不利;退保南隘。
  乙未,定国克浔州。冯双鲤以可望指,且阴图定国;定国曰:『我尔总以效死明,果不失初意,从我入粤东,功不朽;必欲相逼,定国愿自沉以明志』。众感激。双鲤遂以三千人为先锋,东破高、雷、廉三府,败北师郭虎,尽歼其众,虎单身走广州;复领兵守高明。定国分兵三道;一天威营,攻肇庆,不下。一义胡营,破高明;执虎,亲解缚与之盟。虎诺,复叛去。三月,身率大师破杨春。
  六月,围顺德;守严,不得入。常一试其所有地,题用「一匡天下」,自负以为仲父复出。善用象战,象十三,俱命名,封以大将军;所向必碎。王兴者,壁文村,以其众降定国,乃分困顺德水门;而定国自营三门。北平南、靖南二王援师至,不见定国一兵;惊曰:『四方下子矣』!且退,有副将语王:『此退,必尽于江;不如死仗』。果死仗得脱。自是,数月不接一矢;城中饥,垂破者数。十二月,满兵来援,故匿上骑,令步卒突象。象进而骑间出定国阵后,定国败,弃象走还阵。是日,兵初出,象受酒犒,不谢而哭;顾已知不利。北师尽驱诸象入城,一象悲鸣,不肯就食;数日死。两王乃以书招定国,答书凛凛,忠义动人听;有云:『大夫同心相与,共猎中原可也』。
  还南宁,遵密敕奔护安龙。马叩府不进,箠之,必不进;三易马,率如是。定国异之;有金中书者告曰:『此真主国门也;人臣不得骑入』。定国憬,遂入行宫。主与后及太子等尚以为可望所遣,令勳卫马见明下阶迎之。定国俯伏谢曰:『臣非从秦王来』。主喜,赐绣墩,坐定国;语次欷歔。定国密誓:必诛可望以效命;背出所镌「尽忠报国」四字示廷臣,咸啧啧忠臣。可望疾令白文选伺安龙,迫驾移黔;合宫恸哭,不行。文选亦为泣下,遂善报可望:『定国无他志』。已定国扶主西奔入滇,文选又奉可望檄促邀驾曲靖,不得;身与俱西。时刘文秀暨都督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义等咸为可望守云南;文秀私出见定国,微语『吾辈以秦王为董卓;但恐诛卓之后,又有曹瞒』!定国指天为誓,乃合计,倡言迎驾本素王意,宜一力为之。
  桂主入云南,定国躬为御舆主;即可望所营宫室居之,尽收其护卫。于是封定国为晋王、文秀为蜀王;艾能奇子承业为镇国将军,管延安王事;文选为巩国公、尚礼为保国公、九义为保康侯。文安侯吉翔入阁办事。钱粮归所司;兵马事悉付定国主之,更定各隘居守。可望以妻子在云南,隐忍未发。主遣文选往黔招之,不至;随令东昌侯张虎送可望妻子赴黔。可望无内顾,遂大言定国、文秀谋反,追文选巩国公敕印,决意攻滇。列侯马宝、马惟兴等为文选曲解,受封云南非其意,不如重用之,必感恩勿二。可望信之,擅封文选为征逆招讨郡王,总统兵马,名清君侧;令双鲤守黔,而亲押阵次交水。文选不战,走归定国;定国请进封文选巩昌王,遣内阁马吉翔视师。丁酉九月,定国、文秀师至三岔,距交水二十里。可望以总统中变,拟还黔;马惟兴语可望:『公自将当定国,而惟兴与宝及汉川侯张胜由寻甸间道袭云南,可得志』。已大战交水,惟兴内应,可望兵溃,遁还黔。
  时秦王所部率枭健,定国涕泣语之:『明造颠越,实自吾家。至此犹不悔,天必尽殒之矣』!则可望所遣马宝亦降,众尽贴。独张胜孤军突云南不备,保国尚礼思开门入之;为黔国沐天波所觉,不得发。定国以胜兵还救,掳胜,□□□□□;尚礼饮鸩死。主封冯双鲤庆阳王、马进忠汉阳王,马惟兴、马善、贺九义俱进封公爵;德安侯狄三品、岐山侯王会、荆江伯张光翠以党附可望,降罚有差。
  戊戌,刘文秀病卒。夔国公自奇以永昌伯关有才叛,定国率兵诛自奇于永昌。可望微通北师,以兵三千捣武冈;为部将刘甲反攻,歼殆尽。四月,可望遂同陈总兵满兵五万,身为导,入贵州。定国弃城走,可望遂因陈总兵北降,得封义王。
  十月,北师从贵阳睨滇,妖人贾自明者有幻术,定国恃以无恐;与双鲤等扼守盘江沙而白文选守七星关,咸败绩。十二月,奉主走永昌。己亥正月之二日,北师入云南。二月,主走腾越。定国先护宫眷出三宣入缅,还督兵扼磨盘山;力战,颇有摧陷。然人心已散,竟不能支;逃入孟艮、茶山各土司中,奉表请跸者数。阁部吉翔重迁,留缅。
  辛丑,桂主及难。白文选遁木邦;久,北归。定国卒于檄外。明年,定国子嗣兴、文秀子震,咸北归。
  论曰:李晋国归命后,战功较周宁武、尤榆林等胜势十倍;复严关、殒定南、恢粤西、摧敬谨,一再难东粤,无与衡。护安龙、定内难,□□穷、地促,挟空名而偷息天外;较中湘又十倍难矣。□□定国与巩昌□文选以所部屯孟艮,疏请主幸其营者数十上,至令部将祁通武以兵逆驾;而主惑阁部马吉翔之言,不果发。至辛亥,□康王以番众窥边,岂犹其遗族乎!抑北平西吴诡此以自重乎?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李来亨(郝摇旗、刘二虎)
  李来亨,为李闯从子一只虎义子。一只虎归命,改名赤心,封公爵。自中湘王何腾蛟死湘潭,赤心无所效,病卒。其妻高氏能知兵,统其众。来亨奉高命惟谨,自夔州窜郧西乱山。已复皈命滇中,称御前营;颇宠任。适孙可望挟封来款,各以旧寻仇水火;可望攻来亨败之,来亨以数百人复还西山。
  久之,相附者众。高氏义砦并□□□□□归州等处;来亨挂征□将军印,封荆国公。北□□□□□□□□股,郝摇旗据房山等县,刘二虎据□□□□□□□□□□余大砦,为□天保□□□□□□□□□□□□□□□,令其民屯种自食。以□□□□□□□□□□□□□□发效力。如是者数年。嗣又有枭部□□□□□□□□□卫,相声息特严。
  辛丑,滇事尽;明年,□□□□□□□□请以兵徇地之未版者。有命:湖广之□□□□、陕西之师当郝、四川之师当二虎,而国英总统□□。二月,湖兵先入,以书招来亨;傲不应。复招施州,二王者答书不恭;有曰:『当日勋阳一举,至今泪滴九原』。自以其兄先曾战死,托于不反兵革之义。且云:『此日举动,台下独不闻乎?诚非之德服人,而以力服,心悦则未也。不佞首阳饿夫,甘老此地』云云。国英兵进,遇来亨于猫儿罐。内兵不利,失副将武君相等二人,兵千人陷没。提督董学礼复益内师大战,来亨却;掳李营宋总兵,斩千余级,夺马驴二十余匹。来亨沿途烧其赀粮,退守七连坪老营。营有土城,周二十余里;湖兵深入榆□坡,粮不继,至杀马以食,兵几溃。是时楚应天粮最苦,斗米几费五十金;乡绅被督急,致有自缢而死者。来亨据双龙观以拒,逡巡至明年三月。湖兵逼双龙,双龙插天,路不能正步,咫尺折;乱石突屼,一失足千仞之堕矣。湖兵裹膝跪而行,裹处用铁锥缀其上;靴底亦然。蚁附而登,卒达观处。来亨恃险,意北兵万不能至;至是促,弃七连左营□□阳河,退守谭家塞。□□□□合湖兵驻七连少息,□□□李诸难民,以孤来亨。延至七月,谭毅与谭弘杀其兄谭甲北款,得封毅向化侯、弘慕义侯;来亨迫,愤起,密约郝、刘二股合力出攻。大战四昼夜,各踞山顶。来亨兵先下,湖兵趋之,势压其上;来亨提健卒贯入,反压湖兵之上。上下夹击,湖兵大败,返走当阳。是役也,李总督失文武二百余员、失□民二十余万。已复益兵合击,大捷。巫山县被围,闻败耗,中震;国英督兵死仗,并破房山,擒郝、刘两股报捷,韩王本鉝不终。来亨退守原寨。冬,满师至,来亨移保茅缘山。甲辰正月,满兵仰攻未利,木石悬击,所伤极众。于是掘墼□□,断其出入。八阅月,来亨粮匮,悬二印胸前自缢,而后举火;其妻亦在焚。马■〈加上肉下〉子、党守义出降,二王亦就款。高氏□□侄守义北归,为辰常总兵力保,得免死。
  论曰:李篡弑而张割据,李之罪浮于张。张之孽李定国匡勷辛丑以前、李之孽李来亨负固辛丑以后,而义皆不可没。然而来亨之功又浮于定国,何则?戊申历益算三年,谁延之(或曰来亨原名懋亨)?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张煌言
  张煌言,字玄箸;浙江鄞县人。笃学,负至性。壬午,举于乡。
  乙酉,南都败;五月,武林北款。七月,煌言从诸臣扶义,敦鲁藩监国绍兴;以庶常,权制诰。
  丙戌,越败,扈跸海上。监定西伯张名振师北出,舟覆;登陆七日,间归。己丑,监国保舟山;明年,煌言从内地扈海,超陞兵部右侍郎。护定西名振应松江回向吴胜兆,为飓风覆舟,失期。胜兆事败,煌言偕名振走山寨;无所就,复入舟山。辛卯,治兵鹿颈。八月,舟山败;煌言亦赞监国泛憩三沙;国姓驻监国于金门,善供办。壬辰,煌言以兵部尚书同定西侯名振等舟师突京口,题诗金山寺;不利,去。已复取舟山。桂主憩安龙,遥敕招讨国姓成功延平王;已又仍鲁王监国,煌言东阁大学士。甲午,舟山复败,屡从定西舟师窥吴淞、逼崇明,大风舟覆,为土人所执;以其义,纵之;复入海。时诸洋国姓驻厦门,为思明州。壁大兵,外四屯:监国驻金门、陈文达驻玉环山、阮春雷驻楚山,而煌言驻临门;会兵必至焉。
  己亥五月,煌言为延平先驱,大举;突润州,指芜湖。远近感煌言之义,上印者三十七州县。七月,郑师困观音门被劫,师溃。越月,煌言苦深入,犹以万人空腹堵楚援,沉其四舰。久之,单,援绝,中弱,众散;沉舟登陆,尚三千人。转战千里,入霍山界;历崎嶮,益饥;众尽散,从二十骑,卒不满百。累搏,至单骑、从者二人。旋弃骑,改商服,匿民舍;拾遗舄易靴而窄,夜奔七十里,剪趾血殷注,疟作。得胡姓及金、徐二人,故舞戟败脱者也;为导行曲护。盖徒步计程二千余里,为时二十七日;仍驻临门(具载「北征纪略」)。
  辛丑,缅甸变耗确,三上书监国,拟诏书一道,微不欲以虚名来射。壬寅,营东宁。煌言以郑远自保,必惮劳,敌忾疏;驰书劝之颇切。且曰:『普天之下,止思明一块干净土,四海所属望、万代所瞻仰;何异桐江一丝,系汉九鼎!今使守御单弱,红夷内丐,乘虚窥伺,进退失据;生既非智、死亦非忠,亦大可惜矣!至云有明之倚重殿下,以能雪耻报仇也。区区台湾,何预神州、赤县?而暴师半载,使壮士涂肝胆于火轮、宿将摧肢体于沙碛也哉』!其辞招者三:于内南总督郎,则云:『不佞所争者,天经地义;所图者,国恤家仇;所期者,豪杰事功、圣贤学问』。于浙总督赵,则云:『行将迎楚昭于云梦,奉齐襄于莒城』。于某总镇,则云:『两间自有正气,万古自有纲常;忠臣义士,惟独行其是而已。区区此志,百折弥坚;不过确守人伦,即是深明天道』。
  已而众以饥散,营茅临门之范澳。甲辰七月之二十有三日,令稗将吴国华出哨海,至陶家尖。会宁波人孙惟法者,为内师向导,伪扮行商结束,藏器仗;伺得之,国华被创投海死。弁子林者,死不言煌言处;一火者言之,为导范澳,则午夜,煌言不知也。猝持之;时一勇士叶云、二持槊及监纪罗伦(字子木)、门者冠玉五人,咸被缚。八月,素袍朱履诣武林,督抚咸高煌言义,礼待之。煌言拱手曰:『昨蒙尺一下及,赋性拘执,不知悔悟』。以手指心:『煌言止有此耳,无他言』。既又曰:『矫内制二十年,亦饶得矣』!西面倨坐,进酥茶,摇手:『煌言从不知此味』。责以满服,不夺。出就舍,绝食;卫者哀号:『愿缓须臾』。复饮食如故,吟咏谈笑如常。九月之七日就刑,五人咸从死。妻董、子祺,收镇江狱且十余年,有僧澹斋募饭之;至是,并见戮。
  煌言初被拘,作「放歌」以自遣;曰:『吁嗟乎!沧海扬尘兮日月盲,神州沉陆兮陵谷崩。藐孤军之屼立兮,呼癸呼庚;余悯此孑遗兮,遂息机而寝兵。方壶圆峤兮,聊税驾以埋名;岂神龙鱼服兮,罹被豫且之罾!余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维彼文山兮亦羁绁于燕京,黄冠故乡兮非余心之所馨!欲慷慨自裁兮,既束缚而严刑;学谢公以绝食兮,奈群啄之相并。等鸿毛于一掷兮,何难谈笑而委形;忆唐臣之嚼齿兮,视鼎镬其犹冰。念先人之浅土兮,忠孝无成;繄嗣子之牢笼兮,痛宗祀之云倾。已矣夫!荀琼谢玉兮亦有时而凋零;余之浩气兮化为风霆,余之精魄兮变为日星。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夫何分孰为国祚兮、孰为家声?歌以言志兮,肯浮慕乎箕子之贞;若以拟夫「正气」兮,或无愧乎先生』!复系之以诗,有曰:『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敢向丹心借一枝!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尽鸱夷』。『载帜纵横二十年,岂知闰统在于阗!浙江空系严光鼎,震泽难回范蠡船!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忠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信史传』!又调「蝶恋花」一阕:『无数江山,何人断送?雨瘴烟蛮;故苑莺花、旧家燕子,一样阑珊!此身原是天顽,梦魂到处也间关。白发镜中、青萍匣里,和泪相看』。其经故里者诗曰:『苏卿仗汉节,十九岁华迁;管宁客辽阳,亦阅十九年。还朝千古事,归国一身全。余独生不辰,家国两寒烟。飘零近廿载,仰止愧前贤!岂意避秦人,翻作楚囚怜。蒙头来故里,城郭尚依然。彷佛丁令威,魂归华表巅。有腼此面目,难为父老传。愚者悲我拙,智者嗤我顽;或有贤达士,谓此胜锦旋。人生七尺躯,百岁宁久延;所贵寸心丹,可喻金石坚。求仁而得仁,抑又何怨焉』!临难之日,绝命词二;一曰:『何事孤臣竟息机,鲁戈不复挽斜晖;到来晚节凌松柏,此去清风笑蕨薇。双鬓难容五岳住,一帆仍向十洲归。叠山迟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又作五言绝:『我年适五九,乃遇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踯笔赴市。煌言虽在军中,手不释卷,多所着述。其「全集」为卜天中所手订;寻颇散佚。所着「子陵论」,宽陵以甚过乎陵者之罪;所着「张良报韩论」,辩良以着托夫良者之非。若曰果如陵而后「得当」二字为可原,必如良而后「报韩」二字为无议(二论载「外志」中)。
  论曰:玄箸刻刻以扶鼎为誓,自三沙离监国,十年不通谒,欲公其身于桂以鼓郑「必往」之气,所云释疑平忌是也。自缅甸报变,为上诏书草,而又恐将扶不力;遂欲移跸,通呼吸,养晦自爱。其所望于延平者,岂不孔急哉!迨上书东宁世子,颇及「借枝」之安;此托言同仇,非果梦寐在此。使但即休,初谏止台湾,何谆谆舌敝、继之痛涕为也!事不克,就死而后已;「鞠躬」之义,千古为昭。嗟乎!东宁牖下,岂所以了张临门也哉!罗名或曰纶,木或曰穆;冠玉或曰贯玉。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附)传逸
  张煌言息临门之范(澳),□□督张用(奉化人)□□□□□之,卫于中军之室。既史、李两中军介胄拜上九铁,以提督命,免。时有腐儒宋者,谩言『张徒扰边耗饷,其卒为吾等忧,究何所为!何不自觅死?乃烦今日东顾仆仆』。适常镇内使李座闻之,变色语宋:『足下不知大义,莫弄舌!彼食其食、事其事,苟贪生,盍早入款』。宋犹哓哓,李大叱之:『彼欲明白死,万耳目见闻,做一顶天立地汉;岂肯轻付沟渎!若不闻前者海沸星陨,是为谁来?此去伏法西市,刀头尚有余香』。同座李怀怙(名屺源)语李:『明多忠臣,此亦其一』。李曰:『不然,明即多忠臣,末祀得此,为三百年生色。譬奕者终局,关一着;一着不□,虽败气犹壮』。嗟语出旗下,却可为煌言志铭矣。
  壬子,杭张仲嘉(名文嘉)以苍水之棺暴石塔西,乃拟改殓;向松场里人曹老买地一角,而怀怙与共事。细检其骨,骨紫绦不枯;入小棺坚致。从死五骸,瓮盛之。遂有投诚海弁,共树大碑于墓前,明书某墓。既葬讫,张、李疑浅露不如以为疑塚,更迁之;于是还券曹,不取其值。曹老焚券,请埋此大碑矿中为世守,比于古人「葬衣冠」之义。僧问石者语张、李,苍水诗有「于、岳三席」之句,愿承卖主之名,向南屏觅地为一席。于是又潜合石门吕用晦(名光轮)、武林沈甸华(名兰先)共觅地于□文□□□□,三月襄事,□□□□□□地中,书「明大司马苍水张公墓」九字,碑不过尺许。左书「茂才子穆罗公」、右书「侍者贯玉、义从三人」;后书石背:「岁次癸丑辰月丁酉午时迁葬于此」:共二十八字,字略小。问石春秋敛祭之。以上共事诸子,咸废制举。问石,甲申年才十余龄耳;不经识字,已受拂,住净雷峰之下。有哭大司马一律云:『素车白马漫相迎,岂是寻常风雨情!龙自逶迤来九曜,人从何处话三生?苌弘血染丹枫叶,蜀帝魂归杜宇声。成败莫论今古事,波涛日夜吼长鲸』。附载怀岵西湖一律:『想到凄凉处,凄凉入暮烟;一湖闲日月,两岸旧山川。野马归疏树,□云栈远天。泉声钟外响,夜色黯残年』。是岁暮薄望作,为附记之。
  (附)议论逸
  张煌言「始终报韩论」曰:『自古称张良始终为韩,先儒论之详矣。今世仕卤庭者,多借此为口实;以建州固常驱贼,遂以沛公亡秦、子房事汉为拟。噫!何其不犹之甚也。夫子房在韩,未尝通籍也。特以五世相韩,散金结客;于时六国已无余烬矣。博浪一椎,不过抒其愤郁无聊之气;岂谓其必能碎祖龙之车也。藉令偶中,而扶苏尚在,蒙恬辈皆宿将;咸阳之火,固未可觊觎也。迨副车误击,下邳潜游,子房智勇亦几交困。然而镐池璧返,群雄共起亡秦,子房更出而将兵略地,与沛公遇于留,以兵属焉;韩尚未有王也。迨沛公至薛,与项梁共立楚怀王;子房求得韩诸公子,而曰横阳君成贤,说梁立之,子房遂以梁司徒徇韩地。其从汉入关,怀王命也。夫亡韩者,秦也;亡秦者,楚与汉也。子房仇秦,则欲亡秦;欲亡秦,则必德亡秦者。若是乎德楚,则宜事楚;德汉,则宜事汉。何必韩公子,又何必韩司徒乎!且韩王成,不过诸公子,非真当立者;而子房卒相之,欲偕之国。嗟乎!斯其所以报韩也?且羽留赵王彭城勿遣,而韩司徒不得不徘徊以观其变。观史载汉王归国,子房送南郑辞归,劝以烧截栈道;此时虽为画策,尚未委贽也。未几,楚竟废杀韩王,子房间行归汉。于是不得不以仇秦者仇楚;既仇楚,不得不借汉以灭楚。然子房终不欲用于汉,乃择留以自谢、辟榖以自诡焉!然则楚不留韩王,子房固不为楚用;楚之不杀韩王,子房亦安肯为汉用耶!或曰:子房尝阻汉为立六国后矣;为韩者固如是耶?抑知汉王还定三秦,已无公子成矣;怀王孙信,又龌龊不足辅,使郦生计行,而汉益弱,汉弱而楚终不得灭,韩仇终不可报。子房之为汉,盖有大不得已;于是而间归。至于我朝,则大异于是』云云(下不录)。
  又为李陵论。有曰:『世以李陵报苏子卿书,出自史迁之笔,盖欲掩其保举之失。而所云欲得当以报汉者,卒无有也。余谓不然。余观其「河梁」诸什,未尝不叹风波之失所;而浏漓感慨,无一怼汉之词,是亦岂迁所伪制耶?即就陵当日之事而论之,方陵之出塞也,初非疆场不靖,而亭障不守也;武帝特欲示威于四彝,故穷黩其兵,千里而趋利。陵不过偏裨,提不满五千步卒,深入荒漠,杀伤相当,而又鲜佽飞、贰师为之后劲,其势固已危矣。迨矢尽力折而后降,志亦可哀矣!夫陵之罪在不能死耳,与弃师辱国者稍有间,与事仇噬主者更有间矣。而汉连坐之不少贷,则安望陵之能为朱序哉!设令汉武闻陵之败,临轩而叹、侧席而思,为之恤其母、抚其孥;或误传陵已死事,更为招魂以祭、貤典以赠之。陵虽犬豕,当必愧悔自裁矣,敢忘汉恩德哉?夫何功罪不明,陵卒以族;无怪乎论者之谓汉少恩也。倘陵而心怀逆节、气结重诛,或教匈奴以盗边、或詗华人以助虐,不特子卿故节难留雪窖,而匈奴控弦十万,直可以长驱中土,岂仅仅烽达甘泉而已哉!然陵于子卿之归国,缠绵反覆,赠之以诗,而曰:「陵之罪,上通于天,其亦可哀也已」!夫陵当汉武时,起偏裨,提孤军、出远塞,战败而降,族属辄蒙显戮;当日士大夫无一言为之辩解,惟司马迁稍稍言之,而亦下蚕室。此足见国宪之有常,而军律之不可逭也。假使陵荷节钺之重,会匈奴鸱张、玉门沦陷,汉家扫境内甲兵以托陵,不幸而被围,遂倒戈解甲,屈膝伪庭,则其罪何等也!又使陵受賙恤之殊恩、冒祭赙之异数,而乘潢池弄兵,反戈相向,覆之宗社、毁之衣冠,甚至牵□以芟刈□之子孙黎民,则其罪又居何等也!由此观之,陵之罪不当末减而平反之也哉』云云(下不录)。
  ——以上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
  ·郑成功(鸿逵、彩、甘辉)
  郑成功,初名森,字大木。唐主赐姓,并赐今名,世呼为国姓云;福建南安石井人也。
  祖绍祖,为泉州库吏;生芝龙。甫十岁,随入库,弄石子,偶隔垣飞中太守蔡继善;继善怒,索绍祖。绍祖携儿诣请罪:『儿无知,愿代儿笞』!太守一见芝龙,异之;曰:『儿非凡』!并免绍祖笞。
  天启初,芝龙与其弟芝虎流入海岛颜振泉部中,前驱。振泉死,众无所统,立剑十米中,祷于天:『次拜剑,剑动,辄主之』。则芝龙甫投体地,剑辄跃出;于是共罗拜芝龙曰:『天所授也』!纵横海上,官兵不能制。廷议以故太守继善有恩芝龙父,量移泉州道,以书招之。芝龙果囚服诣道门,而弟芝虎耻为屈,一军譁,并撺芝龙去。
  六年春,劫商民,食无赖;红里其首,为郑家军,势渐张。巡抚朱一冯遣都司洪先春率舟师击之,策应把许心素等漂失道;芝龙间走山上,诈为乡兵,出先春后。先春腹背受敌,身数创,大败;芝龙不追。掳卢游击,不杀;复败总兵俞咨皋于中左所,纵咨皋去。中左门开,百姓哀祈不杀,芝龙严约束,善兵而去之。意无大得罪,便自归也。于是兴泉道邓良知、知府王猷使人招之,许立功自赎。会咨皋逮下狱,以其初抚杨六、杨七,不赴中左之变;于是抚议不果。崇祯元年,禁漳、泉海贩;芝龙纵掠海上,迄浙界。九月,乃就抚于巡抚都御史熊文灿。
  明年,击斩其故党李魁奇自劾。调粤东合剿海寇,不利还;御寇中左所,复不利。五年,海寇刘香老逼福建之小埕,击走之;官芝龙游击。时香老连犯长乐、海丰,文灿令守道洪云蒸、巡道康承祖、参将夏之木、张一杰招香老于谢道山,被执。八年,芝龙合粤兵共击香老于田尾远洋,香老胁所执洪云蒸前舟,冀止兵;云蒸向芝龙大呼:『我矢死报国,愿亟击勿失』!香老怒,杀云蒸。官兵益集,香老蹙,自焚其舟沉水死;康承祖等脱归。进芝龙参将,海气颇息。十三年,署总兵;行副总兵体统,专管潮、漳二汛。
  十六年,以芝龙弟鸿逵为副总兵,镇南赣。甲申国变,福王立南京;鸿逵协力上流,御平南左良玉有功。还屯镇江。北师下,溃归。以唐王入闽,即位;封芝龙平卤侯、鸿逵定卤侯,从子彩为永胜伯,而以封疆事尽委三郑。芝龙日议出师,不果。阁臣黄道周素与芝龙不协,议辄相左;廷臣咸论奏芝龙逗遛,芝龙益阻驾自重。已鸿逵率兵北出,次婺源不进;督师道周被执死之,鸿逵弃师遁。而兵科张家玉亦监永胜彩出杉关,甫解抚州之围,辄入关自保。
  时鲁王以海监国绍兴,露抗北兵。芝龙密走表于鲁;曰:『鲁,吾所归也』。鲁以是坚不臣唐自二。及丙戌越败,芝龙尽撤仙霞之守,奉款最先;而其子国姓成功断洛阳桥,阻兵拒父。成功不附鲁,以唐封延平,远从桂朔。鲁监国泛海无所归,永胜彩逆之,驻鹭门。芝龙奉北命,为作书招彩鹭门,令以鲁归,爵闽广王;彩不报。
  丁亥,布衣王祁拥郧阳王破建宁;彩乘势使杨赓招王士玉等合兵复兴化府,降福宁守将章云飞。时兵科刘中藻以兵距福宁,转战下数县;彩突福州垂破,去之。鲁进彩建国公,取长乐、连江、闽清、永福诸县;久之复失。戊子,彩与大学士熊汝霖隙,伪邀汝霖饮,沉之海;又以义兴侯郑遵谦尝夺彩数番舶,又擅分其食,杀遵谦。时建宁亦失,而监国不振。己丑七月,定西伯张名振迎监国还台州之临门;彩不从,保三沙。成功自保厦门,改为思明州;持重,兵无所动。辛卯,阮进攻郑彩三沙,败之;彩率数舟走粤,众散。
  壬辰,成功以兵攻漳、泉,使客刺杀北师总督陈谨;桂主驰授招讨大将军,嗣晋封延平王。癸巳,诡入书求款,以为衅非外作。内逮镇臣马进宝、道臣黄澍,议罢兵;善待芝龙,以来成功。成功作书遗其父,要漳、泉、兴、福四府;书中称子而不称臣,称朝廷无「陛下」字样,率不恭。甲午,复遣将军陈辉,协鲁富平侯名振合窥吴淞;舟覆,不利去。成功复与其父书,勒割福建一省及沿海州县,乃罢兵,不得命;统兵攻漳、泉,逼兴、福,全闽震动。
  会二王镇东粤,声震;成功阻海澄,崛强出没。已而部将黄梧乘间以海澄北降,得封海澄公,守御坚;成功并以众驻思明,传箭洋舶,各国诸税骈集,养军。时监国驻金门,兵部张煌言驻临门;又玉环山、楚山、牛头门诸处皆宿劲旅相犄角、为应援,东南护援走集者益众。
  内海禁严,沿海居民,例内徙四十里,犯无赦;成功众饥。丁酉,遣降将定宁伯张洪德及马龙等骚粤,潮州知县猝弃澄海走;大残鸥汀背而去。执知县祖之麟,授兵部侍郎;已之麟间北归。戊戌,闯招宝山,大掠。
  已亥,成功合兵部煌言率舟师大小八千余号、众数十万,突镇江。时张茂之总五军、煌言为前驱;掩崇明,纵守将梁化凤。时江中横铁索,架大炮其上,舟近则的而发之;又■〈罒伐,上中下〉索斗大沉水三,利勾舵。成功之众尽泊严家沙;六月之一日,为坛沙上,以太牢祭告大祖高皇帝,斩衰行礼,一军皆帛。次日,祭告毅宗烈皇帝,举哀,全军陪哭,声震百里。镇江知府某某倚城遥观,亦为雪涕;左右欷歔,不能仰视。促战北关,官兵稍挫;越五日,风为揉断铁索,舟师以为神助,进泊金山。与北师约:但战满兵,不战汉兵;遇汉兵,则曰『吾一家,毋自残』!时镇将管效忠主满兵,海师先藤牌头子八,满兵冲以炮,则卧牌而待之;炮尽纵马,马阻牌,而牌的设镜,马疑镜中人,惊返走,箭及不洞牌。须臾,八头子分为二开;满师疾驰其中,空。将及中军,牌起,前两大头子合;反沮骑归。海师三人互背如一人,三面施刃;满师尽没。管将军负疮单走银山,知府遂率民兵斩辫以城降;掷帽城下,帽与堞齐。操江巡抚都御史朱,以内师自安庆顺流而下,战瓜渚,全军覆;朱被执。漕院亢,领淮兵南援,半道兵溃;亢以势解,自沉死。海师攻江南,营观音门;两岸连■〈舟宗〉不断,前锋已达九江矣。驰檄千里,楚、豫震动。军中不妄淫杀,掠一黍者死;扬州有顽者,乘乱货人于门,辄枭示。此声溺远近,千里馈粮勿后。时兵部煌言至芜湖,关使者上其税课,分稿军中,大其义;扬榷亦使人上课如芜湖,曰:『存以待用』。郡邑上印,先至者三十有七,在道者不胜数。其入谒,皆明衣制,翅冠而宽带也;各授原官,慰去。煌言开府芜湖,慈声辑众。时大将军甘辉列十三营于白土山,困城。内总督郎以浔标分守,键门不战;卫明故绅于佛寺,责饷。适滇、黔满师罗、明二将军兵返,便宜留守。时诸群邑之不即上印者,乡绅衿多诣官勒其献册;野健复挺起,竖旗遥应,不啻数千部。或城守坚,捧海檄者谈笑就刃如饴;百姓率空城逸去,以弱守者。严止之,不得也。海师战桃湾不利,将军辉曰:『水战之不可,移而陆也』。攻具不精,更为具,坐炮下;临具成,而师老矣。会满帅昂邦哈故疑梁化凤之弃崇明,欲夺其兵;化凤激。七月之晦,潜拆故所堕门,同督标中军冯副将白等出不意,夜劫辉营;营乱,仓猝战石灰山,海师败绩,失万人。兵部煌言上流孤,众散,跳;成功复入海。辉与副将余日新被执,责以招降成功;辉傲曰:『国姓父,不能夺国姓;乃仗辉哉?且辉亦安肯降国姓也!惟速死』。日新辞稍逊,辉大声谩骂:『吾悔与日新俱』!并就戮。
  成功去,复大扰闽之嵩门,内师失利;遂以书招总镇张承恩,有曰:『比者,明阿达里师从浙出,病殁过半,不战而退;达素从闽出师,水陆三路同时覆没,歼馘且尽。马既早归,李、高继至,可以为法;马惟善可以为戒』。桂敕进封潮王,不受。
  辛丑,缅驾不终。壬寅,乃以曹文龙、马信谋,袭和兰国之台湾,居之。而令子经守厦门(径小名锦舍),总统五军周全斌、忠贞伯洪旭与督饷郑泰合保思明。台湾者,距漳州七程;故和兰进贡泊舟候命处。阔二千里,袤倍之;中亦有苗峒不化,多土目。芝龙素尝令服,时以炮拒守。成功间道入,益垒城垦地。气常春,所产足以为食。山多野马,差小。成功谦,率以招讨行,不敢轻用王印;而标无不藩前者。初改台湾为东都,亦称明京,以候巡狩;寻变确,复改东宁国。
  成功令严,目动百万俱下。时闻其子经颇通于乳媪某昵,心恨;驰谕杀媪,则佯报命,媪东流矣。未几,媪举子,伪称经妇得之;东宁文武称贺,成功不疑。久之,或有言媪未死及举子状;成功方病,闻之怒,啮指:『吾不能令吾子,安得走人东西』!叱大将裴进思,疾取子经头。进思奉命前,请死;成功曰:『若何罪』?进思泣曰:『父子天性,某恭命后,万一藩台怒平忆子,某百死莫赎。请彼自诣麾前,面决之』!进思以二千人至厦门,忠贞旭犹牵父命当遵;进思曰:『且迟之』。未几,成功薨。病剧时,谕其弟袭舍:『辅吾少子,主东宁』!成功有子十人;经而外,有聪、明、睿、知、宽、裕、温、柔等号,皆贤。进思从洪旭以经奔丧,抵东宁;守者疑,旭脱胄示之。东宁军皆旭故部,咸走散。经入发丧,而善待其幼弟,无相左。
  九月,鲁监国薨于金门。十一月,督饷郑泰有罪,见杀;其子内款。以镇将马得功攻思明,为守较周全斌所败;得功死。和兰走乞内援,合兵攻思明;思明失守,全斌北降,得封承恩伯。忠贞伯旭死之。于是北洋单,总兵陈文达等各以所部内附;而牛头门、金门诸岛之众,皆解。甲辰,阁部张煌言被执于临门之范澳,不屈死。于是东宁之职兵者,为降将郝文通。而经既立,称嗣藩;感进思初谊,特倚重。其澎湖守薛长霖,进思从子也;以义子故,为异姓云。
  己酉,内遣兴化知府慕天颜加太常卿,出款东宁。五月,正、副文武二使抵澎湖。澎湖为台湾门户,相距六程;所辖三十六岛。长霖以兵部守之,为内使通款曲殷。慕所要八事,不即开诏,乃使其礼官柯平(系成功之偦父)、兵部叶亨随二使至泉州。初拟开读于演武场,以文事与武备不合,不可;又以不遣官相迎,不至。既开读于文庙,柯、叶首争:『开国东宁,非属地,剃发之制不能从。又以死内地之体未返,故降人未能即还诸;通市可商』。柯、叶先归。致书慕略曰:『盖闻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凡属生民之主,自宜以天下为心;使跋行喙息,咸润膏泽。顷自迁界以来,四方流离、万里丘墟,是以不佞不弹远行,开国东宁;庶几寝兵息民,相安无事。今阁下衔命而来,前移诸事,未之详及;仅谆谆迎敕为辞。夫事必前定,而后可以无悔;言必前定,而后可以践诺。大丈夫相信以心,披胸见臆,磊磊落落;固不必游移其辞。今特遣督理行台礼官兼理刑事柯平、监军兵部郎中叶亨面商委曲。不佞恭承先绪,恪守丕基;必不弃前人之烈,以图一时之利。惟是生灵涂炭,恻然在心!倘贵朝果以安民为事,则不佞亦不难降心相从,遵事大之礼。至事定之后,巡逻兵哨自当吊回。若夫沿海地方,属在执事;抚绥防御,非不佞所敢与闻』。书称「永历二十三年」(此稿为军师陈永华所撰。书中所称「前移」,系初建宁道顾□□、字南泾者曾以南宁所请割地输课诸件,内不答;安民为事,指此也)。时东宁以款曲柯、叶未隆,颇变志。十月,慕复奉命以三事责之,切在剃发受封;竟不得达。至澎湖,为长霖所不礼;疾返。
  论曰:郑芝龙无子,郑芝龙有子非其子;非其子,非其姓也。地上已无姓,问之水滨。洛阳阻兵,案以「卫辄拒父」之律,当作何解?君父大小,必有说也。相传鲁监国遗腹子,为长杨王术□奉养东宁。夫遗腹,是姓而未以为姓也。□□称「永历二十三年」,而鲁遗乎?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附)传逸
  郑芝龙,以兵为唐守仙霞一带诸要害。其亲家黄徽胤已北归,密书招之;芝龙欲归功徽胤,因而自媒,遂尽撤诸守。及北师大入,徽胤不在军,不敢轻身遽款;以其众遁海外。有郑瑄者,素与芝龙通谱;入海招之,咬□以誓,拟封平国公,世奇呢哈哈番。卒其子成功拒父,乃但以□□□□。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

《罪惟录选辑》 相关内容:

查看目录 >> 《罪惟录选辑》



欽定學政全書八十六卷 古今醫案按十卷 歷代名人年譜十卷 補要小兒痘疹方論别集博愛心鑒二卷秘傳小兒經驗良方口訣一卷 石鼓文匯八種 各省平色總登 文心雕龍十卷 太函集一百二十卷目錄六卷 漁洋山人精華錄十卷 鴻苞節錄十卷 太玄十卷 肖岩詩鈔十二卷文鈔四卷補遺一卷 後漢書九十卷 戶部試辦銀行奏稿章程一卷 琅環天文集四卷 [光緒]餘姚縣志二十七卷首一卷末一卷 靖康要録十六卷 顧氏四十家小說 [淳熙]新安志十卷 曾子家語六卷 廿二史箚記三十六卷補遺一卷 越諺三卷 佛祖歷代通載三十六卷 思辨錄輯要前集二十二卷後集十三卷 大清咸豐四年歲次甲寅時憲書一卷 脾胃論三卷 婦科方 西陲要略四卷 楚辭集注八卷 聖願問答 丙午年交涉要覽三篇 存吾春齋文鈔十卷 李義山詩集箋註十六卷 四書會解二十七卷 牧菴雜記六卷 南史八十卷 爪哇志附新志蘇門答拉志附新志 茗柯文四編五卷 燭湖集二十卷附編二卷 陰符經發隱一卷道德經發隱一卷 小學攷五十卷 文王神卦 瘦石稿十卷 欽定禮記義疏八十二卷首一卷 金石識别十二卷 韻考略五卷 醒世姻緣一百回 兩當軒詩鈔十四卷竹眠詞鈔二卷 新鑃歷朝捷錄大全四卷 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歷代名臣傳三十五卷首一卷續編五卷 人海記二卷 籜仙詞稿五卷 花月痕全書十六卷五十二回 佛祖心燈宗教律諸家演派摘錄聖武記之卷五溯查西藏剌麻來源 新增壽世編良方不分卷 佛說大阿彌陀經二卷 讀風臆補二卷 [詩集] 國朝掌故一卷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