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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治体二原治下

卷九 治体二原治下

  史议一   
孙鼎臣

圣王之治天下也。其造端也微。其立体也大。其成功也缓。其收效也长。后之治天下不然。急功利而薄道德。尚智术而轻忠信。先法令而后礼教。尊才能而卑行谊。所争者刑名钱谷毫厘之出入。所责者簿书期会尺寸之短长。主德之纯疵。邦本之安危。风俗之厚薄。纪纲之清浊。利害在积年之后。而消息在隐伏之中。一切谓之迂阔。忽而不问。上下相求以文。而不究其实。巧伪萌起。丛脞眩瞀。从而更张之。防奸而奸愈滋。救敝而敝愈甚。励精之末。化为因循。英察之过。积为壅蔽。问其君则早朝晏罢也。视其臣则循理奉职也。典章文物无阙也。号令条教无失也。然而人材窳。民心浇漓。一旦祸起变生。仓卒不知所应。鱼烂瓦解。驯至于不可为。于乎。不可惧哉。夫天下重器也。以社稷遗子孙远谋也。重器不可以小道守。远谋不可以常虑规。今夫秦始皇。天下之雄也。毁弃儒术。严刑峻法。以防天下。衡石程书。躬揽庶务。堕名城。杀豪杰。天下莫之抗。隋文帝。英主也。坐朝常至日昃。宿传餐而食。其时兵革不用。户口之数过两汉。二君之心。岂不自以为贤于尧舜汤武哉。以尧舜汤武为不足法。恃其才智。竭力以求过之。其令行禁止。所求必得。尧舜汤武。盖亦有不逮。而没身之后。天下大乱。传世短促。未有甚于二代。何哉。知为政而不知务学。所以驭天下非其道也。汉高祖不喜儒。然闻陆贾之言。而有惭色。贾为新语。每奏未尝不称善。光武讲论经义。常至夜分。唐太宗听朝之暇。引学士入内殿与商政事。宋太祖在军中手不释卷。是皆当开之初。日不暇给。而独于学留意如此。盖亦鉴于前代之失。而知开国承家之道。化民成俗之方。非取法古先折衷理道。无以善其始而持其终也。数君之所谓学糠焉而已。未能旷然有志于先王之道也。然犹足以致治而成太平。况于以尧舜汤武之道体诸身而施诸事乎。自宋以来。有经筵仁宗以元昊反罢之。赵师民曰。帝王治经。不独玩空文。今方外有事。臣等即不进见。是以为先王遗籍。可以讲之无事之时。不足赞有为之业也。仁宗悟而从之。其后帝昺播越海滨。陆秀夫犹日书大学章句以劝讲。明英宗初立。三杨请择老儒共讲读之职。张居正相神宗。亦择儒臣每日进讲。至于思宗当天下扰攘之秋。日讲不废。于乎。此亦足见两朝家法之善。其君臣能守而勿失。传世数百。久而后亡。以视秦隋。何得失相去之远与。夫人君之道。在于公是非。是非公。然后好恶正。好恶正。然后赏罚当。赏罚当。天下如网之在纲。举而措之无难矣。天下之是非无常形。惟明于善恶者能察之。而必自明于其心之善恶始。学所以治其心迁善而去恶也。三代以下学与政为二事。治益卑而不及于古。汉之高光唐之太宗宋之太祖仁宗。遂为令主。论世者欷歔太息。谓其治为不可及。不可慨与。

  史议二   
孙鼎臣

天子之下。以一身任天下之重者。宰相也。天子不以道。不能为治。宰相不以道。不能自重于天子。则亦不能有为。宰相之职。莫先于正君。莫要于知人。二者非守道之笃。不能必行其志而无憾。张九龄之为相也。事无小大。皆力争之。小者不争。则其大者亦不能争也。杜衍之为相也。封还内降。外人不知。救之于后难为功。谨之于始易为力也。房杜事太宗。引拔士类如不及。吕公着事哲宗。以人物为己任。三杨当国。所荐举皆名臣。江陵用戚继光李成梁王崇古潘季驯。而天下无事。故为相之贤否不在一时。不系一事。视其主德之隆替。人才之通塞而已。姚宋相而开元之治盛。禹光相而孝宣之业衰。岂不然哉。夫安国家。利元元。大臣之事也。奉文书。谨唯诺。吏卒之役也。伺意旨。察颜色。仆妾之为也。居大臣之位。供吏卒之役。效仆妾之为。可乎哉。禹光者。大臣而吏卒而仆妾者也。禹见时有变异。若上体不安。择日絜斋露蓍。正衣冠立筮。得吉卦则以献。不吉则感动忧色。不可谓非忠矣。光居大位。门生弟子多成就为博士大夫者。几得其助力。光终无所荐举。不可谓非公矣。后之议者。谓禹光何如哉。人主之有失而不能匡。天下之多才而不能进。曰。吾未为上所任也。吾不敢尸其权也。夫人臣累资积劳。由庶僚洊执大政。谓之非上所任。可乎。朝夕于左右。与议论于帷幄之中。谓之非上所任。可乎。进贤退不肖。宰相之职也。居是职则有是权。欲避其权。则不当居其位。且上之不任。非上之故也。不能以大臣自任。则人主亦常臣畜之。而不能加遇于众人矣。内不足然后不得不引嫌。使其荐举而一无所私耶。虽日进百人。天子不之疑。悉天下之才出于吾之门。天下不之议。以为是举其职已耳。何权之有与。姚崇宋璟相元宗。二人每进见。帝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恩宠过之。而礼遇卑薄。人主之重其臣。视其臣之自为轻重。不能以道自重。而欲人主师保而腹心之。难哉。以道自重奈何。明去就之义而已。蒲宗孟毁司马于神宗。帝曰。宗孟乃不取司马光耶。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来。惟见此人。他人虽迫之使去不也。后世君尊臣卑。论者谓宰相权轻而政益杂。崇祯一朝。宰辅至五十人。倏进倏退。如仆妾然。于乎。抑何不思之甚耶。彼师保也。孰敢不师保之。彼仆妾也。则亦仆妾之而已。岂尽人主之过哉。位愈高。则其得之也愈难。其恐失之也亦愈甚。如禹光者。责之以去就之义。吾有以知其不能也。

  史议三   
孙鼎臣

三代之封建。三代之公也。后世封建。非三代之意也。私也。三代以德怀天下。故公。后世以势持天下。故私。谓三代以封建治天下者。后儒臆度之陋。非圣人之意也。汉高祖起匹夫。其臣皆一时魁雄。向所与齿者。势不得不强宗室以镇之。然皆予之以地。不任之以政。卒致七国之变。然后乃置傅相。严阿党之法。杀其地而轻其权。势已衰矣。然犹有燕旦之谋。广陵之诅祝。淮阳之诖误。晋武取天下不以道。猜防下。乃强干弱枝。为深固不拔之势。大封建。尊亲戚。内居夹辅之任。外总军旅之事。不惟予之以地。而又任之以政。权侔则相倾。兵强则相贼。八王构衅。宗社覆焉。孝建泰始之际。祸乱代兴。犹不之寤。于是齐武以顾命付西昌而郁林废。宇文以爱子托安定而略阳不终。文宣之孤殒于常山。孝昭之嗣戕于长广。诛夷相望。篡弒循环。君臣父子之伦。沦胥尽矣。始于欲保其子孙宗族。而卒致灭亡。何哉。任亲不任贤。以天子私其子孙宗族。务于势而不竞于德也。唐宋罢封建。优以禄位。而不使预政事。数百年无宗藩之患。明太祖反古之道。一传而有靖难之师。再致宸濠之乱。然政出内阁。诸侯王无秉朝权者。故兵作于外。而不阋于内。由是观之。三代而下。岂惟封建不可行哉。即亲贤并用之议。亦未见其可也。难者谓周公康叔皆为三公。盖其时圣未有若周公。贤未有若康叔。故因而用之。非以周公康叔之亲。不问贤否。而以国命委之也。且圣如周公。犹不免鸱鸮之诗。常棣之作。况后人乎。难者又谓汉室大封同姓。竟赖朱虚而以平诸吕。夫产禄之事。章虽不为无功。亦将相得人之故也。然功大赏薄。遂生觖望。东牟之反。章苟不死。岂能帖然哉。难者又谓光武晋元。是封建之效。亦非通论也。唐不封建。而灵武何尝不中兴。宋不封建。而建炎何尝不受命。废兴存亡。系其德之厚薄。岂封建之能延人祚耶。夫开刱之初。人心未附。故荆贾燕泽参萧曹之勋。危疑之日。民望有归。故唐肃宋高成宣光之业。诗言价人维藩。大宗维翰。盖谓此也。天下为家。统于一尊。人心壹矣。民望专矣。则不可扰之使动。而惑之使贰。且夫开诚布信。蛮貊皆吾人也。怀疑挟诈。骨肉亦秦越也。谋国家之安者。惟其贤不惟其亲。全骨肉之恩者。隆以爵不隆以权。盖圣人之治天下也。先公而后私。以德为强。而不恃其势。

  永命   
管同

国祚之修短。孰为之。曰。数为之。数为之。则圣人何以动责人君。曰。修短者。数也。治则修。乱则短者。理也。数定于先而理迁于后。未有政乱而其祚终修者。未有政治而其祚终短者。天之大权莫加乎数。惟人君能以理胜焉。政乱矣而数终修。则天为不明。政治矣而数终短。则天为不公。虽然。吾曩有疑焉。今夫开国之初。后嗣之贤愚。渺焉莫定。彼其为治为乱。初不可知也。然而精于数者。辄能推及其所终。若烛照鉴察。语无不验。此何故也哉。宋非高宗。不弃汴迁杭而国终闽广。明非万历且继以天启。祚亦不斩于子孙。然当时若陈抟刘基。则已并其地其人。而言之若见。又何奇也。岂国家之兴衰。真定数而不可易移耶。将人君之图治肆乱。亦应数而然。而莫克自主耶。何以云然。而果见其然也。嗟夫。三代以上君多贤圣。故人之权重于天。三代以下君少贤圣。故天之权重于人。昔者周公相成王。定鼎郏鄏。其卜居也七百焉而已。既而成康相承。佐以周召。文武之泽。广而愈深。故其后也。卒过其历。踰八百年而未止。宋明之先。其开国既非文武之忠厚。而其后君无成康。臣无周召。此所以天数一定。而毫发不可复移耳。故周人之卒踰其数。是周人之不为数限也。宋明之卒如其数。是宋明之自为数拘也。其理则然。无足怪者。不然。岂陈抟刘基之学。过于周公。而天数亦有时而不验哉。祖己之告高宗曰。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绝命。召公之告成王曰。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使天不可祈。而命不可永。则祖己召公之说。为怪诞而欺君。夫三代以上数不胜理。故言数者希。三代以下理不胜数。故谶纬图箓言数之书遂纷出而多奇验焉。置今书于古之世。皆不验之言也。世不知此。乃以左氏卜年之说。为权辞不足信。夫左氏言卜年苟不可信。则祖己召公言永命者先不可信也。祖己召公言永命者不可信。而独信言定数者之陈抟刘基。则是陈抟刘基之学。又能过于祖己召公耶。

  中兴论   
姚椿

中兴者。有乱世之中兴。有治世之中兴。继乱世者。扫除而作新之。其道因而兼创。有若夏之少康。周之宣王。汉之光武。继治世者。怠则整齐而严肃之。猛则休养而生息之。其道亦因而兼创。有若商之太甲。周之成王。汉之昭帝。人知继乱世之难。而不知继治世之难为尤甚焉者也。汉昭以后。唐则有若宪宗武宗。宋则有若仁宗孝宗。明则有若孝宗。而元佑之由乎太后与其臣者不与焉。夫宪武之烈。皆不克终。至于宋与明。则又皆未有丰功伟业。可以大过人者。而以为中兴。毋乃溢与。曰。非然也。夫所谓中兴者。非功名武勇之为难。而保世滋大之为贵。譬诸人有危疾。几于殆矣。幸而获救。则夫所以济其后者。方且维持而愈艰。谓其一或不济。则必不可以再幸。非其始救者之不善。其困阨之甚。必事倍而功仅获其半焉尔。昔者汉武虚中国以事四夷。天下常殆矣。轮台之诏。富民之封。不能以有补也。霍光辅昭帝行宽大之政。而中国富实。四夷宾服。宋神宗信王安石之言。锐行周礼。天下骚然不安其化。司马光佐太皇太后行宽大之政。而儿童讙诵。契丹诫戢。向使武帝之后。继以孝宣。元丰而后。即为绍圣。吾见汉宋之天下。不再传而失也。尚何东汉与南宋之足言哉。彼后周世宗之所以治其国。其道乃与子产治郑孔明治蜀同。则固皆以严得之者矣。曰。然则继乱世者不足言与。曰。非然也。光武之烈。绍乎少康。而汉昭之懿。媲乎成王。其美一也。若夫唐肃宗宋高宗之仅恃其臣以为恢复之资。而窃光显之号。得终其身。已为幸矣。又何中兴之足云。是故唐之中兴也。不曰肃宗而曰宪武。宋之中兴也。不曰高宗而曰北宋有仁宗南宋有孝宗。肃与高盖其先世余泽之所及。而此则其所自致也。犹之明之中兴也。吾不曰成祖与世宗而亦惟孝宗为无愧焉耳。曰。然则偏统无中兴者乎。曰。有之。元魏之孝文。后周之世宗。及金之世宗。亦皆有志于天下者。然既未及乎一统。而其政亦卒未有以大相过。吾故不得而备论也。

  秦论   
王效成

古有以无道亡其国。而其遗制曾后世莫之能易者。秦是也。秦起侯服。并四海。斥从古五等之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立守尉监。东至海。西至羌。南至日南。北据河为塞。其间一夫之死生。铢税之出入。斗食之黜陟。其柄莫不统摄之掌握之内。以一身托诸万亿人之上。而万里之笑作止。息息若呼吸之相通。此亦极制天下之要矣。矫而复五等之制者。卒不免于僭乱。要未有以易秦制之善也。然而其制之失。即在于不信人而信己。不任人而任法。事无大小。皆决于上。至以衡石量书。不中程不得息。竭日夜之智计聪察。不越乎簿书刀笔。而其臣下之邪善。民生之戚乐。曾皇皇不暇辨焉。内外臣备员受成事。虽有奇能至计。不敢越法而取戾。作一事。则曰上之诏如是也。不容过也。决一事。则曰国之格如是也。不容参也。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甚言吏之无自用也。当是时。自朝廷以至郡县。有官守者。以吏为师。夫秦之天下。直一胥吏之天下耳。其势必至于拘挛旧章。中外相蒙。极一世之人材。胥归于畏懦迫缩。泄沓苟全。而为其制者。方自谓大纲之独操。后世虽中材。可使而勿失也。曾不知帷幕以御蝇。即隐伏于其隅缝之间。为之防者。适以容其奸也。黠鼠之善穴也。塞此必穿彼。并完壁而亦坏之。天下一法立则一弊生。岂术之所能尽哉。善乎。司马谈之言曰。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呜呼。若秦者可以鉴矣。且夫疾痛之需治也。不悉医之良否。而唯以成方为可据。方与病不能其适符也。医者苟自善而已。依违杀人。逝者不悟。孰若择贤而有道者。以其身委之。药石寝食之节。唯其所变通。察医而不察方。医得尽所长焉。如是而体有不安者乎。汉兴。矫秦之失。扫除烦苛。与民休息。下至三老孝弟力田之卑。俾咸得率其意。亦可谓网恢而节简矣。然而孝宣以刻核矜察。为汉家制度。中兴之世。世祖总揽权纲。下侵吏职。其所谓临民以简。及逸于任人之说。固弊弊焉未之及也。呜呼。以人治者人得而法从。以法治者法生而人死。而法亦困。三代而下。虽有英哲希治之主。如汉宣光武者。顾以不知务大体。犹于先王之治有间焉。盖政之不可以徒法为也。然则秦者。古今升降之一大机也。有志于三代者。乌可不察哉。

  西汉论   
廖连城

汉宣帝谓太子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王霸道杂之。此不知王霸者也。制度无所谓王霸道也。其制度之得欤。是为王道。如其失欤。不足为霸道。大抵王霸之制度。皆有得而鲜失。多失则不霸。焉能王。予观汉家制度。近古若出自王者。谓之王道。谁曰不宜。独其君多霸者流。罕近乎王。庸主不足论。即英伟如高帝武帝景帝宣帝。亦第可谓霸。不可谓王。而以为杂用王霸。殊不然也。且夫王霸之分。不分于制度之纯驳。而分于人主之一心。心王者之心。即行霸者之政。亦纯乎王。心霸者之心。即行王者之政。亦归于霸。齐桓之连乡轨里。岂得谓非周公官礼之遗。晋文之仁亲为宝。岂得谓非尧舜孝弟之道。然而有所为而为之。与无所为而为之。其心正自不同。是故汉家制度。未为尽善。而王霸之分。则不在此。同此制度。王者用之为王道。霸者用之为霸道。不可以一概论也。高帝初入关中。除秦苛政。与民休息。视武王之反商政有以异乎。顾武王迫于救民。无所为而为之。高帝则不然。其设心以为不若是。则不足以结秦民之心而得天下。汲黯谓武帝内多欲而施仁义。仁义。王道也。自多欲者施之。则霸道也。高帝之施仁义。亦同于武帝。特武帝为尤甚耳。若夫景帝宣帝。守成致治。贤于孝武。然而天资刻薄。虽有不忍人之政。未有不忍人之心。乌足以言王道。或曰。是皆然矣。顾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自周至汉。八百有余年矣。何独无王者作欤。曰。有之。惟文帝一人而已。其出贾谊于长沙。不能如先王之任贤也。其时可兴礼乐。而谦让未遑。不能如先王之制作明备也。然吾尝谓其近乎王者。以其心为王者之心。斯其道为王者之道耳。文帝于汉家制度。未尝多所变更。而其治国也。有战兢惕厉之情。其保民也。有至诚恻怛之意。露台惜百金。帷帐无文绣。而后宫衣不曳地。为天下留财。而非徒示俭也。赐租税。除租税。振贫养老。为天下散财。而非欲示恩也。止辇受言。可用用之。不可用置之。为天下集思广益。而非以鸣谦也。缇萦上书。遂除肉刑。吴王不朝。赐之几杖。张武受赂。金钱愧心。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为天下厚风俗。而非违道以干誉也。史称躬修元默。是其行道之本。化行天下。是其行道之效。盖其为人也寡欲。正其谊不谋其利。夏之启。殷之高宗。周之成康。不过如此。是故制度者。霸与王略相近者也。心德者。霸与王大相远者也。高帝立汉家之制度。适成其为霸。文帝守汉家之制度。适成其为王。义利之辨王霸之辨也。然则人主欲追踪三代。亦在先正其心。岂必变祖宗之法哉。余故因宣帝杂用王霸之说。而明辨之。以告后世之有志王道者。

  读史记万石君传   
张履

史记万石君传。建为郎中令。书奏事。事下。建读之曰。误书马者与尾当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甚惶恐。词若美建者。张子曰。此史公谤书也。罪在萧何矣。不然。孝武虽用法严峻。建迂谨当不至此。何以言之。萧何着法。刻深苛细。凡吏民上书。字或不正。辄有举劾。后世误十为百。书搜作菟。举不免得罪。皆自何作之俑也。呜呼非甚贤者将侧足避罪之不暇。复何有于国事。此汲长孺所以切齿于刀笔吏哉。

  读货殖传   
朱琦

班固作贡禹传。载禹之言曰。武帝之世。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故俗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行为犬彘。家富势足。颐指气使。是为贤耳。故谓居官而致富者为雄杰。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败坏。一至于是。其后龚胜亦累疏言。天下贫贱。盗贼多。吏不良。灾异数见。不可不忧。而鲍宣又曰。方今朝臣。无有大儒骨鲠。白首耆艾魁垒之士。论议通古今。喟然动众志。忧国如饥渴者。幸得居尊官。食厚禄。志但在营私家而已。以尚容曲从为贤。以拱默私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琦尝读其言而痛之。曰甚哉。利之为害乃至此也。后更读史迁货殖传。究其所以然。其曰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窃意其书盖与平准相终始。又嫉孔仅桑宏羊之属。而公孙宏为宰相。不能救正。反更阿意从谀。太史公既隐伤之。故遂于孟荀传深着其失。至于废书兴叹。以利为乱始。究极天子至于庶人好利之弊。可谓切矣。琦尝以史迁为知治本。而班固所载贡禹鲍宣诸疏。大抵亦同此指。故曰。表正则影直。不从其令而从其意。又曰。虽尧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使其欲利不胜其好义也。虽桀在上。不能去民好义之心。而能使其好义不胜其好利也。善哉。姚子姬传推言之也。世言司马子长发愤而传货殖。非也。盖子长见其时。天子不能以宁静澹泊先。海内无较于物之盈绌。而盐铁酒酤均输之役。至于帝王之富亲庶民之事。使人徒自患其财。怀促促不终日之虑。仿效淫侈。去廉耻而逐利资。贤者困于穷约。素封僭于君长。户亡积贮。物力凋耗。大乱之故由此始也。故讥其贱以绳其贵。察其俗以见其政。观其靡以知其敝。此盖子长之志也。

  重刻资治通鉴序代   
顾复初

邛州翰林伍君肇龄重刻资治通鉴成。属某为之序。某惟温公是书之旨。备于上神宗皇帝表奏。某独窃念官天地。察伦物。端政化。公举错。古无异治。今无异政。故夫大道流行。或诎或伸。或显或晦。其阴阳刚柔乘除消息之理。圣人垂于经。苟顺导以嗜欲。而安节于礼义。笃致于人事。而归极于天行。虽长治焉可也。而往往不然。于是乎当其治也。经纬制度。与运推移。遘机乘旺。不无偏重。继世而后。必承其乏。及其乱也。吏偷民贫。文衰俗敝。水旱兵革。相因俱起。而纲纪未替。犹足为治。未来者不可知。已然者不可鉴乎。在天者不可强。在人者不可勉乎。且祸乱之兴。何朝蔑有。温公以为兵者。乱之端而治之源。故其书尤详于兵事。俾后之人择而审焉。其用心尤深远也。  圣清之兴二百余年。   神圣相承。超轶往古。盈泰之余。萌芽伏慝。太阳炳照。而爝火犹炎。溟渤委波。而潢池未息。  皇上思贤求治。日昃不遑。二三大臣。匪躬将事。图称厥职。昔者轩后师兵。周宣车马。殷忧启圣。光于前烈。其在斯乎。夫有图治之心而不规乎已治之。与知其所以治而不适乎治之路。未之前闻。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又曰。鉴于成宪其永无愆。然则温公是书。固万世治平规准也。伍君官侍从。不汲汲于仕进。而常自视欿然。今又刻嘉州垂十年。亲贤友善。奖激进。士之劝于经术者众。今又刻是书嘉惠学者。使之有以致乎用。意至深切。某幸觏是书之成。知伍君将来所以施设。与蜀士所以自致。为 国家赞辅隆盛。而弭靖变患者。于是乎在。故不辞鄙陋。谨为之序。

  书王船山先生通鉴论后   
亢树滋

东晋之所以能粗立国者。赖先安定其内。而不急为北伐之举耳。若不度德量力。锐意恢复。事虽正。而吾恐其一败涂地。不折入于刘石不止。问是时可当阃外之寄者谁乎。则莫如陶侃祖逖。而侃有登天之梦。为上疑忌。逖卒无功。厥后桓温北征。虽败苻苌于蓝田。驱姚襄于伊水。乃得而复失。终致枋头之败。劳师糜饷。百姓嗟怨。后效亦可矣。蔡谟王羲之是自老成持重之见。非可与南宋之汪黄秦汤同日语者。何至谓其得罪名教耶。呜呼。徒激于一时之名义。而不顾成败。此书生喜事之习。国家之所以乱亡相属也。

兵莫危于攻坚。驱血肉之躯。与石相抗。伤亡必多。然亦有围城不攻。日久怠生。而为敌冲突。因成不可扑灭之势。是不特杀我兵。且杀我民矣。为将者安可不知。

士农工商。乃天之四民。相资以养。相恃以生者也。使尽率商贾而归之农。不特无田可耕。而百物之在天地闲。皆废而不举矣。置天地自然之利而不用。尽取给于田亩。其谁能行。夫商贾之习于夷狄。在上者启之。非商贾之罪也。使严夷夏之防。申通商之禁。商贾虽奸。谁敢干之。不此之务。而乃痛抑商贾。视同异类。适足以驱之于夷狄而已。

欲民之重农贵粟。亦惟轻徭薄赋。政简刑清。使之仰事俯育。凶岁得免于饥寒而已。不此之务。而设法以胁之。虽圣人不能。若度民以收租。而不度民田。耕地广者。无所取盈。弃地者。无所蠲减。则必保天下之农。人人富足世世富足而后可。呜呼。是岂能必哉。即以吾吴而论。卖田之家。何岁蔑有。彼岂无故而卖之哉。或因水旱。或苦租赋。或因仓卒之用。或因逋负之积。贫富无常。若田除而租不除。则弃地者代之输租。得地者坐而取盈。不平孰甚焉。本欲重农以抑兼并。而行之过当。适驱农以入于兼并之家而已。

孟子曰。国君死社稷。今之守令。古之国君也。若寇盗临境。不责其死守。任其逃避。则天子谁与共守天下乎。夫竭忠尽节不论官之大小。守令可不死。则上而监司。又上而督抚。俱可不死。然则国家有事。孰不褰裳去之哉。坏忠义之大防。酿奸宄之大恶。必自此言始矣。

王者之政。荡荡平平。本其大公无我之心。而创为经常可久之法。使天下安生乐业以戴其上。如是而已。商贾为四民之一。先王所不废。盖使之贸通有无。买贱卖贵。使人人仰事俯育。养生送死之具。无不备也。若恶其弃本逐末。欲驱之归农。亦惟轻徭薄赋。使力田之利。赢于商贾。则商贾自乐趋之。而不必在上者有意抑之也。且人性不齐。民之秀者为士矣。民之朴者为农矣。其不秀不朴者。为士则无才。为农则无力。非商贾将何贸易。大传曰。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先王之待商贾如此。今乃故抑之。使不得安其生。乐其业。势必尽化为游民。而从此衣食路塞。盗贼由之而起。乃必然之理也。呜呼。好言治而不善为治。适足以贼民病国为天下僇而已。尚慎旃哉。

  书宋鉴后   
亢树滋

宋刘谊上书。言新法本以为民。祗在下者奉行不善耳。为民有倍称之息。故与之贷钱。即青苗为民有破产之患。故与之免役。为民无联属之任。故立为保伍。为民有积货之不售。故设为市易。皆良法也。滋谓刘谊此言。实天下之公言也。当时奉新法者。不知奉行之不善。而顾以法为非。此所以不能服荆公之心也。夫得其人。则虽有病民之法。而民自安于法之中。不得其人。则虽有爱民之法。而民反困于法之外。此古今一辙。而事势之无可如何者也。金世宗闻蓟平辽三州人民乏食。命有司发粟粜之。贫不能籴者贷之。有司恐贫民不能偿。止贷有户籍者。世宗闻之。更遣人阅实振贷。以诸臣不纠举各论罪。夫三州之民乏食。金主发粟振贷。此善举也。而任非其人。则乏食之民。仍未得食。不乏者强贷之粟。他日倍取以偿。而民咸受其困矣。故治天下在于得人。不得其人。虽有良法美意。亦祗为厉民之具耳。善乎。汉宣帝曰。与吾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新法之行也。苟尽得良二千石而任之。何病之有。惜荆公知立法而不知用人。其为监司者。又不知举奉行不善之有司奏论其罪。致便民之政。转而为厉民之具。虽有刘谊之言。卒无以夺天下众多之口。而使荆公抱不白之冤。呜呼。是非之不明久矣。君子读史至此。而不能不有取于谊之斯言也。

明道三年十一月丙寅。郊。雷雨。望祭于斋宫。时金使来贺庆会节上寿。在郊礼散斋七日之内。不当用乐。议者虑其生事。请权用乐者。滋谓宋之不振。至于此而已极矣。夫国家之所守者礼。而已矣。礼也者。所以维持纪纲法度。而震服中外统摄上下者也。陈俊卿谓金使未尝必欲用乐。乃望风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敌国之臣。而亏事天之礼。他时轻侮。何所不至。至哉斯言。虽圣人不能易也。议者过于畏金。而以非礼奉之。其为金使所轻必矣。记曰。国必自亡也。而后人亡之。人必自侮也。而后人侮之。宋之不亡于金。幸耳。后之秉国者。慎勿以礼为虚文。而弁髦视之也。

宋孝宗尝与张栻言难得办事之臣。栻对陛下当求晓事之臣。不当求办事之臣。若但求办事之臣。则他日败陛下事者。未必非此人也。亢子曰。善乎。栻之言也。盖办事之臣但顾目前之急。图一时之便。而不为后世计长久。此所以能败坏天下国家事也。晓事之臣所见者远。所图者大。凡事之有害民生有伤国体者。纵能取便一时。而毅然不为动。则天下知朝廷之有人而震慑折服。又安有外侮内讧之纷纷哉。

校书郎罗点上封事。言今时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时浮沉。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滋谓此风亦自上开之也。盖孝宗与臣下言。非自衒即自负。而臣下亦一味顺从以求容悦。朱子上疏稍激。便勃然大怒。赖赵雄言之而止。二十余年恶直丑正。养成此风。昔侯言计非是。而臣和之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君。所谓君不君而臣不臣者也。同时徐谊亦曰。人主日圣则人臣日愚。然则欲革此风。亦惟令孝宗不自满假而已。

熙十四年夏四月。萧燧言。人君未尝不欲去小人。然常为小人所胜。如萧望之为恭显所胜。张九龄为李林甫所胜。裴度为皇甫镈所胜。滋谓小人之所以胜君子者。非有他也。盖自古无巧言令色之君子。亦无严气正性之小人。而人主以万乘之尊。居高临下。未有不视巧言令色为可亲。而视严气正性为可惮者。亲则引而近之。惮则疏而远之。此自然之理也。然则君子安得不为小人所胜哉。

熙闲臣僚言临安府守臣。将本府胥吏。除合存留外。罢逐百余人。更有不曾根括不得姓名人。尽行汰斥。亦几二百余。四方郡邑之广。胥徒之。何可胜计。请令提举存留正额外。余皆罢逐。从之。亢子曰。胥吏夺取民财。甚于盗贼。必至剥肤椎髓而后已。苏文忠谓纵百万虎狼于民间。而禁其不食人。未之有也。宋胥吏如此其众。民何以堪。然其病在上之人好立条教。多设色目。使彼得售其奸。因而呼朋引类踞为窟穴。以殃及百姓。若能正本清源于上。省官省事。彼胥吏又何权耶。吾知其求去不暇。而尚烦罢逐为哉。

孝宗诏皇太子惇参决政事。侍读杨万里上书太子。大抵谓民无二王。国无二君。今陛下在上。又置监国。是国有二君也。自古未有国贰而不危者。谗闲之言启。而父子之隙开。一履危机。悔将何及。又引赵武灵王命其少子何。魏太武使太子晃。唐太宗使太子承干监国。皆及于祸。以惧之。太子览之竦然。亢子曰。万里之告太子。忠则忠矣。然似未合于义也。盖父子之间可以情义动。而不可以利害言。当告之以陛下既命太子参决政事。宜谨守成法。一取上旨而后行。勿于定省。勿惑于谗间。勿轻为移易措置。慎之又慎。以俟陛下复辟。闲隙云云。及赵魏等故事。可勿言也。况孝宗慈爱性成。必无他虑。何乃动以危言。使太子或生疑惧也耶。后之不朝重华宫。虽由宦寺离闲。然安知非万里之言。有以先入其心。疑惧而不能释也。呜呼。人臣进说于其主。可勿思之又思哉。

金尚书省奏。邓州民范三殴杀人当死。而亲老无侍。世宗曰。在丑不争谓之孝。孝然后能养。范三以一朝之忿忘其身。而有事亲之心乎。可论如法。其亲官与收养。滋谓世宗此诏。真仁至义尽。所当百世遵行者也。然使人迫范三以死。而范御之。遂至杀人。则衅不自范始。法宜死而情有可原。又当别论者也。

合门舍人应材言。台谏之官。在于言天下之大利害。不在于捃摭细故。区区止于言人之短长也。大奸大恶。固不可不为天下国家诛之。若夫有用之才。岂可以细故而轻壤之。帝深然之。亢子曰。北宋时台谏攻击宰臣。其始一二直臣。固由于公忠体国。而后遂有不逞之徒。或受指使。或希进用。以私意相攻击。而朝廷之上。纷纷多事矣。迨贾易辈起。而其祸益烈。应材之言。深得台谏之体。然诸臣细故。固不必形之奏牍。至于贪酷殃民。奸邪妄上之辈。虽目前不见为大利害。而终必害家凶国。此台谏之极当论劾。断不可以其有才而容之也。且自古贪酷奸邪未有无才而能济者也。如王钦若丁谓蔡卞等。当其为守令。率能以才自见。及后得天下之柄。遂恣行其私。祸贻家国。若而人者。岂可因其才之有用。而不为去之哉。

金尚书省拟奏阿克为刺史。世宗曰。阿克年幼。郡守系千里休戚。可不择人而私其亲耶。若以亲亲之恩。赐与虽厚。无损于政。使之治郡而非其才。一境何赖焉。亢子曰。王者之官人也。惟其贤不惟其亲。盖使之安百姓。而非以之荣一身也。故其人而贤。不以远而废。其人而不肖。不以亲故而升。苟私其亲而其人或至玩法病民。执之则伤吾仁。置之则害吾义。势不两全。世宗前以伊喇延寿污下不使为令。今以阿克年幼不使治郡。可谓能官人矣。

周必大荐朱熹为江西提刑。熹入奏事。言提刑司管催经总制钱。起于宣和末年。仓卒用兵。权宜措画。自后立为比较之说。甚至灾伤洊至。钱米已无所入。而经总制钱独不豁除。州县之煎熬。何日而少纾。斯民之愁叹。何时而少息哉。亢子曰。朱子是言。仁人之言也。当时除朱子外。未闻有言之于君者也。考经总制钱起于陈遘。宣和中大盗方腊扰浙东。陈遘以发运使经制东南七路财赋。因建议如卖酒鬻糟商税牙税与头子钱楼店钱皆少增其数。别历收系。谓之经制钱。至翁彦国为总制使。仿其法又取盈焉。谓之总制钱。岁入一千七百二十五万缗。为州县大患。初遘之建议也。其兄哭于家庙。谓剥民敛怨。祸必及子孙。后遘守中山。一家十七人。为叛将所害。果如其兄之言。按干道三年。度支赵不敌奏。每岁内外支用。大概五千五百万缗有奇。而诸路所入。别无蠲减拖欠。则足以支一岁之用。则亦仅五千五百万缗有奇。而五千五百万缗中。经总制钱几居三之一。虽足供一时之乏。而历久不罢。民穷财尽。识者谓必尽去经总制钱。而后天下乃可为。治平乃可望也。 本朝顾亭林言。宋之亡。亡于经总制钱。且谓遘上得罪于艺祖太宗。下得罪于生民。而断头决腹。一瞑于中山。不过匹夫匹妇之为谅而已。焉得齿于忠义哉。然则怀利以事其君。虽死节如遘。犹为君子所深恶。后之为人臣者。奈何更蹈其覆辙而不思所变计哉。

孝宗尝与朝臣论治天下之道。或谓非法制禁令无以治。滋窃以为不然。夫治天下之道无他。君相端本于上。百执事洁己于下。使民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政平讼理。率天下归于朴实而已。区区法制禁令。特余事尔。

  书宋史理宗纪后   
亢树滋

世有名甚美而实不足为治者。如以正心诚意之学责难于君也。非正心诚意之不足为治。盖正心诚意之本。尤在格物致知。致知者。致其先后之知也。格物者。格其本末之物也。必使本末先后之序。了然于。而无一毫之回惑。然后举无不成。行无不效。虽有夸大无实之言。靡有以欺之矣。若夫本末之未审。先后之不察。而端拱于上。今日诚意明日正心。则一木偶而已矣。世有木偶而可以为治者乎。理宗之为君也。恭俭仁慈。崇尚道学。宜其有拨乱反正之功矣。乃奸人擅政而不知察。强敌生心而不知备。外侮内讧。卒底于亡。而当时言者。举凡汉唐富国强兵之术一切不取。惟以精微之理心性之说责难于君。愿君之必为尧舜。意非不善也。名非不美也。及考其设施。虽欲求如汉唐之治不可得。何也。盖不量己身之非禹皋稷契。而祗以上之崇尚道学也。遂妄为大言以欺之耳。且禹皋稷契之为治。载在尚书。未有舍事功而虚谈元妙者。理宗固非有为之主。使以崇尚道学之心。崇尚实政。何至一再传而亡其国哉。呜呼。世有崇尚道学而不能为国者乎。道学而不能为国。又奚取于道学而崇尚之乎。无乃所崇尚者。犹有豪厘千里之差乎。无他。本末先后之序未能了然于中。而徒事诚正。于是上曰诚意下亦曰诚意。上曰正心下亦曰正心。而实不知意之何以诚。心之何以正也。而君若臣者。乃诩诩然以此为致治之本。率天下归于欺妄而已矣。朱子之讥文中子也。谓彼既不自知其学之不足以为周孔。又不知时之不足以为三王。而徒欲以是区区者。比而效之于形似影响之间。傲然自谓足以承千圣而绍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儿童之一笑。呜呼。理宗时之道学。亦若是而已。有罪我者所不辞也。

  范文正公王荆公合论上   
陈宗起

有宋仁宗。用范文正公经略西边参知政事。虽不尽其用。而中国戎夷。已莫不爱戴若父母。迨神庙用王荆公。信任最坚。祸败亦并着。至今叹之。夫二公皆本经术治天下。然而勋名若是相反则何也。陈子曰。王道之要。本乎人情。夫人情者。圣贤不能外。愚贱不可欺。天下之公道也。文正公知其若此。因而曲体之。是以功名俱盛。荆公不审乎此。好行其私。故效亦相反。顾此犹二公之见诸设施者。抑亦有其本焉。文正公之言曰。必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荆公之言曰。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凡人忧则思。思则知虑周密而所图不失。无所畏则骄。骄则知虑疏阔而所计不密。且夫知过能改。旋作旋罢者。忧患之效也。务自求胜。而不知悔者。无所忌惮之故也。夫既所虑不失。而又行止无成心。此所以能曲体人情也。务自求胜。而所虑又不审。此所以不近人情也。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则于人情。虽有不合。其亦鲜矣。

  范文正公王荆公合论下   
陈宗起

东莱吕氏治体论曰。自范文正公天章阁一疏不尽行。所以激而为熙丰之急政。又云。文正之志。不尽行于庆历。安石之学。乃尽用于熙丰。神宗锐然有为之志。不遇范仲淹而遇王安石。世道升降之会。治体得失之机。于是乎决矣。东莱此议。盖有感于荆公之遭遇。故深为文正公惜之。予亦有监于文正之遭遇。而深为安石惜者。夫以文正公性情之醇。学术之正。与安石性情之拗。学术之谬。其相去固不啻倍蓰。顾安石尝知鄞县矣。为之兴陂塘之利。立贷谷之法。即后日之水利青苗二法也。于此行之。民颇受其益。先后之间。利害相反。则何也。盖以县令者。亲民之官。日民之利害。非若居中书时。与百姓相隔绝。惟据一二小人之言以决行止。此其所以异也。假使安石释褐以后。亦如文正公遭宰相之怨。有朋党之谤。出知外郡。更历十余所。回翔二十年。周知四方闾阎穷困。与夫水旱盗贼差科赋役之苦。以及军兴之愁怨。催科之扰害。而又亲历侍从台谏。熟夫奸佞小人。蒙蔽君相。外而监司守令承望风旨。阻遏民情。凡此情伪。周知识。一旦入政事堂。虽或情性学术不尽醇正。亦何至不近人情若彼之甚哉。朱文公尝言苏氏早年亦好言兵事。兴财利。及后见安石为之不济。乃不敢复言。然则苏氏之不早见用。苏氏之幸也。安石之早受知于神宗。安石之不幸也。吾所为安石惜者此也。若范文正公。虽不必历中外。其必能曲体人情。吾即于其性情学术。有以信之矣。盖性情学术。其本也。阅历人事。其末也。本之不立而徒恃其末。亦微矣。特以古今人固有得力于末者。故为安石惜之。

  跋苏明允集后   
龙启瑞

明允着几策二篇。首言审敌。其论宋之弊。谓以弱政败强势。必为之强政。而天下之势。可复归于强。窃尝谓当时无举其言而行之者。苟举而行之。则宋之亡可立而待。将求为南渡之偏安而不可得。明允固尝论天下大势。如人身然。人固有血气衰竭。医者误投以茸剧剂。卒燥其阳以至于不救者。往往是矣。今有人道暍而仆者。或以水饮之立毙。有饿而僵于市者。立与之饱食亦毙。非水之不可救暍。食之不可起饿。而用之者过于急也。以强政矫弱弊也。何以异此。夷考古之帝王。处积弱之势。而能自振拔以至于强者。惟周宣王一人而已。宣王中兴事业。颇见于诗。今观其诗。不过畋猎而讲武事已耳。抚流亡之民而安集之已耳。中国外夷有不驯服者。则命将出师以讨伐之。初未尝以繁刑严诛。束缚斯民。而震詟之使必从也。夫以繁刑严诛。用之于啴缓偷懦之后者。是犹积土石而遏湍水也。一旦溃决。则必至于浸溢漫衍不可收拾。后将欲返乎一日之无事而不可得也。夫宋之亡。固积弱之弊使然。然尚得为南宋偏安之局者。祖宗深仁厚泽。有以渐渍乎人心而不忍去也。今一旦而以尚威之说矫之。吾恐威未立而人之畔而思去者不少矣。然则遂因而任之。如何。曰。恶乎可。先王之于治也。匪强其政也。而务强其心。心强则政强。如人身气脉壮盛。而耳目百体。皆为之效用而不倦也。心之弱者。政虽强而亦弱。如懦夫呼叫跳踉于前。而识者知其中之先馁也。然则强心之道如之何。曰。君者天下之心也。奋发之气自上始之。而朝野内外皆振动于不自觉矣。后有处积弱之势者。得吾言而思之。亦庶乎其可也。

  论明太祖二   
潘德舆

有明一代后无失德。洪武元年修女戒。三年严宫政。五年镌戒后之辞于宫中。祖训严矣。虽然。宦官宫妾。相毗连者也。明祖以宫中隙地。使内侍种蔬。朝退。见二内侍而行雨中。杖责之曰。皆民力也。暴殄若是。洪武二年。定内侍诸司制。谕吏部曰。周礼阉寺未及百人。后世踰数千。卒为患。求善良于此辈。千百无一二。朕今备使令耳。虽未能如古。亦当与防微。训不可谓不严也。然而明之宗社。卒亡于宦官手。何哉。以予揆之。周礼不足尽信。官制多与经不合。独其以阉寺为冢宰之属。虽未见他经。然阉寺亦官也。既云官。则亦统百官者之所统可知也。夫周之冢宰。宰相之职也。而明则不立宰相。专责六部。亦不以吏部尚书统摄阉宦。其后内阁之权虽重。亦与阉寺无统属。夫周重冢宰而阉寺微。明废宰执而阉寺横。三杨贤臣也。而不能不希王振之旨。此皆三代以后不以冢宰治阉寺之失也。得失之机可以鉴矣。

  书明徐文定公兵机要略后   
谢应芝

兵机要略三卷。前明大学士徐文定光启所著也。迹明亡之由在上与民争利。不知务农桑本业。而军事既起。用兵无法。日靡国帑。至于加赋病民。其民日苦赋税之害。无畎亩之利。乃释耰锄操白刃。皆起为盗贼。公独洞见原本。考究古今农政利病得失。下及种树畜牧之法。既着有农政全书。而凡练兵形名火攻诸法。虽不足竟公之全。亦略见于是编。使公克展其才于万历天启全盛之时。务农利。与民休息。罢筦榷。弛苛敛。则可以富民。可以足国。纵不得已用兵。而节制之师无多费。国可不贫。民亦不蒙加赋之害。顾两者皆不能得。盖不独国家之不幸。抑亦民生之不幸也。迄至天怒人怨。岁歉兵荒。盗贼四起。虽有善治之才亦无及。况又权奸抑制于上。使不得逞耶。然同时忠义才智之臣。如孙高阳卢义兴孙雁门辈。且无不中伤于权佞。以此知明祚之将终。非人力所能挽。此中盖有天焉。则又无庸以不用公为惜矣。

  戴天偶述   
龚巩祚

语云。人日戴天而不知天之高。其今之士民耶。盖相与世世游乎。廓然大顺若寒暑昼夜。而不知   列圣实生我也鞠我也。等百世之王难比仁也。意士不读史之过耶。史之百王。仁不仁之差大端有三。视其赋。视其刑。视其役而已矣。 本朝自   圣祖之年。屡问所以损上益下者。   世宗初。遂用怡贤亲王言。减苏松一地道丁银四十五万两。南昌一地道丁银十七万两。乾隆二年。又减江浙两省地丁银二十万两。减明赋十之四。东南天下华。然而所食于东南者止此矣。独粟米漕东南。乾隆朝。凡蠲七省漕米者三。普蠲天下地丁银者亦三。史所未有。且地丁者。丁统于地。非计丁而出赋也。有漕省。地丁计。为什一。无漕省。止计地丁。尚不及三十分之一。虽曰玉食万方。而所食于一千四百五十一州县者。又止此矣。此 本朝之赋。 本朝死刑别二等。曰情实。曰缓决。又有情实而不予勾者。勾囚之日。  皇帝赐汉大学士一人坐。一一商搉之。讲官科道皆侍。先期由有司详部。部臣核定。又有九卿会议签商。有刑科签商。盖自有司初定谳。以至于予勾。中间更心目十数。更手百数。仕者至死。子孙应试入仕如故。此 本朝之刑。中外一家。无汉唐戍边塞之民。而一切城工河防。以及 内廷营造。 行幸所治道。皆雇民给直。 国家虽费帑巨万。民不知。知受雇而已。至于南河。 国家痔漏。所费者。国之帑金也。所救者。民之田庐也。似宜藉民力。乃役夫岁数百万。无空役者。是故 本朝绝无力役之事。史之百王。其酷虐无道。生人丁其者。不必征也。平世中主。亦不与度也。请征三王。三王且什一。况其降乎。酒诰之杀滥。甫刑之条繁。汉文虽除肉刑矣。而夷人之三族。何足数也。况其降乎。三王于农使民。用民力岁三月。况其降乎。至于鼎镬椹质。夷三族之刑。士大夫妻女发乐籍之刑。言官受廷杖下镇抚司狱之刑。计口出泉。髫龀皆算。算及车船牛马之赋。治宫室筑城戍边。尽闾左以发之之力役。二百年之民或惎以古事。骇然不信。曰。史岂有是耶。而古者日日习之。若寒暑昼夜。彼非圆顶方止父母所生之民耶。非今之士民之先祖耶。何其惨也。升平分类读史雅诗一卷十有五篇。内阁中书仁和龚巩祚之所造也。巩祚自言曰。今之世有穷陬荒滨。貊乡鼠壤。悍顽扇乱。而自外于天地父母者。间岁上闻。为支末忧。谓宜有文臣。先知觉后知之义。作为歌诗。而使相与弦歌其间。诗之义贵易知也。犯上作乱之民。必有自搏颡泣者。必有投械而起。卬祝  圣清千万年。俛祝云礽之游其世者。择言而兴。不避在位。

  东华录序   
王先谦

臣闻天以佑民为心。君以体天为国。此理千古不易。自有中国以来。君臣陈戒。恒用是为劝勉。至于实尽牧民之职。以仰承天休。丕基洪业。巩若金城。当开国而已垂亿万之统。未有如我 大清者也。自古历世久而得天下者莫如周。忠厚累积。延祚八百。然昭穆之世。威灵寖替。启东辙矣。炎汉以降。其君多以崛起。草刱之际。偷为一切。以幸天下。一再传后。纲纪颓弛。陵替之渐开。变乱之端作。即有享国远。曾无百年不遘内忧外患。苟且枝柱。卒用颠危。所以然者。祖宗培植而未遑。子孙绍述而不足。恩泽不能深结人心。而法复无以持其久也。明祖肇立。百度号为精密。故其末季。师丧财匮。而国势不倾。然开刱之初。诛戮安忍。靖难兵兴。元气剥丧。仁厚之泽亦少竭焉。万历以还。缀旒在上。延及天崇。横恣极于宦寺。盗贼四起。元元涂炭。至于言路猖狂。变乱国是。君有权而不敢收。臣有忠而不能效。纲维荡然。国亦灰灭矣。由是观之。为治之道岂有他哉。仁为百姓其有余。虽万厚不以为嫌。法为天下制其泰过。即一疏有所不可。惟在人主谨持魁柄。因事调剂。以适其宜。斯为可大可久之业。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此之谓也。我   太祖皇帝。肇兴东土。无利天下之心。因明臣召衅。起兵复仇。既定诸部。破明兵。取辽渖。遐迩怀畏。遂建   尊号。用贤纳谏。崇俭黜奢。严法令以肃情。亟民事以崇本务。缔造伊始。而治具毕恢。屹然建万世不拔之基。为   帝太祖。功莫隆焉。

   太宗皇帝。下朝鲜。臣蒙古。残明取其城邑。性不嗜杀。戚然以生民为念。命将出征。每诫毋妄诛掠。屡胜之后。犹投书明主讲和。至数十次。以善养人。禁绝侵暴。法不宽贵近。恩无闲疏逖。虽未定中原。而精神意量。廓乎兼容包。万流倾心。规模宏远。为   帝太宗。德莫懋焉。   世祖皇帝。冲龄正位。因明运告终。入关翦寇。奄有九有。   亲政以后。制作聿新。延访儒臣。斟酌百代。   圣怀谦抑。责躬之诏屡下。迄于   晏驾。未改厥初。举明季朋党流风赋敛苛政。一埽刮绝。与臣民更始。俾薄海内外。重天日。所以为   帝世祖。   圣祖皇帝。天锡智勇。幼即以康乂天下为心。值三不靖。东南岌岌。   宸谟默运。措寰宇于盘石之安。辟郡海岛。犁庭漠北。危招罗剎。就我皋牢。   躬上圣之姿。以好古敏求为务。诵读讲贯。儒生无以踰其勤。挽强命中。材武之士无能程其力。凡有制作。皆条理始终。开抉阃奥。为万代法。黜陟赏罚。与天下为公。  宫庭呼吸。通于穷巷。   巡省河防。屡勤銮辂。故能排疑而成丕绩。蠲租给复。月不绝书。   湛恩厖鸿。浃民肌髓。古称令辟。若汉之文帝。宋之仁宗。不足以仰方   美备。尧舜至矣。然洪荒简陋。可以清静无为治之。如我 朝民物之炽丰。疆域之广远。有未易言就理者。洵乎   圣祖为书契以来首出之   一人也。及   皇躬不豫。比户祈祷。   升遐之日。路祭巷哭。于穷壤。凡有血气。咸怀一心。奉   主之诚。虽云守成。实兼开刱。所以为   帝圣祖。

   世宗皇帝。始居藩。独立不倚。   睿襟冲邈。默契   天心。唯   圣祖为能无忧。唯   世宗不愧达孝。既缵大统。合宙欣庆。承六十年生息之后。虑天下习于纵弛。日揭示大义。以濯磨人心。自宗藩以至臣庶。始懔然守法奉公。永遵荡平正直之路。至于帡覆闾阎。纤微必至。   先圣   后圣。若合符节。以唐虞执中之心。极文武张弛之用。所以为   帝世宗。

   高宗皇帝。仰绍   诒谋。以育以正。   天授神武。成   两朝未竟之志。准回平而北无汉世匈奴之患。金川定而西无唐代吐蕃之扰。保世恢基。极于无外。鉴储贰之失。定立贤之策。善继善述。于斯为盛。所以为   帝高宗。   仁宗皇帝。以继体授受。   亲承   训政。为旷代罕逢之盛。逮   躬揽万几。首除炀蔽。三省邪民。应时平靖。遂以宽仁慈恕。镇定海宇。至于周历陪都。讲武木兰。昭示   祖宗之大训。以垂戒方来。   孝思不匮。自来仁圣之君。鲜能及者。所以为   帝仁宗。   宣宗皇帝。养正青宫。戡定大难。践阼后。   躬行节俭。方物之贡。裁减大半。务约己以养天下之和。自抑以平天下之争。   遗训昭垂。欲举配   天祔   庙镌碑陈器诸大典。及身罢之。   圣不自圣之心。度越万世。故   庙为清   宣宗。   文宗皇帝即位。严谕臣工。湔除积习。诏求才贤。以资亮。下震动。回易耳目。值盗肆逆。久未荡平。忧悯黎元。不遑安处。海疆弗谧。   宵旰增劳。成功未。而   明识宏略。任贤勿贰。后来定乱诸臣。皆拔自   特达之知。遂以经纬天地。重就清晏。故   庙为清   文宗。   穆宗皇帝。禀   两宫懿训。再造区宇。   一人垂拱于上。百尔奔走于下。中土既平。苗回并戢。自昔中叶多故。若晋室之隆。卒保江东。唐平安史。遂阶藩镇跋扈之患。皆以域中寇乱。一蹶不振。惟   帝耆定伟烈。为方册冠。将锡海内臣民以永永安集之福。早弃天下。弗究厥施。至于今日。哀慕之声未已。故   庙为清   穆宗。古之有国者。英君谊辟恒不多觏。殷商贤圣六七。不皆有成绩可稽。诗美成康史言文景。继世者恧焉。至我 朝   神圣代兴。开辟仅见。推其指要。可得而言。养与教咸尽其道而已。   圣祖   高宗前后普免田赋数至亿万。   列圣建元介寿诸巨典诏蠲逋赋。亦动逾一二千万。迨寇鸱张。度支告匮。而不肯行一厉民之政。视师者榷商税以济饟。事过即   诏停减。江浙甫复。永减漕额。诚天地浩荡之仁也。   世祖首定律令。芟除滥。   圣祖每遇谳狱。迟回慎重。至再至三。时以此意谕勉臣下。   世宗   高宗   仁宗。明罚敕法。权衡科律。析及毫芒。世守兢兢好生之德。古无与比。   深宫修省。止于至善。自 朝达野。在纲不紊。臣士庶。莫不有当然之矩矱。俾之率履。以自纳于理道之归。非不示含宏。而必不干誉以妨政。非不存矜恤。而必不蓄莠以害苗。   心法相承。继绳加密。光天之下。海隅苍生。咸晓然于   圣人之爱我。此其所以贻无疆之景福。式克至于今日休也欤。臣往诵蒋氏东华录。粗知梗概。从事史馆。敬绎乾隆以次各 朝为续编。病蒋氏略。复自天命迄雍正录之加详。然后   列圣图治鸿模。可循推求。而得其   精心所注。刻既成。谨扬言端。用告后世治国闻者。于虖。读是编者。敬念   累朝高厚之施。必将感奋兴起。吏修其职。民勤其业。庶对扬   列祖休命。以仰答我  皇上生成之恩。是则微臣区区纂辑之微意也夫。

  题邹忠倚 殿试策后   
龙启瑞

右海岳先生顺治壬辰殿试策一卷。无锡中丞锺泉邹公所藏。先生于中丞为高叔祖。自登第去今且二百年矣。当时殿试规格。与今日微有不同。如读卷官今止八人。用墨印名于卷背。此用朱印衔名于卷后一叶。自洪少师承畴已下。得十二人。且诸人名下不加标期。而卷中断句。多用朱围印其佳处。亦与今有异。行间长短。参差不一。取尽其意。不限程序。所陈皆按切时事。质直鲠亮。如所论贤者必难进易退以全其节者也。不然则已谄。必有犯无隐以尽其忠者也。不然则已慢。身家之念重。则君父之谋必轻。利禄之心多。则廉耻之防渐佚。欲致天下之大治。必励天下之人心。志一而智勇生。则一人且余数人之才。诚至而朋党消。则举朝皆有指臂之势。又谓帝王治本于道。道本于心。请日御经筵。择通鉴奏议有关治理者讲说。简宰辅侍从之臣。用资启沃。俱切实可见诸施行。当日之拔擢。为有以哉。为有以哉。逮后溧阳相国欲援先生。虚少宗伯以待。先生坚不往见。其风节已着于此矣。启瑞不敏。科名幸从先生后。回思当时廷对所陈。乃不啻天壤。蓄之未深者。则不给于用。岂功令之足以限人耶。观先生此卷。未尝不面赤汗出而增愧也。

  孙芝房侍讲刍论序代胡宫保  
汪士铎

天下有任事之人。有议事之人。同术而不相语。能议事者。奋其私臆。快其愤郁。驰骋连犿其辞说。以眩人之听闻。此非躬亲其役。审其委曲甘苦之不尽如志也。是故法立而弊生。弊与法缘也。穷则变变则通者。待其人而后行也。然且利不十者不之变。知法之当变。而不知吾才之不足以变。法朝立而弊夕生。甚则过于本法。则不如勿变宜。知法之当变。知吾才之足以变。而不知时会之不能骤变。则弊更有不可胜言者。今天下之患。在人满而吏惰。人满故贫。吏惰故玩。水火灾疫。天概满也。天不概而人不能自概。又从而以侈泰以荡其心。衒以子女玉帛以牖其欲。民安其乡。不足自存活。是故强者肆桀骜。弱者习狡诈。盗贼滋蔓。讼狱如荼。为吏者狃于恬熙。方以公牍为为政。粉饰蒙蔽。千夫一状。故祸变酿为此极。而非法令之不善也。是故君子于此。明以烛之。剖几析微。炳日月焉。威以之。整戎饬法。肃雷霆焉。勤以稽之。知文移之虚伪也。信以必之。知趋向之犹疑也。益之损之。使人习之。故能仁畜而义正。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甘龙曰。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是故不虑法之就敝。而恃吾有以捄敝。譬之善为器者。不易规矩斧削而器精。是曰器师。有人于此。以规之而未圜。万之而未匡。斧之欲其斯也。而或属。削之欲其泽也。而或鹿。则未知工之拙者。未董未戒与。器之刓者。未淬未厉与。乃取一切而更张之。而昔之不圜者。今且椭矣。昔之不方者。今且纵矣。昔之或属或鹿者。今且凿枘不入。侈弇自任矣。乡使王尔工输于此。毋亦慎遴其徒党。灌辟其芒刃。省试其良盬。不已与工倕比巧哉。是故有欧冶而后可以议利钝。彼其于剑也。击橐装炭。亲其火齐。视锻锡而察青黄。是乃其所以千万庸工而无算者也。夫庸工也者。掇拾故纸。张呿唇吻而谈坚白。若遂可以劙盘盂断犀象也。若欧之相剑。则有不敢纵言者矣。侍讲官清近。见闻天下事甚伙。其为是言。果可措之行事与。抑有激与。吾不得而知。然值东南用兵之久。河漕兵盐之变革。机有可乘。余故梓其遗文。以待任事之君子慎择焉。

  孙芝房侍讲刍论序   
曾国藩

咸丰九年三月。善化孙芝房侍讲鼎臣以书抵余建昌军中。寄所为刍论。属为裁定。凡二十五篇。曰论治者六。论盐者三。论漕者三。论币者二。论兵者三。通论唐以来大政者七。论明赋饷者一。其首章追溯今日之乱源。深咎近世汉学家言。用私意分别门户。其语绝痛。明年四月。复得芝房书。则疾革告别之词。而芝房以三月死矣。既为位而哭。且以书告仁和邵君懿辰。于是为叙诸首。而归诸其孤。盖古之学者。无所谓经世之术也。学礼焉而已。周礼一经。自体国经野。以至酒浆廛市巫卜缮夭鸟蛊虫。各有专官。察及纤悉。吾读杜元凯春秋释例。叹邱明之发凡。仲尼之权衡万变。大率秉周之旧典。故曰周礼尽在鲁矣。自司马氏作史。猥以礼书与封禅平准并列。班范而下。相沿不察。唐杜佑纂通典。言礼者居其泰半。始得先王经世之遗意。有宋张子朱子益崇阐之。  圣清膺命。巨儒辈出。顾亭林氏著书。以扶植礼教为己任。江慎修氏纂礼书纲目。洪纤毕举。而秦树澧氏遂修五礼通考。自天文地理军政官制都萃其中。旁综九流。细破无内。国藩私独宗之。惜其食货稍缺。尝欲集盐漕赋税国用之经。别为一编。傅于秦书之次。非徒广己于不可畔岸之域。先圣制礼之体之无所不赅。固如是也。以世之多故。握椠之不可以苟。未及事事。而齿发固已衰矣。往者汉阳刘传莹叔云。实究心汉学者之说。而疾其单辞碎义。轻笮宋贤。闲尝语余。学以反求诸心而己。泛博胡为。至有事于身与家与国。则当一一详核焉而求其是。考诸室而市可行。验诸独而众可从。又曰。礼非考据不明。学非心得不成。国藩则大韪之。以为知言者徒也。未几云即世。临绝为先令。处分后事。壹秉古礼。国藩既铭其墓。又为家传。麤道汉学得失主客之宜。藏诸刘氏之祏。君子之言也。平则致和。激则召争。辞气之轻重。积久则移易世风。党仇讼争而不知所止。曩者良知之说诚非无蔽。必谓其酿晚明之祸。则少过矣。近者汉学之说诚非无蔽。必谓其致粤贼之乱。则少过矣。刍论所考诸大政。盖与顾氏江氏秦氏之指为近。彼数子者。固汉学家所奉以为归者也。而芝房首篇讥之已甚。其果有剖及豪厘千里者耶。抑将愤夫一二巨人长德。曲学阿世。激极而一鸣耶。芝房之志大而锐进也。与云同。其卒也。寄书抵余以告永诀。亦与云同。其自刍论外。别有诗十卷。文十一卷。河防纪略四卷。著书之多与云异。而其博观而慎取则同。其嫉夫以汉学标揭也亦同。而立言少异。余故稍附诤论。以明不忍死友之义。亦以见二子者之不竟其志。非仅余之私痛也。

  孙侍读史臆序   
杨彝珍

凡国家立法之初。与天下更始。多监前朝成宪损益之。莫不有宜于当世。及其久若不能无弊焉者。盖其势然也。人情狃于乂安而惮于改作。以为利不什不变法。功不什不易器。不如坚守成例。循循然苟安一时。何容过为其后计。遇有条奏。下所司议者辄与报寝。使无穷之利。坐失于伏闇之中。而诛求于民间者。则推析及秋毫。且日增而岁益。卒至上下交困。公私殚亡。寇乱之作。未尝不由此也。夫时有推移。事有兴废。当海内因循已久。虽有冯河之勇。亦不能反积重之势。少有为于时。及更祸乱之后。其一切禁防法制荡然无复存也。始可施吾转移之力。蠲乱即理。以休息天下民。而君子之在势者。端拜详视。如襜如。无复关虑国计。其老儒先生。治术业于委巷。又无由备窥掌故。博识周知。以讲求宇内遗利。此朝廷所以不知兴革之宜。其势至不可复反也。善化孙侍读负经世才。少即有志于天下。比官翰林。列侍从。编纂   成庙圣训。尤究心盐漕钱币兵防水利诸务。具悉累朝治忽得失之理。会盗贼窃发。宇内多警。怀不能已。拜一疏言事。因  上不用其言。遂奉母率妻子归长沙之畚塘。以其暇考古镜今。成史臆数十篇。其议因时时通变。使民宜之。苟举而见之施行。当非一时小补之利。顷者寇气衰沮。荡平日月可冀。侍读傥起而佐  天子阶理治平。当不外所言矣。不然。亦亟出是编。以语当轴可乎。

  校邠庐抗议自序   
冯桂芬

三代圣人之法。后人多疑为疏阔。疑为繁重。相率芟夷屏弃。如弁髦敝屣。而就其所谓近功小利者。世更代改。积今二千余年。而荡焉泯焉矣。一二儒者。欲挟空言以争之。而势恒不胜。迨乎经历世变。始知三代圣人之法未尝有此弊。夫而后恍然于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试略举数事言之。以亿万人自养则有余。以一人养千百人则不足。观于今日。奉军 国则民力竭。养兵勇则 国力又竭。而始知圣人兵农合一。车徒马牛甲兵出自民间之法之善也。取士何以始泽宫。射御何以登六艺。观于今日。文臣不知兵。武臣不晓事。而始知圣人文武不分之法之善也。什而取不及一。视古为少。倍蓰而当一。视古转多。观于今日。倍征无艺。而始知圣人百亩而彻之法之善也。土宜出于地而无穷。远物限于地而难致。观于今日。运道阻。 天庾空。而始知圣人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之法之善也。食为民天。有食斯有民。水为谷母。治田先治水。观于今日。水利塞。稻田少。民受其饥。而。始知圣人尽力沟洫之法之善也。世之盛衰在吏治。治之隆污在人才。观于今日。科目不得人。而始知圣人乡举里选之法之善也。郅治必先亲睦。百行莫先孝弟。观于今日。期功陌路。富贵贫贱不相恤。而始知圣人宗以族得民之法之善也。廉远堂高。笺疏有体。九重万里。呼吁谁闻。观于今日。谏诤设专官。民隐不上达。而始知圣人悬鼗建铎。庶人传语之法之善也。权所属。则末秩亦将逞志。用不赡。则中材不能无求。观于今日。奉薄官贪。而始知圣人分田制禄之法之善也。天下有亿万不齐之事端。古今无范围不过之法律。观于今日。则例猥琐。案牍繁多。而始知圣人不铸刑书之法之善也。开边拓土。石田不耕。长驾远驭。鞭长莫及。观于今日。外患不已。而始知圣人守在四夷之法之善也。术业以不专而疏。心思以不用而锢。观于今日。器用苦窳。借资荒裔。而始知圣人梓匠名官仓庾世氏之法之善也。此类尚多。更仆难数。然则为治者。将旷然大变。一切复古乎。曰。不可。古今异时亦异势。论语称损益。礼称不相沿袭。又戒生今反古。古法有易复。有难复。有复之而善。有复之而不善。复之不善者不必论。复之善而难复。即不得以其难而不复。况复之善而又易复。更无解于不复。去其不当复者。用其当复者。所有望于先圣  后圣之若合符节矣。桂芬读书十年。在外涉历于艰难情伪者三十年。间有私议。不能无参以杂家。佐以私臆。甚且羼以异说。而要以不畔于三代圣人之法为宗旨。志此者有年。一官无言责。怀欲陈之而未有路。乃者乡居偶一好事。创大小户均赋之议。辄中佥壬所忌。固宜绝口不挂时政。重以衰病逡巡。无用世之望。惧遂泯没。爰以避地暇日。笔之于书。凡为篇四十。旧作附者又二。用后汉赵壹传语。名之曰抗议。即位卑言高之意。明知有不能行者。有不可行者。夫不能行。则非言者之过。而千虑一得。多言或中。又何至无一可行。存之以质同志云尔。

  与左逸民书   
鲁一同

书来推大雅明哲之义。葆爱茂勉甚厚。材猥知下。不能尽明。窃怪足下谓士人好论时势。中贾生之毒。殆非明识所宜言也。又谓汉文不用贾生善守家法。益不然也。人生要不立天地闲。一日践毛土。不可不求毫毛补益。仁贤用心。自古以然。何必贾生独为狂惑。汉兴。承千载之衰周。踵暴秦之覆辙。风纪荡佚。法制乖迕。贾生一痛哭而明主回心。史册所载。文帝遇大臣有礼。先仁义。后刑罚。广积储。兴礼乐。以化天下。开梁代以制七国。延及孝武。推恩分封。坐制强藩。皆师其意。何谓不用哉。孔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又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因时立政。与世推移。斯为善守。藉令汉文不用贾生之言。箕踞怒骂。不好儒术。岂非其家法哉。斯以颇矣。周公承文武之德。乃作周官。及其所用。又不尽合。夜而思之。坐以待旦。孔子告颜渊四代礼乐。帝王御世。如日御天。历年既久。必有差忒。动烦握算。足下乃谓守成之世。一切不宜更改。则周公不当兼三王。孔子不当论四代矣。又谓人以才智加友。友必嫉之。加其祖父。嫉之弥甚。以明臣子不宜议法。壹不知忠臣亮士。日夜焦心苦思。以求天下之故者。将以利国家安社稷耶。将慢其君父。以才知加之也。不求其端。不责其是。而曰故事故事。此汉唐中主饰非拒谏之常谈。足下又黜大义而伸小忠。益便于人臣持两端而保爵禄者也。一代之兴规模大体万世不易。其小小节目日变月易。自以不同。宣成之制已殊文景。开元之礼变于贞观。推移渐差故也。且如 本朝二百年来   列圣相继。未尝一议更革。然官渐多。岁出浸广。文法浸繁。准之开国已难悉。合而论者不以为非。今汰官省岁出易文法。则以变易为罪。不知变者为变乎。不变者为变乎。天下安常习故。庸人乐其无事。而不肖有所容。彼自全躯畏耳。至如草野讲求。何畏何忌。乃欲卷舌入口。以无畏之世。为重足之忧。非所望于士君子也。足下抱观礼之识。究极物变。汪洋其文。仆每目骇心怖。常欲极论以拯足下之惑。而足下先施教戒。其敢不尽言以报大德。夫足下推禅让。薄世及。进退尧舜。抑扬禹文。降汤武于莽操。进范蔡为知机。谓泰伯伯夷有心为善。此皆衰周大乱之世。庄惠驺慎之徒。所以惑世而害民。方今  圣人御。正教昌明。犹守此不变。以为奇怪可喜。则谈鬼说梦。颇足娱心。何必诐词。陈陈厌耳。若实见为如此。则是衰周数子之学。待昌明于足下也。万一远近流传。诧为诡诞。采风之使。密以上 闻。事后之悔。殆不可讳。数十年来人心渐肆。士大夫为大言以毁前圣。小人私智而抗国法。此宜深识。所用隐忧。足下又从而张之。殆加甚焉。

凡人议论贵平实。文章务切事情。至于求高好险。譬犹舍菽米而吞马肝。毁冠裳而衣木叶。甚非所以养性命之道也。耳目所及当世之故粲然易明。犹扞格不入。唐虞殷周去今数千载。法度典籍百无一存。壁书冢史真伪参半。上圣用心凡近迥绝。今舍当时之得失。究皇古之是非。掇断烂之词。参私臆之说。推常人之腹。测圣哲之心。已乃不合。一切诋毁。首尾横绝。黑白混淆。人天地之余气。百年如驶。精爽几何。徒弃掷于无用之地。使当世斥其狂愚。后世指为异学。岂不哀哉。推足下之心。岂谓往圣可非。籍可毁。徒以流俗文字奄弱。一出高论。震惊万物。大名立致。不知文章如水火土谷。可以养身。其余以养人。其余以养天下后世。要其指归。无足惊喜。若画布为龙。张革为虎。以诧乡里小儿。则哗然走矣。宇宙甚大。后来无穷。岂皆童昏幼稚。可以鼓而惊之哉。闻足下为诗。杂取子史。追琢为词。储而待遣。大才气盛。何所不可。要之此事须从心出。夫假物于人。虽十年不还。其主亦不追索。而吾心岂不摇摇如传舍哉。足下疏达而和。深明退让之理。必受尽言。吾辈议论。不厌十反。直谅之友。古人所贵。若鄙论可采。感动于心。去其曼衍。割其假借。则足下之清空迈往。足以自雄于天下。

仆将执鞭而从其后。若足己自是。听言不答。则足下之业止矣。天下之人。必无能如仆之爱足下。进苦口于足下者。异才难成。直口易忤。交臂之间。可为浩叹。又前赠诗。诚钦澹泊之风。高素尚之志。不图怪异。以为见轻。足下十年不入城。五年不入市。犹以贫贱为羞耶。文章事业。皆以静俭为根柢。诚不愿畸人高德。效此俗怀也。仆见足下文词奇质。爱重不已。至于昕夕不能去怀。又感教戒之意。于鄙心私有未尽。故敢布其区区。狂言伤直。惟恕而赐覆。幸甚不宣。

  与左逸民第二书   
鲁一同

书未发。又得来教。喜足下议论渐确实。多可采者。虽然。足下殆未明于今日之大势也。传曰。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又曰。法后王。何也。为其论卑而易行。昔盖宽饶刚直高节。好犯上意。王生伤之。寓书相规。以为数进不用难听之言。匡拂左右。夫言不取高。务在切时。高而不切。犹乖时用。况于匪高。足下之言曰。国家取利多途。政源不清。下流易浊。于是欲罢乌喇探珠之军。止吉林采之贡。革三姓征貂之官。辞叶羌搜玉之使。却波斯珊瑚之琛。去关市之征。开鱼盐之禁。绝外洋之商。清心寡欲。以风天下。陈议甚高伟。纠时甚直切。抑足下徒观前世之失。未睹今日之弊。若陈此论于汉太初宋大观明万历之世。岂不识时务明政体豪士哉。惜乎献闇主之规于有道之世。绳墨虽切。綮。未得。譬奏刀于无用之地。虽不缺折。亦无解焉。国家   列圣相承。   世德继美。  皇上御极以来。躬行节俭为天下先。闻诸近臣。  皇上御澣濯之衣。却珍奇之味。后宫无盛宠。外戚鲜恩私。匪颁有节。出入有常。可谓恭俭矣。未明而视朝。既晡乃罢。纲纪庶政。一日万几。可谓兢业矣。且今吉林三姓叶尔羌之属。昔称绝远。悉隶版图。物贡其方。何有费帑劳人。上困下敝哉。天下大利所在圣人必操其权节其出入而救其敝。关市有征。盐利有禁。外夷有市。所以权衡百货消息万物。历汉唐宋明千数百年踵沿不改。今乃欲引隆古迂远之事一切罢去。不知天下地丁杂税岁入四千余万。灾荒停缓在其中。而户部奏岁出至三千三四百万。脱田赋之外悉取。裁革军国事体重大。匪如足下匹夫小家。可以拮据补苴僶俛卒岁。此真经生之迂谈。宜吾不敢服也。古之税民。有田有口。周官九赋。汉有口率。唐称两税。所以警游手。恤南亩也。今天下之丁。皆于田。法取简捷。农夫重困。游民滋多。足下又议去杂税。农人焉得不流亡。奸民焉得不滋横。钱之与银。流通货物而已。非可煮而食之。裁而衣之也。不在于此。则在于彼。上下转输。无关息耗。足下以银贵为外洋通商之故。此朝士已议之矣。不思天下之困。不专银少。由衣食之源不足。衣食不足。由物力之艰。物力之艰。由糜费之众。糜费之众。由风俗之奢。风俗之奢。由百官之侈。官侈于上。士华于下。工作于市。农效于野。斲朴为雕。皆官之由。以今日河员言之。一饭之费。八口数月之食也。一衣之费。中人一家之产也。河水非金穴。堤防非银。何由而致哉。

足下谓仆节省工帑。为言利聚敛。仆诚不肖。不至为桑宏羊裴延龄。而足下必欲庇此积习。至引汉高陈平之事。纵其出入以为大度。而专一责取朝廷以节俭之意。是犹治家者。听奴仆之逋窃。而疏食饮水以求无贫。不可得也。足下但识嘉庆年间。河费至五六百万。谓今日省减。不知当其有事千万不。当其无事。则两河四百万之帑。漏卮非小。吾见其长奸而病国。未见其为大度也。足下又谓胥吏无能为弊。官不勤也。官之不勤。捐职多也。今捐职渐少矣。由科甲者。未见其能勤民而制吏也。古之治天下者。皆略于上而详于下。三代封建数千。皆州县也。方伯连帅。落落数十人。分土而治。诸侯以下。卿大夫士无虑数百。胥吏减少。足以为治。汉法极重守令。刺史之秩甚微。唐县七等。节度观察为数亦少。其后失制。乃更加多。明初。督臣用之沿边。中叶以后。浸以设。由此言之。封疆大吏在得其人不在多设。夫州县所以不能制胥吏者。牵制太多。文牒太繁。驳覆太密。穷日夜之精神。以承总督巡抚布政按察巡道五六公之意旨。而恐其不给。又安能亲民而督吏。足下以督抚为心膂。司道为耳目。州县为手足。胥吏为袖履。心膂不太多乎。耳目不太多乎。袖履不太多乎。吾则以为宰相心膂也。近臣耳目也。院司臂也。州县指也。胥吏犬也。两臂不能运一指。故院司宜少。一指不能御十犬。故胥吏宜减。夫牵一指于两臂。尚不能御犬。况为臂者。又纵犬而啮其指。指益困矣。足下切齿州县之弊。由今之道。虽足下为之。焦心苦思。倾产破家。亦不给。又安能去弊。诚牵制之患深。长吏之职难也。天下事。必有受病之处。不得其处。东指西斥。愈纷愈乱。论国用。则减赋额而纵官贪。论治术。则乐牵制而护胥吏。皆由好高。不求情实。由君子言之。欲国不贫先核浮冒。欲吏不扰先一事权。浮冒核则出入有经矣。事权一则臂指相使矣。足下幸留心当世。熟思其宜。无徒高言匡拂朝廷。宽纵臣子。以从王生之戒。

  覆潘四农书   
鲁一同

枉书首尾三千言。所举六说。委备曲折。于天下之故。如良医视疾。望色闻声。洞症结。察腠理。又善用古方。出新意。与病者强弱时气寒燠相副。诚经世之宏谟。练事之老识。虽世之病者。未必假藉一试。然善吾方。谨藏吾药。必有抄撮荟萃获效者。毋恨。温绎浏览。又叹今之病在经脉。有见端矣。而起居燕笑。充好如常。但觉筋骨缓散。善睡而恶药。此其证未甚深而特难治。何则。外实则庸医不知所从受。恶药虽有国医奇方。废格不施。且天下病者多而率相类。以同自证。谓人生常然。不复是患苦。今无故执康强安逸之人。谓且大病。制方投剂。强使立饮。强者必怒。弱者谓此妄医中风狂走人耳。然则医者既苦于不信。病者又苦于不知。而病又不可久待。久待益深。益不信医。独宜委之而去乎。天下之所以恶药者。恶闻病也。其恶闻病者。由于言病者少。言不病者多。举世拱手相庆。而一人奋臂狂呼叫号。此贾生所以见逐。而陈亮所以不免囚伍也。方今   圣天子宵旰求治。大臣恭俭在位。而天下恶言病者。何也。天下有气有习。二者相乘。鼓荡还转一世于不自知。今天下多不激之气。积而为不化之习。在位者贪不去之身。陈说者务不骇之论。学者建不树之帜。师儒筑不高之墙。寻寻常常演迤庸之中叨富贵保岁暮。而已矣他莫敢谁何。今乡里愚人。虽其长老与其子弟。暖暖姝姝。若恐惊怪。燥发尚友。莫敢规督过失。卑属对尊官。谦屈无度。一字不敢驳复。又况敢对扬  天子之大廷。冒雷霆。犯斧钺。以见丰采论当世之事者乎。至于作奸犯科。则敢为之。非勇于彼而怯于此也。天下卑贱之于尊贵。必有所自伸。不伸于正必伸于邪。不伸于刚直则机巧伸焉。善治天下者。务伸其气于振厉激发之中。而杜其旁出于阴佞之门。伏见有明之世。纲维法度。康和丰美。不及 本朝远甚。又多邪臣巨奸。苛法弊政。然且支持二三百年。礼乐不废。文质彬然。无他。士气伸也。今 国家太平度越百。而所未复于三代之隆者。独士气萎薾不振。妪孺呫嗫容容自安。海内升平晏熙风烈不纪。独恐一旦猝有缓急。相顾莫敢一当其冲。今之隐忧盖在于此。而士大夫方容与委蛇。顺风靡波。温言浮说。更相欺谀。虽无大患苦。而营拥塞。神志惛偷。所谓病在经脉。骨节缓散。又善睡者。可一药而愈。而举世不以为病。或稔病不敢言。岂非习深气锢使之然也。愚以为习气牢固于下不可破。则上当有以激之。风之发也。伐木蹶石。毁山动屋。及其离披涣散。不能扬腐灰。故气之始盛也。刀锯水火不能沮于前。其衰也。张目而视之。缩首而退。气倡于一二人而应于天下。鼓舞荡风矞久则合天下为一气。汉宋党人。明三案诸公。岂必皆英豪盖世君子哉。一夫大声。众人奋响。忽不知其勇之何从生也。

国家恩礼大臣。未尝诛一言者。虽大罪止黜削。而人怀观望。莫敢激发。或毛举细故。无关痛痒。一违忤即终身结舌。此张目而视之之说也。今欲反其习。一作其气。独宜尊劝敢言之士。设不谏之刑。广上书之路。削颂谀之章。起退废之人。使天下明知 朝廷风旨所在。示中外无拘禁。以震动一切之耳目。内至部郎。外至郡守州县吏。皆得言事。  天子取其善者。而恕其失中。则方直之士来矣。居谏垣者。不以时规切  主上。究当时利病。徒饰小说为巧避者。置之刑典。则庸懦之风革矣。山野布素之士。有深识远略者。许其献纳。虽未必称旨。其言多朴拙。藉以风天下。如此则耳目广矣。上封章者。必取裁经义。陈要道。阘茸依违。沿习陋词勿采。则情理之说伸矣。往御史上疏有婞直获戾者。其人至难得。虽言失当。投弃草野。非所以观天下也。宜加甄录。始终保全之。则忠谠之心固矣。惟阴词告讦。在所必禁。以杜浇风。兼闳雅道。如此。则大化光矣。或曰。  宸躬万几。岂得人人垂省。愚以为不然。自三代汉唐。洎宋明盛时。皆言禁疏阔。不闻烦渎。  皇上圣明天纵。达聪自易。

且今法。大吏用一丞倅。畿辇断小小一狱。动辄请  旨。引条牵例。千百为词。改抹涂饰。尽失本真。徒费精神。无裨大化。而 朝廷不以为烦。若少减庶事一二。垂聪献纳。其为闳益。岂有际量。前年一举人论事。言多迂直。  皇上恕而容之。后即有一举人条上封事。言涉妄滥。旋蒙锢斥。此皆白面书生。未悉时务。宜见摈逐。然天下深沈阔达之士。必不轻于一试。其冒险始进者。独此辈耳。脱少宽此人。麤加颜色。诱引豪杰。必有通才魁士。接踵而来。在位窥见意旨。亦将矫厉振奋以自显。善罗鸟者必设媒。迂妄者。豪杰之媒也。天下习于庸浅。见瞋目论事。粲然皆笑。宜激一二人以变其心。渐激渐变。筋骨缓散者强。睡者醒。滞者通。人人思自伸。而不忍尽弃于阴佞之途。虽复手足皮肤。小有病痛。随发随医之。言病者多。恶闻病者益少。然后斟酌当世之利弊。而来书所谓六说。可得而行也。天下事。深远切至者。非吾辈所宜言。纵言之善。及身亲。多龃龉不易措手。然其大端。要可闭门而定。临事变通。在苦持而力行之耳。然使恶药讳病不改。虽言亦不必。所谓无故而制方。投剂强人立饮者也。丈人今医之良者也。制方善矣。合古宜今。一同窃推方之意。又加引焉。其称说近烦驳。更审定束之高阁上。如其施用。以俟君子。论快手滑。渎冒道严。伏惟饬正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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